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朝的宫女衣着有点暴露,光果的肩、光果的手臂,裙襬虽然长至曳地,但自膝以下却有些透明。
庞何一阵沉默,目光慢慢移到庞太妃身上密不透风多层的礼服。差这么多……以前她进宫没有在意过,反正这些宫女有的她也不是没有,所以通常她看女人是认人,完全没有其它遐思。
这些根本是方便历代的皇帝老头吧!她暗暗恼怒,想起这几年长孙励入宫的次数颇多,不知他成天面对这些光洁的手无瑕的脚,内心可曾化为禽兽过?
她扯了扯胸前的短衣……立即被拍掉。
庞太妃道:“妳这是做什么?再下拉就见胸了。”
“……”庞何很想暴走。“姊姊,我长手长脚能看吗?太后故意整我的吧!”愈想愈不爽,打定主意以后跟师父在一起时,一律以男装见人,夜里就……熄灯。
“妳长手长脚怎不能看?瞧瞧这美丽无瑕的手臂……”庞太妃赞叹着,抚过庞何如白玉似的藕臂,再撩起庞何那有些透明的素色纱裙。“看看这结实光滑的小腿多带劲,模起来的触感有多好啊!”
庞何浑身起毛,僵硬在那了。
庞太妃掩嘴笑着:“妳坐下。”
“姊姊想做什么?”虽是这样问,还是坐下了。
庞太妃在她身后抚着她的长发,低叹:
“瞧,这头似水长发模起来多柔软……怎么女孩家所有的好处都在妳身上呢?”
“……”庞何感到冰凉的十指碰触她的颈子。她又下意识拉拉前襟,这到底是什么衣服啊!她觉得男装还保守得很呢。
庞太妃柔声道:
“当年妳要入宫,说不得现在就可以跟我时时作伴呢。”
“我要入宫,早就没命了。”庞何答得很快。
“是啊,妳要入宫了,依妳性子只怕早就没命了。正因妳不是十全十美,先帝才会放过妳。阿弟,妳可知道,先帝当年宠幸我时,曾抚着我的脸说着,庞家人,怎么只出了一个小妖精,要这小妖精能乖顺些,有多好?”
庞何闻言,一阵怒意涌上心头,一想到自身很有可能被皇帝老头意婬过,就觉得浑身噁心,尤其当面对着自己的妻子说,难道没有考虑过姊姊的心情吗?“姊姊爱先皇么?”
“他是世上最伟大的男人,谁不爱?我爱他是皇上,但他在我身上想着别的女人时,我也不妒忌,大体来说宫里生活非常好,就一点麻烦,遇见宠幸的夜晚,规矩总是繁琐些,还得等皇上走后才能一觉到天明。”
庞何一怔,张开眼眸,瞧着铜镜里贴在她脸颊旁的美颜。
庞太妃自铜镜里打量着两人,笑道:
“后宫里的规矩妳也不需要懂。现在我过得很好,就是寂寞点。太后不是能说话的人,皇上也同我不亲,难得宫里有趣事,够我回味几年了。”
“……”宫里闹鬼,算是趣事?庞何直勾勾地望着庞太妃。
庞太妃微地脸红。“妳怎么这样瞧我呢?皇上大婚后,庞府是哪位妹妹要进宫?”
庞何心不在焉答道:“是三堂妹。我私下问过她几次了,只要她肯,我便将她嫁给喜欢的人,皇上那儿我担着,但她……”她抓抓头,立即被庞太妃打掉手。“她只长皇上四岁,连皇上的脸都没看过,就愿意进宫,这……”
“让她看看庞府隔壁的恭亲王就好。皇家人,不管是先帝、雍亲王、恭亲王,都跟皇上有些神似的。”
庞何啐了一声:
“先帝跟师……跟恭亲王哪像了?”
“同父所生,怎会不像?我见过恭亲王,在我还没入宫那一年,夜里曾看见恭亲王在妳院里教妳习武,当时我心里想,哪来这么好看的人儿……那时妳正练得专心,恭亲王看见我,虽是有礼致意,但那眼神分明要我别打扰妳。”
庞何面色未改,内心却是一惊。
师父白天在宫里,教她功夫多半在夜晚,尤其为了教她呼吸法,足有一年多都待在她院里,她还记得当时师父说她聪敏,可惜太容易被“因为活不长,所以干脆放弃”的负面心绪影响,才老是学不好。
没想到这姊姊竟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事……可见师父在她心里有一定分量,庞何百味杂陈。师父确实生得好,但听一个女人这样念念不忘,她心里有障碍。
她听得庞太妃又道:
“这么好看的人儿,弯弯的眼儿、弯弯的眉儿,穿着小白袍就在月光下曼妙的舞剑,我当时心想,是不是世上的清泉全朝我涌了过来,怎么让我吸不得气了呢?”
庞何一愣。师父的眼睛,不是弯的……连笑了也不弯的……
“这小人儿要是入了宫,这后宫粉黛怕是再也难得宠幸……这么一说,我也算是后宫的救星了。”
铜镜里的庞太妃面色古怪,庞何看得一清二楚。搞了半天,姊姊说的那好看的人是她,念念不忘的也是她啊……这姊姊的话一向不多,也很少回忆过往,今天倒是说了一堆,庞何心里略感觉有异,正要问个清楚,忽地听见外头宫女喊着“太后驾到”。
她暗骂一声,习惯抓过扇子,跟着跪拜。
“太后万安!”
“起来吧。”
她小心拉着裙襬起身。她看见华丽的宫裙在面前,层层纱纱一点也不透明,相较之下,宫女真是太……
“今晚国舅是替哀家做事,不必拘礼,你尽避抬起头,不用怕得罪哀家。”
“多谢太后。”她抬脸,扬眉,露出潇洒的笑,手里习惯性地玩着扇子,左脚略斜,男子站姿,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太后身后的宫女眼睛瞪得大大的。
太后的美眸并未张大,但目光直落在她的脸上。
“太后?”庞何无辜以对。视线落在太后那张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雍容上,明明是三十多岁,比雍亲王还大上两岁,但皮肤吹弹得可破,严格说来,要找美人很容易,但要有太后这般华贵的气质还真不容易!
“何弟!”
庞何立即收敛那有点小放肆的眼神。
太后也回过神,视线调离庞何的脸上,慢慢打量她那的部分。
“国舅的臂膀如女子一般细啊……”
庞何用力弓起光滑的右臂,笑道:
“太后,庞何手臂虽细,但有肌肉,请看这弧度很美吧?如果太后的宫女不介意,庞何可以马上抱起她呢。”感谢师父教她武功!
那宫女立即脸红垂目。
太后撇开目光,不再看她很有肌肉的手臂。天朝女子,哪来这种……这种结实到有小肌肉的手臂……难道先帝真错认了?
“国舅你的胸……”
庞何低头看看自己很有肉感的胸部,笑着伸进去。
“何弟不要——”
庞何抓出两坨软布。“不就是它们的功劳?”偷瞄自己的平胸,有点欲哭无泪,虽然是以长布绑着,但她也很清楚这套宫女装并不适合她这么……小的人穿。师父,你嫌弃么?
庞太妃有点恼了。“我好不容易才塞满它。”
庞何撇撇嘴。
“妹妹怎么不找宫女来帮忙?”
庞太妃微微笑道:
“在这里的宫女都算是先帝的人了,让她们去服侍一个男子穿衣打扮,总是不妥。就连他是我弟弟,我光看见他这样一个大男人着手脚,心里就对先帝有愧呢。”
太后身后的宫女立时都背过身去。
庞何一搭一唱。“姊姊也别心怀愧意。先帝明白这都是万不得已的,这都是为了后宫平安啊,妳们就当我是出生婴儿看待吧。”
太后冷冷地看着她,过一会儿才慢慢说道:“好了么?”
“嗯,好了。”庞何爽快答着。
“这没,还有最后一步,妳坐下。”
庞何一愣,对上庞太妃的美目。她虽不知太妃还有什么最后一步,但自己的姊姊会对她下什么毒手?于是依言对着铜镜坐下。
“妳闭上眼。”
这语气不大对啊,庞何觉得其中有鬼。姊姊这语气似乎有点不舍……镜里的太后走上前观看,庞何没法问个清楚,只得闭眼。
闭上眼的剎那,她看见姊姊自旁取了什么,细细长长有点反光的……
姊姊冰凉的手指又触上她的颈子,接着,突如其来的——
“痛啊——”庞何月兑口惨叫,当场掀翻了妆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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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孙励如入无人之地。
一路走进太后的寝宫。他扫过寝宫每一处角落,太后喜华贵,在先帝走后,这座宫殿虽是一群女人养老住所,但小皇上还是为他的母后重新大翻修过。
他慢慢地绕了一圈,目光不放过任何地方。
他不去找床下,不去找女人的妆台,也不去翻任何低下的角落,因为,太后还没有胆敢把那样东西放置在这些地方。
都没有……不在寝宫,会在哪呢?
太后能去的地方有限,放在寝宫绝对安全。
忽地,他抬起脸,望着屋顶横梁。他沉吟一会儿,忽地飞身上梁,手上一探,果然模到一个被锦布包着的盒子。
他毫不考虑地取下。锦布金黄,天朝上只有皇帝能用这颜色,也就是说,这是他要找的东西。
御用锦布裹在外,非皇上不得打开,但他不理,直接拉开锦布,露出里头的盒子。
盒子是漆红桧木所制,他轻轻一使劲,那盒盖便蹦了开来,露出里头的密诏。
他直接打开它,一目十行地读过。
墨黑的眼瞳,一点一滴,燃上隐约的火焰。
“皇叔。”
长孙励头也没有回。
小皇帝迟疑一下,上前一步,对着那背影道:
“母后这里,藏了什么,是你必须冒险进来看的……跟庞何的女儿身有关么?”
“皇上终究年纪长了,开始懂得想了。”那语气,像平常那般清淡,又有点拒人于千里外。
小皇上轻声说道:
“今晚庞何假扮宫女,朕本要去看看,却发现摄政皇叔有意无意引开母后寝宫的宫女。朕心知有异,便一直待在这里,看见你进来朕吃惊不已,皇叔从不进这里,上次还是为了庞何,连体制都不管了……父皇留下什么了?”
长孙励不答反道:
“皇上可知本王现在不回头,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朕跟父皇长得很像?”
“皇上真聪明。”长孙励看着秘密的遗诏,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先帝当年急召我与雍亲王入宫时,他已是出气多而入气少了,即使是临死前,也是这么恨极,要毁了庞何一生吗?”
小皇上一愣。这事果然跟庞何有关,遂道:
“朕可以看父皇留下的遗诏吗?”
“这遗诏,得等明年皇上大婚后方能打开,如今本王大不敬地一窥究竟了,皇上也要跟着看?”
“那当然!”一顿,小皇上道:“此时此刻,只有朕跟皇叔,谁会知道?”
“你这无赖想法,是跟庞何学的么?”
小皇帝才眨眼,那遗诏便落入他的手里。
他连忙打开细看,一呆。猛地抬头,对上长孙励的黑眸。
长孙励平静道:
“我曾允你父皇,留至你大婚,你成为天朝名副其实的皇帝后,再离开天朝。到那时,天朝的海令归我,我可亲选任何人随我出海,从此海外世界任我遨游。”
小皇上吶吶道:
“遗诏上……不是这样写的啊……”
长孙励嘴角上扬,直视着他。“是啊,你父皇,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把海令给我。他要我付出当年护下庞何的代价,要我看得见庞何却得不到她。”
不是先帝也不是皇兄,而是你父皇……小皇上低头重复看着那遗诏,双手有些颤抖。“也许……父皇……只是很喜欢庞何……”
长孙励面色一怒,猛地一击在那屏风上。
“喜欢庞何?喜欢到要在你大婚后,将庞何许给宫里老太监,将庞何送进寺里当尼姑?”那声音竟无比严厉。
小皇上不知生谁的气,细长的睫毛有些湿,他咬牙道:
“庞何当年要入宫了……不就不用落得这种下场了吗?”
长孙励望着他。
小皇上撇开目光,心知庞何要真入了宫,也许他根本不会识得这个耍赖的小柄舅,因为早在父皇走的那一年,庞何也魂归西天了。
“皇叔……为何今年才来找遗诏?”
长孙励淡淡自嘲道:
“是啊,为何直到今年才来一探究竟呢?”
因为,君无戏言吗?小皇上多少明白了。因为,恭亲王被视作天朝强梁的象征,当年他若一走了之,等同天朝倾斜一半,四岁小娃又怎能令满朝文武信服?
只怕父皇早已明白一纸遗诏尚留不住皇叔,便利用皇叔身为皇族人对天朝与生俱来的责任感,让他为天朝卖命,辅佐出一个贤君。
偏偏父皇暗地又害怕他夺权,再以海令与庞何为饵,待到皇叔还权给他时,由他亲下杀手,毁了父皇曾得不到的人。
这就是他的父皇吗?
小皇帝失神喃道:
“当年父皇走前,曾召皇叔与摄政皇叔入宫,难道,连摄政皇叔也……”不必等长孙励回答,光看长孙励神色,小皇帝已知答案。
他又低头细读那遗诏:
“庞何……颠鸾倒凤,冒充国舅,入朝为官……品性顽劣,婬乱朝堂……念其父为天下圣儒……庞何择期永伴青灯不得见人……如不识好歹当场抗旨,即将庞何廷杖二十由太后亲配给宫里老太监……”宫里老太监……母后一点也不喜欢庞何啊,会怎么配、配给谁,他心里都有数了。甚至,父皇料定庞何顽劣,必会当场抗旨……难道得不到,就一定要毁了她吗?
他的父皇……他的父皇……小皇帝轻声问:
“皇叔……朕虽小,但也知道女孩家的青春有限,为什么庞何愿意等上这几年?”
就在小皇帝以为长孙励不愿答时,他听见一句:
“自然是她宠我了。”
庞何宠皇叔?小皇帝差点傻眼了。怎么看,都是皇叔宠庞何吧?
“那……”小皇上低声问:“皇叔你打算怎么做?”
长孙励扬起眉,目光略精,意味深长地反问道:
“皇上现在知道了一切,又打算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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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痛好痛好痛哪……
庞何模着两侧耳垂,上面血淋淋啊……她出生后,爹把她当男孩养,从未要她打耳洞,甚至,爹希望来生她当个男孩,说不得就不会这么体弱了。
现在可好,耳垂沉甸甸的,悬着闪闪发亮的耳环。平常她看姑娘家戴耳环,只觉得配上那些天朝矮姑娘,衬着整副娇躯嬴嬴弱弱,想教人抱上一把亲上一口,她不一样,她个儿高啊,戴这种娘玩意,果然不伦不类……
她暗叹一声。赵子明的话,果然在她心中发芽了。
每过一更,她便巡一次闹鬼的宁安宫。黑漆漆静悄悄的,说不怕是骗人的,但……如果真是宁安宫,无论如何她是一定要来的。
她没提着灯笼,怕吓着鬼,只能借着星光,边巡边目扫着四周。
蓦地,她凤眸微瞇,察觉花丛下有一道影子。
这道影子不像是花草影儿,反而很像人影……短短小小的……头顶有两根须须飘啊飘的,她暗暗惊讶,怎么这个鬼像只小人参呢?
她手脚疾快,一手拉着裙子,一把拨开花丛,大喊:
“逮到妳了!快去升天吧,不要待在这种臭地方……皇上?”
小皇帝愣愣看着她,一时未得言语。
她跟他大眼对小眼,最后试探地问:
“外甥?”有被附身就快说!我先逃命去!
“……舅舅……妳打我的头做什么?”小皇帝怒声道。
“舅舅打外甥,天经地义,我还怕你被附身呢!”庞何揪起小皇帝头冠的两条穗子……暗骂人吓人吓死人,还小人参精呢?呿。
小皇帝瞪她一眼,又撇开目光,恼声道:
“真是……丢人现眼,穿、穿成这样……又生得这么高,真是不好看……”
庞何沉默。
“妳手……手又这么长,没有一个姑娘的手长成这样,妳扮的真……真是不伦不类……把裙子放下啦!”说着说着,竟然脸红了。幸亏夜色重,阴影罩在他略嫌可爱的小脸上,看不分明,不然就丢脸丢大了。
“……外甥,真的很丑?”
“咦……”小皇帝呆了呆,看向她一双虚心求教的大眼。水汪汪亮晶晶的,里头透露着“给点安慰拜托不要说实话”的讯息,跟母后的完全不同,母后总是高高在上的……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嘛……舅舅相貌虽好,男女皆宜,可惜个儿高了点、手脚长了点……实在不能看,幸亏妳不是女子,要不,天朝里,可没人敢上门求亲了。”不知为何,心里乐了点。
庞何嘴角抽动,哼声道:
“皇上还没大婚,来这后宫做什么?依天朝规矩,后宫未有妃嫔,皇上是不能随意进来的。”
小皇帝咳了一声。“朕能不来吗?妳是什么人物?不过就是个好吃懒做的小柄舅而已,太后为难妳,要妳来探鬼虚实……唉,朕还能不来吗?”最后一句,带着无奈。
庞何咧嘴笑两声:
“你是皇上呢,你一出现,鬼可不敢出现了。”
“能跟着先帝入土,是她们一辈子修来的福气,让她们继续伺候先帝,这恩宠不是每人都有的,竟还敢在后宫作乱……”小皇上心里总是不太舒服的,暗觉这些妃嫔不识相,可又想到自己的父皇竟要庞何出家为尼,又骗了皇叔,君无戏言,这样的父皇令他隐隐有些失望又不敢去深想。
他抬眼看庞何一言不发,柔声道:
“舅舅,妳若想要,我可以保证将来等妳寿终正寝,将几个宫女太监,或者妳喜欢庞府哪个丫鬟奴才,我让他们陪葬,这样一来,妳死后也不会寂寞了。”
“千万不要!”庞何连忙道:“我还不想死后遭这些陪葬的人追杀,那福气你自个儿享受吧,我挨不起!外甥大恩,舅舅感谢不尽!”
小皇帝瞪她一眼,坚持陪她巡着宁安宫,说道:
“我听人道,舅舅幼年病弱,很怕死。”
“是啊,”庞何快手快脚,在手臂上拍死一只虫。“现在我还是很怕,不过,我怕的却是死后再也见不到想见的人了。”
“那就把妳想见的人一块带下去,不是更好吗?”
庞何瞪他一眼。“甥儿,我带你下去,怎样?”
大胆,竟敢要朕死!这话滚到这舌尖上,小皇帝却是不知要骂出来,还是要感谢庞何的看重……要他死,这是看重吗?
“嘿嘿,你是皇帝嘛,自然没有为人陪葬的道理,给点思念就好给点思念就好。”
小皇帝沉默一阵,又道:
“舅舅,妳曾说过以后,妳是要出海当海盗的?”
“是啊!”
“跟皇叔一块走?”
庞何慢慢转头看向他,俯迎小皇帝的目光。
“……是啊。”她很无辜地说。
小皇帝又气又好笑:
“妳跟皇叔间有暧昧,我早就看出来了,妳这么害羞做什么?天朝不禁男风的。”故意又问了一句:“妳……怎么不早几年跟皇叔走?如果……为了海令,我可想法子赐给皇叔。”那海令的功效等同海上地图,民间绝不会有如此周详的地图。
“这个嘛……”她又在脸上打了只虫子。“至少等你大婚后……”
“等我大婚后?”
“是啊,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当然希望等你成年后再离开,至少,有恭亲王在,嗯……不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夺权……”她意有所指。
小皇帝一怔。这是指摄政皇叔跟母后吗?他不认为摄政皇叔有此意念,虽然摄政皇叔并没有还权的迹象……
庞何蹲在他面前,笑弯了眼,道:
“我爹为天朝圣儒,走过天朝每一片土地,身为他孩儿的庞何,总要亲眼看见一代明君诞生才好吧。”
“……朕将会是明君吗?”小皇帝轻声问。
“这是自然。皇上也不看看你身边有多少忠臣,好比庞何啦……”
小皇上噗的一声又笑了。
“皇上这笑得多可爱啊,真想捏啊……”其实她更想捏师父的脸,现在只能望梅止渴了。
小皇帝抿了抿嘴,看着她,道:
“以前朕小时候,妳总是背着人偷捏我,也不曾见妳问过朕啊。”见她一惊,他又开心了:“朕记忆好,妳对朕的坏,朕都记得清清楚楚。”
“现在皇上大了,我这要捏下去,你要报仇我可挨不住的。”
小皇帝又瞪她,停顿一会儿,嘴巴很无奈但面色却有点高兴道:
“朕准妳捏,明天开始朕就真的长大了,不准再捏了。”
她咭咭发出怪笑,还真的很不客气捏他鼓鼓的双颊。
小皇帝吃痛,发怒地回报,把她美美的鹅蛋脸用力捏得往外扩张,变成一团长面饼。这还是女人吗?这样用力!当不当他是皇上啊!
她狰狞地叫道:“甥儿泥哈狠……”
“九九,明天偶还要上草……”好痛好痛,这臭舅舅还真的不留情面,把他当小孩一样捏……当小孩子一样疼……父皇,一个人的美色真的对您很重要吗?我是不是也成了您毁掉庞何的棋子?您就没有考虑过我的立场吗?
庞何再坏,也是世上天下圣儒唯一的孩子,所以您不敢背负着让天下人辱骂的名声将她许给那些太监,却要儿臣下手,您没有考虑过天下人对儿臣会有的看法吗?
如果庞何没有倾倒天下的美色,是不是一开始就能跟皇叔远走海外?对他而言,就算庞何只是貌色普通的庞何,他也还是喜欢这个在宫里唯一能跟他聊真心话的舅舅啊!
“泥先放手……”小皇帝终于忍不住,眼红了。
“皇汤先赐偶免死金牌偶才干放搜……”开玩笑,她不小心施力太重,害皇上掉眼泪了,她当然得先自保啊!她再胡来也有一定限度好不好?
“……胖何放手……”他掉眼泪了。
“……先赐棉死金牌……”她也掉眼泪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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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像小皇上这种九五至尊身分的人,才敢在闹鬼的宫里睡着吧?
庞何打个呵欠,回头看着那躺在榻上的黄色小身影。明明是个小人参嘛,明年就要成亲是不是太早点?
说起来,师父要是十二岁就成亲……她脑中只剩四个字……灯枯油尽啊!
她抬头看看弯月,伸了个懒腰。不是哪本书上写的,鬼出现时,万物都闪远了吗?怎么还有虫?她又击中臂上的虫子。
这肌肉……她记得师父也有的,只是比她的好看结实……但天朝女人不该有啊!她从没有想过这种问题,可是当她从太后眼里看见迟疑,就因为她前臂有小肌肉……胸部很平、腿很长……她有点受到创伤。
她模模鼻子,打定主意在师父面前一辈子以男装示人吧。
她准备再巡一趟宁安宫就收工。
有宫女在下弦月见到鬼,而且不止一个,宁安宫里的妃嫔也确实在殉葬名单里,今晚如果没遇上鬼证实一下,是不是这下半月,天天都要来?
还是,这是太后搞的鬼?
这念头才倏忽而过,她眼角抹过黑影,心头一跳,发现那黑影竟在逼近她。
她及时侧头而过。
不是鬼!是人!
她这么想的同时,忽地发现那黑衣人的手竟回勾而来,目标是她的……她一愣,即时以手臂挡过。当她是废物吗?她发狠起来,连连出招直逼对方,她学武可不是白学的。
那黑衣人连挡数招,目标仍是她的胸部与下裙,宫里哪来的婬魔?她背后有劲风,她一颤,长发弹至第一个黑衣人面上,旋即反身出臂挡住那躲在后头的第二人的爪痕。
嘶的一声,臂上薄皮被抓了两道。她不理,裙下右脚猛地踢中对方,心想着明明是个男人,那来的利爪……
太监?
“公公,你也敢惹我庞何?”她高声试道。
丙然,对方那双眼里出现异光,眼角有皱纹,分明是待在宫里已久的老太监。是谁身边的?
这两名黑衣人并未停止攻势,反而加重杀手。要杀的,不是她的人,而是要撕光她的衣裙验明正身吧——
当那老太监擦过她胸前,五爪几乎撕破她衣襟时,她火大得想杀人。两拳毕竟抵不了四手,当她穷尽所有招数,冒着裙襬被撕了一角的危险,硬要掀开那人的面布,后面那人,竟拐了她一脚,她马步向来学得不好,又踩到垂地的裙襬,重心不稳,扑向地面。
她极力要弹起来,哪知前面的蒙面人一拐子过来,侧腰部挨痛但幸亏她及时闭气。
她跌向地面的同时,瞥到后面那人竟一把握住她晶亮的耳环,显然要用力扯下。
她暗叫声糟。这耳环多重啊,把她耳垂扯下都不意外……剎那间,她只看见一个男人的手出现在她最后的视觉范围内。
男人的手,一把扣住那拉扯她耳环的手腕。
随即,她跌了个狗吃屎。
咔啦一声,有人的骨头碎了。
闷哼一声,有人在面布下痛号了。
师父,你宁愿救我耳朵也不愿扶我一把!她满面都是泥沙,再回过头,首先看见那两个老太监已倒在地上,而站在那头的是一身太监服的
“恭……”那老太监认出来了。
长孙励淡淡说道:
“哪来的刺客,竟敢谋刺皇上,皇上正在宁安宫里呢。”
那老太监一呆。
“我倒想看看你俩生得何等模样,竟有狗胆行刺皇上?”语毕,作势要掀开那老太监的面布。
“小心!”庞何叫道。
那老太监动作疾快,一把施出暗器,随即托着那碎骨的同伴,飞墙而出。
那一把暗器,全数击中长孙励。
“师父……”她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