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个晚上,弥芽莫名其妙地失眠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就是无法平静的闭上眼睛睡着,她眼前不时浮现元达黑蓝深幽的眼眸,还有那笑起来独特的笑窝。
饿也失常,饱也失常,她的压力失调症候群恐怕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严重。
直到天蒙蒙亮,她才勉强合眼,可是闹钟准时在七点半疯狂响起,差点把她吓得摔下床。
“天啊!”她无力地按掉闹钟,挣扎起身。
弥芽下床经过梳妆台的镜子时,无意间一瞥,又被惊回到镜子前。
般什么?以她现在这副两眼无神暗青、面容憔悴又披头散发的鬼样子,恐怕上班的第一天就被砍头了。
她需要超强的魔法才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看看她的梳妆台,除了一瓶化妆水、乳液与一把梳子外,其它的化妆品全无,她甚至连管口红都没有。
朴素不起眼的打扮在电台主持节目,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是若要成为随时跟在总经理身旁的特别助理,她的便宜地摊货牛仔裤和毛衣绝对不会是最好的服装。
“真要命。”她捂着额头,痛恨自己为何昨天没有考虑去买些行头呢?
她唯一一件洋装还是死党银当和荔女结婚时被迫买下来的。
事到如今,她也别无选择了。
梳洗过后,弥芽将及肩直发绑成马尾,露出一张干净清秀的小脸,三百多度的近视眼镜也摘下,并且换上那件鹅黄色的洋装。
洋装样式很简单,在腰际处系了条金色蝴蝶结带子,有种典雅的味道。
穿这套吃喜酒的衣服……会不会太隆重了点?
她叹了一口气,拿起上课用的咖啡色笔记型计算机包包,就这样走出卧房。
“小芽,妳要去上班啦?”双鬓银灰的老壮汉一身肌肉看得出来是海军蛙人队出来的,只可惜他威风凛凛的外表被身上穿著的哆啦A梦围裙减弱了不少气势。
“对,爸。”弥芽瞥见他手上的馒头和花卷,信手拈了一颗。“早餐我在路上吃,你自己在家里要当心点,如果有人来推销东西的话……”
“就说我们家不需要。”艾国叹了一口气,忧郁地蹙起灰眉,“小芽,连吸尘器都不准买吗?我觉得近日家里的灰尘多了点……”
“什么都不准买。”她警告。
爸爸空有一副威吓人的外表,事实上心软得要命,凡是敲他们家门的推销员都能在这里卖出一堆杂七杂八有用没用的商品,诈骗集团更是得手了不只三、五次。
幸亏家里的地契、房契和存折都锁在一个只有她知道的地方,否则难保哪天老爸的所有老本都会被骗光光。
“好——吧。”艾国委委屈屈道。
“太闲就去找甄伯伯、鲍伯伯、郝伯伯聊天下棋、嗑瓜子。”她挥了挥手,嘴里含着花卷咿唔不清。
“妳上班也要小心哪。”
“知道。”话声方落,弥芽已经走出老远了。
鲍车很挤,天气太冷,身上的裙装别扭到她很想骂人,但是她心里依旧充满喜悦与期待。
摇摇晃晃中,终于来到了“达文西”广播公司大门口,弥芽仰望着这栋再熟悉不过的建筑,心底却涨满某种异样特殊的热潮。
从今天开始,她不再只是一个时段的节目主持人,她将成为“达文西”正式的员工。
警卫和管理员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纷纷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什么都别问!”她尴尬地扯了扯裙子。
“今天早上太阳肯定打西边出来。”管理员信誓旦旦的对警卫说。
“我也有同感。”
她翻了翻白眼,摇摇头走向电梯。
弥芽在八点五十分到达二十八楼,她一踏出电梯门,就接触到美女秘书不友善的眼光。
“妳来这里做什么?”美女秘书全身戒备。
“上班。”她挤出一朵笑,“请多指教。”
“妳搞错了吧?妳是节目主持人,应该在二十楼以下的楼层,上来最重要的决策中心做什么?”美女秘书嗤鼻道。
弥芽有预感,以后别想和美女秘书滋生太深厚的同事情谊了。
“卫总经理要我今天报到,担任他的特别助理。”她简单的解释。
“什么?!”美女秘书花容失色。
“特别助理。”她比比自己,“就是我。”
“怎么可能?妳……”
“早安。”元达神清气爽地自另外一部电梯中走出,黑色衬衫配上开希米尔羊毛背心,流露出时尚又具质感的现代成功年轻领袖的气质。
弥芽发觉自己的心跳加快,她忍不住悄悄用一手压住胸口。
“总经理,早安。”她的声音不稳,微微颤抖。
冷静啊!
“妳来了。”他点点头,神态平常,一点都没有她想象中的兴奋。“阿May,这位是艾弥芽,我新的特别助理,以后还要妳多多指导她。”
美女秘书的笑容从冷冻库瞬间变成了三百八十度的烤箱温度,重重地点头。
“总经理,我一定会的。”
弥芽冷眼旁观。啊,又是一个拜倒在卫元达西装裤下的女子。
“小艾,跟我进来。”他转身就走。
“啊?是。”她差点反应不及。
待进了总经理办公室后,她小脸情不自禁微微泛红,想起昨晚的“汉堡约会”。
“这是我十点半开会要用的资料,去影印二十份。还有,我早上习惯喝两匙半不加糖、不加女乃精的曼巴……”元达坐入真皮皮椅内,神情淡然地开始吩咐。
“曼巴是什么?”
他睨了她一眼,微带谴责与失望地道:“曼特宁加巴西,咖啡豆都在吧台,妳会煮咖啡吧?”
“如果我说我不会,你会立刻开除我吗?”她讪讪问道。
还要会煮咖啡?早知道她就先去咖啡馆打几天工。
他表情紧绷,“跟上司讲话最好不要耍嘴皮子,如果妳不想成为一个真正专业的OL,可以现在就告诉我。”
弥芽一凛,胸口抽紧了紧。“对不起,总经理。”
“煮完咖啡后到二十一楼大会议室,准备咖啡与茶点,在十点半部门会议以前要弄好。”他面无表情地交代完后,就低头专注地处理起公事。
她小嘴大张,傻在当场,一时之间难以回过神来。
这……这落差太大了,昨晚的他跟今早的他,判若两人。
她万分怀疑卫元达是不是有个双胞胎哥哥或弟弟?
“妳还待在这里做什么?”他有一丝不耐烦地抬头看她。
“呃,抱歉,我马上去做。”抱着他丢来的资料,她有些不知所措地退出办公室。
二十八楼很大,她着实花了几分钟时间才找到复印机。
“待会去十七楼送文件。”阿May高傲地晃进来,神气地下令。
“为什么?”她专心地印着资料,头也未抬。“我的职位应该不是秘书特助。”
“妳以为特别助理是干什么的?就是在二十八楼打杂跑腿。”阿May幸灾乐祸的公布答案。
“是为总经理跑腿,不是妳。”她特别指出这一点。
虽然她今年只有二十岁,但不代表她会蠢到被狐假虎威的家伙支使得团团转。
“哼,妳嚣张什么?总经理说了,要我好好『指导』妳,那就表示妳也得听我的。”阿May双臂环胸,愉快地道:“不信?妳可以去问他。”
“不用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把抓过文件。
看着阿May趾高气昂的离开号她忽然感觉到这份工作比预期中的还扎手,卫元达前后不一的态度,女秘书摩拳擦掌的样子……
弥芽发现自己好象掉进某个陷阱了。
“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知难而退。”她用力地打开复印机盖子,再换上另一张资料纸,揿下键。
一整个上午就在影印、煮咖啡和跑腿当中度过,她几乎忙到没有时间停下来好好喘口气,更别说能够坐在座位上一秒钟了。
直到十二点的铃声响起,弥芽及时将元达去开会前吩咐的一份数据装订好,放在他桌上。
她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目光瞥见桌上典雅时尚的钟面时,顿时一惊——
“糟了!”
她还有节目要主持呢!
弥芽用跑百米的速度冲向电梯,可恶的是现在中午吃饭人潮拥挤,每一部电梯里都是人。
她只好咬牙推开逃生门,一路冲下楼梯。
等推开十楼那熟悉的彩色玻璃门时,她已经气喘吁吁到险些软脚跪倒在地。
“小艾!妳终于来了!”小唐正在跳脚,一见到她不由分说将她推进播音室里。“片头音乐我已经先帮妳放了。”
弥芽惊魂未定地点点头,对小唐比了个感激的手势,赶忙坐入熟悉的座椅中,调整一下面前的麦克风。
能够再度坐在麦克风前的滋味真是棒极了!
“这里是PM99.8达文西电台,我是『蔷薇心事』的DJ小艾,在每个星期一到星期五的中午十二点至两点,和您在空中分享心情点播。”她憋着气,努力让声音柔和平缓地道:“首先,让我们来听一首热情奔放的森巴情歌……”
在音乐进行间,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妳怎么了?小唐写大字报问她。
弥芽摇摇头,用嘴型道:一言难尽。
此刻线上已满,她排开一切杂思,在音乐尾声前接了第一通电话。
“哈啰,我是小艾。”
“嗨,我……我是台中的小凤。”一个闷闷不乐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难掩的紧张。
“小凤,妳好,妳今天想点播哪一首歌曲送给谁呢?”她温柔轻悦地问道。
“我想要跟我男朋友分手,妳觉得点哪首歌送给他比较好?”
“李宗盛与陈淑桦的『你走你的路』?”她提议。
小唐在玻璃那头噗地一声,强忍住呛笑。
弥芽假装没看见她失态的行为,继续温柔地道:“当然,这纯属我个人的意见。”
“他老是瞒着我泡别的妹妹,已经不只两、三次了,每次被我捉到都说绝对会改,可是每次还是狗改不了吃屎。”小凤伤心又愤慨地道。
“亲爱的小凤,绝大部分的男人是一种勇于认错绝不改过的动物,他们是生理性的动物,常屈服于下半身的冲动。”她不是故意要这样偏激的,但是实话不实说,实在太痛苦了。“妳必须认清这一点,道歉只是另一次出轨的开始,这种事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然后没完没了。”
“妳说得很对,我男朋友就是这样。”小凤在电话那头点头如捣蒜,愤然道:“一开始我以为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甚至认为会跟他到天长地久。”
“世事多变化,爱情尤其是最容易变质的一种感情。”弥芽语气平静地道,“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活在当下,爱情来的时候尽情享受,走的时候就姿态潇洒点放手。”
“妳讲得很有道理,可是……可是我舍不得,又好难过,我们曾经是那么快乐……”小凤低低啜泣起来,再多的愤怒也无法取代受伤的心痛。
“我了解妳的心情。”她温柔地道:“但是妳打算永无止境地下去吗?”
“我……”
“妳可以选择伤心、不舍,但是有尊严地继续妳的人生,期待有一天或许有个男人会爱妳、疼妳,又对妳从一而终。”虽然她个人是很怀疑男人天生喜新厌旧的DNA会有重组改变的一天,但是总可以期待奇迹发生。“也可以保持原状,一次又一次原谅,一次又一次伤心。”
“我……”
“相信我,有的时候心太软并不是件好事。”
看她自己就知道了,昨晚一时心软接受了汉堡约会,一觉醒来后发现对方眼底的温柔全不见了,只剩下陌生人与公事公办的态度。
弥芽闭了闭眼睛,暗暗低咒——该死的,她到底在想什么?到底在期待什么?
她和卫元达之间本就除了公事外,其它什么都不是。
“小艾,我觉得妳好温柔又好冷静喔,真希望我在处理感情的事情时也能像妳那么理智从容。”小凤吸吸鼻子。
弥芽苦笑,她也希望自己真能这样。
“小凤,我们都是在跌跌撞撞的经验中模索,找出最适合我们的方法。”她柔声地道,“妳可以慢慢思考究竟要怎么做,但是请妳记得,一定要多爱自己,还有,继续收听属于我们的『蔷薇心事』。”
小凤破涕为笑,“我一定会的,我天天都听,也最喜欢妳的节目和声音了。”
“非常谢谢妳。”弥芽心底一阵安慰,真希望卫元达此刻也在收听这个节目。“我想点一首歌曲送给妳,曲名是气爱在我们这边气希望妳会喜欢……欢迎妳下次再call-in进来和我们分享,我衷心期待届时能听到妳快乐的声音。”
“谢谢妳,小艾。”小凤感动极了。
“不用客气。”
清灵悠扬的女声款款抚慰着人们的心灵,告诉着——
“给我看人们对朋友伸出了双手,给我看一个被击败的人再度站了起来,给我看一个带着朴素眼神的笑容,如果真给我看到,我会说,爱是在我们这边的……我们都在同一班列车上头,希望也由此开始了……我会说,爱是在我们这边的……”
在两个小时节目中,弥芽分享并给予听众许多按捺不住的意见和想法,当然照惯例也接到了几通疑似性骚扰的电话,一开始的浓重喘息声绝不容错认,对付这类电话她二话不说就砍掉,将机会让给另外的call-in听众。
在节目进行中,她不可避免地感到心慌与情绪负担,但“蔷薇心事”是她最在乎与最爱的东西之一,这种又爱又恨又怕的情绪真教人不好受。
再加上她现在有广告业绩的压力,以至于两个小时中她几乎是紧绷着神经,浑然忘却了吃午饭这回事。
两点钟一到,她收拾着笔记,苦笑地自言自语道:“我真是爱死了这种压力紧凑的日子。”
“小艾,我听到一个最新的传言。”小唐迫不及待对她说,“总经理……”
“总经理特别助理。”弥芽承认,有一丝疲惫地道:“传言没有错,我今天开始担任这个特别助理,不过也没什么啦,就是打打杂、影印资料什么的……哦,还有,我现在知道『曼巴』是什么东西了。”
小唐嘴巴大张,半天合不上。
“详细情形以后再跟妳说,我要赶回去上班了。”她分分秒秒都不能浪费,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哈啦个半小时再离开了。
小唐还来不及回答,弥芽在门口碰见了一脸古怪的苏娜娜。
“嘿,有流言说妳……”
“娜娜,下次见。”她迅速一点头,夺门而出。
等她死命赶回二十八楼时,阿May一脸乐歪了的表情看着她。
“总经理要妳马上到他办公室报到。”她兴奋地宣布。
弥芽脚步没有半点停顿,和她擦身而过。“我猜想得到。”
推开总经理室大门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我来了。”
元达看起来有种午后的佣懒性感,但他眼底毕露的精光绝不松懈。
“妳的文件少影印了一份。”他开门见山地道。
她胸腔微一紧缩,“对不起。”
“所以在会议上,我被迫让十一楼和十二楼的死对头主管挤在一起,共看一份文件。”他耸起一边的眉毛,表情很不满意。“妳真该看看他们恨不得扑过去咬死对方的情景。”
“我的错。”她咬牙认错。
但是她记得自己明明影印了二十份,为什么会少了一份?难道是……
她有一丝怀疑地望向他。
“妳怀疑我故意扔掉一份好冤枉妳?”元达像有读心术。
“呃,没有。”她心虚地低下目光,“我没有这个意思。”
“妳凭什么认为我像那种心理变态的上司?”他低沉的语气里有一丝咄咄逼人。
弥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想解释,无法澄清,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又饿又累又紧绷,还有……他锐利不友善的眼光戳剠得她一颗心莫名悸痛了起来。
“对不起,我没有那个意思。”她抿唇,再度道歉。
“我知道节目DJ通常个性比较烂漫,但是这样的态度最好别在正式职场上山现。”他毫不留情地说。
“对不起。”她眼窝危险地发热起来,花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咽下湿润的泪意。
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回去妳的座位吧,有一份文件妳要重新誊写,打好后放我桌上。”
她咬紧牙根,转身离去。
“我没有听见妳说好。”
“好的,总经理。”她的声音自齿缝中进出。
“好了,妳可以下去了。”他像是撵走一只讨人厌的苍蝇般,说完后目光又盯回计算机屏幕。
弥芽回到外头她的办公桌,总算能够坐下来了。
可是看着她的办公桌,很难相信这是她第一天上班——
上头堆满了厚厚的文件和资料,有她看得懂的,也有她根本是一头雾水的。
但是她不可能这样就被击倒,就像中午播放的那首歌词一样,被击倒的人要再度站起来。
于是她慢慢做,从急的、赶的与她看得懂的先做,不熟悉的就摆在一边,等到她有体力和美女秘书舌战的时候再顺便问吧。
弥芽饿到前心贴后背,但还是硬撑着在六点下班钟敲响以前把所有案头上的东西都赶完了。
在这里做一天,远胜于她在学校听课一年。
虽然很累,但是得到了很多实战经验与学习的机会。几个小时前她还对卫元达恨得牙痒痒的,现在却觉得有一点感激他——也就只有那么一点而已。
“终于下班了。”她起身伸展酸疼不堪的身体。
桌上的内线电话亮起,她伸到一半的懒腰蓦地僵住,忐忑不安地接了起来。
“我是小艾。”
“订伊凡斯餐厅今天六点半的位子,两个人。”是她那个魔鬼……呃,总经理低沉充满男人味的声音。
“好的。”弥芽心底有抹不是滋味,忍不住揣度他是不是要跟情人或情妇共度浪漫的晚餐。
可恶!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弥芽剎那间被自己给惊呆了。
她……她在吃什么莫名其妙乱七八糟的醋啊?
“醒过来,醒过来,妳一定是饿昏了的关系。”她猛然甩头,脑袋都快晃掉了。
她一手揪住头发——好让自己清醒点——一手打电话询问查号台,然后再打到餐厅订位。
等到电话打完后,她赶紧收拾东西提起包包就要逃离现场。
二十八楼的磁场肯定跟她不太合,下班后宜速速离开为上策。
“艾弥芽,妳要去哪里?”
她才跨出一步就被充满权威与性感的元达逮个正着。
弥芽硬着头皮转过来,低垂眸光道:“秘书小姐下班了,我想……我也应该可以下班了。”
他闲闲地靠在门边,“哦,谁告诉妳的?”
“咦?”她猛然抬头瞪着他。
“妳是我的特别助理,我都还没走,妳要走到哪里去?”他露齿一笑,神态轻松不少。
她眨眨眼,心底隐约怀疑他是不是有双重人格?
“总经理,我晚上还要上课。”她皱眉,大声地道。
“妳今晚没课。”
“你怎么会知道?”她警戒地盯着他,后退了一步。
他微微一笑,“我是妳的老板,当然要全盘了解妳的工作与学业进展。”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她强忍住对他比出中指的冲动。
“总经理,就算我今晚没课,你和……亲密友人有约,我这个特别助理也不好继续跟在你后面吧?”她哼声道。
也许是因为上班时间已过,也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又变回那个她熟悉的卫元达,弥芽也有一些些放松,敢直述胸臆间的不爽。
他又露出那种她所谓的乱笑了,而且还笑得她一颗心胡乱跳动,连连漏了好几拍。
她本能地再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背后已抵到墙壁。
元达缓缓走向她,优雅的动作如林间即将展开狩猎的黑豹,眼底那一簇闪闪发亮的火焰诱人而危险……
她的心慌乱成了一团,双脚虚软,小手不知所措地轻颤着。
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她长得那么安全……弥芽拚命安慰自己,却压抑不了内心莫名燃起的熊熊渴望和期待。
她想要“有事”!
终于,像是经过一个世纪,又像是只有几个喘息问,他走近她身前……非常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像是一头鹰隼盯着猎物小鸡。
如果她是鸡,弥芽觉得自己是一只异常兴奋希冀的鸡……她屏住呼吸,连动也不敢动。
他黑蓝色若神秘海洋的眼眸紧紧地锁住她的,不容她逃避调转视线。
“妳冷吗?”他低沉轻柔地问。
“什、什么?”她脑子只剩一堆浆糊,几乎无力思考。
他缓缓弯下腰,凑近她耳畔轻呵着气,“妳在颤抖。”
“颤……对,冷气太冷了。”她胡乱回答,试图找出理智抗拒这脸红心跳迷魂蛊惑的一刻。
“知道吗?我在见到妳的第一眼,就想做一件事。”他在她耳垂处低语。
她耳畔和粉颈处掠过了一阵酥麻的战栗,陌生却又诱人至极,她已经完全无法思考。
她虚弱地闭上眼睛,“什么事?”
他的嘴唇倏地转个方向,封吻住了她的唇——
轰地一声,弥芽脑际里像是有万束烟花齐齐爆炸开来,心跳如狂、头晕目眩,唇瓣滚烫、呼吸浓重……她的双脚蓦地一软,整个人往下滑跌。
他的铁臂及时搂住她的腰肢,将她的身体压靠近自己,每一寸肌肤、每一寸神经、每一寸感官知觉——
他的坚硬与她的柔软完美无瑕地贴合得紧紧的,弥芽情不自禁逸出了一声喘息的申吟。
这一声娇吟几乎令他失控。
元达血脉偾张,呼吸粗浊起来,加深了这个吻,火热需索迫切渴望,他深深吸吮交缠着她的唇与舌,一次比一次更深入辗转汲取,像是要将她所有的柔软和香气与灵魂全数烙印入他的每一个呼吸、每一寸身体里……
弥芽觉得她快晕过去了,谁想得到她的初吻竟然会这么狂野火热……咦?
她猛地大惊,迅速清醒过来,开始用力挣扎蠕动起来。
“嘘,别动!”元达倒抽口凉气,紧紧地压住她的身子试图灭火。
她的蠕动将他的身体撩拨到濒临失控的边缘,要命,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弥芽喘着气,脸色发青,“放、放开我,这……这算什么?”
他们居然接吻了?!
“别问我,我现在还无法思考。”他把头深深埋在她柔软幽香的颈肩处,声音沙哑颓然地道。
她心一软,随即又咬牙猛推他。“不要装可怜了,你到底为什么吻我?”
是他说她很安全的,不是吗?今天一整天又待她像仇人一样,现在却吻了她?这是什么跟什么啊?
他终于抬头,黑眸里闪过一抹顽皮的光芒,“我可以说是因为妳太迷人了吗?”
“屁啦!”她说完忙捂住嘴巴,惊慌地瞪着他,“都是你,害我骂粗话。”
他却笑得好不开心,“原来艾小姐也有这么豪迈粗犷的一面。”
“你不准跟任何人说我骂……那个字眼。”她警告。
元达在胸膛前划了个十字,“保证不。”
弥芽觑了个机会自他腋下钻了出去,逃月兑成功后这才吁了一口长长的气。
“总经理,请自重。”她恶狠狠地道。
“很难耶。”他凝视着她,笑容诱惑。“只要看着妳,我就很难控制自己。”
“你疯了。”她心脏怦怦狂跳。
“好吧,我会尽量自制。”他有一丝忧伤地微笑,“妳不喜欢我的吻吗?”
弥芽满脸通红起来。开什么玩笑?就是因为太喜欢了,所以才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总经理,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随便乱吻我了。”她义正辞严地道,也同时暗暗警告自己。
上班的第一天,情况就搞得这样复杂,完全教她不知所措。
元达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笑吟吟地道:“准备好吃晚餐了吗?”
“晚、晚餐?”
“在伊凡斯餐厅。”他模模她的头顶,“妳忘了吗?”
“那个餐厅订位是你……和我?”她难掩心头的喜悦,却又连忙摇头,硬着心肠道:“不不不,你搞错了,我不会和你去吃晚餐的。”
“为什么?”
对啊,为什么?她反问自己。
“因为……因为不合规定。”她情急间冒出了一句.
“我和我的特别助理一起吃晚餐,有什么不合规定?”他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不谈办公室恋情……”
“谁提到办公室恋情了?”他一脸不解。
她接下来要讲的话全卡在喉咙里,突然间有种被强烈戏弄的感觉。
弥芽脸色一沉,声音变冷了,“我应该下班了,再见。”
她抓过包包转身就要跑,深深的难堪与羞愧在胸口汹涌鼓动着,她鼻头发酸,却更想猛捶自己的脑袋。
她究竟在搞什么?怎么会让这一切发生的?
弥芽才跑了几步就被一股强径的力道往后拖,被迫跌回了他怀里。
元达臂弯稳稳地环紧她,在她耳边轻笑了起来,温柔地道:“妳还不能走。”
“谁说我不能走?”她拚命控制紊乱的呼吸,还有月兑了轨的狂乱心跳。
弥芽试图忽略他温暖有力的手臂环抱在她胸前,造成了多大的震撼与酥麻战栗。
“我欠妳一顿晚餐。”
她身体又开始发热、发软,急促地咽了口口水。“我想应该没有……不,是绝对没有!”
“妳中午赶着主持节目,一定没时间吃饭,我有些良心不安,所以我的确欠妳一顿饭。”他笑得好不诱惑,“别拒绝我好吗?”
她心脏怦怦乱跳,咬着牙道:“没有这回事,多谢老板的关心……再见。”
她二话不说硬扳开他的咸猪手,拉起包包却猛然扫中他英俊的脸庞——
“噢!”他捂住鼻头,一声惨呼。
弥芽整个人瞬间僵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愧疚得要命,可是脚下动作却不敢停顿,依旧往大门方向逃去。
等到鼻端的痛楚缓缓消褪后,元达抬头想要唤住她已经来不及了。
“妳如果急着回家,只要讲一声就好了。”他揉揉鼻子,叹了一口气。
情况比他意料中的要扎手,但也更有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