沈一虎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少爷,为什么东西都要准备两份?”
沈力恒看看他,“因为,我要你带着平儿先离开。”
一惊,不敢相信,沈一虎从没想过要跟沈力恒分开,来到沈家这二十年,他都习惯跟着沈力恒,两人之间早已培养出比兄弟更亲的主仆关系。
看向他,再看向平儿,“此时大难即将临头,燕王的目标除了紫心,还有我,你们是无辜地,我们不能拖累你们,紫心由我来照顾就好……”
平儿大惊,跪在地上,“大人,让我跟着公主,平儿求您……”
沈一虎也跪下,“少爷,我也不想走……”
两个人都跪在地上,让沈力恒好生为难;赵紫心看着这一切,心里很难过,虽不舍,但支持力恒的决定,因为心情难过,也就无心深思为何力恒会说他也是燕王的目标?
“燕王要抓紫心,你们都知道;再来是我,他必会逼我织龙袍……还有一幅该死的万龙御天图。为达此目的,他必定不择手段,你们不要跟着我和紫心受苦受难。”
“我们不怕!”平儿哭喊,“平儿的命是公主救回来的,没有公主,平儿不可能活得像人;现在离开,平儿还是人吗?请大人成全。”
“少爷,我也是,不要逼我走。”
两个人都跪在地上,甚至磕头,让沈力恒好为难。看着夕阳逐渐西下,转眼就要入夜,危机可能随时会来临,竟还无法说服这两人。
“少爷,我跟平儿一路上都可以帮你们啊!我可以保护你们,平儿可以照顾公主,多我们等于多两个帮手。”
“就是。”
沈力恒很无奈,看着赵紫心,她的眼神里也充满挣扎,只能以信任的眼神看着他,由他来决定。
“好吧!好吧!都起来,别浪费时间,还有很多事要做,要走就一起走吧!”他无奈叹息,只能同意。
沈一虎与平儿破涕为笑,赶紧起身去做准备,以免沈力恒反悔。
沈力恒看着天空,赵紫心缓步走向他,他低头看着她,眼里毫不避讳展现他的忧心。
她问:“我不想连累你。当时,你晚来一步,我死了就算了……”
他回说:“不会算了,不可能算了……”他的心都在她身上,怎么算?
又是泪汪汪,他伸手紧紧抱住她,此刻他们连成一体,同生共死。
她学着仰赖他的鼻息而活,为了他,努力苟延残喘。
入夜后,整个锦绣署与沈府安静得吓人,署、府各自占地广袤、幅员辽阔,过去人声鼎沸,养有成千工匠,上万仆佣,各司其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如今人去楼空,空存灯笼烛影,影随风摇曳,景色凄凉。
与往昔记忆相较,今之景色更令人不胜唏嘘。
今晚就是他们离开沈府,抛弃这个锦绣天下的最好时机,事前也没什么机会选黄道吉日,只是透过李公公知道这个消息,大难临头,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亥时初,两个男人做好万全准备,佩剑在身。
这很难得,过去旁有护卫沈一虎,沈力恒何须自己佩剑?如今即将逃难上路,一把剑好过千万枝针。
不过毕竟是织锦世家出身,纵使成批上等布料,万千织衣梭机,统统带不走,只能带走祖传的一套刺绣用针,有长有短,有粗有细。
沈力恒很满意了,总比人真的死掉时,空手离去得好,至少他还可以带走这惯用的绣针。
倒是沈一虎不断念着,还有点不舍这沈家的一切。他知道这个兄弟是替他不舍,替沈家这百年家业不舍,但他心想,为了命、为了心爱的女人,该舍的他统统舍可以狠心舍下,半点眷恋也没有。
沈力恒独居的院落前空地,一辆马车已备妥。平儿扶着赵紫心站立在马车旁,平儿原先要赵紫心先上车,免得着凉,但她坚持不肯,只说要站着等沈力恒。
“姊姊,”很努力才改了口,还是赵紫心要她改的,本来是要她从此叫她本名,但平儿不肯,“是不是会冷?不然怎么在发抖?”
“还好,可能……有点害怕……”
“别怕,沈大哥会保护你,我跟虎子也会啊!”
“我真没用,一直在拖累你们……”以往在宫中学的一切,如何当个好公主,那种种女红技艺、宫廷礼仪、应对进退,现在统统无用,还不如一个强健的身子,手握武器,可以抵抗来犯之人。
“你又来了,小心沈大哥听见。”
不敢说,真怕他听见,但只能叹息。
这时,沈力恒先进来,看着赵紫心,“还好吗?”
“我没事。”
“那怎么在发抖……你笑什么?”终于有了点笑容……
“你怎么跟平儿问同样的话?”
平儿无奈,“你抖成这样,明眼人都看出来了。”转向沈力恒,代替赵紫心回答,“沈大哥,姊姊她说她很害怕。”
赵紫心推了推平儿,就是不想说给沈力恒听,让他多担心。现在他一定很烦恼,该怎么安置她、该怎么保护她……唉——她没死成,真是好事吗?
可现在,心里更牵挂着他……想死也有牵挂了……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保证,我都安排好了。”
苞着走进大门的是沈一虎,人都到齐了。
“前面怎样了?”
“人都已经进来了。”人?当然是今天晚上要来抓公主的人。
沈一虎方才到前方假装好事之人,抓个人就问,这才确定,来人就是要抓开阳公主——看来那天没杀了那个小阉人,真是失策。
“该做的都做了吧?”
“都成了。”尽避很心疼。
布庄、织房,绣坊,统统放火烧了。黑夜火光四射,几乎照亮夜光,从这处院落往远方望去,几乎可以看见那刺眼的光亮。
虽然可惜,沈家在这里待了一百年,这百年基业就此毁灭,但为了逃难,为了拖延那冲入锦绣署与沈府之人,不得不如此。
“你们做了什么?”赵紫心问。
“把这里烧了。”
赵紫心脸色一白,低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这锦绣署与沈家也充满了她童年的回忆,她真是不舍。
“毋须心疼,这些都只是身外之物。”
“不是身外之物……我就是在这里认识你的……”
一听,心跟着疼,但脸上带着笑容,“那更不需要心疼,往后我永远陪着你。”
苦笑,但还是努力扯出笑容。
沈力恒说着,“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能聚在一起也是福气,彼此互相照顾吧!”
沈一虎笑着,几乎咧开了嘴,“下午还说要我跟平儿先走,既然是一家人,怎么可以分开?”
平儿也跟着斗嘴,“就是。”
沈力恒笑着,看着时间不早,便要平儿先扶着赵紫心上马车,然后让沈一虎放火把这间院落也给烧了。
事成之后,两个男人上了马车,由沈一虎驾车,双驾车同时昂首,发出四名,向前奔去,离开院落,也离开身后那惊人的熊熊大火。
转眼间,这宫沈力恒自小至长起居学习的院落陷入一片火海,火苗甚至往附近院落扩散,转眼间,整个沈府大半面积均付之一炬。
“该死,这火这么大,要怎么进去?”
“前面锦绣署也是,开阳公主到底去哪里了?”
“人也没找到,怎么跟上面交代?”
“该死!”
踢开大门,里头也是一片火海,蒸腾热气扑面而来,让人不敢进入,只能在外观望;有人提了水要救火,但杯水车薪,自是无用。
“你们说,开阳公主会不会烧死在里面?”
“可是上面交代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啊!死要见尸,赶快把火灭了,看看里面有没有尸体,有的话还好交代,没的话就惨啰!”
“灭火,你去啊!烧这么大,想送死的就去。”
“唉……这沈家以前可是百年织锦世家,有锦绣天下的称号,没想到现在这么惨。”
“你们说,这开阳公主真的死在沈家吗?还是我们弄错了?”
“谁知道,管她在哪里,一点都不重要,我只想回去好好休息。”
“就是,其实王爷当上皇帝就算了嘛!吧嘛没事找事做?要找公主,还要找锦绣官?”
“你想死啊!耙说这种话?还不赶快去救火?”
“是!是!”
火继续在烧,照亮夜空,那鬼魅般的光亮映入眼帘就,仿佛烧到眼底、心底,却一点暖意也没有,反倒寒意阵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