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了两天的赵遥,突然带了一名二十几岁的女子走进病房。
“阎老爷,这位就是我上次提过的姑姑,赵芙。”小泵姑被事情绊住,一时赶不过来,他只好亲自过去替她处理掉那些麻烦事,再把人带来。
“你姑姑这么年轻?”看见她,阎震有些讶异。
“她是我最小的姑姑,我女乃女乃快五十岁才生下她,她跟我爸相差了快三十岁,所以她的年纪跟我差不多。”赵遥说明两人年纪相当的原因,“不过别看她年纪轻,她很有天分,她的法术连一些资深的老法师都比不上。”
听赵遥这么介绍,阎震夫妇不敢小觑她,连忙向她颔首示意,“听赵遥说,你能唤醒我孙媳妇的魂魄。”
“能不能还要等我看过她的情形再说。”赵芙的嗓音很清淡,穿得一身黑,黑色的外套、黑色的毛衣、黑色的长裤、黑色的鞋子,还戴着一副黑框的眼镜,人很清瘦,却给人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阎老夫人立刻轻拍孙儿的肩膀,“子烈,你先起来,让赵小姐看一下缌妮。”
阎子烈漠然地抬头望去一眼,不肯退开,仍守在床边,刚才他们的交谈他没有注意听,因为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卢缌妮身上。
阎震解释,“赵遥特地请她过来看看缌妮,也许有办法唤醒她,你先退开让赵小姐看看。”
阎子烈闻言立刻起身让出床边的位置,迫不及待地催促,“你快点帮她看。”
看他一眼,赵芙走到床边,凝眸望向病床上的人,须臾,她皱起眉,抬起她的手,指着她戴在腕上的那条白玉念珠问:“这是谁帮她戴上的?”
阎老夫人出声回答,“是我,有什么不对吗?”
“这上头的符咒也是你画的?”赵芙质问。玉本身能避邪,而这串念珠上还有很强的磁场,似乎是经过高人的加持,在上面画上镇魂的符咒,效果会更加强大。
“那是我画的。”赵遥自首。
“你画的?!”赵芙语气有丝严厉,“你将镇魂符咒画在白玉念珠上,难道是想镇住她的魂魄,不让她的魂魄离体吗?”
“没错。”他坦承不讳。
“你锁住她的魂魄不让她回到她该回去的地方,这是逆天而行你知不知道?!”赵芙斥责。来之前她已经透过赵遥得知卢缌妮的魂魄是来自千年之前。
“我知道。”赵遥坦然点头。“不过我想既然上天安排她来到这个时空,那么她就有权决定自己是要留下还是要回去,即使是上天,也不能这样随意摆布她的命运,她说她想留下来,所以我才帮她。”其实说到底,他骨子里还是不认同命运天注定这种说法,企图想改变些什么。
“你知道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赵芙语气有些重。
“什么样的后果?”
“你强行将她的魂魄锁在体内,她的魂魄因此受到损伤,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赵遥连忙问:“那你有办法修复她受损的魂魄吗?”
“我是可以帮忙修复她的魂魄,不过就算她清醒了,还是会留下后遗症。”
“什么样的后遗症?”阎子烈急问。
“这我就不清楚了,要等她醒来才知道。”
“那你快点施法,帮她修复魂魄。”阎子烈心急地催道。
“赵遥留下帮我,其他人全都出去。”赵芙赶他们出病房。
“我要陪在她身边。”阎子烈不愿离开。
赵芙朝他投去一眼,清淡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你若不出去,我就不帮她了。”
***
两日后,卢缌妮终于清醒,他们同时也明白了赵芙所说的后遗症是什么了——
“你们是谁?我怎么会在这里?!”她缩成一团,眼神完全陌生而惊恐。
“你不认得我了?”阎子烈震惊地望住她。
“我不认得你!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她满脸惊惧地望向他。
见她竟然忘了他,他情急地握着她的肩用力摇晃,“我是你的丈夫阎子烈,你快给我想起来!我不准你忘记我!”
她吓得双眼噙满泪水,惊恐地颤抖着驳斥,“你不是我的丈夫,我要嫁的人是崔督兰。”
听见她的话,阎子烈脸色顿时一变,“你是我老婆,我们……”
赵遥看出问题,连忙打断他的话,“等一下,她好像不记得这段时间的事了。”他望向她温声开口,“你叫卢缌妮对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困惑地看着他,她没见过这个人,事实上这里的人她全都不认得,他们的穿着和打扮很古怪,她不曾见过这样的装扮。
“你仔细想想,你来到这里前,发生了什么事?”赵遥引导她去回想最后的一段记忆。
“我……”她努力回想,慢慢想起来了,“我的花轿快抵达崔府时,突然遭到雷击……然后我昏了过去。”她抬起眼,环顾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不安地细声问:“这里是哪里?”
听到此,毋需赵遥解释,阎子烈也已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失去了这段日子的记忆,他愤怒地一拳击向一旁的墙壁。
赵遥柔声安抚她,“你不要害怕,你因为遭到雷击,所以不小心闯入了我们这个时空,这里是……”
他话才说到一半,阎子烈便强行打断他的话,抢着开口道:“这里是距离大唐一千多年后的世界,不过你不用害怕,因为你已经嫁给我了,我是你的丈夫阎子烈,你有任何疑问和不了解的事,我都会告诉你。”
这次他会亲自陪在她身边,带领她认识这个世界。
他接着告诉她,他们曾经是很恩爱的夫妻,她是为了救他才会身受重伤,而遗忘了那段过往。
接下来为了照顾她,阎子烈把工作全都丢给叔叔,发挥了他这辈子最大的耐性,仔细地教导她要怎么使用莲蓬头和马桶,这一次,她所不会的他都要亲自教她,不会再由别人来代劳。
她从不安、惊惶和恐惧,到后来慢慢开始信任他。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告诉她的那些事,他们曾经是很恩爱的夫妻,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他对她没有恶意,他看她的眼神总是灼热又温柔得不可思议。
对她不曾见过的物品,他每次都很有耐心地说明,然后细心教她怎么使用。
她害怕跟陌生人同睡一床,于是他委屈自己睡到长椅上,还安慰她,“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不小心忘了我,以后我会用更多美好的回忆来填补你缺失的记忆。”
等她对他越来越熟稔后,她渐渐相信了他说的话,于是她把床分一半给他,允许他上床跟她一起睡。
他轻手轻脚地拥着她,就像怕碰坏了她似的。
“等你身体完全恢复以后,我们再办一场婚礼。”阎子烈脸上的神情是难得一见的温柔。
“你不是说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为什么要再办一场婚礼?”她疑惑地问。
“因为你忘了我们是夫妻呀,所以我想再举办一次婚礼,让你以后都能牢牢记住,再也不会忘记我。”
“对不起……”他的神情隐隐流露出一丝悲伤,她歉疚地抬手轻抚着他的脸。
“这不是你的错,你只要记住,你是我老婆,以后都由我来保护你,不许你再擅自保护我。”他霸道地命令。
“好。”在他执着的眼神下,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颔首答应。
“喏,这个给你。”他递给她一样东西。
她接过,好奇地看着那张有些光滑、像卡片般的物品,上面印着一张圆胖的脸,那是她现在这副身子的容貌,区别只在于上面的人像是蓄着微卷的短发,而她此刻的脑袋上则是光秃秃的。
她仔细看,一旁还写着三个字:陶缌妮。
“这是什么?”她不解地问。
“这是你的身份证,姓氏无法更改,所以只能委屈你继续姓陶,但我把名字改成你的本名。”以前只是口头上改,现在他正式为她改了名,用她原本的真名。
“这就是你上次说每个人都要有一张的身份证件吗?”
“没错。”他拿出自己的身份证,上面的配偶栏也改成她的名字,而不再是陶乐。“你看,这上面写着,我的妻子是你,你的丈夫是我。”他指着两人的配偶栏说。
看着两人的名字并排在一起,她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感动,忍不住看了又看。
他轻轻地覆上她的唇,无比珍惜地吻着她。
***
卢缌妮康复出院后,再隔了两个月,阎家举办了一场婚礼,这次只有至亲好友受邀参加,其中也包括赵遥和赵芙。
婚礼在阎家的花园里举行。
赵遥充当卢缌妮的亲人,在结婚进行曲中,牵着她的手,领着她走向新郎。
“阎子烈,我把她交给你了,如果日后你不能让她幸福快乐,令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我会找你算账。”赵遥撂下警告,他现在已经不在阎家工作,所以不须再称呼他少爷。
“你喜欢算账找别人去,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阎子烈说完,朝她伸出手。
她笑得害羞腼腆,轻轻将手放到他掌心里,他温暖的手掌立刻紧紧握住她的手。
在亲友的祝福声中,他们为彼此套上婚戒。
阎老夫人看着两人,感动得轻拭着眼泪。
阎震牵握着妻子的手,笑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以后我们好好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就不要再操心他们了。”
经过这次的事,他开始相信人算不如天算,有些事是命中注定,无法强求,人千算万算都比不过老天一算。
赵遥站在一旁,转头对身旁的赵芙说:“小泵姑,我强行用镇魂咒锁住她的魂魄,成功将她留下来了,所以你还是认为人算不如天算,不可逆天而行吗?”
赵芙横他一眼。“你不要得意,这次是上天也有意成全他们,才会让你成功,你别再乱来,否则逆天改命的事做多了,你迟早会有报应。”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我是在劝告你,命运就像是一条直线,若是有人企图强行想改变它运行的轨道,只会把它引到岔路上,把原本简单的事变得更复杂,你们这次妄想替阎子烈化解死劫,不正是如此吗?”
赵遥推了推镜框,斯文的脸上荡开一抹微笑,“可是我们成功了不是吗?只有软弱无能的人才会被命运牵着走,如果决心够、愿力深,就一定能成功地突破命运的限制,开创出自己新的人生。”
赵芙驳斥,“逆天的事做多了会有天罚,同是赵家人,我不希望你日后横死街头,还要去帮你收尸。”
“啧,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嘴贱,明明就是关心我,却故意说得这么狠。”
朝他丢下一个别自作多情的眼神后,赵芙转身离开,没兴趣留在这里看那对夫妻大放闪光,卖弄甜蜜。
看着那对新人在亲友的起哄下拥吻,赵遥也悄悄跟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