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本来第二天又要偷溜出门,可是不巧被爹抓去耳提面命一番。
说来说去还是要她勤练武功,然后找个大侠成亲!
不行,她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上,才不要被安排成那么畸型;所以在经过一整天的精神训话后,灵儿更坚定了嫁给风流才子左堂衣的信念。
第三天一早,爹和几个江南来的故友欢天喜地出门去了,乐得灵儿手舞足蹈。
等他们前脚一出,她后脚也要跟着开溜之时,却不幸被甫练完飞箭的二哥给逮住了。
“灵妹,你要去哪里?”布类英气飞扬的走了过来,一身劲装,背着箭囊,真是怎么看怎么帅气。
和生性憨厚刚直的大哥比起来,布类显得精明干练多了。
虽然对这个小妹一样疼爱途命,但是布类上小妹当的次数远比布伦少多了。
“我要去……”她一身男装打扮,僵在当场。
“你又要溜去文人馆了,是不?”对于这个妹妹,布类知道得太清楚了。
“我……要去打猎。”她心虚地回道,“二哥,你练完箭了?”
“是,”他上下打量她,“你这模样要去打猎?猎什么?风花雪月吗?”
灵儿干笑,“咳……二哥,我知道你最好了,你一定不会阻止我的吧?”
布类疼爱地看着妹妹,“傻丫头,你明知道爹不会答应你弃武从文的,假如你更喜欢读书的话,我可以帮你偷渡四书五经进来,可是你的志向又不止于此……灵妹,我劝你还是认分点吧,谁教我们是武术传家呢?”
“可是我是个女的,拿把刀跟人家厮杀很难看的。”
“被爹知道我放你偷跑出去,我会被揍得更难看。”布类就事论事,半点儿也不夸张。
“二哥,反正你钢筋铁骨也不怕打,求求你放我出去啦!”灵儿开始撒起娇来。
布类被缠得没办法,他沉吟了半天才勉强问道:“你倒是告诉我,你要去哪里?几时回来?”
她双眸亮了起来,笑嘻嘻地回答:“二哥,我就知道你最棒了,我答应你,我一定在吃晚饭前回来……我先走罗!”
“可你还没告诉我几时回来……喂?灵妹?”布类啼笑皆非,看着灵儿拔腿就跑的模样,好像后头有什么恶鬼在追似的。
难道乖乖待在家里练武,对她而言真是这么痛苦吗?
布类模了模肩上背着的长弓,忍不住笑了。
***
左家大门一打开,堂衣风流翩翩地走了出来。
灵儿气喘吁吁及时赶到,想也不想一古脑扑进他怀中,紧紧抱住他不放。
“师父,你要去哪里?”她一脸理直气壮地问道。
堂衣僵住了,手脚简直不知该往哪里摆才好,浑身肌肉紧绷到差点抽筋。“你……你……”
天下间恐怕也只有她会让他吓到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吧!
她还不知死活,抱着他愈变愈硬的身材大笑,“师父,被我逮到了喔,幸好我来早了一步——”
他勉强把她扳离自己的身体,表情僵硬地开口,“你在做什么?”
“来找你啊!”她天真地回道。
“找我做什么?”
“找你……”她腼腆一笑,“拜师啊!”
其实是追夫啦!呵呵呵……
“我说过了,你还太小,而且我也不会收徒弟的。”
布灵天真有趣,讲话又很好笑,极对他的脾胃,如果有这样的小徒弟倒也是不错的,只是……
他沮丧地想:如果布灵长得像大男人那般雄壮魁梧的话,他或许还可能会收他为徒,至少对他不会有这种可怕的邪念。
“我不小了,我今年都已经——”
“不是这个问题。”他比划着她的身高,“就是……你知道的,太小了。”
小?
她低头看看自己不用束就很扁的胸,很懊恼地搔搔头。“我知道我是木兰无长“胸”,可是这应该不成问题吧?我很有兴趣的,也很有心向学,古人也说过:‘皮之不附,毛将焉存?’,我——”
他提醒,“你要讲的意思是:顶下内容比顶上功夫重要吧?”
“是是是,就是这个意思。”她点头如捣蒜。
他看了她老半天,摇摇头拔腿就走。“你还是回去读两年书再说吧!”
她一慌,急忙抓住堂衣的手臂,“怎么?我讲错了吗?”
“‘毛之不附,皮将焉存?’是唇亡齿寒的意思,你知道唇亡齿寒说的是什么吗?”
“我知道!”她脸红了一下,立刻欢然答道:“就是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意思吗?”
“呃……差不多了。”他摇摇头,黑眸闪过一抹顽皮笑意,“你真想拜我为师?”
她重重点头。
“这样吧,你我约法三章,等到你长得跟我一样高大的时候,我再考虑收你为徒好了。”
他话说完转身又要走,灵儿呆了一呆,哭丧着脸紧跟在后头。
“不行啊,我打十五岁之后就没再长高了,何况如果长得像你一样高大的话,我会被人家笑的。”有哪个姑娘高大到这么离谱的?
他倏然停步,又好气又好笑地斥道:“喂,你不要拐个弯儿来讽刺我,长得这么高有什么不好?像你长得这么一丁点儿,才会被人取笑呢!”
“你不明白,我已经长得够没气质了,”她的意思是温婉美丽,“再长得高大……我……我还不如拿把刀抹脖子算了。”
“有这么严重吗?”他反倒被吓了一跳。
她很认真地点头,“就是有这么严重。”
“呃……”他沉吟了老半天,还是摇头。“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不能收你为徒。”
他迈开长腿继续走,灵儿小跑步地追着他。“求求你收我为徒啦……你还有什么条件?要不然……要不然我缴束修好了,你要多少?一个月五两够不够?”
这么小看他的行情?
二个月五两?柳东镇的柳秀才每个月捧五千两白花花银子过来请我教习,我还不理呢!你一个月五两的束修算什么?”他长笑一声,“问题并不在银子上头,傻瓜。”
“那问题出在哪里?”她呼吸几乎停止,“难道……难道是因为你家中已有娇妻美妾了吗?”
他倏然转过身来,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住她的额头,明亮的黑眸闪耀着莫可奈何,“这个跟那个有什么关系?”
她揉揉被戳疼的额头,埋怨道:“要不然你倒是说出个原因来呀!”
“原因很简单,就是我不想。”可恶!她的话倒是正中他的痛处。
他家中要是已经有娇妻美妾了,还用得着每天无聊到拿工作来当乐子吗?
唉!家中没有个亲亲娇妻,害他觉得夜晚好空虚、白天好无聊,正所谓‘点灯无意思,试酒没心情’啊!
“就为了这个烂原因,你拒绝了一个明日状师的诞生?”她义愤填膺。
他看着她忿忿的脸蛋,突然间笑了出来,赞叹地说:“你对自己真有信心哪!”
“你不会明白我的心情的,我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叹了口气。
再不赶紧加快脚步,她就会胡里胡涂被推上擂台,成为众人比武招亲的战利品了。
她的人生要自己打算,怎么可以壮志未酬“身先失”呢?
还要嫁给粗鲁不文、每天只懂得打打杀杀的武夫……啊……不如让她死了吧!
“傻瓜,就算当不成状师也不至于这么惨哪!”他微笑着,以为她大惊小敝。
“你不会明白的。”她突然脸红了起来,吞吞吐吐地问:“师父……请问一下你娶亲了没有?”
“还没。”他表情忧郁。
“那么……”她表情羞涩了起来,“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他诧异地看着她,“咦?”
灵儿脸更红了,“我……我只是随便问一下……或许……我有认识你喜欢的那种姑娘呢!”
“那倒是。”他满脸遐想,认真地描述:“我的要求不高,只要找个比我小、是个女的、身材凹凸有致、面容比牡丹花儿好看一点点、能吟诗作对、擅琴棋书画……然后跟我谈得来的就好了。”
他的要求真的……一点都不高。
灵儿傻眼了,“呃……”
比他小,没问题。是个女的,这点也没问题。至于身材凹凸有致、面容比牡丹花好看一点点、能吟诗作对擅琴棋书画然后跟他谈得来……灵儿汗涔涔了。
“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是到目前为止因何依旧打光棍儿,这我就不明白了。”他很哀怨。
一切都是命运捉弄人哪!
“不知道师父是不是已经有心目中的人选了呢?”她担心地问。
“有。”他灿烂的笑容让灵儿心脏一揪,“当今圣上的小鲍主温柔美丽、多才多艺,若有幸能求得公主垂青,我想此生无憾矣!”
灵儿脸一阵红一阵白,一颗心直往下沉。
“你……喜欢公主?”她嘴唇微抖,无助地板着手指头。“真的吗?”
堂衣点点头,却是叹了口气,“只可借公主乃金技玉叶,我就是有心凤求凰也无能为力。”
她沉到谷底的心儿又苏醒了过来,卜通卜通地狂跳,“这么说来,你目前还是没有心仪的对象罗?”
“没错。”他有点好奇,“你很关心我的婚事,为什么?”
她的双颊登时滚烫绯红起来,万分心虚地说:“因为我……我……”
“嗯?”他挑眉。
灵儿不知打哪儿窜出一个疯狂的念头,她还来不及细思,冲口就说:“因为我妹妹早就心仪你很久了,所以我想把妹妹介绍给你。”
他睁大了眼睛,笑容跃上了眸底,“你妹妹?该不会尚在襁褓中吃女乃吧?”
“我妹妹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还是孪生儿。”事已至此,她只得硬着头皮大吹牛皮,“若说起我妹妹,长得国色天香、倾国倾城,举凡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无不精通,而且个性温柔婉约、楚楚动人,说有多美就有多美啊!”
虽然她说得很夸张,但是堂衣却愈听愈高兴……
是小布的孪生妹妹,那么长得就跟她很像罗?如果说真能够介绍他俩结识的话,窜流在他骨子里头的疯狂遐念就可以正常转移到布家小姐的身上了……
一想到自己可以恢复正常,堂衣头点得跟什么似的。
“好——”他话还没说完,眉头顿时一皱,“等等,你不是曾经说过,你家中上有老父与两位哥哥,从哪里又冒出一位孪生妹妹来?”
她没想到他的记性这么好。“因为……因为我妹妹不是我爹生的……这个……”
“嗯?”他愈听愈怀疑。
她心急如焚,拼命搜寻着合理的解释,“不是不是,是……我妹妹自小体弱多病,然后……然后有个道上说,她一定得在白衣庙住满十八年才能月兑离病厄,所以……我妹妹现在人在白衣庙,并不和我们一起住,就是这样。”
她的谎话七零八落的,连她自己都讲得好心虚。
可是没想到堂衣竟然相信了。
他脑袋瓜是这么想的——
“倾国倾城又弱质似柳,果然自古红颜多薄命,”他眼神温柔似水,“如果能有这个机会结识她,我必定倾尽全力照拂珍宠,让她衣食无忧、欢乐无愁……”
他眼底的款款温柔如江水一波波向她袭来,灵儿怔怔地看着、听着,心底陡然嫉妒起了那个虚构的“孪生妹妹”。
终其一生能够得到这样一个伟岸男子的深情,纵然红颜薄命又有何妨呢?如果能够蒙他如此宠爱,就是要她立刻死了也愿意。
“令妹的遭遇令人同情,只是这么多年来,你家中从没人过去照顾她吗?”
“有……当然有。”她悄悄吞了口口水,“家中就我和她最谈得来了,所以我才知道她很喜欢你。”
懊死!话好像愈扯慰远了,到时候看她该怎样圆这个谎?
“她怎么会知道我的?”他紧紧张张地问,心下有些忐忑害羞。
“你是京城第一状师,鼎鼎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她痴痴地凝视着他。
只是她的一片深情,他怎么也看不见。
堂衣兴奋极了,开始打算着,“是大家谬赞了,不过白衣庙在何处?我几时得见令妹仙容呢?”
“什么时候!”她又伤脑筋了。
到哪里变出一个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样样精通的国色天香呢?
“该死!我惨了!”她低咒自己,头开始痛了起来。
“小布,几时可以帮我介绍今妹呢?”堂衣兴致勃勃地问。
她头皮发麻,“等……到你收我为徒之后。”
他一怔,眸光炯炯,似笑非笑,“原来你设陷阱给我跳?不过很可惜,我这人生平最不喜欢被设计,如果还要交换条件的话,那就算了。”
她没想到他这么有个性,急得再一把抱住他的腰。“哇,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堂衣被紧紧抱住腰间,整个人一愣,本能地低头看着眉目如画、小脸痴求的灵儿。
男“男”授受不亲,他原想推开她的,可是她的脸庞有着怯怜怜的求恳神情,柔弱得像朵雨中杏花——他心神一震,痴痴地瞅着她,一时之间口干舌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轻轻地扶起了她的脸蛋,不能自己地凝视着她黑亮的眸子。
这样清灵澄澈的一双眼眸,却被轻愁笼罩,满满都是泪雾烟波,晶盈的玉珠在她眸底滚动着,仿佛随时有溢眶坠碎的危险。
他从未在任何女子脸上见过这般揉碎心魄的美丽。
“我的心好乱,头好病,我完全不知道我在干嘛,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灵儿心恼神伤地低喊着。
“别哭。”他手足无措了,要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闹了个手忙脚乱。“唉,你千万别哭……”
他的胸膛好温暖、好有力、好安全……灵儿这些天来来回回、反反覆覆的愁绪像是有了依归,偎着他坚硬的胸膛,不知怎地大声哭了起来。
不说还不想哭,被他这么一说,泪水倒是找着了溃堤的缺口,汹涌恣意地冲出她的眼眸。
“哇!我好可怜啊!”她哭得凄凄惨惨,拼命把眼泪鼻涕尽往他衣衫上又搓又揉。
堂衣只得无助地抱着她,挤出笑容来应付四面八方投注过来的好奇眼神。
“他是我弟弟,刚被姑娘甩了,所以才会哭得这么伤心。”他连连解释。
四周的路人这才了然地点点头,面带同情地走开。
天,这可是大街上呢!避他三七二十一,先把布灵带走再说!
他只得边安抚边“架”着她迅速逃离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