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结束了吗?
我不知道,
或许眼前的一切是如此呈现,
只是谁知道,
在这之后,
会不会有其他的事上演。
门鈴响起,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影集的冠臣拿起摇控器关掉了电视后,起身应门。
是黑帝斯!
黑帝斯对他点了一下头,而后说道:“殷先生,宙斯有事托我转达。”
壁臣打开门让他进来,迳自走向茶几问道:“喝咖啡好吗?还是红茶?”
“不了,我只是来传话而已,说完我就走。”
壁臣放下杯子,回过头来凝视着他。
“是兰堤斯要你来的吧?他要你来杀我吗?”
看见黑帝斯震惊的表情,冠臣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很惊讶吗?”冠臣迎视着他的眼,即使知道黑帝斯的来意,他依然笑容可掬。“我会猜得出来是因为你的眼中有杀气,另外一点就是──希勒瓦如果有话要对我说,绝对不会托別人转达,一定会亲自告诉我的。”
“既然你知道我是来杀你的,为什么你还要开门?”
壁臣笑着摇了摇头。
“即使我不开门,你也会硬闯吧?”无论如何,黑帝斯一定会忠实地完成兰堤斯的命令的。
“既然你已经知道我的来意,”黑帝斯从靴子里抽出一把装上消音器的手枪,定定的指向冠臣,“那牛只有得罪了。”
语毕,黑帝斯便对着冠臣扣下板机,子弹如流星般朝冠臣射去──
壁臣侧身一避,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他的攻击。
黑帝斯微蹙起浓眉,未能一击即中令他这“首席杀手”的名号有些蒙尘,很快地,他再度瞄准冠臣,第二发子弹随即射出。
壁臣灵巧地翻过沙发,让黑帝斯的狙击再度落空。
壁臣十分清楚黑帝斯的体力、武术与射击技巧都远在他之上,所以,他必须尽快离开此地,否则,时间一久,他将逃不过死劫。
他强烈的求生意志并不是因为怕死,而是──如果他受伤,或是死亡,冠磊与希勒瓦两人一定会崩溃的!
壁臣很快地往门口奔去,但是,黑帝斯在同一时间也意识到他的意图,迅速地挡住出口,不让冠臣有丝毫的可乘之机,同时扯下百叶窗的绳子,对准冠臣的双足甩了过去。
壁臣虽然应变迅速,没让双足被绳子缠住,但却因为被絆到而重重地倒了下去。
黑帝斯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了冠臣连开数枪,将他逼到墙角,再也无路可退。
壁臣急促的喘息着,隐约知道自己大概逃不过此劫了。
如果可以,黑帝斯并不想杀冠臣,但是──只要殷冠臣存在的一天,宙斯就不会回组织。
“对不起了,为了让宙斯心无旁鹜,所以……你必须死!”
就在此生命交关之际,房门陡然被开启,撞上了黑帝斯执枪的手,手枪月兑手飞出,远远地落在另一端的墙角。
是希勒瓦,他赶回来了!
希勒瓦的眼神冷冽得可以杀人,全身扬着足以焚燬一切的怒焰。
他毫不留情地将黑帝斯打倒在地,拳拳都落在要害上。
他怒吼着,“是谁准许你动他的?我要杀了你──”
不作任何反抗的黑帝斯被打得几乎昏厥,但是,希勒瓦却余怒未消,眼见希勒瓦就要痛下杀手,冠臣却大声喊道:“住手,希勒瓦!”
希勒瓦这才罢手,由狂怒中清醒过来,疾奔到冠臣身边。
“你没事吧?他伤了你吗?要不要紧?”希勒瓦一叠声地问着,颤抖的手抚上他雪白的脸庞。
壁臣握住他的手,扬起笑容要他宽心。
“希勒瓦,我只是跌了一跤,没事,真的。”
希勒瓦还是不放心,非要自己仔仔细细地审视过一遍才肯罢休,然后紧紧地将他拥入怀中,借以平复激动、恐惧的心。
“我没想到兰堤斯竟然会这么做……”
他简直无法想像,要是他再晚一点赶回来……
或者,要是他失去了冠臣……
今后他该如何独活?
“希勒瓦,我们离开这里吧!”冠臣低语着。
一旦希勒瓦决定月兑离“宙斯”,兰堤斯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希勒瓦扶起冠臣道:“你想去哪里都好,我说过我不会离开你的。”
壁臣露出一抹笑意环住了他,将脸埋进他的胸前。
他从来不知道有个人可以倚靠的感觉是这么的好,在希勒瓦面前,他可以不用再逞强,只要做原本的自己就够了。
“冠臣……”
希勒瓦正想说什么,眼角却不意瞥见一抹晶亮。
那是……在阳光的反射下,漆黑得发亮的手枪!
黑帝斯已不知何时拾起了枪,并瞄准了冠臣,扣下板机──
“小心!”
千钧一发之际,希勒瓦推开了冠臣,而子弹则不偏不倚地射入了他的胸口,然后他整个人重重地倒在地上!
“宙斯、宙斯!”黑帝斯拖着满是伤痕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冲了过去。
宙斯知道他从来不曾失手的……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要用自己的身体去为殷冠臣挡子弹?
就因为他是殷冠臣吗?
黑帝斯咬咬牙,知道此时不是追究恩怨的时候,宙斯必须立刻送医!
他走进內房,立刻拨电话叫救护车。
壁臣的脑中只呈现一片空白,突然,有什么东西模糊了他的视线,热辣辣的滚落在脸颊上,一滴一滴,宛如液态的水晶,又彷彿是京都山岚居里种的“泣樱”花瓣般掉个不停。
壁臣抚模着脸上的泪痕,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哭了。
“冠臣……”希勒瓦握住他冰凉得毫无温度的手,凝视着他的泪颜低语,“你哭了……”
“是你把我惹哭的,谁教你居然这么做!”
天哪!他从来没有感到这么无助过!
希勒瓦用虛弱的手拂去他的泪,“我……不能让你受伤,因为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冠臣……我爱你。”
“如果你爱我,你就要给我活下去,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的!”
即使伤口传来常人所不能忍受的疼痛,希勒瓦仍旧对着冠臣微微一笑。
“对……我说过……要一辈子……和你一起……”
“我会亲自为你动手术,我不许你弃我而去!”
壁臣握着他的手是如此的用力,而他坚强语气中所隐含的脆弱,又是那么地令他动容。
好不容易等到了他的心,他多想用一辈子的时间来爱他,但是……黑帝斯的那枪直射入他的要害,只怕他是撑不到医院了……
“冠臣……”
希勒瓦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已力不从心,他只觉眼前一暗,便失去了意识……
希勒瓦的心脏手术,是由冠臣亲自执刀的。
当他取出几乎穿心而过的子弹,并完成了缝合手术后,冠臣也虛弱的倒了下来。
当冠臣再度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
“冠臣,你醒了?”
“磊……”他没想到冠磊会来照顾他。
“你觉得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对于那天的口不择言,冠磊心中也有着深深的愧疚。
壁臣摇了摇头,“扶我下床……”
壁磊立刻断然拒绝。“医生说你需要静养!”
“我要去看希勒瓦,我要知道他的复元情况……”
“你管他去死!”他火大的怒吼。
只要一想到冠臣差一点就因为希勒瓦而死在黑帝斯的枪下,他就愤怒得想杀人,却没想到冠臣竟然还一心惦念着那家伙!
“如果不是希勒瓦,你根本不会被捲入这场危险中!”
“磊……”冠臣虛弱的唤道。
壁磊倏地抱住他,咬牙低吼,“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知不知道我住在这里陪了你两天两夜不曾阖眼?全世界只剩下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啊!难道你还要为了一个外人离我而去?”
壁磊从来就不是寡情之人,即使他一直无法原谅冠臣的离去,但是他知道,冠臣会这么做,是为了要彻底斩断自己对他的依恋与依赖,让他靠自己的力量跳月兑过去的梦魘,即使被他所误会也不辩解。
“磊,在我的心里,你与他是一样重要的,希勒瓦为了我几乎丧命,我怎么能不管他?”
“冠臣!”
不顾冠磊的阻止,冠臣拔掉了正在做静脈注射的点滴,强自撑起虛弱的身体下床。
从小壁磊就知道,在冠臣那优雅的表相之下,其实有着强烈的意志力,只要是他想做的,没有人可以改变他的决定。
如果他想要去看希勒瓦,那么,就算他虛弱到足以晕过去的程度,他还是会不改其志地靠自己一步一步走过去。
壁磊只得叹了一口气,冲上前扶住他,当他对上冠臣那双讶异的眼眸时,冠磊没好气的绷着俊脸道:“我扶你去,这总可以了吧?”
他不想再看见冠臣为难、悽楚的神情,那会把他的心撕扯成两半!
“谢谢。”一抹极轻、极淡,却又撼人心弦的微笑在冠臣的唇边漾开。
看见他的微笑,冠磊紧绷的表情总算有些软化了。
“看完那家伙后,你可要答应我好好的休息,听到没有?”
这就是标准“殷冠磊式”霸道的关心。
“嗯!我知道了。”
壁磊扶着他来到希勒瓦的特別病房外,然后松开了他。
“你一个人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不想看见冠臣对他以外的人温柔,也不想看见冠臣的眼泪,虽然他对希勒瓦恨之入骨,但是,他不能不承认,他的确有撼动冠臣的本事。
壁臣明白他的想法,便点了点头,一个人走进病房。
病房里静悄悄的,希勒瓦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床上。
他的额头上有倒下来时撞伤的伤口,结实的手臂上连接着两条管线,一条是营养液注射管,一条是输血管,而胸口的部分则连接着心电仪。
壁臣察看了一下他的伤势,并翻看着他的诊疗纪录,明白他已度过了危险期,只是尚未醒转。”
由于心脏部位的手术耗损了他许多元气,致使他还无法恢复意识。
壁臣俯视着他,轻抚过他稜角分明的轮廓,低语着,“希勒瓦,是我。”
希勒瓦依然紧闭着双眼,毫无所觉。
“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的为我挡子弹,我还在等你向我解释呢!希勒瓦。”冠臣握住他的手,白晰无瑕的容颜上有着凄然的笑,“你说过不论我要去哪里,你都不会离开我的,现在我想离开台湾了,为什么你却躺在这里无动于衷?
“你说过你爱我吧?在你好不容易打动我以后,你就想扔下我不管吗?”
壁臣闭起眼睛将他的大掌贴到自己的颊畔。
“还记得你带我到岚山时所说过的话吗?你说你就是要宠我,要把我宠上天,即使宠坏我也无所谓。那么,现在我要你醒过来,你肯答应我吗?”
壁臣在希勒瓦的耳畔不断地诉说着,那一字一句揪痛人心的破醉低语,逐渐传进希勒瓦的耳里。
起先,他完全无法辨识其中的意思,但渐渐地,他的神智越来越清明,这样悦耳却痛楚的声音,宛如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咒般,蛊惑着他睁开眼睛一探究竟。
这个悦耳的声音的主人是谁?为什么他的声音显得如此悲切?
有一双手握住他,贴在一张弧度极为优美的脸颊上,一颗又一颗灼热的水滴不住地落进他的掌心里。
那温温热热的水滴是什么?
是泪吗?
是谁?
在他身旁落泪的人是谁?
希勒瓦一刻也无法忍受黑暗,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握住那双手,然后睁开眼睛……
壁臣抬起泪颜,看见希勒瓦已睁开双眼,他那双染着哀戚的漂亮眼眸顿时被狂喜所淹没。
“希勒瓦!”
希勒瓦的视线中,出现一张连上帝也为之赞叹的脸孔,白晰、美丽,眉宇间有着淡淡的忧郁,让他的美平添了一股令人疯狂的动人韵味。
这样的绝色,是不应属于凡间的!
希勒瓦修长的指尖描绘过他的每一个轮廓,最后停在他的唇上。
“是你唤醒我的?”他倏地将冠臣圈进怀里,捧住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与他眼对眼地相视着,微蹙起眉低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壁臣睁大了泪眸,身躯一震,无法相信自己所听见的。
“你说什么……”
“希勒瓦的意思是,他不认识你。”
壁臣回过头,看见兰堤斯带着过度礼貌性的笑意走了进来。
希勒瓦瞇起眼眸审视着他眼前的冠臣。
“兰堤斯,他是谁?”
“他是你的主治医师,难怪你不认识他。”兰堤斯笑笑的回答。
“主治医师?”
“是的,你记得吗?因为你中了俄罗斯特务的埋伏,胸口中了一枪,而这位医师就是为你取出子弹的主治医师。”
兰堤斯面不改色地扯着谎,对冠臣露出一抹別有深意的笑容。
“谢谢你为我哥哥开刀,改日必登门致谢,我送您出去。”说着,他走到冠臣身后,不着痕迹地将手枪抵在冠臣的腰间,亲切的笑容不曾稍变。“医师,请!”
壁臣被强硬地带了出去,关上门后,兰堤斯虛伪的笑脸也随之敛去。
“昨天,他曾经醒过一次,但他完全没有提到你,只问起他受伤的经过,他说他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中枪,所以我就猜想,或许是他倒下来时,脑部受到撞击,导致他失忆,然后我去调出希勒瓦的脑部断层扫描与核磁共振报告,”兰堤斯手中的一只纸袋拿给冠臣,“就是这个。”
壁臣很快地翻看着手中的检查报告,漂亮的琥珀色眼眸顿时变得空洞。
“有轻微脑震荡,除此之外一切良好。”兰堤斯替他说出检查结果,唇边露出一抹近乎得意的笑。“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
壁臣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的失忆症是连动手术也无法治癒的,也就是说,除非希勒瓦自己想起一切,否则,他与希勒瓦的回忆,将永远只剩下空白。
“就算你是世界上首屈一指的脑科医师,也无法改变希勒瓦遗忘你的事实!”兰堤斯瞇起厉眸,一字一字地道:“为了你,他几乎变成组织里的罪人,如果你不希望他死于暗杀,希望你今后不要再出现在希勒瓦的面前!”
说完,兰堤斯就转身走回病房里,无情地将冠臣阻隔在门外。
那扇阻绝一切的门,彷彿也将冠臣的心重新落了锁。
不,他不愿相信那样的事实!
希勒瓦怎能遗忘他?
难道那几个相拥而眠的夜晚,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说爱,只是一则过眼云烟?
他忘了一切,那留下回忆的人该怎么办……
“冠臣!”冠磊惊慌的叫唤着,朝冠臣软倒的身体冲了过来,有力的双手搂住他,焦灼地喊着,“冠臣,你振作一点!”
他只是到外头抽了一根烟,谁知道一回来,就看见冠臣倒下的情景。
壁臣已两天未曾进食的身体终于因无法承受如此剧烈的打击,而在冠磊的怀里晕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