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道曙光漏进窗口,周晓蝶挣扎着睁开眼睛。
她彷佛沉睡许久,做了一个又湿又冷的噩梦,她微微瞇起眼睛好辨识日光,一条胳臂横在她腰上,她眨眨眼,发现自己躺在某个坚实的肩膀上,她尝试着翻身,然而一阵昏眩逼得她申吟着摀住额头。
腰际胳臂收紧了,喑哑的声音混着鼻音。“你醒了?”只是一句简单的话,却藏着无比亢奋的激动情绪。
她转头,对上一双黑眸,她虚弱而震惊。“你……你怎么……怎么躺在我床上?”
他翻身霸道的压在她身上,搁在她身侧的手肘撑起他的重量,床铺因他身体的重量而申吟着下沉。
他身体的热度牢牢地抵着纤弱的她。
周晓蝶感到头昏眼花,她眨眨眼睛,他的脸靠得那样近,几乎要贴上她的脸,她紧张起来,浑身绷紧,双手下意识的抵在他太过接近的胸膛上,隔着衫子,掌心清楚感受到他结实健硕的胸膛,感受到他强壮的心跳,还有炙热的温度。
“你……你靠得太近了吧,你、你还不下去?你怎么……”她又开始愚蠢的语无伦次起来,脑袋一片混乱。
不,他怎么可能舍得放开她?他俯来好笑地注视她仓皇失措的可爱模样,她看起来气色好多了,显然死神已经放过她,忽然他胸腔胀满喜乐的感觉,他猛地将她用力一扯,扯进他壮阔的胸怀里。
她吃惊地推他,歇斯底里地踢着身上的他。“喂,你放开我啊,不要脸,别抱我,你吃我豆腐,……混蛋……王八蛋……”她中气十足骂起他来,就似往常一般。
他双臂收紧,声音喑哑,在她耳畔低沉地说:“骂吧、骂吧……你尽量骂,只要你没事,想怎样都可以……”他搂着这个差点失去的宝贝,他发现她是多么珍贵,他多么感谢老天没有带走她,整夜的担心和惶恐,终于在她熟悉的叫骂声中压在胸口的大石终于得以放下,紧绷的情绪瞬间舒展,他不禁喉头一阵苦涩,眼眶刺痛起来。
发现他异常的情绪,周晓蝶忽然静下来,她忽然不再挣扎;她静静地躺在他身下,她拼凑起昨夜的噩梦,隐约记得那无助恐惧的感受,那么最后他来救她了?是这样吗?
她昏睡了多久?她以为她死定了。
他抱她抱得好紧、好紧喔,她几乎快喘不过气了,他的身体轻轻颤抖,他怎么了?
周晓蝶彷佛感受到他担心她的情绪,不知怎么地,她忽然喜欢被他这样抱着。
日光很快染亮了房间,在他肩上,她看见轻尘在日光中飞扬,床很小,他强健的身体霸占了整张床,她脸颊飞上两朵红晕。
“喂,我没事啊……你怎么了……”她小声呢喃道。
楚天豹忽而觉得自己窝囊得可以,知道她没事了,他竟然高兴得想哭,眼眶不住发热,他声音低沉而沙哑。“我以为你会死。”真的,她昨夜简直像个死人。“你一度没了气息。”
“你这样压着我,我才不能呼吸哩,小命休矣!”她低声抱怨。
他笑了,她总是令他发笑。
他撑起手肘,温柔的黑眸注视她。“你真可爱……真好……”他发自内心说道。
“昨天我一度以为你会死,然后发现,我的生命虚无得可怕……”
周晓蝶听他这么说,不知怎么地,心坎酸酸的,眼眶不禁红了,鼻尖也渐渐泛红。
他看了好笑的点点她鼻尖。“完了完了,你要哭了……”他开始熟悉她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丙然她堕下泪来,嘤嘤泣道:“我昨晚真的以为自己会死,我好怕好怕……”
他心疼的亲吻她额头。“嘘……没事了。”
“什么没事?”她啜泣着抗议。“你们这儿怎么回事?不是砍人的头,就是将人溺死……我好想回中原……我要回家……”她哭泣起来,似个孩子。
“不行,我不能让你回去。”他霸道地说。
“为什么?”她生气的昂着脸瞪他。
他忽然说:“我爱你。”
“嗄?!”她惊得傻了。
她声音里的惊愕令他发笑,显然她没有听清楚。
“我爱你。”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这么确定地了解到,他不能失去一个人。这么真切、这么自然地发现,他爱上一个人。是的,这一定是爱,否则,他的心不会跳得这么厉害。是的,这一定是爱,他的情绪高昂,他的全部指向他身下这个女人。
有没有搞错?她太震惊了,他突来的告白将她吓坏了。“你……你是说……”
“该死!”他炙热的眸子瞪住她。“你要我说几次?”他的脸在她的正上方,表情严酷得令她害怕,可是他的声音是低沉而温柔。
她傻呼呼地眨眨眼。“你是说……你爱我?”她还在状况外。
楚天豹索性将身后的被子往上用力一拋,然后将他们整个罩住。
瞬间日光被挡在被外,她眼前一暗惊呼出声,同时他吻上她的唇……棉被底下,他牢牢的吻住她那爱唠叨、爱发问的嘴。
一双大掌探进她衣内,摩挲她温热细腻的肌肤。
她尖叫,因为他太过亲密的碰触,当他无意间碰触到她腋窝时,她又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他又吻了她爱笑的嘴,她忽然笑不出来了,他霸道的舌头侵入她口中撩拨她,滑过细腻的嘴巴内部,然后饥渴而占有地啃噬她唇内的甜美气息……他们的身体亲密的在棉被底下贴近,她被他吻得恍惚了,他的身体那么烫,他的重量压着她,然后那个吻沿烧至她脖子上,灼热地往下落,如烙印般在她雪白的胸脯间烙下深深的印记,在混乱中,她战栗的、慌乱的承受他原始而阳刚的。
是怎么开始的?只觉得体内深处彷佛有什么在颤动,彷佛在期待着什么发生……???
欢爱过后,楚天豹掀开棉被,他们筋疲力尽汗湿地抱在一起。
周晓蝶艳红着双颊枕在他肩窝处,她恍惚着将棉被揽上赤果的身体,一切恍似一场梦,她竟然和他……“现在更不可能放你走了……”他亲吻她耳朵。“你已经是我楚天豹的女人。”他霸道地这么说着。
不知怎么的,她并没有出言抗议,她也不讨厌这种感觉,只是有些尴尬和困窘,这么赤果的和他躺着,她合上眼睛,轻轻靠着他的身体,这片刻,她感到一种莫名的宁静和温馨的感受,在他身旁,感受着他的呼吸和体温,她好象被保护着,那么安全那么平静。
她累了,虚弱的身体渴望获得休息,她不知不觉的沉入梦乡,安心的睡着了。
楚天豹静静环着她,听见她平稳的呼吸声,他心满意足的合上眼睛和她一起沉入甜
美的梦境。
日光眷恋着初生的恋人,宁静的房间里,日影在墙上慢慢爬行,随着时间流逝而挪移,熟睡的呼吸声轻轻回响,沉默的墙到了午后和夕阳告别,内城随着夜晚的降临,诡异的氛围恰如入夜的迷雾包围北城……楚天豹尚未意识到危险降临,他强壮的臂弯将周晓蝶牢牢环抱在胸口,他们依偎着直到一声尖嚷划破深夜——他摔然惊醒,警觉的坐起,小心的挪开身上熟睡的周晓蝶,悄悄下床。
房间里暗着,原来已经入夜。
他步伐沉稳地穿越房间,轻轻推开房门,嗅到了异常的氛围,他探出头看见走廊上,不知何时侵入的南城侍卫正在厉声向他的婢儿逼问他的下落,廊前挤满了士兵,却不见内城保镖踪影。
楚天豹冷静地轻轻关上门扉,他转身步向床榻悄声唤醒周晓蝶。
他轻轻碰触她面颊,她申吟着睁开朦胧的眼睛,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就先吃惊地听他严肃道——“小心——”他悄声道。“不要出声。”
周晓蝶坐起来,揪起眉头。“怎么了?”她注意到他异常严肃的表情。
“我们遇到了麻烦……”他拉她起来,他们小心地趋向窗口瞧着外头动静。
周晓蝶睁大眼眸看见几十名佩刀的大汉,正一间间寻找楚天豹下落。怎么回事?他们是谁?!
“他们要抓你?怎么回事?!”她紧张地转过身来。看见楚天豹套上黑袍,并从靴子旁抽出一把匕首,她惊愕地低声问:“你干么?”
他微笑的嘱咐她。“很快他们就会搜到这间房间,我去引开他们,你乘机逃走……”
“你开什么玩笑?”她瞪大眼睛。“他们搞不好会杀了你!”
“我可以拖延一些时间,你一走,我便想办法月兑身,不用紧张……”
周晓蝶听见外头那群人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捉住他臂膀。“不行,这样太冒险。”
她咬咬唇,有些尴尬地跑到衣柜前。“把这个搬开,快点——”她说着开始推衣柜。
“你疯啦?”他追过去。“这个时候还搬衣柜?”他误会她的意思,认真解释起来。
“这衣柜不值钱,你犯不着……”突然他愣住了,老天,衣柜一推开,他竟看见足足八尺高的大洞。“怎么……”他瞇起眼睛俯瞪一旁羞窘的周晓蝶。“你挖的?”她竟然想挖洞逃离?!
她尴尬地嘿嘿笑道:“快,快躲进来。”
楚天豹和她面对面挤进窄小的泥洞,然后他只手使劲将衣柜推回原位,霎时,他们隐入黑暗中……几乎是同一时间,房门被踹开。
周晓蝶屏息的听见房里一阵諠哗,她紧张地伏在他坚实的双臂间,泥洞很小,他们紧紧地贴着彼此,空气又闷又热,她难过的额头渗出汗来,偏偏房间里的人们还不离开,甚至听见有人下令打开衣柜察看……她紧张的微微颤抖起来,楚天豹收紧双臂。她抬头,看见他正俯视她,老天,在这种危险的状况下他竟然还能微笑,他对她眨眨眼,彷佛是要她放心。
他的身体好热,她突然困窘的满脸通红起来,他……他竟然……她发现他袍下的紧抵着她,这个!
她瞪他,他好笑的俯下脸来亲吻她噘起的嘴儿,爱怜的舌忝舐她红润的、柔软的唇瓣,即使在这样的气氛下,她尝起来仍是那么甜美、那么诱惑着他。该死,他发现他的身体又想要她了,他辗转的吸吮她甜蜜的唇……他的亲吻让她不禁双腿发软、身体发烫,他成功的让她昏了头忘了害怕,她虚弱的靠着他,他亲密的隔着她身上的薄衫她柔软的身躯,挑起她沉睡了的忽然,门重重关上,他们走了。
他这才稍稍松开她,黑暗中,他冷静地已盘算好对策,听那些人走远后,便移开衣柜。
他们步出沉闷的泥洞,周晓蝶立即担心地问他:“你的保镖呢?怎么都不见了?你怎么办?”
“那些全是南城的卫兵。”他模模她的头。“你竟然偷偷挖了这么大的洞?该死,你那么想逃走吗?”
他怎么还有心情讨论这个?周晓蝶咬咬唇,望着他的脸道:“先别管这个,你怎么办?”
他挑起一眉。“这没什么好担心——”他自有打算。“既然是南城,那么就是彤霸下的令……”他模模她一头长发。“这个房间现在应该是安全了,我要你留在这里。”
“我?那么你呢?”她下意识的流露出对他的担忧。
“我这就潜入南城直接找上彤霸。”他要好好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晓蝶摇头。“不行,太危险了。”
“放心,内城有许多暗门,他们没有我熟悉,只要擒住彤霸,事情必能圆满了结,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彤霸,他肯定是被利用了,我绝对克得住他,你乖乖留在这里,等我回来,等这危机解除,我有话同你说……”他严肃地交代。
什么话?她静静凝视他炯炯黑眸,忽然他握住她双手。“就在你睡了时,我想了许多,我决定了一些事……”他俯来轻啄了她脸颊一口。“等我回来。”
他留下颊畔的这个吻,和一个谜般的决定,静悄悄的矫捷地离开。
他一走,无限的空虚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住她,周晓蝶愣愣的跌坐椅上,小手怔怔地握紧,她担心他,他一走,彷佛心上什么跟着被掏空,她怎么了?忽而,窗扉有人轻轻拍打,她一惊回头。
“爹?”
周光两小声地喊她并朝她挥手。
周晓蝶疾步过去推开窗子。“爹?你没事?!”
周光两拉住女儿的手,脸色惶恐焦急。“快,我订了船票,我们快逃吧!你快点爬出窗子。”
周晓蝶怔住了,她回头看了看房门,然后犹豫的望住爹。“可是——”
“别可是了,爹要是被他们抓到,就死定了,快点啊!”
晓蝶为难地踌躇着。“可是,可是……”???一个时辰过去,南城——彤霸惊愕的瞪住颈间那柄利剑,床榻上,楚天豹伟岸的身躯矫健地压在他身上。
毫无声息,他只身闯进他房里。彤霸吓得脸色泛青,他差点忘了楚天豹通天遁地的本领。
“大哥——”彤霸惊恐地指向自己的脚,急着嚷道:“别杀我,你看,我的双腿被人点了穴,我已经整整十日没下过床了,是郝渐……郝渐骗了我,他骗走我的令牌,然后就把我软禁这里,他做了什么,小弟真的不知啊!”
楚天豹瞇起眼睛掀开被子,他谨慎的瞄了他瘫着的双腿,他收剑轻易解了他双腿的穴道。
他挑眉,步下床。“如果你不贪,又怎么会受他挑拨——”他太了解彤霸的个性。
“郝渐没杀了你算你好运。”
彤霸按着发麻的双腿,极度懊悔。“大哥说的是,我真是看走眼了,我立刻出去下令杀了那个贱胚……”
“别急,他尚不知我闯到这儿来。”楚天豹从容的往椅子一坐,敛容道:“我有事和你商量。”
彤霸必恭必敬地道:“大哥请说,请说。”
“我要让出北城。”
“什么?!”他有没有听错?彤霸傻了眼。
楚天豹回头笑望他,一脸莫测高深。“我说了,我要让出北城,你不是很想要吗?”
“大哥……这、这、这……您别跟我开玩笑了,北城可是你一生的心血,咱们费了多大工夫才建立了这个极乐岛,您怎么会……”
楚天豹大手一挥。“我明白你的疑惑。”他豁达地笑了。“从一无所有到荣华富贵,从颠沛流离到独霸一方,我们都经历过了。”他站起来,将手中利剑掷向地上,看似轻易的一个动作,却令那剑梢没入泥地三寸。“世态之炎凉,人情之反复,让我几乎快忘了单纯的美好。这一场追逐名利、声色犬马的游戏,我不玩了。”他潇洒一笑,磅礡道:“我决定撒手。”
撒手?彤霸可是更不明白了,谁不爱他如今的位置?他怎么舍得放弃?“你真放得下?”
楚天豹注视彤霸。“我只有一个条件,代我照顾茉飞,她对我一往情深,可惜我只能辜负。老弟,你要记着——往后,高处不胜寒,除掉一个郝渐,还有千百个郝渐在你背后等着,你要小心。”
如果某天,彤霸听懂了他这句话,也许会发现,他的退出,是多聪明的抉择。所谓当局者迷,或者,他已经在局外了,认识周晓蝶后,他发现快乐原来只是一种感觉,很充实的感觉,和名利物质无关,当他注视她单纯的脸庞时,发现自然万物的美好,金银珠宝、权势名利,并不能让他发自内心的微笑,但是她可以,原来,只有她可以解他心上的空虚。
然而——周晓蝶永远也不会知道楚天豹做了什么决定,他想跟她说的是什么话了……???
午夜,星子闪耀地挂于天上,周晓蝶趴在摇晃的船栏上,默默对满天星子祈祷楚天豹能平安月兑险。
汪洋上,船儿载浮载沉。她眼中,极乐岛越来越远、越来越渺小。冷风扑过她的面颊。
周光两在她身边喘了好大一口气。“老天保佑,终于让我逃出来了,哈哈,真是九死一生哩,看爹对你多好,情况那么危险,还不忘去救你。”
晓蝶没有说话,苍白的脸,有一抹黯然之色。别了,楚天豹——在满布迷雾地汪洋间,她默默和他告别,毕竟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站在回中原的船上,她忽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的拥抱和亲吻如梦一般,也许,她真的只是做了一场梦,她耸耸肩深吸一口气,没错,只是一个瑰丽充满冒险刺激的梦,现在要回到她往日那平静的生活,她应该高兴才对,她应该欢呼……周晓蝶忽然眼眶一阵刺痛,她仰起脸,听见爹奇怪地问:“乖女儿,你脸抬得那么高干么?看星星啊?”
“嗯。”不,她只是想藏住盈眶的泪水,怕它们滑落下来。唉,她真没用,怎么想哭了呢?!她应该高兴,她终于摆月兑了那个灾星才对呀!???尾声岁月无声地流转……冬季随着气温回暖,慢慢地消逝,满山的樱花团团开了,将积雪的山林染了一片一片的红。
偏僻的小乡村里,一间简陋的草屋内,传来周光两大咧咧的嗓音。
“叫你别清了,你小心点,等会儿摔了,你别清了,脏点有啥关系嘛!”
“嗳,你别嚷了爹。”周晓蝶踩在椅子上,勤劳的踮起脚尖擦着柜子上的瓶瓶罐罐。
“你好吵啊爹,快中午了还不去卖鱼?”
“你小心摔着了我宝贝孙子。”
“你真嗦ㄟ!”周晓蝶回过头来,蓝布衫下,肚子圆圆地微微隆起。她作势要将抹布扔到爹身上。“你再不去卖鱼,我可要用抹布赶你喽!”
周光两嘿嘿笑地举高双手。“是是是,爹就怕你。”他准备起地上的鱼货,忍不住唠叨道:“没想到你竟然跟他……”他有些生气道。“我看,爹这个月上极乐岛去找他负责。”
周晓蝶瞇起眼睛。“ㄏ□ㄡ只——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不准,你手又痒啦?爹,你答应我戒赌的,咱们可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你皮痒了,还敢去?!”她凶巴巴地警告爹爹。“你休想再去赌!”
唉呀,被她看穿了,周光两嘀咕着。“去赌是一回事啦,不过,难道你不想他负责吗?爹知道你不是随便的女孩,你肯定是喜欢他的,乖女儿,你不想他吗?”
周晓蝶转过身去继续清理柜子,她轻描淡写、言不由衷地说着:“那种人有什么好?
开那种伤天害理的赌坊,又会砍人的头,那么造孽,认识他之后简直衰死了,我才不要他负责哩。”她口是心非地嚷嚷。“最好这辈子都别再看到他!”她说得笃定,可是心头仍是不由自主的发酸,她烦躁地道:“唉呀,爹,你别再跟我提起他了,我们和他再也没有干系了。”
“是是是,爹上市集去了,你自己小心啊。”周光两挑着鱼货走了。
听见身后门扉关上了,周晓蝶深吸口气,眨了眨眼睛,不行,她狠狠地用力擦起铜罐,不准再想他,她对自己说着,你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离开他是对的——不,我一点也不伤心,一点也不!
身后门扉咿呀地又响起。
周晓蝶不耐烦地道:“爹,你又忘了什么啊?你这样拖拖拉拉的怎么赚得到银子?
真是……”她唠叨的抱怨起来。“这个月再不多挣点钱又要赊帐过日子啦,您的宝贝孙子就要出生哩,你认真点嘛!”
“晓蝶。”
周晓蝶浑身一颤,手里的抹布掉了。
楚天豹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看椅子上的她幽幽转过身来,那一剎那,他胸腔一紧,屏住呼吸,那张清秀的脸蛋,他朝思暮想的容颜。
他趋步上前,停在椅子前,仰望她惊愕的面容。
“你该死,该死的不告而别!”他注意到她隆起的肚子。“你……”他颤抖的伸出手覆上她的月复部。
周晓蝶揉了揉眼睛,真是他,他掌心的温度告诉她这不是梦。“你怎么……”
他抬头瞪住她,黑眸燃着怒火。“为什么这样对我?”已经整整四个月了,他找得多辛苦,他一脸沧桑,深邃的黑眸直直望住她。“你害苦我了。”
她鼻尖一酸,朦胧了眼睛,再见恍若隔世,他看起来憔悴不少,她几乎忘了言语。
他还是那么英俊、那么好看,她伸出手轻轻碰触他面颊,同时他张臂将她自椅子上抱进怀里,她终于又躺回他怀抱中,她仍是那么轻、那么娇小可爱。
“你有没有什么要说的?”他注视怀里的她。“譬如道歉什么的?”他生气地责备她。“你怀了我的孩子竟然瞒着我?!你真伤透我的心。”
“你怎么找到我的?”她回过神来,只是怔怔地问了这么一句。
“几乎动用了所有的人脉。”他紧紧地抱住她,伤心地质问。“那夜为什么不等我?”
“我……”
他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套上她脖子,她低头一看惊呼:“我的玉佩?”不是碎了吗?
“我说过我认识个工匠,他手艺巧得可以修好它。”
她惊喜感动地握住那只玉佩。“真是它,真是它。”娘给的玉佩。
他沙哑的在她顶上说:“那夜其实我已决定带着你回中原,我把北城让出,想和你到中原展开新的生活,我要娶你,周晓蝶。”
“什么?!”
他微笑地望着她,虽然她老是要他一再重复他的话,但他仍耐着性子肯定地道:“我要娶你。”他俯下脸来亲吻那久违了的柔软的唇瓣。“而且,我把几个忠心的下人们都带来了。”他回头喊他们。
一大群人应声进了屋子,包括冬儿春儿香儿,还有几个兄弟抬着一箱箱的物品进门。
周晓蝶傻了眼。“老天!这么多人?”霎时,草屋内挤满了人。
他呵呵地笑。“是啊,全是来服侍你的,快过来和夫人问好。”
一大群人奔过来大声行礼。“夫人好?!”
喝!周晓蝶一惊回身搂住楚天豹颈子,他霸气地仰头哈哈大笑。???几日后——草屋旁大兴土木,地上堆着一叠叠泥砖,几个屋匠正热闹的讨论着房子要怎么砌。
草屋内比外头更吵,周晓蝶的声音滔滔不绝。
“别扔啊,那个桌子还可以用啊!”
然后是楚天豹坚决的嗓音。“这桌子颜色都褪光了,扔了。”
周晓蝶又嚷嚷:“别那么浪费,ㄟㄟㄟ……你干么?那椅子别丢啊——”
“椅脚都断了还不扔?将来儿子摔了怎么办?嗳,你别跟我抢,你放手,小心你的肚子!”
“别啊,还可以修嘛,啊,太浪费了你,你还扔?等等——那个锅子还很好用,只是缺了一角而已嘛,别扔啦!”
楚天豹终于爆出一声怒吼:“你们把夫人抓住!”
“你们干什么?天豹,你要气死我吗?你们放开我……”
一堆老旧的家具陆续被扔出屋外。
諠哗中,只听楚天豹骄傲豪气嚷道:“统统扔了,我儿子要用最好的!”
“天豹,你真把我气死了,我要把你赶出去!”周晓蝶滔滔地抱怨着。
“你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怀了我的孩子,而且我爱你;况且,你爹当初签下的卖女契还在我这儿。”
“你不要脸!”她嗔怒的吼他。
日光温暖着这间小小的草屋,很快的,将会有一个珍贵的小生命诞生,但是眼前更重要的是,楚天豹要先想想怎么纠正他那个太过节省的老婆,他想他们还有得吵;而且他知道,那些被扔出屋外的东西,很可能明天又会出现屋里。
这种你丢我捡的戏码,已经在下人面前上演过好几出了,所以,这回他不忘对外头的下人们高声嘱咐:“把那些垃圾都烧了!”
只听屋内传来周晓蝶崩溃的尖叫:“啊——你坏死了,臭天豹,我被你气死了,可恶,可恶极了!”
面对老婆凶狠的怒骂声,他只是不痛不痒地哈哈大笑。
也许,这样吵吵闹闹平凡的生活,就是楚天豹一直向往的——一个家的感觉!他逗着那爱生气的周晓蝶,只觉得温馨。
而一旁下人们见夫人抓狂的模样,纷纷掩住嘴偷偷窃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