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然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花了宝贵的十两银子,小冬摇身一变成了个娇美动人的姑娘,穿着件雪白宫裳,领口袖子绣着朵朵淡紫小菱花,裙襬曼妙摇曳生姿,绣花鞋上缀着的小紫绒球随着她的步伐可爱地摇动着。
她忽然发现街上的人都不禁多望了她两眼,眼底闪着掩不住的惊叹……小冬蓦然信心大增了起来。
从来就没有这样打扮过自己,可是只要想到阿飞哥哥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该会有多么的惊艳?她的胸口就塞满了热呼呼的感觉,又甜甜地在四肢百骸散放了开来。
想象着他惊喜激赏的眸光,她又大手笔地挑了一支金凤钗,还有瓶瓶罐罐的香粉胭脂。
小冬抱着女孩儿家装扮自己的武器,飞奔进客栈大门,店小二们正忙碌的布置客栈,掌柜的则是盯着进度,根本无暇注意到那一团雪白色像兔子咻地冲过去的影子是什么,自顾自大声呼喝“手脚俐落点啊!”、“都给我机灵点!”、“哎哟!币歪了!你这蠢蛋!”
小冬打开香粉盒子,不由分说地全往脸上抹去,这还是她这辈子头一次妆点自己,所以根本不知下手轻重有天壤之别,只见她把香粉厚厚地抹满整张小脸,接着拿出胭脂片,嘴巴啊地大张压抿了上去,待松开时,火红的小嘴登时变成了三倍大。
偏偏坑人的铜镜映照出的人影模模糊糊,只大概看出了个轮廓,她也不细究自己的妆到底有无问题,便强捺着喜悦迫不及待的走下楼。
“曹姑娘,统统都弄好了,可累得老朽我连口茶都没法……噗!”掌柜的刚吸进嘴里的茶水喷得老远,满面惊骇地瞪着她。
“就是说嘛,我们可以说是很……哎哟我的娘呀!”
伴随着惊叫声而来的是椅子、梯子和店小二们乒乒乓乓摔了一地的巨响。
“你们见鬼啦?”小冬恼怒地皱起眉头,丹凤眼不爽地瞪着他们。
啧!这辈子没见过真正国色天香的美女吗?
也难怪啦,宁凤城虽然不小,可也不怎么大,居民们的眼界有限,无缘得见够资格称得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绝色。
她没好气地抬脚跨过地上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呃,是身体,来到一张上头摆着奇形怪状绿色物事的桌子边,疑惑地挑起眉。
“掌柜的,我明明托你放的是花团锦簇的花儿呀,可桌上摆的这一堆是什么东西?”她瞇起眼仔细端详,奇怪,怎么越看越眼熟?
掌柜的强忍住惊吓,有点不好意思地模模头,讪讪然解释。
“曹姑娘,是这样的,我知道妳要的是花,但是大冬天的临时去哪儿找花?不过妳放心,这颗包心菜是我老婆自个儿种的,保证新鲜翠绿、生意盎然,放在这桌上绝对是生色不少呀!”他殷勤地道,“而且妳没听过最近流行在城里的那首曲儿吗?”
“什么曲儿?”她愕然问道。
“包心菜是种大好菜,姑爹姨妈抢着栽,别的都不爱!别的都不爱!就怕郎不给采,青春年华,你要珍惜它……”掌柜的边唱边手舞足蹈,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小冬好想哭,但更想抓起“新鲜翠绿、生意盎然”的包心菜往掌柜的嘴巴里塞去。
唯一阻止她这么做的原因是她一身秀气婉约的女装打扮。
“掌柜的,除了包心菜外,应该没有什么是跟我当初交代的不一样了吧?”她咬牙切齿,勉强挤出声音。
“没问题,其他的大大没问题!”掌柜的殷勤陪笑。“您看,这满桌的好酒好菜全是本店大厨精心之作,琵琶鸡、五柳鱼、东坡肉、口磨蒸鸡汤、蒜白青江菜、笋丝焖蚝菇、相思糯米球、桂花枣仁包……色色香、味味美,包管您吃了还想再吃。无论是婚丧喜庆大宴小酌,都是信心的保证,最好的选择!”
“明白了、明白了。”她揉了揉眉心,就看在菜肴着实色香味俱全的份上,马马虎虎算了。
“曹姑娘,妳觉得除了菜之外,本店的精心布置如何呀?”掌柜的忍不住炫耀了起来。
小冬抬头环顾四周,眼珠子差一些滚了出来,随即气急败坏大吼起来──
“这堆粉红色的大蝴蝶结是怎么回事?”
梁柱上、窗台边、门框顶、椅脚下,包括楼梯扶手,都系满了足足有一个人向两旁伸长手臂那般大尺寸的粉红色缎布蝴蝶结花,地上甚至还有条粉红色的“红毯”,上头的图案也全是蝴蝶结花……她眼都花了!
“是这样的,这是本店专门招待顶级贵宾才有的布置哟,上回钱员外的千金出嫁,同我商借这一整套,我还不借呢!”掌柜的沾沾自喜道:“这个点子也只有我这种商业奇才想得出来,曹姑娘,妳说是不是啊?”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如果说他们被她的“艳光”吓到,那么现在她也被他们的“隆重”惊到了,所以一人吓一次,就当打平!
“随便啦,事到如今还能怎么着?”她叹了一口气,“掌柜的,我还是很感谢你的。至于这一切的准备,我也会打点好丰厚的赏银给你和小二哥们。”
“呵呵呵,那就贪财了。”有丰厚赏银拿,掌柜的乐得浑然忘记小冬脸上的“女鬼妆”,高高兴兴地踹醒躺在地上装死的伙计们。“喂喂,上工了,别以为装死就可以躲懒啊!”
小冬好气又好笑,不禁摇了摇头,见时候差不多了,忙在桌边落坐,紧张地等待莫飞回来。
可是一个时辰接着一个时辰过去了,眼看着从晌午等到了过午,然后是午后,最后是黄昏,前来投宿和吃饭的客人只要一踏进门槛就被她的女鬼妆吓跑了,偌大的客栈大堂空荡荡的,只有她和一脸苦瓜的掌柜,更显寂寥冷清。
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呢?
就算知府大人和一干人等簇拥着他要签名,也该签完了吧?
天都黑了,月亮也都出来了,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小冬满心热情和期盼逐渐随着辰光流逝而冷掉了,不胜寒苦地环臂抱着自己,却还是驱逐不出深入骨子里的悲伤和寒意,推却不散胸口椎心的翻绞和痛楚。
他真的太快乐了,所以快乐到把她忘了吗?
“呃……曹姑娘,照我看啊,莫公子应当是被知府老爷邀请去吟诗作对了。上次我本家兄弟也是这样,不过那次倒没这么久,只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掌柜的见她脸色苍白、神情凄凉的模样,不禁有些同情,“妳……要不要先回房卸妆,然后好好吃顿饭,我想莫公子不会见怪的。”
她黯然地望向掌柜,小小的脸蛋上,涂成圆圆的红唇和抹上厚厚脂粉的双颊完全失了颜色,凄楚得令人不忍卒睹。
“掌柜的,我长得很丑吗?”她轻声问道。
“呃,当、当然不丑。”掌柜的见她这模样心里一酸,忙安慰道:“妳天真活泼又可爱,怎么会丑呢?”
“可是我一点都不天真活泼可爱,我很坏,我满脑子阴谋诡计,我见钱眼开,我的良心几年前就扔在路上了……”说到这里,她忍不住哽咽了起来。“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因为这样……是我不够好,所以阿飞哥哥才会一转身……就把我给忘了的……”
晌午时分那被遗弃的景象再度浮现在她脑海,她不禁颤抖了起来。
不对,阿飞哥哥不是那种人,他一定是遇到什么棘手麻烦的事,在路上被绊住了。
再不就是发生了什么事……不!老天爷,求求祢要保佑他,千万别让他出什么事。
“要相信他,相信他!他不是那种见利忘友的人,也不是有了富贵浮名就将心头人忘得一乾二净的王八蛋……”她紧紧环抱着自己,语气却好不飘忽脆弱。“可是……我是他的心头人吗?”
一直以来,她理所当然地巴在他身边,汲取着他带给她的幸福和温暖,总以为两人彼此心照不宣,可是仔细想想,她究竟拥有了什么?
他是一个多么出色卓绝顶天立地的好男子,允文允武又善良可爱,反观她呢?
她承认自己不是烂好人,心肠比起他也黑多了,骗起钱来面不改色,每晚还能心安理得的睡得饱又香,还有她的脸皮也比他厚多了,什么肉麻恶心的话都敢讲……但是在他心底,也觉得她是这样子的吗?
“天,我的头好痛。”她捂住脸,疲惫至极的低语。
再继续挞伐自己下去,恐怕她连坐在这儿喘气的资格都没有了。
阿飞哥哥为什么还不回来呢?
她的喜怒哀乐不知在几时,已然系在那个英挺伟岸的男儿身上,这颗心、这缕灵魂早就不属于自己的了。
只有他眼底那两簇灿烂温柔星光,才能照亮她心中的黑暗,驱尽寒冷带来朝阳。
但是她等了好久好久,灯已昏,月已残,他还是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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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飞被灌醉得东倒西歪,最后还被热情的鲁知府带到西厢贵宾房留宿。
他不只一次想起小冬,担心小冬不知回客栈了没有?也担心她是否正在为他担心,可是众人殷勤热切地一杯又一杯的向他敬酒,他完全无招架之力,只能却之不恭的和人一再干杯。
“那个……知府大人,可否让我先回去……”即使他快醉瘫过去,仍旧心心念念不忘小冬。
“回去?不行……嗝!”鲁知府频打酒嗝地揽住他的肩膀,“人家不要你走,不要不要嘛……咱们再来联诗作对,好不好?”
想他鲁姬淡当年在京师可是有名的才思敏捷小郎君,可自从二十岁那年来到宁凤城自县太爷一路干到知府,官儿是变大了,薪俸是增多了,可是知己却变少了,尤其能够和他对文联句的人更少了。
今日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和他一样创意无穷的小伙子,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呢?
“但是……”
“没有但是,总之你就安心在这儿跟大伙庆祝,就当给本官个面子如何?”鲁知府冠冕堂皇地说完后,把一颗大脑袋搁在他肩头上,酒气上涌咯咯乱笑。“来呀!再来一坛,那个谁谁谁,不是说要敬酒吗?现在该谁啦?”
“我!我!我!”起码有百八十人争先恐后的举起手。
莫飞吓了一大跳,下巴都差点掉了。
虽然崇拜他文学才华的人这样多,多到让他有点心虚,但是他又忍不住乐得飘飘然,原来只有七八分的酒意瞬间增强到一百分。
毕竟在春风寨那片文化沙漠里,有一百零九株大字不识几个的“仙人掌”,无论他花费多少心力都是对牛弹琴,但今日在宁凤城众多的百姓面前,他多年来的积怨今日终于得到申诉,真是美梦成真啊!
也就是这份翻涌在胸口的快乐和晕晕然,让他又多灌了上百杯美酒佳酿,他在醉倒前最后一次想起小冬时,对她的担心逐渐模糊掉,然后他就往后栽倒,人事不知了。
直到天光大亮,暖暖的冬阳自窗外照射到红眠床上,莫飞才自沉沉的睡梦中惊醒过来,迅速翻身坐起,头一个闪进脑海的念头便是──小冬呢?他好像已经好几百年没见到小冬了。
第二个念头才是一阵疑惑──这里是哪里?
第三个念头──
“哎哟……”他捧着因宿醉而疼痛的头缩成了一团,“我的头……嘶……”
就在他疼得龇牙咧嘴的当儿,等在门外的人听见里头的动静声响,忙推门而入,笑意晏晏。
“莫公子,您起来了。”一名娇小的丫头害羞又崇拜地偷瞄着他,手上捧了一只热汤壶和条干净的帕子,笑吟吟地在铜盆里注入热水,打湿了帕子再拧吧。
莫飞作梦般地望着热气上升,水声哗啦啦,然后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呃,是侍儿伸手来擦脸,他愣愣地感觉着温暖的帕子在脸上擦拭着,宿醉的不舒服顿时消退了不少,神智也恢复了清醒。
“等等……”他浓眉一皱,“妳在做什么?”
不对,这时候应该问她是谁才对吧?看来他昨晚真的喝了不少。
“帮您擦脸呀!”丫头满脸都是掩不住的爱慕。
“呃,谢了,我自个儿来就行了。”他连忙拿过她手上的帕子,强忍着晕眩和头痛,胡乱在脸上脖子间擦拭了几下便作数。“这儿是哪里?”
“是知府老爷的家呀。”丫头还是笑得好不开心。
不知怎地,莫飞忽然很不习惯有姑娘家对他笑成这样,除了小冬以外,其他的怎么看怎么奇怪……小冬?!
“糟了!”他猛然站了起来,顾不得头痛便冲向门口。
他心底惊惶,满脑子都是小冬小冬小冬……小冬呢?他竟然把小冬丢下这么久,连让人捎个口信给她好安心都没有!
糟糕了,惨了,她不知急成什么样了?
就在他用力打开门的剎那,一张雪白可人的小脸和他撞个正着。
“呀!”秀气婉约的少女惊呼一声,小脸蓦然染上红霞。
“当心!”他想也未想地扶住她往后倒的身子,随即疑惑地扬起浓眉,“姑娘是?”
她偎在他温暖有力的臂弯里,神情娇羞的低声道:“莫公子,小女子失礼了。”
“不不,没有。”他有点心慌又有点尴尬,连忙放开她,“姑娘一点都没有失礼。”
这还是他头一次见到如此甜美秀气、温柔可人的女孩,和春风寨里跑来跑去的爽朗姑娘们天差地别,害他不知怎么反应才好。
“莫公子,你要去哪儿?怎么不多留些时日呢?”她抬起脸看着他,笑得好恬静温柔。“我爹鲁知府大人还说今儿个要再跟您吟诗作对呢。”
莫飞犹豫了一下,勉强对她一笑。“我、我还有点事,就不便打扰你们了,我想我还是……”
“你要去哪儿?我可不可以跟你去?”她有些焦急的问道。
“啊?”他愣住了。
“呃,我的意思是……”她小脸瞬间又羞红了,结结巴巴地道:“我只是……很仰慕莫公子的才华,想多请教您一些。”
仰慕他的才华?真的吗?
莫飞不禁有些陶陶然,又一个拜倒在他盖世文才下的人,他真是佩服自己呀!真希望大哥和三弟能在这儿,亲眼见到这一切。
呵呵呵……
不行!他突然惊醒过来,小冬在客栈里不知道等得有多心急,他万万不能耽搁了。
“莫公子,可以吗?我可以跟着你去吗?我不会赖着你太久的,只要一会儿,我只是……只是……”她娇羞得说不下去了。
等她试探地抬起头时,却发现眼前哪有什么人影?
莫公子怎么不见了?为什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如果不是看见丫头在里面折被铺床,她还以为自己根本是在作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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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知道她等了他多久。
彷佛有千百年的流光无声地在她身上走过,彷佛牛郎织女已经鹊桥相会无数次,彷佛在她生命里天黑又天亮又天黑了好几百回,彷佛……
她僵硬麻痹地坐在桌边,一桌早已凉透了的菜肴上头凝结着苍白的油脂。
人一走,茶就凉,人情就像这桌菜肴一样,过了新鲜失了温度,就变得再也难以下咽……是这样的吗?
她几乎一夜白发,在疯狂的担心与伤心失望之间不断徘徊,直到天大亮了,岑寂的大堂再度有人声脚步声悄悄来去。
店小二们没人敢打扰她,每个经过她身边的都蹑手蹑脚放慢了脚步,却怎么也无法掩饰住眼底的同情和叹息。
掌柜心酸酸的,斟了杯热呼呼的香茶放在她面前,希望能稍稍抚慰她心中的寒苦。
她就这样坐了一个午后一个黄昏又一个天黑加一个天亮,一定累极了,可是看她此刻像尊石雕木塑的女圭女圭般,苍白得教人不忍看,掌柜的更不知该从何劝她休憩起。
“唉……”情之一字真是折磨人哪!
不知又过了多久,小冬黯淡的眸光突然亮了起来,她睁大双眼,热切地望着那抹盼了一整夜的高大身影。
“阿飞哥哥……”她喉头干涩得几乎挤不出声音,心头一热,立刻就要站起来,可是坐僵了的腿脚丝毫不听话,再度跌回椅子上。
莫飞瞥见到她面白得过分,嘴红的夸张的小脸,不禁顿了一下,满心的焦灼与紧张瞬间化成了一阵冲动的爆笑。
“哈哈哈……妳的脸?妳的脸是怎么回事?待会儿打算去唱大戏吗?”
小冬精心打扮了这么久,苦苦伤心地等待了一夜,没料想到换来的竟然是他的取笑,激动心喜难忍的情绪立时化成了恼羞成怒。
她板着小脸,强忍住眼泪,不顾双腿的僵麻硬是起身转头大步就走。
“小冬,妳怎么了?”莫飞连忙追上去,在她一个踉跄脚软的当儿,及时伸臂接住她,吓得险些魂飞魄散。“当心!”
“不要碰我……”她气苦地拚命挣扎着,用力拍开他的手。“放开放开放开!”
“妳为什么生气?妳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他心急如焚,尽避手被她拍得有些发疼,还是紧搂着她怎么也不肯放手。“是因为我刚刚笑吗?”
“你这个可恶的混球!”小冬强忍了一夜的焦急、紧张、失落和伤心,在这一刻终于再也忍不住爆发开来,对着他的耳朵大吼:“你为什么昨天下午没回来?黄昏没回来?晚上没回来?黎明没回来?你说啊,你倒是说说看哪!你知道我都快急死了吗?你知道我都快吓死了吗?”
莫飞一怔,心里登时涌起无限的感动和温馨,可是嘴巴却比脑子还快,莫名其妙地冲口而出──
“原来妳的脸就是这样吓白的呀!”呵呵呵,这话很妙吧?他白痴地傻笑着。
“你说什么?!”她替他担心了一夜,等了一夜,还顶着一脸粉厚得都要龟裂的浓妆,一口茶也没喝,一粒米也没吃,换来的居然是他这一句讪笑。“你再说一次!我的脸是吓白的?好你个莫飞──去死吧你!”
她恶狠狠地用脚跟猛然往下踩去──
“啊……我的脚,我的脚……痛痛痛……”莫飞没想到她会有这一招,痛得放开手,抱着剧痛的脚趾头龇牙咧嘴地乱跳,连眼泪都飙出来了。“妳、妳是泼妇啊!有什么话不能用讲的吗?妳平常骗人也就算了,可起码性子也好些呀,不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就胡乱发脾气,一点都不讲理……”
他无心的批评和埋怨无异是在整个人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小冬头上又倒下一桶油,怒火燃得更炽了。
泼妇?骗人也就算了?胡乱发脾气?一点都不讲理?
“人家鲁知府的千金虽贵为官家小姐,却还是温柔有礼又亲切好脾气,哪像妳呀,一点都不知道要……”莫飞碎碎念着,完全不知道自己祸从口出。
什么鲁知府的千金?难不成他就是因为看人家温柔体贴,所以才回来百般挑剔她的吗?
她气死了!这个王八蛋……没良心……
小冬怒极反笑,笑得尚在抱脚哀哀叫的莫飞背脊莫名掠过一阵寒栗。
“好,看谁有本事,你就给我等着。”她说得每一个字都是自齿间迸出,语气冷得让听到的人忍不住瑟缩。
“小冬,妳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心底有种不详的预感。
“说我是泼妇吗?说我爱骗人吗?好,我就让你见识一下,我『瞒天过海骗死人不偿命小妖姬』的厉害。”话一说完,她就转身上楼。
“小冬,妳这是什么意思?妳要做什么?妳想做什么?妳……”他顾不得疼痛的脚趾头,用跳的急急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