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她强抑下心头微微颤抖的、不争气的心慌和害羞,巧笑倩兮地走进他。“驸马。”
燕戈回头,面无表情的开口:“公主召见我?”
她心里打了个突,喜悦不禁飞掉了三分。“你……你看起来好憔悴、好疲倦的样子,怎么了,最近没睡好吗?”
“放心,不会死。燕某这身体已经卖给了帝王家,自然不敢有所损失。”他嘲讽道。
“你、你怎么这样说话?”她咬着下唇,有一丝迷惑又无措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气我仗势欺人,逼你跟我成亲,可是现在不都好了吗?你也答应了,我也让你们的人都好好地住在皇宫里,并奉为上宾,现在你还在同我闹什么别扭?”
“我答应了娶你,但没答应从此以后就对你阿谀奉承陪笑脸。”他淡淡地道,“卖笑或卖身,你也只能选一种。”
“你——”她一口气堵在喉头,又气又急又怒地瞪着他,“你是故意要跟我过不去吗?”
“你想嫁我,也已经达到目的了,至于其他的……”他口吻冰冷,眼神也冷若寒冰,一说完就转身要定。“做人不要太贪心了。”
他还是没有发觉她今天的装扮,没有看见她的美丽,他甚至连正眼也不瞧她一眼。
“慢着!”宝娇只觉得眼眶灼热,胸口绞痛了起来。“本公主还没说你可以走,你不准走!”
“否则呢?”燕戈挑眉,神情冷漠。“要再将我们所有的人打入大牢,一个个拖去砍头?”
“你——你不要以为我不会再这么做,如果你——你——”她心口好痛好痛,愤怒和悲伤几乎快将她撕裂成两半了。
“我信。”他打断她的话,干脆俐落地道。
“那你……你……”
“你杀了和我自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是我们‘凤武秦班’有史以来最好的丑角,也是个好人,他今年二十六,一直打光棍儿,本来这次在京城福元楼演出完毕后就要回乡娶媳妇儿,这是他这辈子最期待最欢喜的事。”他缓缓地道。
宝娇脸色一白,动了动双唇,却始终发不出声音。
“拜公主所赐,他命断京城,还死得不明不白,因为他从头到尾没有做错过任何事,只不过是很倒楣的成为了你第一个拿来出气耍恨的对象。”他的眼底不再有一丝的温柔和怜惜,只有熊熊燃烧的恨意。
“我……”她紧紧咬着下唇,试图理直气壮地解释自己的行为,却发现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最后,她只能有气无力地指控,“谁教你不早点答应娶我?”
“不错,千错万错都是我燕戈的错。”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目光炽热又森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是我不知好歹,不识抬举,是我没有带眼识人,误以为你只是刁钻任性了些,本质上还是个善良心软的好姑娘,这一切自然是我的错,而且是大错特错,所以阿福才会死。”
“你、你为什么要用这种冷嘲热讽的口气跟我说话?难道、难道你不知道我真的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才千方百计要留下你、嫁给你吗?”
燕戈眼底掠过了一丝异样光芒,却是一闪即逝,再不复见。
“你想要的,都得到了,不是吗?”他嗤道。
“可是……可是我不要你这样冷冰冰的对待我,好像我是你的杀父仇人一样。”她粉拳垂在身侧,握得死紧。
不是想强忍住扑上前去打他的冲动,而是不想失控地在他面前双手捂住脸庞,失声痛哭起来。
她是宝娇公主,备受宠爱、尊贵无比的宝娇公主,她的眼泪不能这么不值钱,尤其是在明知道他根本不会为她的眼泪而心疼的时候,死也不能哭!
因为,他已经够瞧不起她了……
“你差一点点就是我的杀父仇人了。”燕戈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笑话似地哈哈大笑,毫无温度的笑声令她瑟缩。
“班主就是我爹,你的走狗第二个抓的就是我爹,如果我当时还没有屈服,你就会是我的杀父仇人了。”
“我……我不知道。”她后退一步,惊惶地喃喃,“原来班主是你爹?你相信我,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
“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都已经不重要了。”他转过头背对着她,毫不留恋地大步离去,好似再多看她一眼都令他恶心。
他最后这一个鄙夷嫌恶不屑的转身,终于重重击垮了她。
宝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深的悲伤和巨大的痛苦,脚软底蹲子,捂住小脸,绝望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他就算不爱她?
第二天,收拾起残破的自尊和勇气,宝娇亲自去披星戴月小苑找他。
带着很多很多的金银珠宝,带着很多很多好吃又滋养的补品,她拼命挤出很多很多陪笑的笑容,可是‘凤武秦班’的众人虽然表面上恭敬,暗地里却满眼恨意地瞪着她。
好不容易等到他出来了,她以为有机会可以向他证明自己的诚意,没想到他只是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你走吧。”燕戈面无表情地抱臂道,“九天后,我不会悔婚,但是在这九天内,我不想再看到你。”
天知道她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不让自己被这句话打倒,强撑住摇摇欲坠的身子,她死命地挺直腰杆,在众人讪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下,下巴昂起,保持她公主尊贵骄傲的气势,缓缓退场。
宽大的袖子成功地掩饰住了她颤抖如风中落叶的手,衣襟胸口处那缠金掐丝绣出的朵朵娇艳牡丹,也迷乱了他人的眼,教人丝毫察觉不出他剧烈地吸气吐气,拼命抑止想哭的冲动。
第三天,她没有去,是因为不敢再看见他眼底的鄙视和无情,更不想再在众人面前别羞辱、折损了她贵为公主的皇室尊严,但她还是派香公公送了很多好东西去。
可就连香公公出马,也无法说服燕戈接受她的好意,反而连前一天她亲自带去赏赐的珠宝业全数送了回来。
“那么那些吃食呢?他们有没有吃?他们喜欢吃吗?”尽避觉得很羞耻很没面子,她还是强忍住心里的难受,不动声色地问。
香公公迟疑了一下,眼里掠过了一丝悲悯心疼。“吃了,都吃了。”
他怎么忍心告诉公主,昨日她亲自送去的吃食都原封不动摆在披星戴月小苑的门口,经过一夜都馊了。
唉……
这群可恶的乡下人真是不识好歹,个个都是臭脾气。
若不是怕公主生气,他还真想命太监们上门去狠狠地教训他们一顿!
“真的吗?那太好了,你马上再让御膳房多做些好吃的送过去。”她一脸热切地道,“对了,甘肃的菜式是怎么样的?他们离开家乡那么久了,一定很思念家乡的菜,你教御厨们多做几道甘肃菜送去,本公主重重有赏!”
“这……”
“怎样?”她敏感地察觉到香公公面有难色。
“没、没怎样,老奴马上就吩咐他们做去。”
“好,快去快去!”她又恢复了昔日精神满满、说是风就是雨的积极性子,小脸兴奋得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