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天荒知道房宝儿对他有好感……好吧,他承认自己也是。
但……喜欢归喜欢,也不必这样双眼炯炯、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瞧吧?让人很尴尬啊。
他放下小梳子,抬头,双眼与她对视,久久、久久……还是她先不好意思地转开了目光。
他扬了下眉,要说与人“对看”,他是绝对不会输的,因此他非常自得,可那是因为房宝儿被爱情冲昏了头,一见他就眼晕,若换成龙天洪在此,肯定要骂他幼稚,真是只长头不长脑袋的笨蛋。
“我说,房小姐、宝儿姑娘,妳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不然她一直看他干么?别说是看他帅……也不对,他自觉这把大胡子很性格,也许她正是被他的胡子迷住了。
“呃!”她怔了一下,努力地想,要怎么告诉他,让她为他检查,也许她能治好他脸上的问题。“我是……你……胡子……”
“妳也觉得它们很好看?”他得意洋洋,终于有人懂得欣赏他除了“可爱”之外的另一面了。
“这个……”实在不好意思说,他一脸大胡子,好像土匪。她想了又想,才道:“你每天花这么多心思整理胡子,会不会很累?”
“当然累啊!但有什么办法,我的胡子天生粗硬,不勤劳整理,很快就会乱得像鸟窝一样。乱倒是无所谓,重点是,它还扎人,有时候晚上睡觉,都会被它扎得痛醒,只好频繁整理啦!”反正世事无完美,这胡子已有千百种好处,只剩一点麻烦,便将就忍耐,总好过剃胡后,被一堆人追着说可爱。
“既然累,为什么还要留?”
“有很多原因啦!”
“是为了遮掩脸上的某些东西吗?”
“咦?”他吓一跳,她不可能透过胡子看清他-的脸吧?“妳怎么知道?”
“我……猜的……因为……”她不太会说,就伸手拉了拉头上的草帽。“我猜你跟我都有相同的困扰,所以我戴帽子、你留胡子,都是为了遮掩某些东西。果真如此,我想我有办法治好你──”
不待她说完,他仰头大笑。“原来妳以为……老天,我留胡子的原因跟妳戴帽子是不一样的。”
“那你为什么留胡子?”
“因为留胡子可以让我看起来更像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啊?”她呆了好久,才恍然回神,一脸不可思议地道:“你……就因为这种原因而留胡子。”
“妳不觉得我留了胡子看起来更成熟、更有男子气概了?”
她努力想,要不要打击他的自信?想了半天,还是不忍,便道:“你不觉得每天如此功夫去照料那把胡子,真的很浪费时间?”
“只要能证明我的气概,浪费一点时间算什么?”
“呃……”怎么办?她忍不住了,好想说实话。“有人夸过你留胡子很好看吗?”
“这个……”他想起在家的时候,三姊和平安最爱剃他的胡子,他一直认为她们是嫉妒,莫非不是?“虽然没人这么说过,但从大家看到我便会自动空出一条路让我通过,应该就能显示出我魅力非凡了吧?”
她快晕倒了,怎么有人自信如此强大?大家给他让路……按她猜测,肯定是被他这副恶霸样吓到了,才会不自觉闪避、远离他,绝对跟魅力或男子气概无关。
她想了又想,为了自己的眼睛着想,同时,也为了让他认清事实,即便会打击他,也要说实话了。
“你知道我初见你的时候,为什么二话不说、转身就逃吗?”
“?为什么”他还傻傻地问。
“我以为你是土匪。”
“啥?”他跳起来。“像我这么温和、善良的大好人,妳当我土匪?”
“你脸上又没有刻着『好人』两个字,可那把堪比鸟巢的大胡子、却完全像个土匪、强盗。”
“妳──”他很生气,气得发抖,可是……万一她说的是实话,难道他还能逼人撒谎不成?
他像只被困在笼里的猛兽,来来回回跺步。不留胡子,会被笑“可爱”,堂堂八尺以上的大男人,被人围着掐脸蛋、说好可爱,这还让不让人活?
但留胡子……他直接从金童变成强盗了,还是人见人怕的那种!
老天爷到底给他生了一张怎么样莫名其妙的脸──不对,这容颜应该是爹娘生就,不干老天爷的事,可他不知道爹娘是谁啊!他出生没多久,就被扔在破庙里了,是义父将他拾回来,抚养长大。
所以他没有人可以怪……那……还是怪老天爷好了。
也不对,现在不是想这种事的时候,最麻烦的问题是他到底想被说可爱,还是成为人人畏惧的强盗?
前者他不喜欢,后者……似乎也不太美妙,那么……他实在想不出个结果,目光慢慢地往下移,最后定在房宝儿身上。
她被他古怪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涩声道:“这个……我随口说说而已,你不要太当真喔……”
她慢慢地起身,一点一点往后退。真真见鬼了,平常没见他气势这么足啊,而今却……恶霸脸庞配上杀神一样的目光,真吓死人也。
她的反应令他喉间发苦,看来她真的很怕他现在的模样,所以胡子……得剃了吗?倘若又被笑“可爱”,怎么办?
他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我的模样真这么恐怖?”
“这个……”她想点头,可看入他眼里,又瑟缩了。“其实呢……你知道的,任何东西看久了,也就习惯了,所以……我刚才说的你不要太在意。”
这就是说,他看起来真的很恐怖,她需要一段时间习惯。该死!怎么会这样?
“我是说,我是因为某些……呃,理由,所以对于胡子感觉有些不舒服,但我想……只要我克服心理的问题,应该就没事了。”况且这几天,她时时对着他的脸,也没感到害怕啊!她甚至因为他的体贴而有一点点心动了。
可见她的心伤已经好了五成,剩下……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吧,谁教当年欺负她的那伙匪徒个革屋是胡须拉杂的,她才会如此害怕恐惧。
不过龙天荒不一样,他粗犷的外表下有一颗细腻的心,他温柔、体贴、忠实……他有无数美好的优点,所以她不怕他,一点也不怕。
她甚至相信,只要给她多点时间,她连他的眼神都不怕了,届时……或许她就不只是喜欢,而是……想着想着,她的心如小鹿乱撞。如果让他知道她满心的风花雪月,不知他会不会笑话她?
可她对他的好感却是真实无伪的,直到认识了他,她才真正明白那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是什么意思。
它有点酸、有点甜、有点涩、还有一些苦和甘……但不管那是什么滋味,都把她的心填得饱满,再无过往的空虚和落寞。
所以她非常珍惜这份感情,更加感激他的出现。
“龙公子……”她刚想跟他说,外貌不是重点,一个人最要紧的是心肠,心好比什么都重要。
但他突然摆摆手,丢下一句。“妳若饿了,就先吃早膳,我去去就回来。”
有关这把胡子的去留问题,他终于有了决断。
***
房宝儿彻底傻了。
她想不到龙天荒那么在乎那把胡子,居然话都没说完,转身就走,一点辩解的机会也不给她。
“早知道不跟他提胡子的事了……”她很懊悔,他都说过了,每个人心中都有他们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谁也无权探究,怎么她就如此多事,非要问他呢?
她应该如他尊重她,绝口不提她脸上的疤痕一样,对他抱以相同的态度。
可她却……
“对不起。”她错了,她不该自以为是,加上……好奇心真是害死人。
她想着要不要去追龙天荒,跟他道歉,请他原谅自己?
可他叫她在这里等着,她贸然过去,他会生气吧?
但不去,她怎么道歉?如何让他明白,她是真心悔改,希望他原谅?
“到底是去、还是不去呢?”她来回跺着步子,好半晌,长叹一声。“唉,好烦啊!”
事情难道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吗?问题是,她想不出来。
她急得红了眼眶。自从意外发生后,她便知眼泪解决不了问题,否则那些匪徒怎会任凭她苦苦哀求、甚至不惜自毁容颜,仍不肯放过她呢?
掉泪是懦弱的表现,只会让人看不起,所以她不哭。
可如今……一滴泪珠滑下了脸颊,为了他,她居然忍不住哭了。
“对不起,龙公子,对不起……”她双手掩住脸,却掩不住心头的惊慌和失措。
“喂,妳不去吃饭,在那边走来走去干什么?”
就在她茫然失神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带着一身清爽和些微湿润的水气,还有那张足以媲美庙里金童的漂亮容貌。
他的声音让她本来荡到谷底的心瞬间飞上半空,然后她转过身,双眸对上他的,瞬间呆住了。
这个人是谁?世间竟有如此漂亮的人!他鼻梁高挺,厚薄适中唇稍稍弯起;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澄澈得见底……她只觉心快要麻痹了,那是春风再美也比不过的笑,没见过的人,怎会明白?
“喂!”他来到她身边,一只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我不过刮了胡子,妳就不认得我了?”
“龙……公子?”想不到他藏在胡子底下的容貌竟是如此精致端正。
他真的是人吗?不会是天上金童下凡尘吧?
“对啦!”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我把胡子刮掉了,现在妳满意了吧?”
“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回以老话。“对不起。”
“妳对不起个什么?”
“我不该探究你的隐私。”
“隐私……妳是说这把胡子啊?”他笑着摆摆手。“没事,就算妳不说,等回了家,照样有人会逼我刮胡子,他们就喜欢看我出糗,一群王八蛋。”
“为什么你刮了胡子会出糗?”
“妳看不见我的脸吗?”他指着那张根本不该出现在男人身上的容颜。“妳看到它的第一个念头是什么?”
“好帅。”她不自觉地吐露心声,随即,全身羞红如煮熟的虾子。
他忽然乐得笑瞇了眼。“妳再说一遍。”
“什么?”她还没自羞窘和被他容貌震撼的恍神当中清醒过来。
“就是我问妳,看见我样貌的时候,妳第一个念头是什么?把妳刚才的回答再说一遍。”
“呃……”这么羞人的话,她刚才是被迷昏了,脑子乱烘烘,自然说得顺口,如今清醒过来,哪好意思再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