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冬妮回到公寓时,还不到晚上十点钟。
一反以往偏好在夜晚游荡多时的她,今晚难得提早回家,只因为年关将近,街上愈来愈浓厚的过年过节气氛,不意又引发她淡淡的伤感,让她顿时兴致全消,只想回到属于她的安全堡垒。
罢跨出电梯门,她随即被自家门外一道高大的身影给怔愣住,那是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是他……卓斐然!
才刚说要忘记他,没想到他却又出现在她眼前。
此刻他正侧身倚在她公寓的大门前,紧蹙的眉头彷佛正为什么事情深深困扰着,深陷在自己思绪中的他,一点也没察觉她的出现。
犹豫着自己该不该转身离去,然而,她的脚却像自有意识地一步步向他走去。
还未走到他身前,他已察觉她的存在,迅速地转过身面对着她,镜片后的眼瞳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深藏眸底的焦焚之情才稍稍地释散,只是眉间的纠结依然。
邵冬妮走到他面前仰首与他相望,他那菁英份子般出色的容貌,令人意外地透着一股疲惫黯淡,不似乎日的沉稳干练。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才几天不见,他看起来……有些憔悴,眼下的阴影是那么地明显,彷佛几夜没睡好。
“你……来这里做什么?”她低声问着,语气有几分压抑。无法否认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心中涌起的喜悦。
他没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径地瞅着她,良久才启口:“我们进去再谈。”
她轻点了下头,从口袋中模索出钥匙,开了门进屋。
打开客厅的灯,她贴着墙壁站立着,等着他开口。
“为什么一声不吭地搬出邵家?”片刻后,他终于说话了,目光紧紧地盯住她问。
“我……今天已经传了一通简讯通知我父亲了。”她避重就轻地说。
卓斐然显然很不满意她的回答,眉问挤出深沟。“妳知道我要问的不是这个……为什么突然决定搬出邵家?”
她只是垂着眼,默不作声。
“是因为爱妮的事情吗?”他接着又间。
她依然默不作声。
“那是一件意外,错不在妳,妳真的不必因为--”他柔声地对她说,话还没说完便教她出声打断。
“我搬出邵家和爱妮的事无关。”她轻咬了下唇,抬起眼看着他。“我只是觉得……自己已经可以独立了,在这里,我会过得比较开心……比较自在。”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很轻,眼神也不自觉地黯闪了下。
“妳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不放心!”他的语气微微起了些焦躁。
邵冬妮深吸了一口气,回道:“谢谢你的关心,但我不是你的责任,现在的我已经有能力照顾自己,你无须再为我担心。”她没有忘记那一晚她说了那些真心话后他的反应,她勇敢地表白了,而他显然并没有同她一样的感受。
卓斐然愣了下,她的话有些刺伤了他的心,他从来不曾将她当成是责任看待,所有一切对她的好,全是出自于他内心真实的情感。
“你回去吧!”她接着又说。“如果你是来叫我回去的,那么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不行!我不放心妳一个人住在这里!”他又重复了一次,语气失去控制地充满着烦躁与懊恼。“妳根本不懂得照顾自己,老是在外面逛到这么晚才回家,一点危险的自觉也没有……”最后,他几乎是喃喃自语了起来。
讶愣于他异于平常的烦躁模样,邵冬妮只是圆睁着眼看着他,良久,才涩涩地开口:
“我知道你很关心我,始终当我是妹妹般照顾着,但是……你不可能永远都在我身边….…总有一天,你会和倩妮姊结婚,我必须学着习惯,你明白吗?”这已经是她最忍抑也最委婉的表白,那一晚她所说的话,此刻她实在没有勇气再说一次。
彷佛听出她话里的含意,他定定地凝视着她,黑沉的星目里闪着一丝矛盾、一丝复杂和一丝挣扎,难分难解地纠缠着。
“冬妮……”他困难地启口。“妳年纪还小,那一晚妳所说的话……也许只是妳一时的错觉,我毕竟整整大了妳十二岁!”
到头来,他还是不敢相信她那晚所说的话!
邵冬妮失望又难过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她一脸淡静地对他说:
“我已经十八岁了,足以明白自己的感情,你可以不接受,但请别拿不相干的理由或借口来否定我的情感。”
“冬妮……妳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他仍兀自挣扎,怕她对他的感觉只是一时的迷惑,只因为他是她唯一最亲近的人,而她却错将对他的依赖当成是爱情。
事实上,知道她也喜欢他,他一开始是欣喜若狂的,因为他的心早就遗落在她身上,从他第三次见到她,那股不该有的情愫就已经悄悄在他心底萌芽。
然而,他的理智总不断地提醒着他,他们之间年龄的差距,与他内心的情感顽强地抗衡着。且横在他眼前的,还有两家长辈对他的期待,他与倩妮的婚约已大事底定,他既已承诺,又怎能改口?!
“冬妮,妳还年轻,未来还有更多的选择,不要这么快就对自己的感情下断言。”他试着用一种超然的态度看待这件事,声音却显得干涩而低哑。
她垂下眼涩然地淡笑了下: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告诉我,你对我并没有相同的感觉。没关系,我明白……”
不是这样的!他几乎要月兑口喊出。他爱她,爱了一年多,但是他不能说出口!
他心里有着太多的顾虑,教他无法放怀说出对她的爱。
“回去吧,你真的不需要再为我担心。”停顿了好一会,她才又接着说。
她落寞的表情拧痛了他的心。他的原意是为她着想,而不是变成现在这种局面,但他却还是伤了她的心。
“冬妮……”他既矛盾又痛苦地低唤了声。“妳到底要我怎么做?我们之间足足相差了十二岁整,妳还这么年轻,我怎么可以……”
他无法突破的始终是年龄差距的问题,此时的她青春方炽,他怕将来有一天她会后悔。
她微微皱起眉:“我以为两个人之间只有爱与不爱的问题,除了这一点,其它问题都不构成问题……爱情和年龄是无关的。”
卓斐然登时无言以对。她确实比他小许多岁,历经的人情事故或许也不及他的一半,但她对爱情的看法却是如此的透彻而直接,而他,竟是如此的冬烘!
“冬妮……”
“求求你,请你回去吧!”他才启口,她便打断他的话。“我已经非常明白你的意思了,我想……短期内,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她虽然和母亲不一样,敢勇于去面对情感的失落,但她并不够坚强,仍需要时间平复这份失落感。
话说完,她打开大门,低垂着眼站在门边,静待他离去。
卓斐然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他不想走,但心里缠绕的混乱的结尚未解开,几次欲言又止,他终于还是转身离开了,脚步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重……
冬夜的街头,冷风呼呼地吹,刺骨的寒意透心而来,街上的行人无不拉紧身上的外套,瑟缩而行。
然而,卓斐然却是任由大衣敞开着,让冷风灌了他满身满脸。此刻,他脑子乱心更乱,需要寒冷的空气冷却满心焚躁之情。
走过好几条街,台北的夜还长得很,一点也不受寒冷天气影响,一片亮红、萤蓝、粉紫、艳黄依旧闪闪烁烁地热闹招展着。
经过一家PUB前,他忽地停下脚步,没犹豫多久,便推门而入。冷风吹不散他的烦乱,也许,他需要的是酒精的麻痹。
迎面而来震耳欲聋的摇宾乐声让他习惯性地皱了皱眉,选了一个吧台角落坐下,向酒保要了一杯马丁尼,他很快地一饮而尽,再要了第二杯,这一次,他只是握着酒杯,蹙着眉、闭着眼,试着让心头的烦乱沉淀下来。
无奈,思绪却不受控制,如走马灯转,每个片段都有着邵冬妮的身影,或静默或微笑或倔强或悲伤的神态,如道符咒般牢牢禁锢住他,扯痛着他的一颗心。
于是,他又喝光了第二杯酒,然后又要了第三杯、第四杯……
夜,渐渐地深了,PUB的人潮却丝毫未减。不知道喝光了第几杯酒,卓斐然懊恼地发现,他的意识依然清晰,心头的纷乱不曾稍减,而入喉的酒,却是一杯比一杯来得苦涩。
他一向是很有自制的人,今晚却像酒鬼一样猛灌了好几杯烈酒,可笑的是,他却一点醉意也没有,不禁有些恨恼起自己天生的好酒量。
抬起手腕一看,已经将近凌晨两点,他放弃用酒精麻醉自己的意图,结了帐便起身离开。
回到家,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睡觉,而是把自己窝进书房里。才刚在沙发椅上坐下,门外便响起一两下轻敲,而后,门自动自发地打了开来,进来的是披着睡袍的卓悠然。
一踏进书房,卓悠然便闻到一股刺鼻的酒味,忍不住皱眉之余,也颇感讶异,向来很有节制的大哥,今晚显然喝了不少。看他一脸抑郁的样子,他这么晚回家八成是买醉去了,就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情。
“大哥,你喝了不少酒哦!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她关心也好奇。
“这么晚了,妳怎么还没睡?”卓斐然不答反问,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
“睡不着。”她耸耸肩,试探地又问:“大哥,你和倩妮订婚的事已经决定延至三月举行,距离现在还有一个多月,你……要不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卓斐然眼色黯了下,拿下眼镜,猛搓了一把脸,正想响应时,电视屏幕忽然插播一件紧急新闻:
“凌晨一点左右,台北市高级住宅区荣星花园大厦发生火灾,据了解,火舌自该大厦B栋八楼窜烧而起,火势很快地往上蔓延,警消人员正全力抢救被困在里头的居民,并疏散附近的住家……”
卓斐然心魂倏然一震,猛地自沙发椅上弹起,随手抓起钥匙,便白着一张脸仓皇惊恐地夺门而出,速度快得让卓悠然来不及出声询问。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不过才离开几个小时呀!
一路上,卓斐然不断地在心里自问着,握着方向盘的手僵紧得浮出青筋,一连闯过好几个红灯的他,心焦如焚,恨不得马上飞抵现场。
“冬妮,妳绝对不能出事……绝对不可以!我要妳平平安安的……妳一定要平平安安的……”
他不停地喃喃低语着,脸色一片死白,镜片后的眼瞳却焦灼欲焚。
火速赶到现场后,卓斐然立即跳下车冲到大厦前,此时消防人员仍在全力救火中,并陆陆续续从云梯上救下仍被困在大楼里的居民。
拨开层层围观的民众,他像发了狂似的挤到最前面,却教一旁维持秩序的警察给拦住。
“请问,B栋十二楼的住户已经安全月兑险了吗?”他急忙问道。
警察先生对着他伸手比了个方向,说:“你去那边看看,顺利被救出的住家都集中在那里,警员正在核对名单。”
一得到回答,他马上冲向警察所指的地方,在救护车旁找到正在核对住户名单的警员,和一群刚月兑险而神色仍然惊惶恐惧的居民。
只是,在这么多张脸之中,他却看不到他熟悉的那张脸。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彷佛就要停止了,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冒上心口。
强抑住心底的恐慌,他不放弃地穿梭在历劫归来的人群中搜寻着,一双眼如探照灯灼亮着,一边心焦地呼喊着邵冬妮的名字。
但结果依然遍寻不着!
当他惊恐欲狂地转过身想再冲到火场边一问究竟时,大衣的衣襬却冷不防让人揪住--
“卓斐然,我在这里……”
轻弱的嗓音在充满混乱与嘈杂的现场里如蚊鸣般几不可闻,然而,卓斐然却是听得一清二楚。
像是被符咒定住身子般,他高挺的背影一僵,而后猛然转过脸来,在乍见邵冬妮那一双盈满惊惧无助的美丽大眼时,心底始终挣扎把持的那一道防线瞬间溃决,他蓦地将她拉进怀里,用尽全身力气地紧紧拥抱住她。
“谢天谢地,妳没事、妳没事……”声音沙哑地反复低哺着,他的神经仍然紧绷,尚未自夺人心魂的恐惧中恢复过来。
“卓斐然……”邵冬妮轻喘了声,一颗心跳得好快。
他抱得她好紧,让她差点喘不过气来,可她却舍不得推开他,他温暖的怀抱是如此地教她依恋,当她身陷险境时,她唯一想到的人只有他。
好半晌,卓斐然才松开邵冬妮,仔细地逡巡她全身上下,紧张地问:“妳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了,或者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地颤抖着身子,一离开他温暖的怀抱,她只觉一阵寒意兜身,让她不自主地打颤。
卓斐然立即察觉到了,这才发现她身上只穿著单薄的睡衣,而且还光着脚丫子。他很快地月兑下自己身上的大衣包覆住她,然后一把抱起她走向自己的车子。
回到车上,他二话不说地执起她的脚掌,用自己的双手不断地摩擦揉搓,好让她冰冷的脚温暖起来。
他的举动怔住了邵冬妮,她眼眶红红地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好一会,才有办法开口说话: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你走了以后……我怎么都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听到『碰』地一声,好象是东西爆炸的声音,跟着就闻到一股烟味和烧焦味,又听到有人大喊失火了……我匆匆忙忙逃出来,所以来不及穿鞋……”
想起火灾发生的经过,她忍不住又是一阵微颤,脸色苍白若纸。
卓斐然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摩挲着,喑哑地低语:“没事了、没事了……感谢老天爷,妳平安无事!”声音里流露着浓厚的感情。
“卓斐然,谢谢你在大半夜里跑来看我……”她紧偎着他,哑声低语。寒冷的冬夜里一场大火,教人格外地脆弱无肋,在人群中她找不到可依赖的亲人,而他,如往常般,总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适时地出现。他的肩膀、他的胸怀已经成了她无法割舍、不可或缺的依靠,更是她的心唯一的停泊港,她怎能失去他?!可他就要成为倩妮的未婚夫了……
一想到了这一点,她虽舍不得却也不得不勉强自己挣月兑他的怀抱。
“怎么了?”察觉她的挣动,他不解地低头看她。
她的眼眶红了起来,然后紧咬着唇隐忍着什么似的摇着头。
她的样子令他惊慌。“到底怎么了?妳哪里不舒服?是不是被浓烟呛伤了?”
面对他一连串焦急的询问,她的眼泪再也抑止不住淌下脸颊。“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忘了你……”声音哽咽而沙哑。
卓斐然的反应是再度将她紧拥在自己怀里。
“我不得不回来……当我一看到新闻,几乎吓掉了半条命!我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害怕妳就这样消失不见……如果妳真有个万一,我知道自己一定会后悔痛苦一辈子!”他一字一句地从肺腑里吐出真心话,低哑的嗓音充满深浓的感情。
“可是你……”她咬了咬唇,欲言又止,而后从他怀里抬起头,泪盈于睫地看着他,再度鼓起勇气说:“别和倩妮姊订婚好不好?我会心碎!”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然后忽然捧起她的脸,俯下头猛烈地亲吻着她的唇,许久才喘着气离开。
“我不会和倩妮订婚了……”他的额头抵着她的,眼神幽幽地注视着她。“这场大火彻底吓醒了我,我根本放不开妳,也不想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和感情,这么说……妳明白吗?”
虽然,发生这样的意外很令人遗憾,但他却很感谢这场大火惊醒了他;前一刻的恐惧欲狂让他彻底明白,没有什么原因或理由可以阻碍他对她的爱!他的胆小和过剩的理智差点让他失去了这一生中仅有的爱恋。
“你……是说真的?不是安慰我?”邵冬妮不敢置信地望着他。
“我是认真的。”他用拇指轻抹掉她颊上的泪痕。“从头到尾,我心里想要的、爱的,就只有妳一个人,一个足足小了我十二岁的少女。”
他的袒裎让她呼吸一窒,只能怔怔地与他对望。
“妳知道吗?第三次见到妳,我几乎就爱上妳了。”他低喃似的继续说着。“很难相信对不对?那时候妳不过才十六岁,我没想到自己竟然会爱上一个年纪小我那么多的女孩。I他的声音低而沉,充满余韵不尽的味道。
“那……现在呢?”她颤抖着双唇问。“你还会用我们之间年龄的差距把我推开吗?”
他温柔地笑了笑:“还记得妳说过的话吗?爱情和年龄是无关的……我爱上了妳,不是吗?”
她忍不住又流下眼泪,不过这一次是喜极而泣的泪水。“我从来没想过年纪的问题,只是当我发现时,我已经好喜欢好喜欢你了,听到你要和倩妮姊订婚时,我难过得几乎要死掉,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感情很淡,会如此爱恋上一个人是她不曾想过的,那种强烈到想独自占有的心情对以前的她而言,就像是天方夜谭一样。然而,事情就这么发生了,他不知不觉渗透了她的生活,也渗透了她的情感,最后还渗透了她的心。
“我真不敢相信妳也会爱上我……妳是这么地年轻……”他抚着她青春柔女敕的脸颊说,语声渐低。
邵冬妮抓住他的手,认真地看着他。“你又要提年龄的事吗?在我眼里,你并不老。”
卓斐然笑了笑,眼里充满爱怜:“妳才十八岁,而我已经三十岁了……我怕妳以后会嫌我老。”
“不会!我不会!”她对着他直摇着头,心急地说:“我听人家说,女人比男人老得快,我们这样刚刚好,谁也没占谁便宜!”
她认真的模样逗笑了他。“妳变了。”他眼神柔柔地看着她说。“以前的妳,对任何事任何人都漠不在乎的模样,我真的很高兴自己在妳心里占有这么重要的位置!”他接着又说,手指抚上她微微发红发烫的脸。“而我也变了。我一直认为爱情并非婚姻的绝对要素,双方有共同的理念与价值观才是最重要的!还记得妳说过的话吗?妳说我看起来不像是会为了爱而结婚的那种人,从前的我确实是,但现在……我投降了!对妳的爱投降,也对自己内心真实的情感投降。”
不再有任何顾虑与挣扎,全心全意爱恋一个人,坦白承认自己的感情,正是他此刻的心情写照。
邵冬妮欣喜地搂住他的颈项,无法言语的她,主动奉上自己的唇。
卓斐然先是一愣,随即双臂一收,将她纤细的身体紧紧揽贴在自己胸怀里,用他炙热的体温温暖她,并以热吻诉说更浓烈的深情。
唇与唇擦出火花,她的全心奉献弥补了经验的不足,任他用绵密的吻与她深深交缠,彷佛要将她深深吻进心底。
男性的热情与经由这一吻有如野火燃烧般蔓延开来,他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在她身上游移,抚过她已然成熟有致的曲线,在深吻和的夹攻下,青涩的她不由自主地逸出细细轻吟……
忽然问,他停止住一切热情亲密的举动。“我不应该这么做的……妳还小……”他在她唇畔申吟着,而后深呼吸一口气,轻轻推开她。
“卓斐然……”邵冬妮双眸微微迷蒙,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妳才十八岁,我必须学着等待。”他在她颊边一吻,很理智地克制住自己的。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和眼里熊熊燃烧的星火,让她骤然明白他所指为何,脸颊瞬间一片臊热,看着他额上细细的汗珠,她忽然觉得害羞起来。
“为了预防万一,我带妳去医院检查一下。”他将滑掉的大衣重新披回她身上,一边准备替她扣上安全带。
“我不去医院!”她按住他的手,神情颇坚持。“我真的没事,实在用不着去医院。”
他看着她好一会,而后轻叹了一口气,像是拿她没办法。“那么,我送妳回邵家。”
她又摇了摇头。“我想要待在这里……”她的目光眷眷地望向车窗外仍冒着浓烟的大厦,喃喃道:“房子里的东西大概已经烧得一丝不剩了吧……”
将她失落的表情看在眼里,卓斐然能体会她此刻的心情,那房子里有她和阮芷芸母女两人共同生活十多年的回忆,如今人不在了,房子又被火烧了,她心里一定非常难过。
心疼地将她搂紧,他柔声说:“好,我们就待在这里,我陪妳。”
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等邵冬妮醒过来时,远方灰暗的天空开始有了一丝浅白。
“妳醒了啊。”熟悉的低柔男声在她上方响起。
她眨眨眼,一时之间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抬眼一望,正好对上卓斐然温柔的眼眸,她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他的腿上睡觉。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她赶紧坐起身,昨夜里发生的一切慢慢涌回她脑子里……她猛地打开车门下车,抬头看向她居住的那栋大厦。
卓斐然跟着下了车,环着她的腰,让她光果的脚丫子踩在他脚背上。
“现在是凌晨五点半,火已经灭了两个小时,我问过警察,肇事者是B栋八楼一个女子,因为感情因素引爆瓦斯自燃,所幸发现得早,除了那位小姐之外,并无其它人伤亡。”
邵冬妮没说什么,只是望着灰暗的天空下那几乎也烧成了一片灰黑的建筑物,整个B栋大楼几乎付之一炬。
没了……她愣愣地发着呆,和母亲共同生活十多年的地方,就这么没了,所有的一切都被一场火烧得精光,那里面的每样东西都蕴藏着珍贵的回忆啊。
“别难过,家可以重新再造;而记忆在妳脑海里,永不会磨灭。”彷佛知她此刻心里所想,他贴着她的颊安慰道。
良久,她才侧过头与他相望,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后,两边的唇角徐徐翘起,拉开一抹清浅的笑意。是啊!记忆永不磨灭,家,可以重新再造:而且,她知道他会一直陪在她身旁,有了他,她什么都不怕!
伸手叠上他环在她腰间的手,她一手指向远方天幕的尽头,微笑地对他说:“你看,太阳出来了!”一缕金光自灰蒙的云层透射而出,冬日的清晨,一轮金阳正准备升上地平线。
天气依然寒冷,但遥远的金光温暖了她的眼,也温暖了她的心。
是的,太阳出来了,又是新的一天诞生,管它过去有多少欢喜悲伤,都让它在阳光下蒸散得了无踪迹吧!
从今天起,她要开始学习创造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