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龙培允前来拜访的那一天,柯顺芬也带著她的儿子过来拜访,由于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行程安排,最闲的商翠微反倒不好另改时间,于是也就让这些人凑在同一天出现。虽然约的时间有早晚,但商翠微还是做好了堆在一块聚会的准备,反正柯顺芬也认得龙培允,多些人谈谈天,也不怕冷场。
而这一日,已经签完合约的罗以律人还在美国,居然没有马上启程回台湾,去处理他那已经堆积如山的工作。
罗以律那天奇怪的态度,让商翠微终于想起龙培允是什么人,于是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她在电话里说出这个名字之后,罗以律的表现为何会那么阴阳怪气的,以及,为什么他还不肯马上离开,非要等到这场邀约过后,才做打算。
这个男人……虽然行为举止已经月兑出她的料想,但却变得……在意起她了吗?
这么多年来,她一心一意的爱他,将他当成全世界唯一的在意。爱情这东西,只要自己能在付出的同时感到满足,这份爱对她而言,也就是完满了,不一定非要有回馈、非要有共鸣。她的付出,他能感受得到即可,身为一个被追求的男人,他的表现算是非常棒的了,不轻贱别人的感情,不会将别人的真心弃若敝屣,更不会得意洋洋的同时,又带著鄙视。
虽然没有对她珍爱得如珠如宝,但他却接受著她的爱,这样已经非常难得了。如今,虽然她可能不是他最爱的女人,却是他珍视的家人,已经习惯于对她的“拥有”,于是无法坐视她有被带离的可能。
这样的在意,也是不错的。虽然是……与妒无关哪……
与柯顺芬约了午餐,她在十一点半便携子到来,没预料到会见著罗以律,所以惊讶之情溢于言表,一时竟看怔了过去。
“罗先生?你在这儿?”她月兑口问道。
“你好,盛夫人,好久不见。”罗以律有礼的微笑。
商翠微站在罗以律身边,看了眼柯顺芬之后,便只专注看著罗以律的神情了。她很想知道,对于这个曾经在罗以律心中留有极高评价的女子,如今看来,又是怎样的观感?是否仍是欣赏不已?是否仍是觉得她是男人(其实也就是他自己)心目中最理想的娇妻形象?
柯顺芬实在是太惊讶了,以至于久久都没办法将长期训练出来的商场姿态给呈现出来,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呆,也为此懊恼不已,但她没有办法啊,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嘛!有哪一对离婚的夫妻,还能这样平和的站在一起,而且还看起来如此和谐,和谐得就像是一对相知相扶持的老夫老妻?!
这两人……真的离婚了吗?
应该是吧,毕竟这一年来,台湾的八卦杂志至少登过三次他与其他女性共餐的照片,如果罗以律不是已经单身,那么是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消息被挖出来的。
对于罗以律这个在一两年前曾经红到成为台湾熟女贵妇心目中白马王子的男人,身为贵妇的柯顺芬当然也是拜倒者的其中之一,对他的好感始终都有,因为觉得像他这样磊落的贵公子,实属上流社会的异数。他的出身、他的才貌、他的特色,随便一项都足以让他成为最顶极的公子,而且还是那种女人明知他花心,却不忍咒骂、仍然将他当白马王子看,成天幻想可以跟他一夜的那种。他有足够的条件去做,但他从来不,所以这才更让人倾心。
只是眼下的情况,让人觉得扑朔迷离,难不成这对曾经的模范夫妻,如今还打算争取模范离婚夫妻的名头不成?光是想想就觉得荒谬绝伦,就算直到地球毁灭的那天到来,世上都不会出现“最佳模范离婚夫妻”这样组合的。
那么,这一对是怎么一回事?和谐成这样,教人如何将他们分开看待?
在罗以律带走孩子们到院子里去玩雪时,柯顺芬悄悄问著商翠微道:
“你们这样……是打算复合吗?”
“怎么这样问?”
“你是在装糊涂吧?他这样、你这样,两人和乐融融的一同招待客人,又怎么算是离婚夫妻该做的?”
“是吗?”商翠微侧首看著窗外的那个男人。
“……如果你们打算复合,或许对你也是好的,你也会为了帮他而回到职场,就像以前一样。虽然我希望你来帮我,不过这也是为了能让你振作起来。”柯顺芬也跟著看向外面。“你知道,至今所有人仍是不明白你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我相信最不可能的原因是你或他的出轨,你不是这样的人,他也绝对不是。所以我也不明白夫妻之间,除了出轨无法原谅,非要以离婚解决之外,还有什么事是非要定到离婚这步绝地的?”
“有啊。”眼光还是定在那个让她心心念念的男人身上。
“有吗?是什么?”柯顺芬忍不住问。
“爱情。”回答得很淡,但很肯定。
“啊……”这回答让柯顺芬感到哑口无言,不知道从何理解起。“翠微,抱歉,我不明白……”
商翠微这才回头看她,轻笑著道:
“不好意思,让你感到困惑了。”
“那你……”
商翠微又看向那个男人,在叹息声中低语——
“我只是……太爱他了,所以想要他幸福。于是,做了许多自认为可以让他幸福的事。”
“用离婚的方式?”不可思议的扬高声音。
看向柯顺芬这么优雅的女性摆出这么不优雅的表情,连很少被旁人牵动真心情绪的商翠微也忍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
“是的,没错。”
见柯顺芬仍然处于震惊中,她又道:
“我常常很自以为是的,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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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下午一点,在柯顺芬打算告辞时,琼安·张开车将龙培允送过来了。柯顺芬多少从父亲那里听说龙培允似乎打算追求失婚的商翠微一事,因为去年当他人在台湾时,总不时的四处打探商翠微的消息,可惜他待在台湾的时间有限,而且商翠微即使没有突然搬来美国住,在台湾也不是个容易被找到的人,所以一直没能如他的愿去进行追求……听说商家父母是乐见其成的,所以没有经过商翠微同意就将她的住处地址透露,让商翠微相当的困扰。
许多人以为龙培允的追求,恐怕就此无疾而终了,毕竟两人根本没有谈感情的机会,连见上一面部如此困难,还能有什么其它的可能性?
可是,他居然有办法追到美国来?而且还是在距离一年以后,仍然没有放弃!这就让人不得不另眼相看了。至少柯顺芬是惊讶的,而且,有点感动。
如果罗以律人不在这里的话,那她一定会鼓励商翠微试著去接受龙培允的感情,毕竟龙培允是这么个条件绝佳的男人。但这里杵著一个罗以律,一切情况就很诡异了,无论怎么说,在一个“前夫”面前,如此深情款款的看著他的“前妻”,总是让人觉得不妥当。虽然无碍于法律或善良风俗,但心理上总是有那么点怎么也平顺不了的违和感吧?
她这个外人都觉得如此坐立难安了,相信这三个当事人一定更加手足没个放处吧?
可惜商翠微与罗以律都不是容易看穿的人,尤其当他们不打算被看穿情绪时,旁人绝对一点机会也没有。至少自认久经商场阵仗的柯顺芬是怎么也看不透这两人在温和有礼的笑容下,对龙培允的出现,心中有著怎样的情绪?
相形之下,龙培允真的是纯粹许多。他对商翠微的渴慕是那么坦白的写在他的眼眸中,带著一大束红玫瑰前来的他,是那么清楚明白的表现出对她的追求之意,没有丝毫矜持遮掩。
是木头石心的人都该为他这样的表现而动容了。可惜柯顺芬看不出来商翠微是否有动容。也没有机会让她探知那么多别人的私己事了,因为她已经说了告辞,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道理,何况这样复杂的事,也没有她这个外人旁观的空间——虽然与商翠微交好,亦然。
于是,她还是在与龙培允寒暄一番之后道别。这三个人……这两个优秀的男人,与一个怎么也让人捉模不透的女人,最后会怎样呢?
在车子缓缓驶离罗家大宅时,柯顺芬忍不住想起今日与商翠微的单独对话,想著听到的种种。
离婚……是因为爱罗以律,而且希望他更幸福?
这种逻辑,到底是怎么成立的?
不通不通啊……
翠微,究竟是聪明太过得变成自以为是?还是胸中自有剧本在导演著?
如果一切都是她在主控著的话,那她不仅太独裁,而且对罗以律也不公平吧?她怎么会知道罗以律愿意经由这样的方式取得幸福?而罗以律感受到的幸福,又岂是她认定的那种?
要知道,罗以律可不是个能让人任意摆布的人啊。
如果罗以律知道了她的“用心良苦”,两人恐怕就绝无复合的机会了吧?
是个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被算计,不管她有怎样良善的初衷。
当车子驶离罗家好远好远之后,柯顺芬始终都认为商翠微的前景不乐观——如果商翠微以为在闹出这么一出离婚的风波之后,还能船过水无痕的、若无其事的与罗以律再度结合的话,恐怕是难的。
先且不提他们的社会地位、他们被媒体关注的情况,光是纯粹讲夫妻之间好了,在有过九年的相处之后,爱情转成亲情,却没有血缘的羁绊,这种脆弱的“亲情”一旦断了,就是断了,绝难再有回收的道理。毕竟两人已经共同生活过,关于再也无法引起兴奋的性生活、关于相处的种种磨合、关于彼此的缺点的看透、自己曾有的忍耐与妥协,都会累积成为覆水无法再收的理由。
“翠微,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你追求他的那样了啊……”她忍不住愈想愈替商翠微绝望,叹了出来。
九年前,青春正盛,两人正年轻,没有经历共同生活,对未来还有著期待;九年后,两人已经熟到不能再熟,几乎熟烂到生腻,对人生已经得过且过,再无惊喜,又怎么会对复合有什么期待呢?何况已经是社会菁英的罗以律,他身边的选择如此之多,各色佳丽俯拾即是,又岂是当初刚服完兵役、还没正式进入社会那时可以相比的?
翠微,如果这些是你现在才想到的,那么,你是下是已经感到后悔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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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一年来,还好吗?”
“还不错。”
龙培允的来访,由罗以律与商翠微一同接待——毕竟这里是罗家,罗以律才是正主儿,有客到,再怎么说他都是该出面的,即使客人与他绝对的八字不合。
照理说,这样礼貌性拜访,在闲聊完一些不著边际的天南地北、寒暄问候之后,也该闪人了,但龙培允既然有备而来,就不打算这样被轻易打发走。
在半小时之后,开口请求商翠微到外面单独聊一下。商翠微没有拒绝,于是领著他走出去了。
“翠微,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你是知道的吧?”开门见山,他便这样说了。
他已经等得太久,静待得太久,将感情虚度,徒然自苦。如今,对她的执著然未变,他便再也不要以含蓄温吞来与她迷藏,直接将一切说开。
“抱歉,我不知道。”商翠微很老实的回应。从去年起,才对这个人有所印象,也才知道他打算追求她,却怎么也记不得在年少时,曾经被他爱慕过。
“嗯,那现在我说了,你就知道了。”微微自嘲的一笑。龙培允温柔而眷恋的看著她,一年没见,她更美了,虽然还是待人淡淡的,但少了一种锐利,更添了三分柔婉,非常的迷人。“翠微,你从小就是这样的,对于你在乎的事物敏锐得让人惊叹,而,对于你毫不在意的东西,就算让你天天见著,也不会记住。就像你很会读书、很会考试,有一次我请求你帮我抓国文课的考前重点,你随便翻翻我的课本,勾出来的那些地方虽不多,却居然全考出来了,百分之百的命中率,让我们钢琴教室的同学们都惊奇不已,从此之后,每个人在考试之前,都会缠著你考前抓题,你记得吗?”
“不记得。”她不记得曾经帮他抓过考题,不过倒是记得国中时,天天被妈妈音乐教室的那些音乐天才们追著要重点,如果她不肯帮忙,他们就缠到她妥协为止。所以有一段时间,她耳边是满吵闹的没错——原来罪魁祸首是他哦。
就她印象中,对音乐有天分的人,通常学科成绩不怎么样,常常都处于低空飞过、失败扑地的惨况,他们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时练琴,却没有办法坐在书桌前好好看课本一小时。
“我想你也是不记得的。”苦涩一笑。龙培允俊美的脸上带著点苦,这个让他心仪多年的女子,即使站在近旁两步的地方,他仍是伸手也抓不到。“你就是这样的人。可是,翠微,我还是想问你:我们之间,真的不可能吗?即使我跟你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也都无法让你愿意多看我一眼吗?如果是的话,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商翠微看著他,摇摇头道:
“不可能。因为我记不住你。”很残忍,但却是事实。
我记不住你……这几个字像利刃般刺入他心口,让他承受不住的踉跄退了两步才能稳住身形。
“怎么会……记不住呢?”是因为不在乎吧?可是,在乎与不在乎,又是怎么被她设定为准则的?他不明白……“是相处时间太少?还是没有留给你独特的印象?”难道,那些年里,他们天天一同练琴、参加比赛,他连连获得首奖,被报章杂志吹捧不休的种种,都是她眼中不值一记的微尘事件?
商翠微看得出来龙培允很伤心,她觉得有点抱歉,但却也无力去改变什么。她不喜欢用所谓善意的谎言去安抚别人的伤心,更何况,眼前这个打算追求她的男人,在她生命中的印象真的太淡太淡了,淡到即使她想编织一些善意的谎言来让他好过一点,也无从编起。
而且,她向来觉得有时候自以为是的“善意”,反而更伤人,毕竟是谎言,总会有揭穿的一天,到时被哄骗的人,岂不是又要经历一场伤心?何必呢?
“也许都有吧。我不太容易记住别人,抱歉。”
“不……不必说抱歉。可不可以请你告诉我,罗以律为什么能让你记住?”那个男人究竟做了什么,让商翠微这般不顾一切的追求,并且真的追求到手?
为什么能让她记住吗?商翠微想了想,道:
“这种事很难说。在那个时间点,对一个男人动心,并不在我的预期内,刚开始我也不知道会变成那样,我只知道,我会想记住他,想与他在一起,而那时,他却是一个服完兵役,正打算出国的人。我的时间不多,至少,不够多到足以常常遇见他,更别提让他对我印象深刻了。那时,我也是忐忑的。”所以,才会让朋友对她揶揄至今,还送给她“夺命狂追”这样的形容词。
“所以……他胜出的原因在于幸运。什么也不必做,就在你心底留痕,甚至让这么优秀的你不惜拉段去追求他,被别人指指点点也不在意,翠微,你何苦这样委屈自己?为了这段感情这段破碎的婚姻,你付出太多了,其实你值得更好……”她这么好的一个女子,根本无须委屈自己去倒追男人,就会有优秀的男人来爱慕追求她,将她捧在手心呵护一辈子的!
“谢谢。不过,如果我也跟其他人一样,对他有好感,只晓得不断的暗示,却不主动,像钓鱼一般只能被动等待的话,我是得不到这段婚姻的。先爱上的那一方主动表达追求,使之心动,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如果那时我不追求他,他是不会来追我的,而且,今生今世,我们将会就此错过,再不相见。这不是我要的。”
她向来是这样认为的,也许她的条件让她可以什么也不必做,就有许多好男人前来追求,但如果那些好男人不是她要的,她这样静待,将时光虚度,又有什么意义?
龙培允听了一震,他知道商翠微从来就不是个思想寻常的人,她的看法与行为,往往是自己适用就好,别人怎么看、或一般人怎么做,都不在她眼内。即使是爱情这种盛满女性最美丽梦想的东西,这种属于女孩子一生中最美丽的阶段,她也务实的去处理它——喜欢了,爱了,就勇敢去追。然后用她聪明的头脑、敏锐天生的观察力,去将那个男人的视线抓住,一切的一切,都出于最有效的计算,并获得最高的回报。
好,她是成功了,然而如今的失败,又是怎么一回事?是她不要了,还是那个男人不要了?再说,一份经过算计的爱情,还是爱情吗?有谁能在追爱的过程中依然表现得像个智者?真正的爱情只会使人发狂、发痴、发傻,就没听过会让人理智聪明的,不是吗?
他的这番心中所思,不知是月兑口问出来了,还是写在脸上了,总之,商翠微竟然回答他了:
“爱情的开始,并不是爱情,先是好奇,再是心动,然后是喜欢,在喜欢的过程中了解那个人的所有优点,进而,才会变成爱。而当爱情来了,确实会让人疯狂,失去理智。我想我现在,就是失去理智了吧。”笑了笑,很自嘲的又有点翻供的模样道:“不过似乎也不该这样说啊,因为我还能在爱情里算计,应该是还有努力的空间吧,离失去理智还有点远。”
“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样的冷静只是因为他其实并不是你真心所爱?”
“如果这样费尽心思不叫爱,那怎样才算数呢?”她笑了笑。自己的爱情还需要别人来认同吗?她又不是演戏给别人看,别人评价如何与她何干?
“但是太过理智——”不对!现在重点不在这里。“等等,你是说……即使是离婚了的现在,你仍然在……为爱而努力?”
终于了解了吗?商翠微心中吁了一口气,肯定的点头道:
“是的。”
“这——”
“应该说,我还在追求他吧。”她不太肯定的下了个结论。
“但是……”被她的话弄得满脑混乱的龙培允很想大叫,很想摇摇她,却又整个人无法动弹。
“龙培允,如果你觉得我这样很不可思议,表示你并不了解我——即使我们在音乐班同窗过一阵子——”
“四年。”那可不是一阵子!足够一个小男孩接下来用了十数年去暗恋!
“好的,四年。”她不在这点小节上纠缠。“你不了解我,又怎么能轻易说喜欢我?只凭外表的好感,是不足以支撑这份喜欢的。我想,或许你从小到大都太忙了,音乐占去你所有时间,让你没有余暇在感情上有更多的选择。”
“翠微,你可以不接受我的喜欢,但请不要试图将我的喜欢说成是一种误会。”龙培允轻声恳求,很认真的,带著点痛苦的低道:“因为,我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也许,你聪明的脑袋可以分析出一百条我其实并没有喜欢你的理由来跟我辩论,我的口才不好,我不可能说得过你,毕竟你从小到大,功课都好得吓人。但是,你不是我,你不能代我决定这份喜欢是真还是假。”
“……对不起,是我的错。我确实不该。”
“虽然知道你不会接受,但是,我还是要再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翠微。”
“谢谢你。”商翠微定定的看他,眼中终于有了他的身影,不再那么漠然。
“还有,你愿意让我追求你吗?”虽然问了,但其实也知道会得到什么回答。
“抱歉,我不愿意。”
“呵。”他低下头,为这个意料之中、且唯一会得到的答案而笑了。
当商翠微以为话题就到此为上时,龙培允开口说道:
“如果,十年后,你没有追求到你的爱情,而我终于能从乐坛退休,不再世界巡演,有了大把时间之后,再说出与今天相同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有不同的回答?”
“不会有那个机会的。”商翠微原本看著他的目光旁移,越过他的肩膀,看著他的身后,微笑。
于是,龙培允知道,那个男人,来到他们身后。而这讯息,让他心口一揪,如果这个男人,也是在意著翠微的,那么,别说十年,就算是再过二十年,他又能有什么指望?
永远都是这样的,只要罗以律出现,她的眼中就只有他。
商翠微越过他,走向罗以律。在经过他时,他几乎要忍不住伸手去拉住她,最好就此将她守在怀中,成全自己这十几年来的渴盼。他的手是伸出去了,却顿在半空中,没有再进一步,他……不敢。
不敢在她求爱的路上,添上阻碍。虽然,他也不敢托大的自认为有这个份量就是了。
他寻来美国,带著最后的痴心妄想,以为还有机会。但事实证明,不是他条件不够好,而是,只要他不是商翠微心中要的那个男人,就算他是世界伟人、民族救星什么的,于她,也不过是张“记不住的面孔”罢了。
虽然他不敢拦抱住她的脚步,双眼却控制不了自己追随的目光,痴痴的跟著过去。所以他没有意外的迎上了一双沉静而带著点警告的眸光。
于是,龙培允笑了,心中叹服。
翠微啊翠微,我怀疑这世界上有什么事是你想要做,而做不到的了。
这样一个男人,谁相信他会被你缠在手指头上绕啊绕的,却能不吭声不动声色的由著你?
你看不出来对吧?
这个男人,这个你以为你还在追的男人,其实早就被你追到了。
这真是个令人感伤的消息,所以,我不会告诉你,就让我把它跟著我的失恋,一同给埋在这场冬雪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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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仿彿是理所当然的,他在处理完公事之后,来到她的房间,掀开她床铺另一边的丝被,躺入空置著的位置。动作并不轻手轻脚,于是将已经睡著的她给扰醒。
她眨眨眼,让自己清醒,凭借著床边留下的一盏小灯,注视著他的面孔,一点也不讶异的发现这个打扰者脸上没有丝毫愧疚。
这是他这次来到美国之后,他们第二次的同床共枕。而之前那个第一次,她其实一点印象也没有,只在第二天起身时发现他的存在。
“怎么来了?”她甫睡醒的声音总是软绵绵的。
“我明天早上回台湾。”他拖延的时日太过,已经让台湾那边的员工叫苦连天,积压待决的公事已多到不容许他留在美国偷懒。
“几点的飞机?”
“七点。”
要离开了啊……她心中一叹,不确定自己的表情有没有显示出那些关于落寞、失落的情绪,如果有,她不想要他看见,于是半转个身侧躺,将后脑勺送给他去欣赏。
罗以律像是也不以为意,他只是伸出双手——一手从她纤腰下方穿过,一手横搁在她身上,形成包围的态势,然后,双臂一缩,就将她整个人给圈进了他温暖的胸膛。
他的胸膛是温暖的,但他刚收入丝被里的双手却是冰凉的,而那双冰凉未煨暖的手,却作恶地从她睡衣下摆探进——
“啊!”她觉得腰身上被贴进了两块冰!
背对他的她,自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相信他一定笑得很邪恶。果然,低低的笑声随著他笑出来的气息拂在她耳后,挠得她皮肤一颤一颤地,全身都为之战栗了起来。
“很冰,对吧?”他在她耳边问。
“嗯。”她应,带著点没好气地。
“你可以命令我伸出来。”他一双栖放在她睡衣下的大手,已经开始不安份的游移,很缓慢、很缓慢地,像蜗牛爬动,像是世界上最爱财的守财奴,正坐在金库里,仔仔细细清点他的财宝,反反覆覆、来来回回,千遍万遍不厌倦。
她没回答他。
“为什么不命令?”他可不接受她的沉默。
“我不要。”她声音闷闷的。
“为什么?”他将笑容埋在她秀发里。
“……这样你的手会暖得比较快。”她低叹。
确实,只一会儿的时间,他的手就暖了。但那双暖了的手,似乎也没有抽出来的打算,当她气息开始不稳,全身变得像火球一样灼热时,窗外的冬天,就变得好遥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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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
“嗯?”她疲惫得睁不开眼。房间里还是昏暗一片,表示天还没大亮呢。
“我走了。”
“嗯。”她感觉到唇瓣被人吻住,于是下意识的回吻。
“翠微。”一吻过后,他又在她耳边轻喃。
“嗯?”
“回台湾吧。”
“……嗯。”她终于轻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