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在一起生活,姚窈才知道鹰司龢有多忙。
身为一个大集团的决策者,为了怀孕的她却每天回来陪她吃晚饭、聊天、散步,问问肚子里的宝宝有没有捣蛋。
没错,她已经进入安定期,不再像怀孕初期那样动不动就吐得一塌糊涂,睡得好、吃得下,肚子已经看得出来了。
但是,几次因为怀孕频尿,半夜必须起床的她,发现书房里的灯光总是快到天亮才会熄。
她没有进书房去问他在忙什么,反而转身下楼进了厨房。
大宅里的仆人比主子还多,只要看她一动,仆人就会过来问她需要什么,让她一点表现的机会都没有。
老实说,她喜欢自己动手做些事。
是她向鹰司龢说,就算孕妇也需要活动,还有请他把阿格雷叫回去,她只是个家庭主妇,用不着保镖,人放她这儿,是一种浪费。
于是她终于得到比较多的自由。
打开大冰箱看了看,她决定煮面线。
在锅里装进六分的水,打开瓦斯炉,等水沸再下面线。
她的家常面线很简单,等面线熟捞起来放在白瓷大碗,下了点酱油、苦茶油,那男人不吃葱蒜,还好对苦茶油不排斥。拿了副筷子,她端上了楼。
轻敲两下,她才进门。
伏案的鹰司龢看到是她露出笑容,摘下只有工作时才会戴上的眼睛。
“怎么起来了?哇,好香的面线,是要给我的宵夜吗?”闻到食物香味,他饥肠辘辘了。
“是我自己要吃的。”偏偏不想如他的意。
“你忍心让我在旁边看着流口水?”
“赶快吃吧,趁热。”把碗筷塞给他,瞥了眼那一盏台灯、满满的公文、银色的笔电,看起来凌乱中带着秩序的书桌,她不会多事去整理,男人的书桌通常有自己的生态。
“睡不好吗?对不起这阵子工作有点多,不能陪你睡觉。”为了不打扰到姚窈的睡眠品质,他们这阵子是分房睡的。
软滑香Q面线,好吃、好吃,老婆的爱心,好感动喔。
“你不在旁边吵我,我每天睡得可好了。”托着腮看他吃面线的样子,这么简单的动作却让她好有满足感。
“哼哼,你的好日子就要过完了,我告诉你,公司得到了筹备已久的那个土地案,我最近在忙的就是要把后续的推动案推上线。”
“哎呀,我好害怕。”她笑眯眯的,哪有半点叫害怕的颜色。
“会怕最好!”口气很流氓,模样却温柔得不像话,叫她心头小鹿乱撞了好几下。“过两天我就能陪你去我读过的学校,拜访老教授,吃我们学校畜牧科自养乳牛的鲜女乃还有冰棒,那些牛都吃天然有机牧草长大的,挤出来的女乃可以喷得老远,制造出来的乳制品每年都得奖。”
他没忘,许过的承诺,要带她去看自己生活过的痕迹。
姚窈听着,尽避外面呼啸的风呼噜噜的刮着窗,两人相对着一盏温暖的灯光,轻声的笑语,灵魂安静而满足。
她把脸偎向他的大手,轻轻磨蹭,感觉他由掌心透出微凉的温度,熨着,逐渐转热。
看着她栖息在眼下的长睫,鹰司龢抱起了她微沉得身子。
“唔?”
“虽然宵夜很美味,可是我更希望你睡好,别忘记肚子里可还有两个小子呢。”产检照出来里头是两个带把的小表,乍听这消息让本来做好心理准备要当爹的鹰司龢又被震撼了一次。
他可没心理准备一次要来两个啊。
就连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忙进忙出的司清华也开始敬畏起姚窈的肚子,偶尔遇见在大厅插花还是喝茶的她总会多看上两眼,然后绕道离开,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物品。
起初,被当成妖怪看待很不好受,心理总有无法说明的难受纠结,但是后来,慢慢可以理解这家人大惊小敝的原因,这屋子太大,人太少,更遑论不知道有多久不曾有孕妇在这宅子生活过。
知道了这些,她不再介意这一家人那什么眼光看她,因为她更进一步发现离产期还有一段时间,可家里的婴儿房已经放满婴儿床、衣服、音乐铃,而这些都是孩子的姑姑们买的。
鹰司龢把她抱进卧室,盖上松软的被子,还替她掖好被角,这才在床尾坐下,抬起她已经有些水肿的小腿轻轻按摩。
医生只是随口吩咐说,当丈夫的最好每晚能替孕妇按摩,减轻孕妇的不适,他便如领圣旨,每晚都不曾忘记。
虽然有时候也会擦枪走火,但是,他也总是尽量温柔,压抑自己的不敢太过放纵。
“龢,别按了,睡觉吧。”她只是个大肚婆,他却每天忙得跟陀螺没两样,其实他才是那个最需要睡眠的人。
她被那么浓郁的爱围绕着,这就是幸福。
“再一会儿。”老实说他喜欢看她在他指尖融化的样子,甚至因为舒服发出小小的叹息。
他热爱这样抚模她的感觉,爱不释手。
她很快乐!
放胆的让鹰司龢万般宠爱着,他怕她因为行动不便日子过的无聊,盖了间温室,让她打理里面的香药草植物。
他想讨好她,看到她的微笑。
当他牵着她的手来到温室前面,想看到她由嘴角感染至眉梢的笑容,感动还有喜悦。
可是他希望见到的表情一样都没有出现,只见姚窈眼中盈满泪光,哽咽着说:“这是……给我的……”
“你应该要笑,我不是为了看你哭才盖温室的。”他嘀咕。
她破涕为笑,“谢谢。”
抹去她颊上令人揪心的泪珠,他牵着她进到温室。
里面一地的鹅卵石,露台铺上厚实得木大板,其他空空如也。
“这些东西我外行,都交给你可以吗?”
她点头,眼里有着孩子得到珍宝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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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突如其来的孩子打乱了一切,她没得选择的必须待在大宅子里,婚礼、工作通通停摆,他必须多替她想想,让她在这里过得舒适。
姚窈不假别人的手,不请工人,也没让鹰司家的园丁帮忙,像蚂蚁似的一天打造一点,桂花、玫瑰、薰衣草、小地榆、番红花……一包包的培养土、稻壳碳、珍珠石,把香药草养得又肥又好。
这天她把一盆待修剪的茴香草捧上工作台,搥搥最近很容易就酸痛的腰,近午的时光让人暖得睁不开眼,昏昏欲睡,她没有勉强自己,月兑了手套准备去喝个茶然后午憩。
身穿洁白制服的女佣来说她有外找,简单的日语对话现在已经难不倒她。
大宅少有人来,真要有都是鹰司龢的访客,会有什么人来找她?
“谁找我?”
“客人说是太太从台湾来的哥哥。”
他怎么在日本?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叫女佣先把人请到大厅。
她走出温室,由后面的小径到偏门,再由偏门进到起居室,然后是大厅。
丙然,坐在西式沙发上左顾右盼的人是她的哥哥,那个自从闯祸就在人间消失、没担当的男人。
“你来做什么?”
没给好脸色,她对这从小就以捅娄子当习惯的血亲没有太多感情,有他在的地方,一定没好事。
看着大月复便便的妹妹,他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消失。
“想不到你真的发了,我那妹婿呢?让他出来见见我。”
“有什么好见的,你不就故意挑上他上班不在家的这时间过来,他要真的在家,你可能连大门一步也进不来。”
被识破他也不觉得丢脸,环顾气派的装潢,理所当然的道:“你身为人家的妹妹,找到金龟婿不是该提拔一下哥哥?”
“没什么好提拔的,房子不是我的,产业不是我的,你想要什么?”妄想在她身上捞取任何好处,她一毛钱也不会给。
他脸一沉,他来可不是为了这些奚落。
“我在跑路,需要费用,你不给我就不走,看你能拿我怎么办?”他简直是耍赖了。
“我不能拿你怎么办是因为看在你是我哥的份上,要把你撵出去太简单了。”他当这宅子都没人了?保全警卫保镖,他一身排骨给人练拳头都不够。
爷爷宠他,他就把自己当成了活该要活在别人掌心疼宠的公子哥,闯了祸,烂摊子留给别人收拾,公司倒闭,畏罪潜逃,一点都不知道要反省。
“真的不给?”
“没有!”她冰冷的拒绝。
她不是没有上限的提款机,她不是爷爷。
“不要以为你是孕妇我就不敢打你。”他忿忿不平。
他一辈子走衰运,他妹妹却坐拥豪宅,这世界对他不公平!
“我劝你最好不要想妄动我家太太一根毫毛,我家老板会很不爽的。”不知道躲在哪的阿格雷一脚踏出暗处,用着略嫌生硬的中文夹杂英日文道,他那媲美佣兵的身材还有气势,震撼力十足,让姚窈的大哥愤恨又害怕。
阿格雷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被逐出大门。
瞪着那两扇用巨大楠木裹上铁皮锻造的大门,他脸色深沉得可怕。
没多久,一辆粉女敕色系的宝马停到他身边,车门打开。
“就说你会碰钉子的……”
他怒目看着给他机票、还有指点他往这里来的女人。
“上车吧!”那女子语气不屑。“别又呆又蠢得杵在那里,难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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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杏树的黄叶子人行道上落得都是。
许多上班族已经穿上风衣。
车子就停在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前面。
“我去拿了精油就回来,你等我一下。”让鹰司龢扶着下车的姚窈肚子已经达到让人错觉里头不只有双胞胎,就连一个下车小小的动作都困难倍增。
“我跟你进去。”他实在不放心。
“我一下就回来了,你跟着又要被他们说我们像双生子,去到哪都分不开。”
这间芳香精油馆她出入多次,是老顾客了。
她把自己种植的香草拿给小陛的老板娘制成精油,可以熏香、泡澡、湿敷、按摩,预产期快到了的她,都靠这些消除浮肿跟疲劳。
“那快去快回。”这几天请了假的鹰司龢总是陪在她身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她种香草,他看书,日子甜蜜得让人以为可以这样直到天荒地老。
芳香精油馆她来过好多次,就像出入自己家厨房一样,熏香,是女老板的习惯,有时候是加上薄荷芭油的茉莉,有时候是玫瑰混上檀香,今天,是她太敏感吗?怎么好像多了一丝腥臭?
“小鸢?奇怪了,大家都去哪了,我要来之前明明打了电话。”因为跟女老板的交情颇好,她便往内室探了探头——
迅雷不及掩耳,嘴被一只大手捂住,阻断她呼叫的可能,一管闪着诡异光芒的针筒朝她的颈子扎了下去。
姚窈在软倒之前最后的意识是无数的疑问……
她一倒下,内室又闪出一个人,两人用极快的速度把她抬走,由后门离开。
在外面等候的鹰司龢压根不知道里面发生的事,他等了又等,时间已经超过十五分钟。
她明明说拿了东西就出来……不对!
冲进香精油小陛,他放声就喊,鼻翼一动敏锐的嗅到一股怪味。
不对劲!丙然稍后在休息室里找到半昏半醒的女老板。
他刷米糠似的摇晃她。“小窈呢?”
“我……没看到她,她来了吗?”咦,她怎么忽然间睡着了?
鹰司龢冲了出去。
朗朗晴空,云亮得刺眼。
姚窈的身份足以让她成为各方狙击的对象。
他怎么那么不小心?她还怀了身孕,要是出事……
那恐怖的感觉如万千虫蛇啃咬他身体的每一寸皮骨血肉,他深深吸气再吸气,还是止不住胸中的痛。
拿起手机按下只有他才知道的一组号码——
“发布全国动员令——”
然后驱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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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撞击的力道,姚窈才慢慢的醒过来。
迷糊中听见有人在咆哮——
“你做什么?!她是我妹妹,她肚子那么大了,看样子随时会生,你给我客气一点!”
“别命令我,我最恨别人命令我做什么,不做什么。”
“她不是你要对付的人,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弄错对象。”气势弱了,毕竟算起来是人家的手下。
“现在才想到她是你的妹妹,会不会太晚了?别忘记下手的人是你。”
“阴险的女人!这跟我们的约定不一样。”他啐骂,瞄了眼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妹妹,不由得有些心虚。
本来是一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会狼狈为奸,是因为羽林筑波找不到机会接近姚窈。
她查到姚窈的哥哥这条线,对于正在被钱追得走投无路的他,她的出现就像及时雨,对于能从中捞到油水的事,他很快就答应。
可是绑架,这不在计划里。
“打从你接下我这单买卖,我们就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
“你到底想利用我妹妹做什么?”他脸色一变却也无法反驳。
“我要让鹰司龢付出代价!”她的优雅温柔早已经随着士伦多宣告破产,父亲跟她月兑离父女关系化成了镌刻的怨恨。
她要鹰司龢生不如死,这个女人就是她的王牌。
“你……不……可以!”慢慢从混沌里醒过来的姚窈,艰难的扶着手里能够抓到的东西,试图撑起自己,笨重肚子隐隐抽痛。
虽然她的脸颊方才被摔时有擦伤,可是,她一点也不在意,不好的是,这几天就是她的预产期,医生怕她早产还特地吩咐要她赶紧办理入院手续,想不到却被哥哥这个二百五给绑到这里来。
她安慰自己肚子只是小痛,不要紧。
“龢……什么都没有亏欠你,你赶快放我回去,我不会告发你的。”
羽林筑波向前二话不说就搧了她一个耳光,那声音在破旧的别墅里显得特别响亮。
姚窈护着肚子,分不清是脸上还是肚子比较痛。
“鹰司龢欠我什么我自然会向他讨回来,至于你给我安分一点,不然我管你是不是大肚婆,一样踹得你流产!”
“是吗?”阴测测的声音如丝般滑顺,却令人不寒而栗。
从别墅破败的门外走进来的是追踪而至的鹰司龢,他脖子上的领带早已经拔掉,衬衫上有许多污点,扣子掉了没发现,黑色的皮裤沾着黏人的草籽,长发张狂的在风中乱舞,像一尊邪神。
“你是怎么找来的?!”用这种惊人的速度?他们离开市区也才不过三个小时。
“很简单,我只是发布了全国动员令。”
“什么,你疯了?”全国动员令,顾名思义是在国家有难时国家给于少数几个人特殊的权利,他竟然拿来追踪她?!
羽林筑波瞪大的眼看着虚弱的姚窈,表情充满不敢置信,“她在你心底就那么重要?”
“那我会变成通缉犯吗?”姚窈的哥哥不识相的尖叫。
“闭嘴!”羽林筑波用高跟鞋踹了他一脚,她心烦意乱,本来不会有人烟来到的别墅,好像有什么由远而近——
仔细聆听,空中有螺旋桨刮起骤风的搧动声,还有警笛,她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音,地板在震动,草绿色的制服……那是属于国家特别警卫部队,她甚至听到狼犬的狂吠。
她怎么可以输得这么凄惨?
把姚窈用力的扯过来,反折她的手臂,一把小巧的掌心雷抵上她的太阳穴。
“你毁了我所有的一切,我就算下地狱也要拉一个替死鬼,这个大肚婆是你最心爱的人吧,我就带她走了。”羽林筑波面目狰狞,眼色疯狂。
事情搞这么大,别说报仇,这节骨眼能不能逃出去都是问题了。
了不起就玉石俱焚吧!她还有什么好损失的?!
“龢,快走,不要管我!”手好像要断掉了,但是,姚窈更担心单枪匹马的他。
“我好不容易找到你,要走,我们一起。”他的灵魂焦躁的心紧姚窈的安危,恨不得立刻把她搂回怀抱细细安慰,但是,却什么都不能做。
“龢……”她泪如雨下。
“走!我要你送我一程。”用枪威胁着姚窈,羽林筑波不做困兽之斗,她得逃。
她的目色惊惶,在寻找逃生路线的瞬间,鹰司龢如无声矫豹扑了过来。
“砰!”枪响,子弹穿过人体,钻了出来,带出一串鲜红色的液体。
“龢!”姚窈大恸,月复中绞痛一阵强过一阵,她痛得脚软,身体晃荡得厉害,似乎连站稳的力气也消失了。
接着所有的人都看见殷红的血沿着她的大腿滑了下来——
她痛晕了过去,在摔倒之前鹰司龢不顾一起扑了过来,抱住她的身子。
突发状况让众人傻了眼,就在这一刹那,不知道从哪里射出了一颗子弹,猛然打中羽林筑波,她看着辣痛的胸,模到了一手的鲜红,她苦笑,带着满眼满脸的不甘愿,砰然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