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两天之后,原本曾有过辞职念头的颜皓萸思量再三,还是硬着头皮,按时出勤。
本来直觉想逃的她深思了很久,为什么她要为了一个过去的情人,放弃自己的工作呢?
这份工作她做了三年多,业务上可以说非常熟悉了,而且她又恰巧很喜欢这里的工作环境,同事们也都相处融洽。再者以现实面来说,目前的薪资她很满意,如果赌气离开了,冲击最大的就是经济上的损失,她不认为自己应该那么做。
况且他只是代理该职务,应该很快就会返回美国——他以前就曾说过,他从来没有打算要永远留在台湾。既然如此,那么她何必为了一个随时会走的人辞职?
为了一个目前毫无干系的人放弃手里所拥有的一切,不是太蠢了吗?
而且最重要的是,现在的他对她绝对已经毫无兴趣了,也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瓜葛,所以她如果为了闪躲他而辞职,那才真的是荒谬到极点。
所以,她大大方方地回去上班了。
“皓萸!看到你来上班,真是太好了。”
看到她恢复元气来公司上班,何书晏比谁都高兴。
“谢谢你,书晏。”
颜皓萸朝他微微一笑,不经意瞥见陶安洁黯然伤怀的神情,连忙敛起笑容,假装忙碌地避开与何书晏的接触,不想再让陶安洁误会了。
颜皓萸刚放好东西,桌上的分机忽然响了起来。
“颜副理您好,我是总经理办公室的张秘书,总经理请您立即到他办公室来一趟。”
听到张秘书的转达,颜皓萸心头一凛,不知道他为何要找她?
强自凝定心神,她故作镇定地回答道:“好的,我马上上去。”
币上电话,颜皓萸捏紧自己的手,努力平复因紧张而急促的呼吸,许久才起身朝外走去。
也好!既然他主动找她,那么她不妨上去,跟他把话说清楚。
她搭乘电梯来到总经理室所在的楼层,跨出电梯,小心翼翼地前进。在她面前的,是她甚少踏入的高级主管重要基地。
她略微紧张地咬咬下唇,找到总经理室后,在张秘书的指示下,走入那间宽敞雅洁的办公室。
“你来了。”见她到来,元霆合上文件,从大办公桌后起身,朝她迎来。
他向来高大挺拔,身材体态极佳,如今也没多少改变。合身的深色西装穿在身上,衬出他衣架子般的好体格,以往帅气的半长发如今剪短,抹上发胶往后梳齐,俨然像个****菁英。
她错了!他并不是没有改变,他变了。
岁月使他变得更加成熟英挺,并且具有成功男人的翩翩风范,就像经过长时间酝酿的醇酒,在渐深的酒液中,逸出熏人欲醉的绝妙风味……
不对!
当颜皓萸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然在心底赞美他、歌颂他,当下脸色又白又红,对自己又是羞又是气。
她是被鬼迷了魂吗?
“听说你请了两天假,现在好点了吗?”元霆盯着她的脸色,有些担忧地蹙起眉头。
她看来并没有完全痊愈的样子,脸色还是有点苍白。
他的关心,反而更激起颜皓萸的怒气。
他还要装出那张担忧的虚伪表情吗?这里没有外人在,他大可不必作戏!也没有人会对外批评,他这高高在上的新官不懂得体恤下属。
“请问总经理找我来,就是要问我这种无聊的问题吗?如果没什么事,那我要回去工作了。”颜皓萸用冷得不能再冷的声音回答。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元霆的脸色微微下沉。
他原本想找她私下聊聊,问问她的近况,没想到她却是这种冷淡的反应,让他觉得自己真是拿热脸去贴人家冷,自讨无趣。
“既然没事,那有什么好聊的呢?”颜皓萸脸色和语气都很不友善。
“当然可以聊,你不会忘了我们的过去吧?我们有太多可以聊的话题。”元霆阴沉地提醒。
他刻意提起当年的事,对颜皓萸而言有如火上加油,除了羞辱,更觉得愤怒。
“当年的事,我半点也不愿提起,也请元总经理忘了它!”
“元总经理?当年你可不是这么喊我的。”
她愈不想提,元霆愈是刻意要提起,她回避他有如闪躲毒蛇猛兽,使他感到有点恼怒。
“怎么了呢?难道不是情人,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他酸溜溜地问。
“不要再提当年的事了!”颜皓萸几乎要崩溃尖叫,只要一想起过去,她的胸口就难受地揪疼。
“对不起,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处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便仓皇逃出他的办公室。
元霆冷眼看着她逃离,猛然又升起一股强烈的掠夺心。
她想逃?
那还得看他愿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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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出他的办公室之后,颜皓萸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为什么,为什么他还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为什么她还在意他?
她恨他不是吗?她恨透了他,巴不得永远不要再见到他,她一直是这么想的。
但是当他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原来所想的那么坚强,她的心思还是会被他牵动,情绪还是会受他影响,她想把他视为陌路人,但却是那么难办到。
回到办公室,何书晏发现她脸色苍白,讶然问道:“皓萸,怎么了吗?”
“没……没什么。”
颜皓萸僵硬地微扯嘴角,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
静静坐了会儿,在自己的强迫下,颜皓萸逐渐冷静下来。
要镇定啊,颜皓萸!她厉声告诉自己。
饼去的那段痛苦回忆,已经过去了,现在他们只是两个互不相干的陌路人,如果真有关连,也仅只限于工作上的连系,而他们职位悬殊,即便有接触的机会也绝对不多,所以她担心什么呢?
这么一想,她安心多了。
是的,他们早已什么都不是了,所以她也不用担心两人会再有什么接触,她什么都不用怕了。
只是,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有如此意想不到的转折——
“转调到总经理室担任特别助理?!”
几天后,当颜皓萸看到人事公布栏上的职务调动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昏了过去。
“天哪,总经理室耶!皓萸,你这样算升职了吧?”
不知情的同事们纷纷向她道贺,替她高兴,但颜皓萸本人却只觉像坠入无边深渊里,完全无法言语。
为什么?
他这样做,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刚转调到台湾,又很多年没回来了,台湾的近况与公司的事务都不熟悉,希望有个了解现况的人在身旁协助。相信颜副理应该很乐意提供协助才对吧?”
元霆不知何时出现,站在她身后,以万分和蔼的语气微笑说道。
“总经理!”大家纷纷敬重地喊道,在心里夸赞着他的平易近人,没有人知道他心里盘算着的恶劣心思。
只有颜皓萸听得出他语气中的恶意逼迫,他要将她逼入怎样的境地?思及此,她浑身发冷,不住颤抖。
“皓萸,你怎么了?”
视线从不离开她的何书晏立即发现她的异状,想揽她的肩扶她去休息,但是手还没碰到她的衣服,就被一双大手迅速格开。
“颜特助,麻烦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元霆把她挟持回自己的办公室。
“你做什么?放开我!”
元霆不理会她的抗议,走进办公室踢上门,把她扔进沙发里,然后径自转身走进一旁的浴室。
颜皓萸一阵晕眩后转头四望,发现他的办公室里已经摆放着她的桌椅,脸色又是一片惨白。
她痛苦地闭上眼,希望这全是一场恶梦。
她不要和他朝夕相对,她绝对无法承受的……
忽然,一股温暖湿润抚上她的脸颊,她猛然睁开眼,发现他拧了一条温毛巾,像拂拭宝物一样,小心又温柔地擦拭她的脸庞。
“不要……”颜皓萸脸红了,急忙按住他的毛巾说:“我……我自己来。”
“你害羞?”元霆瞧了很有趣。“怎么?我们更亲密的事都做过,还怕我碰你的脸吗?”他的语气有点嘲讽。
颜皓萸原本涨红的脸色,瞬间又转白。
“相信你应该不会忘了,我们已经分手了!现在的我们,只是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陌生人,你不应该随便碰我。”她冷冰冰地道。
“噢,分手了……是啊。”
元霆发出类似叹息的低喃,好像他今天才发现这件事。
他的语气让颜皓萸愤怒不平。他竟然敢用那种无辜的口吻跟表情说话!他忘了当初他是怎么对她说的?
我腻了,我们分手吧!
腻了……就这么简单一句话,宣判了他们的爱情已逝。
曾经,她几乎要崩溃,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解除心底的痛苦。她好不容易才重新站起来,也几乎把他忘记了。但他却突然冒出来,一副云淡风轻,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他怎么做得到?
她没办法如此洒月兑,他们之间,不是说原谅就能原谅的,有太多事是她永远的痛,让她永生也摆月兑不了的阴霾。
“我无法接受新的职务调动,请总经理另外寻找合适的人选。”她深吸口气,拒绝他的“青睐”。
对别人来说,这或许是个升迁的好机会,但她一点都不希罕!
“很遗憾,恐怕我无法接受你的拒绝。”元霆眼眸一寒,嘴角冷冷地勾起。“不管你对我的观感如何,也不管你乐不乐意,今日你在我所领导的公司里工作,就必须遵从我的游戏规则!”
他冷硬的语气,让颜皓萸微微一震,心里又惊又气。他居然摆出大老板的高姿态对她说话?
她多想高傲地昂起下巴,甩头就走,但——
如今市场一片不景气,好工作难求,今日负气走了,明天她会不会后悔?这么一想,又让她忍住了那股几乎要爆发的怒气。
“我想请问,是不是总公司指派的正式总经理到任后,你就会返回美国,不会再干涉我们分公司的内部行政?”
她顾不得他是公司的最高首脑,直接提出绝对会被认为很没礼貌的问题。
元霆看看她,倒是一点也不生气地回答:“一般来说,是的。”
那就意味着,他干扰她生活的时间不会太长久,往长远看来,值得她忍。
好!她愿意咽下这口气。
“我会谨遵吩咐,尽心尽力为‘代理总经理’效力。”她咬紧牙根,特地强调他只是代理,不可能长久的。
“很好。”元霆扬起唇角,他不计较她态度如何,他只知道,他达到目的了。
想到日后将可以每天见到她,他心底竟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悸动。
这是期待吗?
分别四年后,她终于以这种方式,再度回到他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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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皓萸知道,自己在闹脾气。
笔意不看他,故意摆臭脸,把她向来认为不应该在职场上发作的私人情绪,全部带到工作场合,只因为她认为始作俑者自己活该承受。
“您交代的工作已经处理好了,请批阅。”
刀尖划过玻璃般的尖锐嗓音,伴随着一张没有表情的冰块脸,颜皓萸把刚整理好的文件,很不温柔地交回元霆桌上。
“嗯,谢谢。”
元霆没被这点小事激怒,扬起笑容轻浅道谢后,低头继续自己的工作。
面对那从容宽大的态度,颜皓萸呼吸一窒,反倒慌了手脚。
哼!她气闷地转回自己的办公桌,继续刚才中断的工作。
不要在意他,就当他不存在好了!她专心地对着计算机屏幕输入数据。
这时,元霆抬起头来,悄悄地注视她。
打从重逢以来,她从没对他露出过一次笑脸,她当真那么恨他吗?
元霆的眼眸,不由得阴郁起来,她当真能那么潇洒地遗忘?
倒是他,还被过去牵绊着,无法完全放下,与她的冷血无情相比,他就显得婆妈黏缠了。
瞄了眼桌上的数字时钟,中午了。他突然起身,走到她桌前。
察觉黑影像根柱子矗立在自己桌前,颜皓萸冷冷扬起视线,用眼神发出疑问:
有何吩咐?
“午休时间到了,一起吃饭?”他露出会让女人尖叫的性格笑容。
他不相信她对他真的没感情了,她愈是想闪躲,愈是激起他的好胜心。
“我工作还没做完。”她低下头,继续啪搭啪搭敲打键盘。
“我不是刻薄的老板,再怎么样,也会让自己的员工吃饱。先去吃饭,回来再继续。”
“不用了,我正在减肥。”她冷冷回绝。
“你不需要。”
“我没胃口。”
这回元霆没再勉强,耸耸肩,没说什么便离开办公室。
确认他走了,颜皓萸才垮下紧绷的双肩,无力地颓靠在椅背上。
天哪!他能不能行行好,放过她呢?
这样的日子,她还能再忍多久?
面对他有意无意的“骚扰”,她真的快忍无可忍了。
半个钟头后,元霆回来了,带回一个三明治搁在她桌上。
“如果饿了,随时可以吃。”他释放强烈善意。
颜皓萸瞪着那个三明治,那是她向来喜欢的生火腿起司三明治,他还记得她喜欢这种口味?望着那个三明治,她内心激荡,许久无法言语。
他这是在做什么?讨好她?
有必要吗?她只是他厌倦了、不想要的女人,他还花费心思在她身上做什么!
元霆站在她桌前没走,故意问:“你是不是忘了说什么?”
“……谢谢总经理。”基本的礼貌与教养,迫使颜皓萸开口道谢,即使她根本不希罕这份“善意”。
“不客气。”元霆微笑走开。
她的声音听来绝对是万分不情愿的,但元霆一点也不在意。
只因他要的,本来就不是那一句道谢,而是要她开口跟他说话。
颜皓萸瞪着那个三明治,暗暗气恼。
整个下午,她连碰都没碰三明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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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一到,颜皓萸立刻收拾物品,准备以最快的速度逃出魔窟。
“一起吃饭?”
元霆动作比她更快,已经走了过来,姿态轻松地倚靠在她的桌旁邀请道。
不可否认,他真的是性格又帅气,让人不由自主着迷,尤其当他想放电迷倒一个女人时,鲜少有女人能够抗拒他的魅力。
幸好颜皓萸打过超强预防针,已经免疫了。
“不想吃。”她拿起皮包,关上抽屉站起身。
“不然一起出去走走?你再当一次导游,带我到处逛逛。”
“没空。”她闪过他想走人。
“我很久没回来了,你就当陪陪老朋友也不行吗?”他拦住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这么执着,外头多得是愿意陪他的女人,他干嘛老缠着一个只会用臭脸对他的女人?
颜皓萸猛地转过头,很不客气地道:
“对不起!能不能请代理总经理别来骚扰我?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应该已经没义务再当代理总经理您的哈巴狗了。再见!”颜皓萸痛快地说完,随即转头就走。
元霆听了,当场脸色骤变。
原本,他还能够很有风度地不计较她的无礼,但是当他不经意看见自己好意买来的三明治,无辜地躺在她的垃圾桶里时,一股强烈的怒火才真正自心中窜起。
好!她非要这样跟他划清界线是吧?那就不要怪他将她逼入绝境!
自此之后,才是颜皓萸恶梦的开始。
元霆并不像她所以为的,遭到拒绝就死心放弃,相反的,他反而更积极地纠缠她——她不认为那是追求,他在情场一向无往不利,如今竟被一个女人拒绝,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而因为他的不甘心,她开始永无宁日。上班时他很认真,但也不忘找机会嘘寒问暖几句,每天中午,他必定邀她一起午餐,下班后有时他虽有应酬,但他总是能找尽所有借口,要她陪他去。
当然,这些邀约,她一次都没有应允过,他靠得愈近,她伤得愈重,她已经怕了他了。
但元霆偏偏不是那种遇上几次挫折就会放弃的人,他以他自己的方式,与她持续进行所谓的心理攻防战,坚持要夺得胜利。
好几次颜皓萸几乎想弃甲逃亡,但她也是有骨气的,她的尊严逼迫着她,站起来与他对抗。
下班时刻,他又过来约她了。
“晚上一起晚餐?我订了你喜欢的意大利餐厅。”
颜皓萸心口猛然一颤。他——他还记得她爱吃意大利菜?
噢!颜皓萸,你在做什么?几乎是立即地,她严厉喝斥自己。
她爱吃意大利菜,是众所皆知的,只要是她的朋友,几乎人人都知道,他若没有失忆,会记得也是应该的,这没什么好感动的!
即使她不断命令自己镇定下来,但心里那只躁动的蝴蝶,依然不听使唤地在胸膛里用力鼓动翅膀,翩翩飞舞着。
“我没空!”
她丢给他一贯的制式答案,然后拎起包包,逃难似的飞快离开办公室。
而她背后那双眼眸,冷冷地盯着她,眼眸中的阴霾,逐渐地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