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觑了一眼窗外驶离的车子,敖轩调侃的笑问:“现在有了专属的司机,感觉如何?”
“当然是棒透了。”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忏情看著他,“表哥,我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什么事?”警觉心起,他小心注视著她的表情。
她笑盈盈的开口,“你和欧爷爷是不是曾经达成某种共识,或是串谋了什么?”
“怎么会呢?你看我像是那种人吗?再说,”他不疾不徐的辩解,“我和欧老既不同行,又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有什么好串谋的?”
“有人告诉我说,你其实和欧爷爷是属於同一类的人,身上都有著狐狸的气质。”以前同事说的话她可以当作是蓄意中伤,但是摩天不会无故道人是非,若是连他都这么认为,事情就大有蹊跷。
“狐狸?!这是谁造的不实谣言,我考虑告他毁谤。”敖轩摆出一副无辜小羊的模样。
“表哥,当初你一直煽动我去赚那一千万的悬赏,似乎……别有意图。”
“我能有什么企图,难道我想设计你去勾引欧摩天,然后趁机讹走那一千万的赏金吗?”他理直气壮的回道。
忏情定定的打量著他,愈看他愈觉得欧摩天没有说错,他和欧爷爷有某种相同的气质,那种气质叫作狡猾。
“你干么用这种眼神看我呀,你不相信跟你一起长大,又对你万分疼爱的表哥了吗?”他不平的出声。
“我只是在想,我可能一直不曾了解过你。”
“这是什么话呀,我知道了,有了心上人,你的心就都向著人家,开始嫌弃起表哥了对不对?!难怪人家要说女大不中留,都还没嫁过去胳臂就弯向人家了。”他板起脸,试图维持在家中好儿子、好哥哥的形象。
她脸上绽起一笑,宛如侦探发现到了关键证据时的愉快神情。
“表哥,你怎么知道刚才那些话是摩天告诉我的?”
“难道不是……吗?”喔噢,不小心说溜嘴了。
“是欧爷爷跟你通风报信的对吧?那天我和摩天吵架的内容,他一定都一五十十的转告给你听了,你老实说吧,你是怎么把我出卖给欧爷爷的?他给了你一千万吗?”
见赖不掉了,笑叹一声,敖轩摆了摆手,老实的说:“没有,他只肯给五百万。”说什么另一半的功劳是他自己的,要留著犒赏自己。
“表哥,我真想不到你居然为了五百万就把我出卖了!”她不满的瞠住他。
搂住她的肩,他一脸兄妹情深的解释,“那不叫出卖,我是真的认为欧摩天很适合你,才会这么做的,如果是别的阿猫阿狗,就算拿一亿来,我也绝不会这么做的。”
“哼,难说。”从现在起,对他的话她得打个折扣了。
“忏情,回来了呀。”伍雅兰走了过来。
“阿姨。”见她轻咳两声,忏情关切的问:“你感冒啦?”站起来倒来杯热开水给她。
“只一点小靶冒,你妈比较严重,她发烧了,吃了药才刚睡下。”
“那我去看看她。”知道过往的事,她对母亲多了一分怜悯和宽容,这几天也在考虑著是不是该和母亲谈谈,看能不能解开她的心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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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隔壁那栋屋里,忏情轻声的推开母亲房门,悄然的走近床边,见到伍雅梅闭著眼正睡著。
透过床头灯昏黄的微光,她发现母亲秀丽的脸庞过份的瘦削和憔悴。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好好的看过自己母亲的长相,只因为一看到母亲的眼泪她便急著想逃开。像个鸵鸟一样,不想面对她的泪眼,以及她眼中所流露出的无肋。
这些年来母亲为了自己所犯下的错误,不断的自我谴责著,她却一直没有注意到,她心疼的轻抚母亲的容颜。
“妈,对不起,我太自私了。”忏情低哑的说著,“我一直不知道原来你背负了那么沉重的枷锁,还怪你没有关心过我。”
为她拉起下滑的被褥,她喃喃的低语。
“爸若是看到你这样,一定会很舍不得的,毕竟他是那么爱你,怎么忍心看到你为了他终日愁容不展。”
床上的人微微的掀了掀眼睫,似乎醒了,但却没有睁开眼皮。忏情若有所思的望住她片刻,轻声细语的又开口。
“妈,你知道我今天遇到谁了吗?我遇到了一个以前曾经见过爸的人,他说爸是一个善良又温暖的好人,即使他已经不在人间了,他也会守护著他所爱的人,只要我们用心去体会,就能感受到爸的爱。妈。”轻唤一声,她红了眼眶。
“我好像真的感受到爸对我们的爱了,他是那么的爱你,从来不曾怪过你,更不会愿意见到你为了忏悔,而这么自我折磨。”
伍雅梅的眼泪淌了出来,徐徐的睁开眼睛。“你都知道了?”她转过头来睇住女儿。
忏情点了点头。
“嗯,妈,我相信爸的想法一定和我一样,希望你今后能敞开心胸,为自己而活,不要再活在过去的阴霾里,你已经懊悔了这么多年,也够了。”
“你不怨我吗?”
握住她的手,忏情摇著头。
“不怨,我唯一的希望是能看到妈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能见到笑容绽放在你的脸上。爸一定也这么希望的。”
伍雅梅坐了起来,取出枕头下的一帧照片。
那是她与丈夫的结婚照。
“你爸他真的肯原谅我吗?可是为什么他从来没有一次来到我的梦里?”眼泪滴到照片上,她小心翼翼的拭去。
忏情拥住了母亲。“他自始至终都不曾责怪过你,妈,是你把自己囚在监牢里了,所以才无法梦到爸,你只要释放了自己,一定可以在梦里和爸相逢的。”
伍雅梅紧紧抱住女儿啜泣著。
泉涌而出的眼泪奇异的洗涤了累积在心里的尘埃,洗掉了她多年来的憾恨、自责、仇怨。
渐渐地,她的泪水止歇了。
“对不起,忏情,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也没有告诉过你,你爸是怎样一个了不起的人,他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好很好的人。”
为母亲擦著眼泪,忏情笑了。
“那以后请你详细的告诉我爸的一切。”
伍雅梅承诺著,“好、好,我会把他所有事情都告诉你。”喀地一声,锁在她心上的枷锁卸下,她脸上绽放出一朵笑容,那笑容彷佛太阳似的,驱走了阴郁的愁容。
忏情感动不已,语带哽咽,“妈,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告诉你……”
“你说,我也想知道所有有关我女儿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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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阳高照。
欧摩天将书房那把明代的黄花梨木椅子搬了出来。
欧克尧站在车旁,看到他将椅子放进后车箱,好奇的问:“摩天,你要把椅子载去还给忏情了呀?”
“嗯,她说这把椅子可以拿回去了。”
车旁另站著一个身穿灰袍的人,见了那把椅子,神色微微一动,尽避他什么都没说,欧克尧仍看出儿子的异样。
“有什么不对吗?”
惠空师父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人生果如梦幻泡影,到头来事事都成空。”他曾经诱引一个女人在那把椅子上旖旎欢爱,因为他知道那是对方丈夫的最爱,而今,欢情不再,只有年华已老,最后终将成为一把枯骨,回归尘土。
欧克尧若有所思的望了儿子一眼,没再说什么的一起坐上了车。
车内一时静默著,没有人开口。
半晌,欧摩天出了声,“爷爷,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什么事?”
“请你不要再去采梦斋骚扰人家。”
闻言,欧克尧板起脸孔,一脸的正色。
“什么骚扰,爷爷像是那种会做这种无聊事情的人吗?这种不实传闻你是从哪个混蛋嘴里听说的?”
斜睨爷爷一眼,欧摩天稳稳的开著车。“如果是当事人自己提出的要求呢?”
“你是说玄音?那小子的话怎么能听,他一天到晚说要拆了我这把老骨头,还不是雷声大雨点小,碰也不敢碰我一下……呃,我是说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哦,很适合去提亲。对了,你看我们要不要再去买点什么给亲家母他们,我觉得那三件礼物似乎太少了点。”
“提亲?”欧摩天诧讶的看了爷爷一眼。“我们什么时候说今天要去提亲的?”
“咦,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是想既然来了,就顺便把婚事谈一谈,省得还要再跑一趟。”
接收到孙子投来的凌厉眼神,欧克尧不以为意笑呵呵再说:“你不会想告诉我,你不希望每天醒来后第一眼就能看到她吧?”
他怎会不想,只不过……“太唐突了,我还没有问过忏情,况且今天人家请我们过去是为了……”从后视镜看了叔叔一眼,他顿住了话。
欧克尧一脸无所谓的说:“好吧,既然你不急,不怕夜长梦多,那就改天再提好了,我只是怕让人家等太久,万一有人趁虚而入拐跑忏情那就麻烦了。”
“只要爷爷你不要再惹是生非,尽想些烂点子,就不会发生那种事。”欧摩天警告的瞪他一眼。
“要不是我的烂点子,你今天能和忏情凑成一对儿吗,你不知感谢我也就罢了,还这么忤逆爷爷,怎么,有了爱人,就想把爷爷踢出家门了是吗?”
觉得跟爷爷是有理说不清,他索性闭嘴不再多言,他很清楚爷爷牵拖的本领有多强。
欧克尧见他不再开口,也闭了嘴,没多久车子来到一栋日式房屋前。
一听到车声,忏情前来为三人开门。
“欧爷爷、惠空师父,请进。”他们两人进去后,欧摩天从车里搬下那张黄花梨木的椅子,腾出另一手俏俏的握住她的手,亲?的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
“我好想你。”他附在她耳畔低语。
“我们昨天才见过耶。”
“我说真的,一夜没见到你,一睁开眼睛我就开始想你了。”
忏情的脸倏然红了起来。“你愈来愈油腔滑调了!”但听到这样的甜言蜜语还是让她很开心。才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和她初识时判若两人。
不仅话多了,也会主动关心人,甚至会说这些花言巧语了。
“我没骗你?”欧摩天双眸锁住她,一脸的诚恳。
她眉开眼笑的拉著他进去。
伍雅兰端来早已准备妥的茶点招呼众人入座。
“来,坐坐坐,不要站著嘛。”
敖轩为几人各斟了一杯茶。
“我去请妈出来。”忏情进去扶著母亲过来。
惠空师父一见到她,双掌合十的颔首示意。
伍雅梅先是瞥了瞥欧摩天搬进来的那张椅子,再望住他,前尘往事如潮水般涌至眼前,她一时百感交集,默然无语。
“妈?”忏情轻唤了一声,怕她又再度情绪失控。
且久,轻拍了拍女儿的手,伍雅梅微微一笑,双掌合十的回了个礼。
多年的恩怨纠葛在这一笑里全都泯去了。
“希望施主今后一切安好自在。”惠空师父诚心诚意的道。
“谢谢。”被自己囚禁多年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自由,爱恨情仇都埋葬在过去的岁月里了。
她走过去,轻轻的抚模著丈夫留下的椅子,历经悠悠岁月,这椅子还是这么的朴实美丽,犹如丈夫高贵的人格,任何脏污都无法玷辱得了它。她真傻呵,自看了丈夫日记,这么多年来一直以污秽之眼看待这张椅子,做错事的是人,根本无关椅子,它却无辜的承受了她多年的憎恨。
明白她的心里已不再有嗔恨,原谅了他,这一段过往算是就此了结了,惠空师父向其他几人合十颔首,旋身离开。
他有他该去的地方。
一时之间室内鸦雀无声。
片刻,欧克尧清了清嗓,出声,“我说亲家母呀,你看我们挑个什么日子,将这小俩口送作堆?”
“呃,挑日子?”伍雅梅惊讶的看著忏情,不知道女儿已经和人家论及婚嫁了。
忏情愕然的观向欧摩天。
欧摩天拧起眉瞪了爷爷一眼。
“那我去拿黄历出来,”敖轩兴匆匆的去取出农民历。“来吧,亲家公、阿姨、妈,我们一起来研究选在哪一天好。”
“等一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她这个当事人怎么都不知道自己已经答应要嫁给欧摩天了?“欧爷爷,我并没有……”
欧摩天快一步的说:“爷爷,你不要乱来。”明明在车上已经说好不提,他居然还这么做!
“你才乱来,你把人家小手牵了,嘴也亲了,怎么,想赖帐不负责任呀?”
“欧爷爷,我和他才交往没多久,还不到论及婚嫁啦。”忏情忙著澄清,就怕妈妈和阿姨当真了。
她是爱摩天,可是她没打算这么快就步入礼堂,她还想好好的享受谈恋爱的甜蜜时期好不好,欧爷爷他到底在想什么呀,真是的。
“就是呀,爷爷,你不要擅作主张。”其实他是不反对结婚啦,只不过从忏情的表情就可以得知她似乎没这个意思,而他并不想强迫她,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是赶鸭子上架,太儿戏了。
敖轩看了看几人,笑咪咪的开口,“你们都别吵,我看这样好了,忏情和摩天既然不想那么早结婚,不如先订婚吧。”
欧克尧勉强同意了。
“这样你们俩没话说了吧?”瞟著两人,他不满的叨念,“这年头的年轻人太不像话了,嘴都亲了还不肯结婚,真是太乱来。”
“……”忏情只觉眼前飞过一只乌鸦。
欧摩天笑著握住她的乎,“随他们去吧,他们高兴就好。”
“可是……”
欧克尧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小孩子不懂不要在旁边吵,等我们商量好日子再告诉你们,你们俩先到外头去走走。”
被赶了出来,两人携手漫步著。
“你同意呀?关於订婚的事。”忏情问,不以为他会愿意这么做。
“其实,”凝视著她,欧摩天笑著说出真心话,“我比较想直接结婚,只是怕你不愿意。”
阳光灿灿,两人的影于叠在一起。
“你说对了,我想再尝尝谈恋爱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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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的雷雨落下。
突然下起的豪雨,让没有防备的路人急著找地方躲雨。歇山式的屋檐形成了一帘雨幕,雨珠滴滴答答的沿著屋脊滑落。沉睡的人被骤雨吵醒,睁开佣懒的星眸,瞟向阴霾的天空。
这时进来了一位浑身湿漉漉的客人,看得出来那人只是想避雨,坐在柜台里的人并没有说什么,旋即再阖上眼,继续打盹。
那人随意的在店内看著,行经之处滴落一路的水渍。视线突然被某个东西抓住,那人拾超陈列架上的一只面具,眯眼细看了起来。原本只是纯来此处避雨,但雨停后,那人买走了一只鬼怪形状的面具。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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