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的时候,关娜妹刚洗完澡,正坐在客厅,擦拭头发。她看了看时钟,凌晨十二点?心中掂量着,大概知道访客是谁。
开门,关娜妹穿过院子,打开铁门,看见他。
院子里的茉莉花纷纷敞开着花器,在暗中袒露自己,晒着月光,芬芳蒸发,空气弥漫着馨甜的气味。她浸在这股浓浓的香郁里,凝视着拎着行李袋的郑宇宙。他穿着白色蓝条纹的运动眼,一双白球鞋,表情有些不安。
必娜妹问:“怎么?这么晚还跑来?”
郑宇宙想着——唉!要她扑上来欣喜的抱住男友撒娇热吻,似乎比晚上看见太阳还希罕。
“我……嗯……那个……”他心中忐忑,从不需要窘迫到开口请人收留,所以无法预知她的反应,原来穷小子追女朋友,就是这么恐怖的感觉。虽然对她有信心,但……男性尊严有点受伤。
“干么?”见他拎着行李袋,想找她去旅行吗?
“嗯,”望向她肩后的茉莉花,他刻意用轻松的口气说:“我刚刚跟我爸翻脸了,唔,原来,他之前说要支持我们是讲假的,所以……”
“噢。”她一点都不意外。“然后?”
“我爸说要是我坚持要跟你结婚,就不准到泽明工作,还有,我的东西他全部要没收,所以我现在……”
“身无分文,一贫如洗?”关娜妹自动帮他讲完,用字遣词还很犀利。
“欸。”他胀红面孔。
“房子呢?”
“房子没了。”
“跑车呢?”
“跑车没了。”
“所以你业务经理的工作?”
“通通没了,只剩站在你面前,很爱你的我。”
“噢。”
不妙!他冒冷汗,亲爱的她,表情有点严肃,是在不爽了吗?赶快撂话保证道:“你相信我,这只是过渡时期,我很快会找到工作,不会让你养我,我会想办法照顾你,真的,我不会当小白脸……”
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只是主动接过他的行李,牵住他的手,走在前头,拉他回家。
她的手很温暖,她的头发很香,茉莉花很美,郑宇宙胸腔热热的,眼睛也热热的,唉,糟了,他好像快哭出来了。
不用言语,手心的温度,已经暖暖地抚慰住他的烦躁。
忽然她在门前停住,顺手摘下一朵茉莉,回身,递到他跟前,笑盈盈地看着他。“既然你这么惨,什么都没了,喏,送你一朵茉莉。”
他接下茉莉,亲吻那一朵微笑的唇,手中茉莉,坠到潮暖的泥上怀抱,双手搂着暖热的爱人身体,嗅着她的气味,尝着她湿暖的唇。他觉得身体好满,满得块流出甜的蜜。心中一股实在,快乐这样真实。
饼去,其实是在流浪吧?现在,才算真回家。
郑宇宙住在关娜妹家,跟着关娜妹喊她哥叫大哥。
必火旺是个很江湖的人,知道郑宇宙为了跟妹妹结婚被赶出来,他穿着汗衫,手臂刺着一条龙,手挟着烟,抖着穿人字拖的脚,慷慨激昂外加很多语助词,仿佛怕邻居听不见,臭屁地操着台语吼吼吼——
“杠!林北唔系在臭屁,温妹仔跟你,是你的福气。X!谁娶到我妹是赚到,又不乱开钱,也不乱玩。林北厚你靠,你安啦,嗼你爸唛夭死啦,阿兄罩你——X!你有种,为爱走天涯,阿兄嘎你贡,肯做牛下怕没犁可拖——像是我,火旺我十五岁死爸死母以后就……”以下三十分钟是关火旺的少年奋斗史,句句血泪,讲完他海派的狂擂胸脯挂保证:“就多个人吃饭,随便你住到什么时候啦!”
好惊人的气势,事后,郑宇宙问关娜妹:“你哥以前是不是混过黑道啊?”
她哈哈笑,顽皮地吐吐舌。“被发现了。是啊,我跟我哥都是外婆带大的,他以前很夸张,加入帮派,还去尬车,被抓去管训过。后来跟酒家小姐恋爱,对方怀孕五个月了才告诉他,他想结婚,对方嫌他穷,只想堕胎。都五个多月了,我哥不忍心,跪着求她生,他负责养。那个女人生下来后,没多久又跟别的男人跑了。”
“真猛,我钦佩你哥。”靠双手打天下,无依无靠,但有情有义,果然是条好汉,火旺兄赞啦!
必娜妹惭愧道:“老实说,以前我看不起他……在泽明工作时,很怕让人知道我有个这样粗俗的哥哥,后来发生那些事,我潦倒了,伤心了,我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叫我包袱款款回家住。我才发现,我哥比那些坐在冷气房,穿得光鲜亮丽,每天只懂为自己打算的人,高尚多了。”
“你相信我,我以后只要有能力,一定帮着你照顾你哥。”
命运实在奇妙,郑宇宙想着,要是当初认识在泽明时期的关娜妹,她也虚荣地崇拜有钱人。那么,他还会迷她吗?
他也许,会把她当成那些拜金小姐,也许跟她好一阵,但很快就腻。而当初的自己,更是肤浅得可怕,假如他没改变作为,而今的关娜妹,也不可能看上他吧?
他们在这时相会,正好合拍,怎不诧异上天的安排?他更珍惜这缘分,他向往关家的小康生活,钱不多,但是很开心,家人的关系很亲密。
郑宇宙很识相,不好白吃白住,半夜常跟关大哥去摆摊,卖清粥小菜,他没有身段,蹲在路边洗碗筷,也洗得很高兴。
他还学会两首台语歌,《酒后的心声》跟《港都夜雨》,这是关大哥业余时和邻居在院子唱卡拉OK时,他听着学来的。他跟小侄女打好关系,常陪她看卡通中国女圭女圭。
郑宇宙很快就适应关家的生活,唯一不接纳他的,是关娜妹的房间。空间太小,常撞得他身体遍布瘀青。
看他硬挤在她的地盘,高大身子,东撞西撞的局促样,关娜妹觉得好笑,看着又心疼。
今晚,郑宇宙站在坏了门的衣柜前,赞叹关娜妹的收藏。
“你以前真的是拜金女。”衣柜内,挂满名牌套装。
郑宇宙抽一件出来。“这件银色低胸洋装,超辣喔——”朝坐在床上看杂志的关娜妹比划。“穿给我看吧,让我看看你以前有多辣。”
“欸,别拿,那些衣服我过阵子要捐出去的。”
“那更要趁现在快穿给我看,拜托。”偶尔也想看看不穿牛仔裤的娜妹。
瞧他渴望的,关娜妹抽走洋装,好人做到底,还搜出封箱的缀碎钻的细高跟鞋。她走出房间,换好,溜回来,对床上流口水的家伙,撩撩头发,还顽皮地长腿勾住衣柜门,抛飞吻。
“O——K?”
“……”他阵亡,捧住心口,神魂颠倒。超哈那条性感长腿,泛光泽的大腿肌肤超杀的,还有圆翘得快曝光的,
“快过来!”他叫,来战个三百回合吧,辣妹——
“姑姑漂亮——”一个小人儿溜进房,抱住必娜妹大腿。“姑姑美噢。”
靠夭!杀风景的家伙来了。
郑宇宙哀嚎,杀来,一把捞起美美,奔出房,急吼:“美美,美美,我们看电视,你不是爱看中国女圭女圭布卡吗?你先看,等一下叔叔带你去买乖乖。”他将小家伙放到沙发上,打开电视,他被关娜妹迷惑,心荡神驰,手不争气的颤抖,身体太亢奋。
“哇——真的在演中国女圭女圭。”赞!天助我也!电视开大声。
“布卡!”美美欢呼,抱住枕头,跟布卡约会了,还喃喃唱着主题歌:“布卡爱嘎鲁,嘟噜噜噜噜嘟噜噜噜噜一定要害羞……”
般定!郑宇宙住房间冲,一边吼:“娜妹,娜妹!美美她要看中国女圭女圭,我们不要吵她——”
砰,关门,砰,第N次踢到椅子。他啪地抓住正在大笑的关娜妹,丢到床上,缠绵去。
斑跟鞋掉到床下,小洋装起绉纹……在小小房间的单人床,香艳绮情,甜蜜得要命,事后,抱在床上喘息,像两条恩爱黏腻的鱼儿,缠抱着彼此,
“我们带教授到游翼农场住好不好?他在家疗养,还不如到山里休息。而且,我有事要跟宫蔚南商量,我们去住蚌几天吧?”
“好啊。”
“还有……”握住她的手,他说:“有东西要送你。”
“什么?”
“到农场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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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只胖嘟嘟的东西,在艳阳下,绿树间,奔跑过来时,关娜妹愣在原地,呆住,不敢相信,浑身爬满疙瘩。
必娜妹想,她一辈子都会记住这一刻,记住Tiger奋力跑来,轻盈活跃宛如在飞。
“那只狗一直冲过来是不是要咬我们?”教授惊恐,躲到郑宇宙身后。
“Tiger……”关娜妹大叫,是它吗?
Tiger杀来,巴住她腿,嘿嘿吐舌,亢奋的跳,高兴得尾巴狂甩。
当她又听见那熟悉的发不出汪声的气音,她蹲下,眼泪跟着坠下。“真的是你!”
Tiger舌忝她的脸,它身上不再有屎尿的臭味,它白胖的毛发散发阳光的气味。抱住Tiger,她仰望郑宇宙。“它怎么在这里?!”
“那天半夜,我爬进公寓大门,把它抓来这里放养。”
“你疯了?!万一被发理要坐牢的你知道吗?”
“噢,”他无所谓地搔搔头。“我觉得,为一只狗的幸福坐牢,还满酷的。”当然啦,为了心爱女人此刻的笑靥,他是很愿意去拚命的。
必娜妹又来了,对树对狗她的哭点很低,她抱住Tiger站起来,脸埋在他胸膛大声哭。
“太棒了……”她飙泪,哭得像小孩,脸直往他胸膛蹭。
郑宇宙可得意了,满腔男子气概熊熊发作着,把她紧紧搂在怀。爽哉,小鸟依人的关娜妹真可爱。但另一只大的,就很不可爱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太阳晒得我头都晕了。”莫教授抱怨,被郑宇宙瞪。
“嘘、去去去,去旁边玩沙,去画圈圈。”郑宇宙把教授当小孩赶走,难得被娜妹这么依赖,他要享受个够。
这一定是现世报!爆蔚南想。之前一时好玩,恶整郑宇宙,要他不要跟关小姐上床,害他清修一个月。现在,报应来了。
“我要撤资。”郑宇宙说。
“没问题,但我想先了解一下。”郑宇宙拥有农场三分之一的股份,兹事体大,宫蔚南故作冷静。“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干,山上的蚂蚁都这么大只?”郑宇宙蹲在书房一隅,研究蚂蚁搬面包屑。“红色的,不会是火蚁吧?,会不会咬我的女人?”
“……”撤资跟蚂蚁能同时讨论,也只有宇宙兄办得到。宫蔚南暗骂这没良心的家伙,他老婆快临盆了,竟然选这个时候谈撤资?
“那不是火蚁,但你也不要用手去模。”宫蔚南耐住性子,制止正想抓蚂蚁的郑宇宙。“红蚂蚁会咬人,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撤资。”
“当初那两百万是我爸的钱,现在我跟我爸闹翻了,那笔钱要还他。”他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一逼。
“OK,为了你的幸福,兄弟自然挺你的。”
“那好,钱拿来。”
“但是突然要拿出六百万……”
“我是说两百万——”等一下!郑宇宙怔住,回头,眼中闪着激光。“六百万?”
“你当初的两百万,现在已赚到六百万了。”
“杠,开农场有这么赚?!”郑宇宙大惊。挤挤牛女乃种种菜,赚到六百万?
“小赚啦,近两年因为大家很有健康概念,流行生机饮食,所以我们农场的作物销路很好,加上网路购物兴起……”
“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有钱?!”郑宇宙杀来,揪住兄弟的领子。“你看起来又不像有钱人!”
喂喂喂,在说啥?宫蔚南凛着脸,就事论事:“反正你的资金加股利有六百万,你坚持要拿的话,要给我一点时间,因为会动用到我预备的周转金,你懂什么是周转金吗?算了,你不会懂这个……”
“两百万还我老爸就行了,其他留着,哈哈哈……”郑宇宙大笑,想不到当年乱投资,变成救命钱,他不是一贫如洗,结婚基金有望啊!
“两百万,简单,明天就叫会计办。”宫蔚南松了口气。
等一下!郑宇宙止住笑声。“那剩下的四百万?”
“继续投资我啊!”怀疑噢。
“投资是OK啦,不过,我有个小提议,我现在没工作,我可以——”
“别告诉我你又想在农场做事,不行。”
“为什么?我是大股东,而且我不是没学过农务,你忘了吗?我连牛女乃都亲手挤过——”
爆蔚南抚着下巴说:“我一直怀疑,雪莉会那么早死跟你有关。”
“靠,你不要太夸张,雪莉那条老牛,死两年多了还来牵拖我?当初给它挤牛女乃时,一直被踹的是我欸!”
爆蔚南强忍笑意,开开玩笑,郑宇宙倒很激动,可见当初被老雪莉踢得多痛。
“之前你硬要学农务,昆伯被你烦得要死,抱怨你没当农夫的天分,什么都要从头教,他很累,我一直怀疑他现在头脑不好跟你有关……”
“杠!什么都怀疑我就对了!”
爆蔚南大笑。“你必须承认,当初你想当农夫时,把农场般得乌烟瘴气。”
郑宇宙发飙,大踹墙。“你就是笑我连农夫也做不了就对了,对啦对啦,在你眼中,我什么都不会,是只会靠老爸的白烂啦!老实说你一直看不起我对不对!”
呦,干么发飙啊?宫蔚南笑笑地说:“是不让你碰我的田,也不想让你碰农场的牲畜,但是呢……我想,可以让你做别的。”
“做什么?”
爆蔚南勾勾手,要郑宇宙过来。“你可以……”
接下来十五分钟,就把郑宇宙的未来搞定。好你的宫蔚南,果然是聪明。让恐惧会变小白脸的郑宇宙,听完神采飞扬虎虎生风。
“没错!你说得对极了。”郑宇宙朝空中击出一拳。“这正是为我量身订做的工作啊。”他重拍宫蔚南肩膀。“我就知道你一直很欣赏我,好兄弟。”
是噢,宫蔚南笑,刚刚好像不是这么说的喔,这家伙真单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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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四五六七,在农场玩七天,他们逍遥快活,还不想回台北。
莫教授被农场的白千层树迷住,每天一大早就往树林跑,跟农夫老昆伯讨教植物相关知识。
爱笑的宫城威,每天都笑咪咪缠着关娜妹,对关阿姨一见锺情,害郑宇宙要时时提防这个快要青春期的少年仔。
费美里怀孕快八个月了,这天黄昏,她盘坐沙发,跟关娜妹和郑宇宙聊天。他们俩,对费美里超大的圆肚子很好奇。
“她会动吗?”关娜妹觉得她肚子大得快爆炸。
“应该会动吧?”郑宇宙猜着。
扁是看怎么会知道咧?费美里笑咪咪,突然左右开弓,抓住他们左右手,一起按在胖肚上。他们好惊,同时缩手,怕伤到胎儿,但扣住他们的手掌,温暖有力。
“没关系啦!”费美里看着肚子。“我宝宝很强壮,你们压压看,他会动。”使力,让他们的手掌按压肚子。
“啊?有在动!”关娜妹惊呼,确实有个圆凸的东西滑动着。
“……”郑宇宙骇得说不出话,啊,他不争气,他原来对小宝宝的哭点很低,他眼眶红了。太神奇了,一个生命真的活在肚子里吗?!
“你们看,他好皮,把我肚子踢歪一边了——”真的,费美里的胖肚往右歪,大家笑了。费美里又憨气地左右开弓,拉他们的头靠拢。“来,来听我宝宝的心跳喔,怦怦怦喔。”
于是关娜妹跟郑宇宙,滑稽地蹲在沙发两边,一人一耳,贴着费美里肚皮。三人跟肚子里的宝宝,连结成一个温馨的圆,同在这幸福的小圈圈里。
费美里微笑,凝视着贴在肚上的恋人,她的手,一边握住一只丰,真希望可以把她的快乐,分享给他们。看到郑宇宙找到命中的伴侣,她也跟着欢喜啊!
“喂!你们太夸张了。”忽然有人破坏这宁静的神圣时刻。宫蔚南回家看见,不爽了。“走开,去去去,都去旁边玩沙,去画圈圈。”宫蔚南赶走他们,一个人霸占老婆的肚子,心满意足地听宝贝的心跳。
费美里呵呵笑,抚着老公的脸。“你真小气,借他们听一下会怎样?”
必娜妹跟郑宇宙左右手交捏,倚在屋前看夕阳。小婴儿带来的感动,还未退去,轻轻打着心房。静静看夕光,穿透白千层树,射下金光无数,铺展泥土地上。
“你现在看见夕阳,还是会想到《LifeOnMars》吗?”他问起那首歌。
“自从你在公车上唱了《Starman》,害我后来看到夕阳,就想到这首歌。”
“哦?那最好,《LifeOnMars》太悲伤,火星上的生命?好像你讨厌地球,就要搬到火星上住了。”
“哪是!”她笑开了。
望着她的笑容,像望着一朵芬芳玫瑰,他真喜欢。“你现在常笑噢,你以前很酷的。”她踢他一脚,他搭上她肩膀。“你好像很喜欢这个地方。”
“嗯哼,还不赖。”这里的人比较真诚。
“我们就在农场办婚礼好了。”
“噢,”还真急着赶在十一月前办好啊?!她耸耸肩。“OK啊,简单就好。”
“我跟你说件事。”他忽然正经起来。“你嫁给我以后,生活没问题的。宫蔚南跟我谈好了,以后我来当游翼农场的广告代言人,负责做广告,推销游翼农场,上电视拍,他说之前有电视台谈合作,想开每天十分钟的生机厨房单元。宫蔚南希望让我上电视做菜,可以做置入性行销……”
“多适合你的工作啊!”她啪啪手,用力鼓掌。
“喂,我说真的,不要以为我在玩的,我以后会认真工作,这跟在我爸公司混不一样,这是我自己的事业,只许成功,绝不失败。”
“是是是。”她笑咪咪,宫蔚南真聪明,她已经可以预见一群女迷,会为他英俊帅气的好老公疯狂,炒热气氛做宣传搞活动,这是郑宇宙的强项。“所以我真幸福是不?嫁个好男人,什么都不用做,等我考上树医执照,每天医树就行了。啊,我太好命了啊。”她呵呵笑。
“笑得很高兴嘛!”他掐掐她的脸。
“是啊,”下巴指了指他肩后。“如果你回头,看见正走过来的人,你会笑得比我更开心——”
骗人!郑宇宙回头,垮了脸。看见妹妹,向着他们走来。
夕光中,郑俪玟面孔胀红,汗流浃背,气呼呼走来。她的红色奥迪跑车,被农场堡作人员要求停在停车场,她不得不晒着太阳,穿着紧到快窒息的香奈儿黑白纹套装,踩着细跟高跟鞋,一路咒骂,颠簸地走山路过来。烂地方,鸟不生蛋,糟蹋这身好行头,这么特意打扮,全为了会敌人!
看向屋前那个女人,郑俪玟双目立时迸出锐光,血脉沸腾,战斗力破表。目测敌方,灰T恤,旧牛仔裤,夹脚拖鞋……哼,全是便宜货,低俗!
“你来干么?”郑宇宙保护性地将关娜妹拉到身后。
必娜妹也不抗议,笑笑地待在他后头,不习惯扮演被保护的咖,但……嗯,感觉还不赖,想着她要不要发抖个几下,满足郑俪玟的期待。
郑俪玫停在他们面前,双手抱胸,口气很差。“爸要我来劝你回去,他想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想清楚,干么为个外人,牺牲家人?”
“是你们逼我,我想通了,我不会强迫你们接受她,而且如果爸不反对,我还是会回去看他,只是我仍然会跟她结婚。”
“你要是娶她,爸真的什么都不会留给你!”她故意讲特大声,说给关娜妹听的。“你没工作没房子没车没存款,以后要拿什么养家?”所以关娜妹要是想从哥的身上捞好处,现在可是要失望了。
郑宇宙被妹妹的话,气得面色铁青。
必娜妹走上前,笑笑地面对郑俪玟。“不用这么大声强调,我知道他因为我什么都没了,这很好,等于是把他整个送给我了,我求之不得。”
“关娜妹,你对我老公真是恋恋不忘,才拿我哥报复我。”
“俪玟!”郑宇宙将妹妹拉到一旁。“你再胡说八道,我赶你走——”
“干么?她敢做,就不要怕我讲。她想什么你不知道,我可是非常明白,你笨蛋,被利用了还一直帮她说话,”
“你才笨,你脑子不清楚,我谈恋爱关你屁事!”
“我是你妹,我不能眼睁睁看你被人家害!”
“就因为你是我妹,我和她在一起很快乐,你为什么要扫我的兴?爸把我的财产都没收了,我现在就算被她骗死,了不起死的就是我的心被骗啦,你们紧张个屁!”
“你——你疯了,你被她煽动,她给你下蛊,她——”
“你才被高明扬下蛊,高明扬是追不到关娜妹才回头要你!”
“郑宇宙!”郑俪玟尖叫,面色煞白。
被她痛苦的表情吓到,郑宇宙住口,后悔了。好像,说得太狠了。兄妹瞪着对方,俪玟泪汪汪。
吵够了?关娜妹走过去,对宇宙说:“让我跟你妹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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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隐没在暗空,白千层树黯然不语,两个女人走在林间,蟋蟀啾啾欢迎着夜光临。
“你高兴了?我们家人为你反目,你得意了?”郑俪玟心碎,泪流满面。
“真奇怪,”关娜妹停在—株白千层树前,凝视着斑剥的老树皮。“我们的事,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你为什么还介意?”
“你问我为什么?关小姐,是你不放过我们,故意来搅乱我的生活,我跟高明扬本来已经很幸福……”
必娜妹转过头,定定地审视着她,看得她慌起来。
“怎样?”郑俪玟防卫地挺起胸膛。
“你模模看。”突然拉住郑俪玟的手,放在白千层粉白的树皮上。郑俪玟想甩开她的手,关娜妹却握得很牢,硬让她手掌贴住树皮。“白千层的树干实在不好看对吧?树皮堆着一层又一层,因为外层老皮一直留在表面,掩盖里面新长的树皮,就变成这副笨钝的样子了。背着一层层老皮,真辛苦……”
“说这个干么。”郑俪玟哽咽,是来跟她吵架,不想听植物学啦!
“我们的恩怨早就死去了,你为什么像株白千层,一直扛着这些讨厌的过去?现在,已不是那时候的我跟你。我曾经恨你,但后来我找到生命中的新方向,过得很有意义,热爱跟植物作伴,这些带来的快乐,远超过当初跟你的仇恨,我何必报复你?”
“少装了,你恨高明扬爱我,你一直等时机破坏我的婚姻,跟我哥结婚只是你复仇计划里的第一步。”
炳!必娜妹差点笑出来,这指控太荒谬,但她选择冷处理。可怜的郑俪玟,这么多疑,快乐吗?关娜妹仰望树梢尖端,月亮出来了,挂天上。她叹息。
“奇怪……一个赢了的人,心里怎么会这么的不平静?”
郑俪玟愣住。
必娜妹继续说:“不是吗?当初你赢了我,高明扬最后抛弃我,跟我说他最爱的还是你,我痛苦得崩溃,不相信自己输得这么惨——”
必娜妹改掉她跟高明扬的故事结尾,将郑宇宙方才说破的事圆回来。她选择和平,选择白色谎言,不是为了让郑俪玟好过,郑俪玟好坏干她屁事。只是方才看见郑宇宙说穿真相时,因为伤害妹妹而痛心的模样,教爱他的关娜妹不忍。
方才被哥哥的话重创,心中疑虑无限扩大,泪满面。现在,听关娜妹承认当初输给她,高明扬最爱她,郑俪玟精神为之一振,自信又回来了。
“我知道高明扬最爱的一直是我,他只是一时被你迷惑罢了。”
“既然你知道他爱的是你,干么还一直对我耿耿于怀?”
“我是担心哥哥被你利用!”
“我是真的爱他还是在利用他,这点,时间会证明。”
“关娜妹,我哥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要他吗?”
“为什么不要?他是一个这么棒的人。”
郑俪玟原本很愤怒,现在变得好困惑。“我爸不是说着玩的,他顽固起来跟我哥有得拚,你跟我哥在一起,真的得不到一点好处……”
“这你不用替我担心,我得到的好处多得很,倒是你……”关娜妹正色道:“郑俪玟,你可以选择继续猜疑,猜疑我是为了高明扬才接近你哥。你也可以继续恐惧我是来报复你的,然后让自己活得很忐忑。你可以每天继续拿这些没发生的事恐吓你自己,我没意见,也许你要这么杯弓蛇影的吓到老死,也OK,即使那样让你错失跟高明扬许多幸福的当下,即使你让这些恐惧一直绑架到未来,也不关我的事,我懒得理,我现在忙着享受跟你哥相处的每一刻,我非常享受有他作伴的生活。”说着,目光一凛,悍然地警告郑俪玟。“所以,如果不想祝福我们,就请不要来骚扰我们。”
郑俪玟打量着关娜妹,她方才说的话很有力量,一句句打在心房。郑俪玟若有所思,似有领悟,心中一个死结,好似松开了些,她深吸口气。“好,交给时间证明,希望你好好对待我哥。”
“我会,不用你提醒。”
郑俪玟饶富深意地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必娜妹目送,看她消失林间。这个曾经愤恨诅咒过的仇人啊,没想到再见面,心情这么明晰平静。
看样子,她真是进步了,因为过得很好,才放下跟敌人比输赢的念头。回头想想,当初的自己,执着得很可笑。
“我妹是不是一直哭啊?唉,我真坏……虽然是事实,但这样讲出来,真的很伤她。”郑宇宙自责着。
他们将毯子铺在屋前的草皮,躺着看月亮,Tiger伏在右脚踝上睡大觉,蟋蟀很吵,月光一晒,烘出了白干层的香,他们沐着月光。
必娜妹将他的脸扳过来,盯着他打结的眉头。“喂,少担心了,我后来告诉她,高明扬其实最爱她,我输她输得很惨,她得意得很。”
“可是那不是事实。”
“有什么关系,谁在乎?都八百年前的事了,也只有你妹还在那边计较。”
所以妹妹不难过了?娜妹都替他安抚好了。郑宇宙松口气,不内疚了,有兴致开玩笑了,将关娜妹一把揪来,搂在身前。“原来你骗我,你迷过高明扬,我要跟你算帐,我要处罚你!”
“神经病!”她呵呵笑,闪躲他的吻,“别闹,有人在。”
“就我们两个怕什么,来,亲一个。”
“有人啦!”关娜妹推开他的脸,下巴指了指郑宇宙身侧。
郑宇宙转头,大叫:“宫城威!”
“哈呵……啊炳哈……”宫城威笑,躺在郑叔叔旁,嘴里叼着一根草。“郑叔,你们继续没关系,不用管我。阿姨,我们郑叔叔最爱大自然,你知道吗?他以前就常带女朋友去大自然——唔……”宫城威被郑宇宙架起,捣嘴,拖着走。
郑宇宙对关娜妹笑。“我有事要跟这小子谈,等我噢。”
想当抓耙子,臭小子,拖到暗处乔一下再说,可恶!爆蔚南怎么教小孩的啊?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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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的一个黄昏,游翼农场,举办婚礼。
“要过去吗?”郑俪玟问爸爸。
他们父女站在场边看热闹,农场大厅外,搭了棚子,让客人烤肉。还架了小舞台,关火旺正在卖力致词,其衣着之俗气,口条之粗俗,令郑泽明听得老脸都揪起来。
“乱七八槽,根本是在唱野台戏,丢脸。”郑泽明骂归骂,气归气,但还是爱儿子,表面为了面子,不来参加儿子的婚礼,结果还是悄悄来了,在角落观礼。
“我真佩服哥,哪有婚礼这样随便的?可笑。”俪玟酸溜溜道,泽明集团的大少爷,婚礼竟然办露天烤肉,客人十几名,这么寒酸?
但是,父女俩都看得出来,站在新娘旁,哥哥的笑容没停过,新人交换戒指,客人踊跃鼓掌,一只白肥的胖狗跳上舞台咬新娘的裙子,宾客们骇笑,一阵混乱,毫无秩序,乱七八糟,可是笑声不断……
“我们走。”郑泽明上车。
郑俪玟看关娜妹为哥哥拭去额边的汗,目光温柔,笑容真诚。郑俪玟眯起眼,轻轻叹息,那女人好像真的很爱哥哥。
“俪玟!还看什么?走了。”郑泽明按下车窗催促。
郑俪玟上车,司机驾车,黑色朋驰车,缓缓开离农场。
那边,婚礼闹到最高潮,宾客又吃又喝,有的醉了,有的瘫在草地上,动不了。
“吃太多,好撑啊。”费美里笑咪咪地,这几天就快临盆了。
莫教授跟昆伯划拳拚酒,不过他大病初愈,以果汁代酒,竟也喝得脸红红。
爆蔚南忙着张罗宾客吃食,宫城威帮忙照顾关火旺的女儿关美美。
“美美,你吃这么多霜淇淋没关系吗?”宫城威被她吵着,一直拿霜淇淋。
“好吃,这个真是大大好吃噢!”美美吃得洋装沾着霜淇淋,嘴角脸畔也全是甜甜霜淇淋。
爆城威忍不住,笑笑纠正:“美美,女生吃东西要有吃东西的样子,知道吗?”拿面纸擦她嘴角。
“大哥哥,要不要看布卡?”咻——关美美手一抛,宫城威大惊,霜淇淋砸在地上。
“你……”哪来的小飞女?!好脾气又爱笑的宫城威难得笑不出来。
必美美开始扭腰摆臀,跳唱卡通中国女圭女圭主题曲:“布卡——爱嘎鲁,一定要害羞……面条——好味道,嘟噜噜噜嘟……”
“……”裙子飞,小蜜蜂内裤大招摇,宫城威窘得不知眼睛要看哪。这……这个关美美很三八喔!
“各位来宾,都吃饱了,也喝到醉醺醺了吗?”现在,换教瑜伽的花老师上台致词。她握着麦克风,慈悲地笑着。“我要献给新人的话,很简单,简单到……只有音乐。”花老师朝舞台后一指。“我请我女儿花露露,演奏西塔琴,祝福郑宇宙跟关娜妹这对新人,永浴爱河。”
十八岁的花露露抱西塔琴上台,她一现身,吃烤肉的不吃了,正跳舞的关美美不跳了,在划拳的教授跟昆伯呆住,大家全都傻了。
“花老师有女儿?”郑宇宙惊呼。
“哇——”关娜妹惊讶。
“从哪里冒出来的印度人啊?”宫蔚南嘀咕。“她衣服好怪。”
“花露露?”费美里哈哈笑。“多可爱的女孩。”
花露露留着一头乱乱的乌黑长发,仿佛不曾修剪。有着非一般人的空灵气质,穿粉红色无肩薄衫,颈肩披一条橘色披肩,穿很民族风的同色系灯笼裤。她走过那些惊异的目光,对人们的诧异视若无睹,目不斜视,姿态优雅地慢慢走上舞台,很自在地慢慢踢掉夹脚凉鞋,赤脚,盘坐舞台地上,手抱西塔琴,没废话,当——奏琴了。
顿时,宛如从印度传来的古老乐音,素朴的旋律,衬着花露露闭上眼,凝神专注的表情,像有股能量,从她弹奏的指尖辐射状发射出来,一波波震撼人们的耳膜……
白千层树,轻颤着枝叶,鸣叫的蝉,忘却啼音。风静止,鸟不飞,人们忘记言语,全被美妙的琴音镇住,被巨大幸福感驯服。像能体会琴音传来的祝福,关娜妹悄悄握住郑宇宙的手,流下喜悦的泪。
花老师带来最美丽的祝福。
郑宇宙眼眶潮热,吻了吻新娘的脸,将她揽进怀里,一起坐在草地听西塔琴说话,它悠悠倾诉爱的喜悦,相爱的美好,缘分的奇妙,爱的能量治愈每一颗孤独的心,赐予万物和平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