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者理所当然进驻城堡内,威廉和南丝入住主塔楼,其它四人分配到左塔楼,哈罗德则被严格看守在右塔楼。
而且早上哈罗德才投降,下午赫里德就带领一队士兵监督撒克逊俘虏开始加紧修复城墙,罗勃则领着另一队士兵从城堡内开始挖掘通往城堡外的地道,这是一件相当浩大的工程,因为护城河起码有四公尺深,八公尺宽,底下的地道支撑力量若是不够,塌方是早晚的事,即使如此,地道仍是非建不可。
这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堡垒,却也是瓮中之鳖,倘若只能自保而无法出击,时间拖长,终究只能束手待毙。
“臂上的伤口没问题,但上月复部的伤口有点裂开,麻烦你等伤口愈合之后再下床,千万别再逞强了,谢谢。”南丝面无表情地仔细检视威廉的伤。“腰部的伤也有点迸裂,不过还好,没什么大碍……”
听她声音冷淡几近于无情地叙述检察结果,威廉不觉瞇上眼深思地凝住她。
“……总之,大致上都没有问题,只要谨慎一点,应该很快就可以复元了。”
“很快是多久?”欧多问。
“半个月,最多三个星期。”
诊疗完毕,南丝即收拾好药箱,逃难似的匆匆离开威廉的房间,大家不禁面面相觑,不解她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她怎么了?”欧多纳闷地说。“早上还那么兴奋,下午忽然冷漠起来了。”
“也许她终于想到这场胜利并不是我赢得的,所以……”威廉慢吞吞地坐起来。“她很失望。”
“是吗?”契斯特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摇头。“不,我想的恰好相反,由她先前的口气,可以听得出来她一直认定若非是她在从中作梗,你早就得到最后胜利了,所以这场胜利是如何赢得的并不重要……
“特别是她一直声称自己是旁观者,但是当她得知哈罗德可能趁你受伤夹攻我们之后就不顾一切的插手进来,这应该是好现象,表示她在意你到会失去既定立场的程度。还有……”
大拇指往窗外比了一下,契斯特又说:“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士兵们一直认为南丝不过是你的暖床女人之一罢了,随时可以再换一个,所以当他们得知你是为救她而受伤,那些家伙可是对南丝相当不满……”
威廉怒容倏起。“他们敢……”
契斯特摇摇手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先听他讲完再说。“不过在她『代替』你带领他们赢得这场胜利之后,他们马上转变态度,对她敬佩有加,一致认定她已具备有伴随在你身边的资格,换句话说,就算你要娶她为妻,他们也会像效忠你一样的效忠她,我想这点南丝多少应该也感觉得到才对。”
“既然如此,为什么她反而变得那么冷漠?”赫里德纳闷地问。
“老实说,我也不明白,所以……”契斯特起身。“请各位耐心一点,等我去探探口风。”
南丝的房间就在威廉房间的楼下,在门口,契斯特碰上了准备下楼的殷德。
“咦?殷德,你又要到哪里去?”
“羊皮卷,南丝小姐要我多找些羊皮卷来给她。”
“羊皮卷?她要羊皮卷做什么?”契斯特困惑地喃喃自语,同时举手敲门。“南丝,是我,契斯特,可以进来吗?”
“请进。”
房里,南丝正伏案桌面忙着在羊皮卷上抄写些什么,契斯特近前即发现又是一样新奇事物。
“那不是鹅毛笔!”
“废话,你有看见半根毛在上面吗?”南丝头也不抬地说。“这叫钢笔!”
“不用沾墨汁?”
“你真啰唆!”南丝不耐烦地咕哝。“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想……”想回到正题上,但还是忍不住问到旁的问题去。“妳到底在写什么?”
两眼移到旁边的计算机上,南丝把注意力专注在屏幕上的解说。
“我要尽快把一些基本医理和医术翻成拉丁文留给你们。”她漫不经心地说。
“尽快?为什么?”
“因为再过几天我就该回去了。”说着,南丝又埋头回羊皮卷上。
契斯特大吃一惊。“妳要回去了?”
“我再不回去,她们会以为我出事了。”说得更正确一点,再不回去,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们?
她的亲人吗?“妳舍得威廉?”
快速书写的笔停顿了一剎那又继续。“为什么舍不得?”幸好及时发现,现在还可以狠下心来离开,再过一阵子恐怕就真的舍不得了,到时候无论作何种抉择都是痛苦。
唉,其实现在已经够难受了!
“妳不喜欢他?”契斯特又问。
南丝头更低,装作没听到。
不否认就是承认。
契斯特稍微松了一口气,现在,他得找个理由再把她留下来,留到她再也离不开威廉为止。
“威廉的伤尚未完全痊愈,妳要扔下他不管?”
“我说过,他的伤口复元情况很好,身体又壮得像条牛,剩下的交给你们的草包医生去搞就绰绰有余了,事实上,我已经向你们的医生交代过,从明天开始,威廉就交给他负责。”
原来身体太健壮也不是好事。
契斯特暗暗苦笑。“妳不想看到最后?妳知道,虽然哈罗德已投降,这并不表示所有撒克逊人都会臣服,就我所知,赫里沃德、谢华就不会轻易屈服,北边的苏格兰人就更别提了。”
这的确是事实,赫里沃德、谢华会奋战到最后一刻,苏格兰人更会拚到十四世纪,还有韦尔斯他还没提到,不过……
“我相信威廉可以应付得了他们。”
这样也不行?
契斯特开始觉得头很大。“威廉不会让妳离开的。”
“没有人阻止得了我,”南丝慢条斯理地说。“也许你不相信,不过就算威廉命令所有的士兵一起看守住我,当我要离开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我。”
的确令人难以相信,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契斯特总觉得她说的是事实。
“为什么一定要现在回去,不能晚一、两个月再回去?”
因为她现在还只是“肺炎初期”而已,再过一段时间就会“病入膏肓”了。
“我刚刚才说过不是吗?”南丝不耐烦地回道。“我再不回去,她们会以为我出事了,然后就会来找我,届时我还不是要回去。”
“那就等她们来找妳再说。”这样起码可以多出一个月时间。
南丝深深叹了口气,抬起头来。“你还是不了解,十二月十四日我若是没有回去,十五日她们就会来带我回去,晚一天又有什么差别?”
“才一天?”契斯特错愕地惊呼。“妳不是说妳是从遥远的东方来的吗?怎么可能一天就到?”
“一天?”南丝嘲讽地哈了一下。“错了,仅是一瞬间而已。”
“嗄?”
“没什么,”她又低下头去抄写。“你不相信就算了。”
契斯特狐疑地注视她半晌后,突然发现他已经找不出够强力的理由来说服她留下,除非……
契斯特慢吞吞地回到威廉房里,正在共同讨论某件军情的威廉、欧多、罗勃和赫里德不约而同停下对话,一齐望向他。
“如何?如何?口风探得如何?”急性子的赫里德抢先问。
契斯特耸耸肩,不吭声,自己拖了一张上面铺着棉垫的矮凳子坐下,然后手托下巴若有所思地打量他们四人,四人狐疑地互相看来看去,不解他为何反应这么奇怪。
“到底如何?”欧多忍不住也催促过去。
契斯特摇摇手--没有人知道他在摇什么,“先别急,我必须先了解一下。威廉,你……唔……”又摇手--还是没有人懂得他在摇什么,“不,你最后,我想还是……”他慢慢移动视线,很快定在某一处。“欧多,老实告诉我,你愿意尽多大的努力去留下南丝?”
“最大的努力!”欧多不假思索地说。“她所懂得的医术值得我尽最大的努力去留下她!”
“很好!”契斯特很高兴地点点头,再问赫里德,“你呢?”
“有她在,我们就不怕任何石头城堡了!”赫里德同样毫不迟疑。
契斯特笑着用手指头点点他,再移向罗勃。“你?”
罗勃看威廉一下。“威廉想要如何,我就如何。”
“好!”契斯特猛然回身正面对住威廉。“那么你呢?威廉,你到底有多想要留下她?”
眼眸半阖,“你以为呢?”威廉慢条斯理地反问。
笑容更深,契斯特拿手指头点住威廉。“不计任何代价?”
威廉无言。
好极了,又是一个不否认就是承认!
“那么……”契斯待诡谲地眨着眼。“如果是为了这个目的,你应该不会怪我揍你一拳吧?”
“嗯?”
不过,为免引起她的怀疑,必须要有个很完美的说词,因为她是个非常聪明的女人。
这说词,要到哪里找呢?
四天后,绝佳的机会终于来临。
这日,南丝用过殷德送来的早餐后,拎着药箱想要去替威廉换药,不过才走出两步,及时想起她已轻把威廉交给他们自己的医生了,于是回头放下药箱,取出计算机,打算继续未完成的抄写工作,就在这时,敲门声突然砰砰磅磅乱响起来,活像有人拿斧头砍门似的--
“小姐、小姐,不好了!”
声音是殷德的,尖利又高昂,慌慌张张得好像被人掐住他的鸡脖子。
“进来。”拉动滚动条,南丝专心寻找昨天终止的地方,边漫不经心地问:“什么事?”
“公……公爵大人……”
“别来找我,去找你们的医生,我已经交代给他了。”
“可是……可是医生还没来……”
“那就等他来。”
“但……但公爵大人在流血……”
“那也不关我……耶?”南丝猛然抬头,惊呼。“流血?怎么会?他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呀!”
“我也不知道,但公爵大人这边……”殷德模着自己的月复部上方。“又开始流血了,好多好多血!”
“该死!”南丝忙丢下计算机,提起药箱往外跑。
那家伙又干什么去了?
罗勃与赫里德一人一边挟持住威廉,边低声好言安抚他。
“拜托,威廉,先冷静下来再说!”
“威廉,求求你不要挣扎了好吗?”
而威廉,一脸暴焰狂怒,对着不知为何躲在角落里不敢靠近他的契斯特大肆咆哮,“我要杀了你!我要亲手杀了你!”
至于欧多,他单膝跪在威廉面前,手忙脚乱地想替威廉月复部绷裂的伤口止血,但是威廉不断挣扎着想冲过去亲手掐死契斯特,以至于欧多不但止不了血,还弄得满手是血慌乱不已。
“天哪、天哪,大哥,求求你不要动了,血愈流愈凶了呀!”
南丝一进威廉房里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热闹非凡的景象,好像精神病院里的疯子在发飙。一声不吭,她默默拿出一瓶镇定剂汲入针筒内,然后上前戳进威廉的手臂,后者看也不看一眼--好像根本没感觉,继续挣扎,继续怒吼。
几秒后,南丝抽出针筒,收好,然后好整以暇地抱胸等待,不到十秒钟,威廉突然停止挣扎,也不再狂吼,好像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再过十秒,他瞇起双眼,徐徐回过视线来。
“妳刚刚做了什么?”
南丝耸耸肩。“给你打了一针镇定剂。”
“镇定剂?那是什么东西?”
“可以让你好好睡一觉的东西。”
“睡觉?”他不敢置信地重复,然后低吼,“我不需要睡觉!”
南丝的视线往下在他的月复部转了一圈,再拉高。“我认为非常需要。”
“我绝不睡!”威廉傲慢的宣布。
南丝挑挑眉,又耸肩。“随便你。”
恰恰好半分钟后,威廉直挺挺地睡倒在床上,动也不动。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南丝没好气地问,一边检视迸裂开的伤口,并准备重新缝合。“他的火气怎么这么旺盛,你们给他吃了用剩的火药?”
闻言,在她后面,几个大男人开始互相使眼色,最后,六只手很有默契地一齐把契斯特推出去,契斯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
“呃!咳咳,我们收到消息,赫里沃德和谢华听说哈罗德不得不投降之后,谢华当下就决定要想办法把哈罗德救出去,而赫里沃德则领兵反击,抢回不少我们占领的城镇,威廉很生气,决定要亲自带兵去征讨赫里沃德……”
“他疯了!”南丝怒道。“都伤成这样了他还想亲自出去作战?”
“对啊、对啊!我们就是这么跟他说的,”眼看南丝的反应恰如他所期望,契斯特不由得信心大增。“但是妳也知道他的脾气,一经决定的事就毫无转圜余地,无论我们如何劝告他,他依然坚持要自己带兵,就在我们极力阻止他穿戴盔甲的时候,也许双方都太粗鲁,结果他的伤口就裂开了。”
“原来如此。”南丝喃喃道,全然没注意到有四双心虚的眼噙着惭愧的泪光凝住她的背。
对不起,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想回家?
下辈子吧!
契斯特故意很夸张的叹了一大口气。“他决定的事谁也劝不了他,就算现在他睡着了,等他醒来之后,照样要按照他自己的意愿行动,我想妳最好先教会我们的医生如何处理这种状况之后再离开,不然到时候光是流血就流死他了!”
南丝瞥他一眼,没说话,直至工作完毕,她站在床边注视威廉好一会儿后,才叹了口气,低语,“我会留下来直到他伤口痊愈为止。”随即匆匆离开,彷佛有一百个鬼在赶她似的。
她的身影一消失,契斯特立刻狂喜地打出胜利的手势。“成功!”
而那三个躲躲藏藏的家伙则各自松了一大口气。
“幸好!”欧多咕哝。
“没想到你真的敢对威廉动手!”赫里德啧啧惊叹。“他明明那样坚决的反对用这种卑劣的方式--这是他说的--来留下她,你竟敢趁他不注意时对他动手!”
难怪威廉会暴怒。
“而且毫不留情,我还以为你一拳就想把他活活打死呢!”欧多又嘟囔。“上帝,那道伤口几乎全裂开了,下面那道起码也裂开一半,鲜血就像瀑布一样哗啦啦冒出来,我看了差点没昏倒。”
契斯特嘻嘻一笑。“不用点力就达不到效果呀!”
“真悠哉!”欧多哼了哼。“如果不是我们反应够快,及时把他抓住,你早就被活活掐死了。”
“等他醒来后你还是死定了。”罗勃冷冷道。
“别忘了你们三个也是共犯,而且……”契斯特无所谓地耸耸肩。“等他醒来后会先被南丝骂死,没有空杀我。”
欧多失笑。“说的也是。”
“既然他没空杀你,当然更没空杀我。”赫里德也放心了。
“也就是说……”罗勃若有所思地喃喃道。“最有危险的反而是威廉自己?”
三张笑嘻嘻的脸对住他。
“没错!”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唯恐自己会反悔似的,南丝马上从药箱里的夹层中取出导引装置按下关闭的按钮,然后如释重负般地松了口气。
好了,这样即使她们有意来找她,也会因为失去讯号而不得不放弃这种打算。
而后,谨慎的收好导引装置,南丝才坐下来问自己:这样做对吗?
考虑片刻后,她即告诉自己:没有错,这不是一时冲动,这是她应该承担的责任。
历史会改变是由于她的介入,这场领土战争之所以会变得如此复杂也是因为她的缘故,威廉会受伤更是为了她,所以她有责任照顾威廉至痊愈为止,也有责任在威廉痊愈之前为他摆平所有麻烦。
这是责任问题,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至于她所担心的感情问题……不要紧,她是天才,天才有能力解决任何麻烦,既然她可以发明时光机,当然也可以克服这一点“小问题”。
没错,只要她意志够坚强,一定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小case!
“请问你,我好不容易把你的伤口缝好,你有什么权力再把它弄裂开来?”
意识尚未完全恢复,威廉醒来睁开眼后第一句听到的就是这项严厉的质问--由怒气冲冲的南丝嘴里冲出来的,他茫然呆了整整一分钟才弄清楚她在说什么,随即坐起来辩驳。
“我没有……”
“你没有坚持要亲自领军去征讨赫里沃德?”南丝的声音拉高了。
威廉窒了两秒。“有,可是……”这跟那根本是两码子事呀!
“不用辩解!”南丝两手扠腰。“我警告你,若是你敢再未经我同意就鲁鲁莽莽的跑去做一些白痴才会做的事,我就让你一直睡到伤口痊愈!”
眉毛高高扬起,“警告我?”威廉的声音低沉而冷森,轻易就可以听出其中的危险意味。“妳敢警告我?”
下巴抬高,“没错,我敢,怎样?”南丝表情里的危险讯息更明显。
“我……”瞪着眼,威廉望住角落里那四个脸色焦急拚命摇手的家伙,几乎咬碎牙齿。“战士不会一直躺在床上。”
“哦?”南丝挑高右边的眉毛。“原来你刚受伤那个星期一直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景象都是我的幻觉?”
噗哧!
双眼突然冒出火来,威廉很想跳过去掐死那两个偷笑的家伙,但由于南丝挡在床边,他没有办法从她头上跳过去,手臂又不够长,只好用目光警告他们--南丝警告他,他警告他们。
契斯特和欧多连忙避开脸去面对面讨论“国家大事”。
“我不能一直躺在床上。”威廉努力把冷静找回来。
“为什么不能?”南丝换成双臂环胸,高傲的姿态丝毫不减。
“我有责任必须带领士兵去追剿反抗军。”
“你是万能运动员?”
威廉一愣。“万能什么员?”
“就是……”顿了顿,改口,“你只有一个人,为什么每场战争都非得自己上场不可?”
“领兵作战是我的责任。”
“错,拟定战略,指挥作战才是你的责任。”南丝反驳。“我不明白,你能放心让他们镇守占领下来的城镇,为什么就不能信任他们领兵作战呢?他们跟着你这么久什么都没学到吗?”
“威廉当然很清楚我们的能力,事实上,他非常信任我们带兵出去作战,问题是……”角落那边,契斯特的话声轻轻传来,好笑的是,他仍与欧多面对面,彷佛他说话的对象是欧多,而不是其它人。“这边发生的事已经传出去了,赫里沃德和谢华因此扬言说,除了救哈罗德之外还要抓妳,抓妳去作他的女人,并为他们做火药,一听到这,威廉就失去冷静了。”
闻言,南丝忿怒的心不由自主地又融化了,生硬的表情也随之而放软,一丝柔情泄漏秘密似的在她眼底若隐若现。
“哦!威廉,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失去自制了吗?”
威廉别开眼,不语。
南丝叹息,有感动,也有生气。“威廉,你答应过我了。”气他老是为她而冲动,平常时候还好,可是现在他身上有伤啊!
威廉沉默了一会儿,蓦地出声,“罗勃、欧多,每人一千名士兵,五十名骑士,该做什么你们应该很清楚;另外,赫里德,你和陶格各带领三百名士兵分头捉拿哈罗德那些逃散的撒克逊士兵。现在,有问题吗?”
“有!”契斯特抢先举起手来。“我呢?”
“你负责监督城堡的安全与修复,俘虏的看守,以及温切斯特和附近庄园的管理。”
长久以来,温切斯特一直是神圣的教会重地,因此温切斯特城是以本笃会修院大教堂主教宅邸为中心,周围簇拥着一般居民的建筑,铁匠铺、工匠铺,金匠铺、泥瓦匠铺、锻造场、面包房、裁缝店、磨坊等,佃农则散居在附近贵族的庄园里,当然,那些撒克逊贵族早就跑光了。
而这座城堡正位于温切斯特城旁的山上,居高临下捍卫着温切斯特城。
“我调查过了,这附近约有四处较大的庄园,我认为可以派四位经验丰富的骑士去管理。”
“就按照你的意思,温切斯特城也可以派个人去管事。”
“还有,”契斯特谨慎地瞟南丝一下。“我想我必须去找哈罗德谈谈。”
威廉会意地微微颔首。“去吧!”
就这样,三言两语问题解决了,那四个诡计得逞的家伙赶紧拍拍走人,丢下那个被利用又说不出口的倒霉鬼自己面对后果。
“再睡一会儿吧!”南丝好心的建议。
“睡?”威廉不以为然地耸高了眉,随即放下双眉,也放下双腿,徐缓地走到窗旁,遥望在彻骨寒风中努力筑墙的撒克逊人,沉重的伤势好像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南丝。”
“嗯?”随着响应,南丝出现在他身边。
“妳是从东方来的?”威廉问,并将手臂放在她肩上,好像是随意搭着,又好像是有意揽住她。“拜占庭?”
“更远。”南丝摇头道。“是中国,欧多没有告诉过你吗?”
“没有。”威廉也摇头。“妳们那儿懂得的知识比我们丰富?”
南丝笑了,明白他指的是火药和医术,或许还有刀叉和内衣裤,甚至餐食。
“老实说吧!在我眼里,你们就跟野蛮人没两样。”
威廉回过眼来注视她片刻。
“拜占庭不是野蛮人?”
南丝淡淡一哂。“也许你觉得拜占庭已经很进步了,不过在我们眼里,拜占庭也只不过是小儿科。”
“小儿科?”又是一个没听过的名词。
南丝吐了一下舌头。
“这么说吧!拜占庭是比野蛮人进步很多,但还差得很远。”
威廉点点头,又转回去注视窗外好半晌。
“我一直想建立自己的王国,所以才带兵到英格兰来,原是打算在登基后就派人到拜占庭去学习他们的知识,让英格兰成为一个比任何国家都强盛的领上。不过现在……”他顿了一下。“妳愿意把妳所知道的教给我们吗?”
“很困难,”南丝坦诚道。“首先,等你伤好之后我还是得回去,所以时间不够;第二,就算我愿意教你们,你们也不一定能够吸收;第三,你是个有先见之明的统治者,但你的百姓大都不是,一旦我开始教授他们,我敢打赌,他们不会感激我,只会把我当女巫抓起来放火烧得一乾二净!”
威廉颔首,表示理解她的顾虑,再摇头,意味不赞同她的顾虑。
“首先,我绝不会让妳回去,所以时间绝对充足:第二,妳可以教导孩童,他们的吸收力比大人强:第三,我的百姓或许都是野蛮人,但我很了解他们,自然有办法消除他们对接受新知识的疑虑。因此,以上这些都不是问题。”
南丝听得啼笑皆非。
“公爵大人,无论你有多霸道,当我想回去的时候,谁也阻止不了我的。”
威廉又转回来正视她。
“因为妳已经拿到了箱子?那箱子里除了医疗用品之外,究竟还有什么?”
南丝耸耸肩,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对了,赫里沃德他们要抓我去帮他们做火药,这我能理解,但为什么要抓我去作他的女人呢?他们又没见过我。”
因为她故意岔开话题,威廉瞇起了眼。
“他们想要妳的火药,但如果就这样把妳放在他们的军队里,必然会引起那些无知撒克逊士兵的激愤,不过,如果妳是他们的女人的话就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
“撒克逊士兵认为妳是我的女人,所以妳才会帮我,如果妳是他们的女人,自然要帮他们。”
“真是,话都是他们在说!”南丝直翻白眼。“实在是一群无知的野蛮人!”
威廉突然攫住她的下巴,逼她仰头与他相对。
“妳不是说妳是旁观者吗?为什么要帮我?”
由于威廉抓得很用力,使她无法转头回避,她只好垂下眼脸,不敢直视他探索的目光。
“你救了我,那是我的回报。”
灰色的眼眸彷佛银色的水晶般透着清澈的光芒,“是吗?”威廉低喃,手放松了,大拇指以令人心跳加速的亲昵徐徐描摹着她的唇线。“那么,妳所寻找的答案怎么办?”
咽了口唾沫,“我早就有答案了,”南丝的声音有点沙哑。“早在哈斯丁战役当时,我就已经得到我的答案了。”
他倾身,双唇以惊人的温柔在她脸颊上移动。“哦?是什么呢?”
“你是名副其实的……”她的胃部开始紧缩,声音更沙哑。“征服者。”
“但是……”火热的唇瓣终于停在她嘴畔。“我尚未征服英格兰。”
但已经征服了她的心!
“迟早会的,我相信。”
“妳确定?”他的舌尖彷佛诱惑的蛇般咬了她一下。
她不禁轻颤起来,申吟着呢喃,“当……当然。”并再也忍不住渴望地攀上他宽阔的肩膀,主动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嘴,屈服在令人晕眩的之中,如果不是他有伤在身,说不定还会把他推倒在床上。
在这一刻,她开始怀疑,她真的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吗?
“打开。”
守卫听命打开门,契斯特慢吞吞地走进去,见哈罗德傲然不屈地站在房间正中央面对他,毫无俘虏的卑微姿态,他立刻明白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这家伙并不是真的投降。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是在保全自己以等待赫里沃德来救他,届时他就能够再一次领导反抗军来对抗威廉,因此他才会在投降之前命人传递出关于南丝的消息,那种会气死威廉的做法更是他下令执行的。
真是的,这家伙说聪明很聪明,说愚蠢也是很愚蠢,他真以为女人是这么好支使的吗?
“哈罗德。”
“什么事?”
契斯特两手后背,缓缓在他周围绕行一圈,哈罗德不为所动,泰然自若地双臂环胸。
“当初南丝去找你透露我们的军情的时候,你怎么没想到要留下她?”
炳罗德颇意外地瞟契斯特一眼,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我为什么要留下她?虽然她告诉我的事都不假,但我还是不能信任她。”
“你不觉得她很特别吗?”
炳罗德沉默一下。“是,她很特别,尤其是她在看着我的时候,那眼神既像是嘲讽,又像是同情,好像她早就知道结果是什么,而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将是白费,那种感觉使我只想让她离我愈远愈好。”
“是吗?”契斯特讶异地想了一下。“不过你现在后悔了吧?所以才会传讯让赫里沃德尽快抓到她。”
炳罗德面无表情。“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契斯特微微一笑。“你当然知道,当你看到是她在指挥诺曼士兵轰击城堡时,一定猜到那种可怕的火药是她带来的,因此你才会投降,计划要先抓到她之后再反击……不,我应该说是你也想要南丝的火药。”
“我的士兵不会接受她,他们认为她是女巫。”哈罗德反驳。
“所以你才要赫里沃德抓南丝作他的女人,一个会帮助你们的女巫,你的士兵就能够接受了。”
“……你说的太简单了。”
契斯特又笑。“不,是你想得太简单了。南丝很特别,但她绝不是女巫,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人,要强迫一个女人或许很简单,但若是要让一个女人心悦诚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炳罗德没有说话。
“老实说,想要让南丝帮忙,你们是一点希望也没有。”契斯特悠然地抬起一只穿着大皮靴的脚踏在凳子上,再将手臂搭在膝盖上靠着。“如果是在她认识威廉之前,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但现在,你们确实一点希望也没有,所以我应该说:很可惜,你们晚了一步,当时你没有把握机会,现在已经太迟了。”
“为什么?”哈罗德月兑口问。
契斯特并没有嘲笑他的不打自招。“你知道南丝为什么要帮我们吗?”
“因为威廉救了她?”当他一见到威廉身上绑着绷带,立刻明白南丝为什么没有死。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不过……”契斯特搔搔耳朵,瞧向他。“女人会为喜欢的男人做任何事,这你应该了解吧?”
炳罗德双目暴睁。“她喜欢你?”
契斯特白眼一翻。“错!”这家伙是白痴!“她喜欢威廉!”他没好气地说。
“所以起初她并没有帮我们,如同她自己所说,她只是一个在等待结果的旁观者。但后来,她渐渐喜欢上威廉,威廉又为救她而受伤,这回她才会主动帮我们。”
“也许她只是因为威廉救了她才帮你们一次。”哈罗德又一次冲口而出。
“不,如果你见过她看威廉的眼神就会知道,她很喜欢他。所以……”契斯特放下脚,挺直身。“放弃吧!别再反抗了,赫里沃德没有办法从这里救人出去,南丝也不会帮助你,你们继续反抗下去只是徒增伤亡而已。”
炳罗德沉默半晌。
“我已经向威廉宣誓效忠了。”
“一点诚意也没有的宣誓!”契斯特暗自咕哝。“既然如此,那么你就可以帮威廉说服赫里沃德投降啰?”
炳罗德双眸一亮。“你要放我去见他?”
“那怎么可能!不过……”契斯特停了一下。“你叫他来见你,如何?”
“他不可能会来!”哈罗德斩钉截铁地说。“放我去见他,我可以想办法说服他投降。”
契斯特注视他好一会儿。
“看样子我们一点交集都没有,不是吗?”
炳罗德眼神阴骛。“你今天到底来干什么?”
“威廉要我告诉你,如果你诚心对他效忠,他不会亏待你,若是你还想反抗,结果只会害死更多人。另外……”很爽快的说到这里,契斯特忽地也沉下了脸。
“我也要警告你,千万不要打南丝的主意,威廉是个非常冷静的人,但你若想动南丝的脑筋,他一定会失控,到时候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我可不敢保证哟!”
脸颊微微抽搐一下,“我说过,我已经宣誓效忠了。”哈罗德低低道。
“我不相信!不过……”契斯特咧嘴一笑。“既然你如此坚持,我会这么转告威廉,至于他相不相信,这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了。”说完,他即转身离去,但在门开时,忽而又回过头来。
“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威廉将于圣诞节当天在温切斯特大教堂举行加冕典礼,到时候你将会是我们的观礼嘉宾。”
十分钟后,契斯特又来到威廉房里。
“如何?”
“果如我们猜想。”
“你认为?”
“圣诞节。”
“我也有同感,那么,为了不让他们失望,我们最好……”
“盛大欢迎?”
“没错。”
“没问题。”
南丝茫然地左右来回看他们,不能理解他们这种谜语似的对话究竟有何意义?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契斯特倏而露齿一笑。“怎么,威廉没告诉妳吗?他已经准备好要在圣诞节当天举行加冕典礼了。”
南丝恍然大悟。
啊!对了,加冕典礼是应该在圣诞节举行,不过,地点不一样了,这……
有什么特别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