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君颐对他的吻毫无所觉,悲伤如同汪洋大海般铺天盖地,灵魂仿佛抽离了身体,她所感所见只余泪影迷离。
“君颐,看着我……君颐……”
他再度俯吻她,倾尽所有的深情,他要她的反应,将她拉出隔绝自我的窠臼,他不允许她自绝于所有人之外。
慢慢的,贝君颐像是感觉到了什么。
一种柔情的索求,让她回到自身的身躯。
她眨了眨眼睛,落下一串晶莹的眼泪,她的目光不再空白,她逐渐意识到温暖,这么多天以来,她第一次感觉如此温暖……
闭上眼,她不想抗拒,这个吻,这个怀抱,令她感觉自己被深深的怜惜着,温柔的抚触,一点一滴地涤清了她悲伤的心。
眼泪仍然奔流着,那是由心坎上流淌而出的泪水,她不知如何能止住,但她知道,她需要逃离自己,需要忘却,只有在这温暖的怀抱中,她才能将痛苦且残酷的现实阻挡在外,她不能也不愿想起那通彻心肺的背叛。
雷昀希感应到她的意识逐渐清楚,准备要撤开。
但贝君颐不肯。
一察觉他就要退开,她圈住他的颈项,加入他,回应他,只求这一刻的延长。
她的投入,使雷昀希的气息开始不稳。
她碰触他,妖娆的娇躯紧贴着他,她的纤指,盲目地寻找他衬衫的纽扣……她在玩火!
雷昀希咬牙,率先抬起头中止这个吻。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他捧着她的脸问。
他不是圣人,而她又是他深深爱恋的女人,他想要她,但前提是——必须是她真的想要这么做!
贝君颐抬起泪眸对上他的目光,眼底盈满了心碎与痛楚。
“我知道……”
雷昀希痛苦的闭了眼眸。
他太过了解她,知道那不是她的真心话。
“抱住我……我觉得自己好像就快要碎成一片一片了……”她悲伤地啜泣。
不需要更多言语,雷昀希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没有想过,他与贝君颐的初次,竟是在这种情况下——
不是因为相爱,仅是为了逃避痛苦。
她躺在床上,长发在白色床单上散开,有如一汪黑色流泉。
他望住身下的她,伸手轻轻抚过她的泪眼,眼中有怜惜、有不舍,还有更多从未诉诸于口的爱恋。
从不敢奢望能拥有她。
在过去的十年间,他以为自己只能深埋这份感情。
而今,她却躺在他的身下,要求他的抚慰。
他是这样爱她,即使今晚的一切只是一种利用,他亦甘心情愿。
当他解开彼此的衣衫,修长的身躯叠上她,他的吻落在她肌肤上,他的每个抚触带给她甜美的抚慰。
他与她十指交缠,无意间触到她的那枚尾戒,闪耀的钻光刺亮,他停顿了一下,最终选择漠视。
他吻她的方式,抱她的方式,仿佛是相爱已久的情人。
忽然间,她的目光朦胧了。
温存不知何时起变得狂野。
在他的怀抱中,仿佛可以隔绝伤害与风雨,这一刻,她竟感觉自己是被人所珍惜深爱着,温存得有如美好的梦境,帮助她抽离,帮助她逃避。
眼泪不知何时停止了,身子渐渐暖了起来。
雷昀希不再自制,贝君颐放开所有矜持,回应他的吻,在这时刻里,她竟傻得想要留住时间,想要停贮在这虚幻的天堂,宁愿长醉不愿醒。
但是当他要进入她时,不知为何她像是被闪电给击中,迷离的神志蓦地清醒。
“不要!”
她忽然侧过身,环抱住自己,害怕地蜷缩起来。
她是如此的空虚,想要什么来填满自己,但在这一刹那,她惊觉自己做不到。
“对不起……我没办法……”
贝君颐啜泣着,在迷蒙的泪眸中看见雷昀希凝重的俊颜。
“如果你不想,我们就不做。”他掠开她的发,淡淡地微笑。“什么也别想,你需要好好睡一觉。”
她点点头。
事实上,她也无力再思考,她觉得心力交瘁。
雷昀希起身,贝君颐却拉住他的手。
“别走……”
雷昀希迟疑了一秒。
如果他有理智,他不该留下来。
但是当他望见她脆弱的眼眸时,他知道,他无法在此时理她而去。
他重新回到她身边,大手由她的背抚模至纤腰,然后扣住她的腰肢揽入自己怀中。他的动作无关乎,只是单纯享受静静想拥的安宁。
贝君颐依偎着他,在他怀里一点一滴地平复自己。
他是这样温暖,当他拥着她,她倾听他的心跳,那稳定而有力的搏动,使她感到安全。
“睡吧!”雷昀希低语。
片刻后,贝君颐的呼吸变得均匀且绵长。
她睡着了。
雷昀希望着她带泪的睡颜良久,眼神复杂。
这一夜,就让他伴着她入眠,因为这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倾过身,雷昀希在她的额上印下一吻,低语:“我爱你。”
这一觉,睡得沉,一夜无梦。
贝君颐醒来时,亮丽的阳光早已洒入房间,暖着她的床。
她深吸了一口气,唇边扬起淡淡的笑,只觉数日以来的疲惫,因为这一夜的好眠,舒缓了许多。
她动了动,发现落地窗前站着一个身影。
像是意识到她的醒转,他回过头来。
“你醒了?”
贝君颐忽地一僵。
雷昀希?!
昨晚的一切,忽而如同走马灯一般在脑中闪过。
她与雷昀希,他们竟差点……
压抑回喉间的申吟,她抓着羽绒被紧掩在胸前,缓缓地坐起身来。
雷昀希那双善于洞察人心的眼眸,并未遗漏贝君颐脸上的表情,她闪避的眼神,刺痛了他的心。
贝君颐望着雷昀希,他早已穿着整齐,仿佛他站在那里,就只是为了等她醒来。
神志清醒的这一刻,她其实有些无措。
经过昨晚,她才真正“看见”他。
若说雷明彦是俊逸斯文的贵公子,那么雷昀希……雷昀希,他是很难归类的,他好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他没有正式的工作,有好几个没念完的硕士学位,行踪飘忽不定,但他有自己的一套价值信念。
他的唇总带着似笑非笑的弧,他的眼波流转间似一朵清莲,一笑动人心,此外,他还有一双不驯且微微上扬的眉;他不像雷明彦总是西装革履,他穿着衬衫牛仔裤,脚上穿的是马汀靴,外罩一件骑士风格黑色皮夹克。
“你醒来很久了吗?”贝君颐轻问。
“嗯。”
其实,他没说实话。
昨晚,他一夜未眠,这一夜太宝贵,他只想记忆她沉睡的容颜。
他走近她,在她床前一步停下,看见她的大眼中闪过微微不安,心中有些酸涩。
他们的身体曾如此亲近,但两人的心还是有距离。
贝君颐咬咬下唇,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
“我后天要去日本,我接下了法拉利车队的工作,负责F1赛车的撞击测试。”
她讶异着,心底涌现一种陌生的情绪,但她分辨不出那是什么。
“怎么这么突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她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上个礼拜。”
贝君颐微怔。他怎么一直没告诉她……
不,不是他不愿告诉她,是因为她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对周遭的一切失去感受力。
“去多久?”
他微微一笑,她终究是关心他的。
“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你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贝君颐,自信,耀眼,情场得意。”
他倾身向前,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如果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可以随时打电话给我,好好保重,贝大美人。”
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他转身离开。
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雷昀希走了。
当他离开后,贝君颐觉得房里的暖意都消散了。
不知道为什么,雷昀希的离去像是带走了她的一部分……她说不出那是什么,只觉得一种巨大的伤痛席卷了她,而那种痛竟比失去雷明彦更甚。
咬住下唇,贝君颐抱住曲起的双膝,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空,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