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青,长空一碧如洗。
“狐狸狐狸爱乾净,最恨俗尘掩清灵,哎哟哟,行路难呀路难行,冷雨夜呀雨夜冷,为谁辛苦为谁忙,只为早日上天庭哟上天庭。”
胡灵灵泡在溪流里,卖力地搓掉身上的泥巴。她喜欢身为大红狐时的一身艳红毛色,也喜欢身为凡人的白女敕肌肤;她爱美,爱乾净,纵使天气再冷,她也要将自己洗得一尘不染,美若天仙。
“胡姑娘……”裴迁的声音传来。
“啊!”她整个人缩进了水里,惊天动地大叫道:“不要过来!去去去!偷看姑娘洗澡不怕眼睛长疮啊?你敢过来我就不客气了。”
“我没看。”
“你没看?”她探出头,伸长脖子张望,那大个儿站得老远,背对溪流,也不知是否倒退走过来的。“那你叫我作啥?”
“你的衣裳湿了,我帮你拿去烤乾。”
“不用,晒乾就好。”她故意泼出水声。“你去忙你的,别过来喔。我也是有功夫的,你过来我就将你震到十万八千里外。”
水声哗啦啦,嗲声呱啦啦,裴迁站了片刻,不敢违背她的意思,便走回烤火处,将搭在木架上的烤鱼翻转过来。
他无法理解这位胡姑娘,内力时有时无,武功忽强忽弱,有时强悍泼辣,有时弱不禁风;昨夜冻得簌簌发抖,今早却跳进冷得快要结冰的溪水里,玩水玩得不亦乐乎。
他不自觉地加添柴火,让火势烧旺些,旁边的铁锅汤水也沸腾了。
娇甜的歌声飘了过来,她总是爱唱有关狐狸的山歌,他听得不真切,但他羡慕她爱唱就唱、爱说就说、爱骂就骂的爽直个性。
若他能有她一半的开朗,或许他就不会猛钻牛角尖,他可以看开,让自己海阔天空,像头上这一片朗朗青天……
“哇呜,你在烤鱼?”胡灵灵款款摆摆走过来,一看到烤鱼又嚷道:“我不吃,我吃素的,讲好多次你都忘了呀。算了,我也不饿。”
“我煮了一锅野菜汤,这里也采了一些果子给你吃。”
红的紫的橙的黄的绿的各色树果子摊在帕子上,令人垂涎欲滴。
“哈!”胡灵灵双眼绽亮,原本噘起来的小嘴转为惊喜。“这座秃山还能找到果子野菜,难为你了。裴迁,你真好!”
“你先吃果子,这汤先放着,凉些再吃。”他刻意不看她,拿开小铁锅下头的柴火,丢进火堆,一股火苗窜升而起,烧灼木架上的烤鱼。
“你随身带着铁锅哦?呵,还有勺子。”
她好奇地蹲下来,左手抓起果子啃着,右手拿木勺子搅了搅菜汤,里头都是她所熟悉的山菜和野菇,她不禁佩服起这个会作菜的男人;瞧他用几块石头架个灶,小铁锅摆上去就开起饭馆了。
“不是每天都碰得着客栈,荒郊野外就得埋锅造饭。”他取出一个小油布纸包,用指头捻出一小撮细白的盐,往汤里撒去。
“盐!”她乐坏了,勤快地搅拌菜汤。身为神仙,呃,半仙啦,她还不到不食人间烟火的地步,偶尔也要摘果吸露充饥,常人嫌为清淡的素菜,对她而言已是绝顶美味,免不了嘴馋,多吃几口。
而且还是冒烟的热汤!打从昨夜起,她就喜欢上会发热的东西了。
她兴匆匆舀起一勺子热汤,咕噜一口吞下肚。
“小心烫!”他警告不及。
“果然烫。还是等会儿吧,呼呼。”她吐出舌头,猛从嘴里吹气。
她不停地拿手掌瘘风,柳眉微蹙,懊恼的神情倒显娇俏,那小巧软绵的小舌红滥滥地诱引着、蛊惑着男人的心志。
裴迁定下心神,别过视线,看到了打开晾乾的油纸伞。
纸伞鼻架坚实,画工精美,几朵荷花开在伞面上,令撑伞的姑娘有如亭亭玉立的红荷,既清纯又明艳……荒山里捡得到这么好的伞?
他觉得困惑,再望向她,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对了,她昨天穿的是红色劲装,现在怎么换成了一身飘逸的红绸绣荷衫裙?她明明没带包袱的。
还是他记错了?他能说出对方的武功招式,但对姑娘的衣裳首饰却是毫无概念,遑论记得住脸蛋模样,他甚至记不得她一再提及对他有意思的于怜香;许多他曾救过、见过的女子,都如过往云烟,很快就消失在他的记忆里。
唯独红红火火的她,太过抢眼,太过惊世骇俗,太过走入他的生命。
“喂,裴迁,你身上只有这些东西啊?”胡灵灵忙着吃果子,也忙着看他晾晒在石头上的事物。
“就这些。”
他身无长物,一只皮水壶,一条包袱巾,一套换洗衣裳,两条巾子,两双袜子,三只必备药盒,一支木勺,一双筷子,一只小铁锅,一包盐,偶尔添加一小袋米或耐放的硬饼。
“还有这个。”她拿起他的长剑,身子差点失去重心。“好重。”
他本欲起身,但见她很快就站稳,也就忍下扶她的冲动。
胡灵灵平举长剑,先是仔细欣赏剑鞘上古朴的纹饰,接着握住剑柄,缓缓抽开长剑,剑身滑出剑鞘,精光乍现,发出嗡嗡剑鸣之声。
她惊奇地倾听那绝世之音;长剑出鞘,回声更是不绝于耳。她再顺势持剑比个招式,剑锋白光流转,彷如划过一道明晃晃的流星。
“好锋利!”她还没看过大个儿拿这把剑砍人呢,不知上面是否沾过血,她可别沾到死灵的秽气了。
她赶紧收剑入鞘,放回原处,呵着被森寒剑气所波及的冰冷手掌,问道:“这么大的一把凶器,你背来背去不嫌累吗?”
“不累。这是教我武功的长辈送我的。”
“就是要你叫他爹的陆岗?”
“不是。”
“那是谁?”
裴迁盯住火堆上,将烤熟的鱼拿下,一口也不吃就插在泥土里。
“你去喝汤,我打个盹休息一会,然后我送你回家。”
“喝汤喔。”胡灵灵舌忝舌忝唇,笑逐颜开。
裴迁眼里只看到一团火跑来跑去,他用力甩去杂念,不让那团火燃烧他的心,毕竟,她也将会成为他记忆里的过往云烟。
捡了一块平坦的大石,他躺卧下来,两臂叠在脑后当作枕头,双眼望向乾净得不掺一丝杂质的蓝天。
天高地远,凉风悠徐,他闭上眼,让自己暂时离开尘世。
“裴迁,这汤好鲜甜,你什么也没吃,吃一口啦。”
“胡姑娘!”他猛然坐起,看着伸到他下巴前的木勺子。
“吃啦。”胡灵灵笑咪咪地送上菜汤。“我也没见你尝味道,撒的盐恰到好处,以后你娶妻了,一定会帮忙烧饭。”
那勺子几乎塞向他的鼻孔,他只好一口吞下去,算是对她有了交代。
“我累了,我想睡一会儿。”
“好啊,那你躺下去。”她抱着小铁锅,又舀起一勺菜汤吃着。
他僵着背脊,就是躺不下来。她的香气萦绕身边,她的笑语钻入耳际,她还拿他吃过的汤勺……不,她先吃了,他吃到她的口水了。
“想躺就躺,我又不是没见你躺过。”她盘腿坐到石头上,灵动的丹凤眼瞟向他,娇笑道:“放心,我忙着喝汤,没空欺负你。”
他还是坐得直挺挺的,眉眼嘴角绷得紧紧的。
她喝了一口汤,看他一眼,感受到他散发出来的心气。
好人有清气,坏人有浊气,大个儿的气却是乌烟瘴气,将他的本心都遮掩得看不见了,也蒙蔽了他眼前的道路,教她看了也跟着气闷。
要帮他清除瘴气吗?他帮她摘果煮汤,她是否该稍微报答他一下?
可他没向她求,没送上鲜花素果,更没奉上香火钱……她玉姑仙子又不是吃饱没事干——唉,是啦,就是他让她吃饱的。
算了,当作是做功德,她得将大个儿从迷雾中拉出来。
“陆岗不是你亲爹,你不想叫他爹,对不对?”她又引出问题。
“嗯。”
“可你也不想看他走入绝路,你对他还是有感情的?”
“嗯。”
“你生父本姓裴?”
“不是。”
呼!她好累,这样一问一答是要讲到哪年哪月?
“你从头说给我听,好吗?”她是可以读他的心识,但她下想耗费法力,更想让他一口气讲很多话,这人闷太久了,得让他抒解一下。
“讲详细一点。”她又提醒,微笑道:“慢慢讲,把你所有能讲的词儿都搬出来,我慢慢听,天色还早,不急着赶路。”
笑语盈盈,嗓音柔腻,他望向这张绝艳娇容:山头猛地一跳,彷佛所有埋藏的情绪皆从心底汩汩流出,不断地流进她清澈了然的眸子里。
他被她媚惑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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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那时候没有裴迁,只有虎背山上的陆克舟。
虎背山集结众家英雄好汉,其实就是个强盗窝;但,盗亦有道,平时他们种田放牧,自给自足,遇上了贪官恶商,这才会不客气地大肆掠夺。
在十八岁的陆克舟心目中,他的父亲陆岗是最睿智、最冷静、像是神明一样崇高无上的人物。他敬畏父亲、孝顺父亲,期盼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像父亲那样英明神武的大当家。
相形之下,教他功夫、读书的二当家焦驯反而比较像是慈父,他有什么事皆找焦二叔,焦二叔也当他像儿子一样疼爱。
年轻的陆克舟跟了父亲叔伯们干了几票,仍然不明白世俗所谓的好与坏、是与非、正与邪、善与恶,虎背山上的一切就是他所认知的世界。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他根据父亲的目标,拟定一套攻打抢劫策略,准备呈报父亲,来到了父亲房门边,却听到了里头的吵架声。
“大哥,你不能叫克舟去劫贡银,这是去送死。”
“该让他出去见识一下,增长他的胆识。”
“这批贡银是要用来买粮赈灾!”焦驯语气急迫。“护卫的兵力比以往增加好几倍,这不是克舟所能应付的。”
“这就考验克舟的能力了。”陆岗气定神闲,好似不关己事。
“这两三年来,你根本是走偏了!”焦驯越说越气。“你要劫货也就罢了,还赶尽杀绝不留活口。穷村子都没饭吃了,你也抢得下去?你逆天行道,这是将虎背山带向死路!”
“这里谁是大当家?”陆岗眼神冰冷。
“是你!”焦驯握紧拳头,直直怒视这个丧心病狂的大当家。“你的决定,我听命便是,可是……克舟是你的儿子啊!”
“他不是我儿子。”
“他好歹也喊了你十八年爹,你难道对他没有感情吗?”
“只要他是那厮的杂种,他就该死!”
“你当克舟是你报复的工具?”焦驯恍然大悟,又惊又怒。“你知道这回贡银由周破云押送,这才叫克舟去劫贡银,而且绝对会失手?”
“没错。”陆岗神色更冷酷,拧出邪恶的笑容。“抢劫贡银,唯一死罪,我要周破云亲自斩死他的儿子。”
“你好狠!都十八年了,你为什么不放过他们?”
“当年谁又放过我了?”
“克舟是无辜的!”
两人争吵不休,最后是陆岗赶走焦驯,随后陆岗也离开房间。
他们二人都没发现,脸色惨白的陆克舟蹲在墙角,失神震惊,完全不愿意相信他所听到的一切。
是夜,陆克舟跑去质问焦二叔,焦驯沉痛地点了头,告诉他,当年陆岗和周破云师出同门,周破云考上武状元,一路飞黄腾达当上大官,陆岗却被逐出师门,从此亡命天涯,沦为绿林大盗;那天,陆岗劫走周破云即将临盆的夫人,当夜周夫人阵痛难产,生下他后便死去;陆岗将他交给焦二叔的妻子抚养,对外宣称是外头相好的妓女所生的亲骨肉。
焦驯讲完,取来随身三十年的长剑,送给了依然不能接受事实的他。
“克舟,走吧,永远不要回来,你在这里只会提早送命。”
“我……我要去哪里?”他惊惶无肋地问道。
“哪里都可以去,就是不要再跟陆岗有所牵扯,他容不下你。”焦驯长叹一声。“去过你自己的生活吧。我是后来才跟了陆岗,也不明白他和周破云有什么深仇大恨;可我明白,上一代的仇怨跟你无关。”
他怆惶地离开了虎背山。陆岗得知他逃走,以反叛名义派出手下追杀他,几回生死关头皆让他逃月兑了;他越逃越远,走向他所未知的江湖。
用尽身上的银子后,他带着他的剑,砍了一个打家劫舍的盗贼,那是官府缉拿的要犯,他拿到了赏银,从此他知道可以仗着这身武艺谋生。
别人问他姓名,他问了第一个遇见的路人,问他的姓,那人回答姓裴,于是他姓了裴;他想到自己迁流江湖,居无定所,便为自己取名为迁。
十年来,他往南往西往东往北,就是不往虎背山的方向;后来,他陆陆续续听说焦二叔病亡,虎背山被周破云剿灭,陆岗失踪了。
他没有家,没有亲人,只能流浪过一个地方又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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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笨,陆岗那么狠!你还跑去找他?”胡灵灵听完,直截了当说出她的想法,小铁锅早已吃得锅底朝天了。
“我只是想看看他。”裴迁平静地道:“他老了。”
“你这人心中有旧情,放不下,你这样活着很辛苦耶。”
“我知道。”
“你知道?”她定睛一看,说也奇怪,刚才还笼罩在他身边的乌烟瘴气,这会儿像是被风吹散似地,一缕缕地流掉了。她高兴地拿指头戳他的胸口。“这就对了嘛。笨大个儿,你焦二叔早就点醒你了,上一代的事跟你有啥关系?你别整天放在心上,老想着自己出身不好,不敢结交红粉知己,枉费怜香喜欢你,你却在那边自惭形秽,以为配不上人家——”
“不是这样的。”他打断她的叨絮。
“那又怎样?”
“我想,没人能承受这样的我……”裴迁说不上来。十年来,他心中无时无刻萦绕着上一代的纠葛和自己波折的身世,甚至认为自己不该出生,遑论传宗接代,让他的妻儿承受他与生俱来的仇恨。
“啕!这样的你又怎样?想太多了啦。”胡灵灵仍猛戳着他。“你哟,不是为了当大侠而当大侠,你是无处可去才当大侠。人家大侠是侠骨留香,你是一肚子臭大便病不出来,郁积久了伤身又伤心。”
“的确。”
裴迁仰看朗朗青天,嘴角轻逸一抹了悟的淡淡微笑。
她再度点醒他,上一代的恩怨到此为止,他自己承受下来就好;他不再说,不再想。养父老矣,能亡命天涯到几时?二叔已逝,从未谋面的生父跟他无缘;总有一天,所有的恩怨皆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消失。
郁积十年的心事,他终于讲了出来;多少寂寥的星夜里,他辗转反侧,只能无声地向老天呐喊抗议,如今,他竟能心平气和,彷佛讲着一个久远的故事,一五一十向她道出。
当他停顿回想时,身边的她出奇地安静。溪流潺潺,山鸟啁啾,日影浮动,他不再被放逐于世外,也不用再面对没有回应的苍天,她以他为中心,静静地倾听着,唠唠叨叨地解开他的心结。
“你不会去认亲爹吧?”胡灵灵惊奇地看着他的眉头松开了。
“不会。”没必要,他也不能证明自己是周破云的亲儿子。
“嗯,也好。”她点点头。
她当完垂听人间苦难的神仙,度完他的苦厄,是该走了。
晴雨旱潦,皆是老天的意思,她不会刻意呼风唤雨改变天象;同样的,她介入裴迁的生命已经太久了,久到可能影响他的所言所行,甚更改变他既定的命运,她不走不行了。
“你家在孤儿山?这山名听起来很孤独。”裴迁突然问道。
“孤独?”她一愣,随即笑道:“你搞错了啦,姑儿山是姑娘的姑,姑娘和小儿,里头就住着姑娘我和一个爱玩不懂事的小弟。”
“那你的爹娘?”
“我没爹娘。”
“也无婚配?”
“跟谁婚配呀?我凶悍风骚又不安于室,没人敢娶我啦。”
她得意洋洋。恶妻必备要件她都有了,其实她没那么坏啦,可是想当天女就得清心寡欲,为避免凡人对她心存邪念而坏了她的功德,她当然是充分使“坏”了。
“胡姑娘,我的意思是……”裴迁的念头逐渐成形,话也跟着说了出来。“呃,我是说,我模过你、抱过你、唐突过你,我愿意负责。”
“耶?”她得挖挖耳孔,也许耳朵塞住听错了。
“那时我绝无冒犯之意,但若你觉得被冒犯的话——”
“等一下!你在向我求婚?”胡灵灵跳下石头,瞪大眼睛。
求婚?裴迁也被自己吓了一跳,前一刻还不敢想的事情,为何这时就说出来了呢?
是因为她带给他“回家”的感觉吗?
胡灵灵拚命摇手,惊恐地道:“你不爱我,我不爱你,我们不能成亲!成亲绝对会天天打架的。”
“爱?”裴迁喃喃念出这个陌生的字眼。
“我走了。”趁他发呆,她脚底抹油便溜。
他想负责?她还不想让他负责咧!他那个正气凛然的死脑筋什么时候才会开窍呀,他模过的就得娶回家吗?他不如去娶他那把剑好了。
“呀呼!”她陡然止步,前头竟然平白无故冒出一个少妇。
少妇衣裙沾血,脸色哀凄,她立即看出那是一缕幽魂,裴迁的亡母。
“玉姑仙子,求求你,求你帮帮我的孩儿。”幽魂哀求道。
“我帮很多了。”胡灵灵故意不看幽魂。
她常常跟鬼打交道,再怎么恶心丑怪的鬼都看过了,但她就是不想看眼前还算“正常”的幽魂;这缕幽魂的神情太过悲伤,连带四周氛围也充满了悲情,她再多看一眼,从来不哭的她就想心酸掉泪了。
都过了二十八年,幽魂还没投胎转世,这其中的执念可深了。
“你快去找阎罗王——”她警觉裴迁来到身边,忙道:“裴迁,我不是叫你找阎王啦。”转回头,幽魂仍然不走,只是忧伤地看她,她受不了了,挥手道:“算了,我自己去找阎王帮你……啊!裴迁,别抓我的手啊!”
裴迁紧张地拉住她的双臂,切切地道:“胡姑娘,抱歉让你受到惊吓,你千万不要想不开。”
“喂!放开啊!”她拳打脚踢,忘了自己可以施法轻易月兑身。
“对不住了。”他伸指点穴,立刻制住她,再将她抱起。
“拜托你了。”幽魂再度出声请求,随即消失在空气中。
哇!这是怎么回事?她又被裴迁点住了?她也没答应幽魂啊!
不过呢,躺在大个儿的怀抱还挺惬意的,她才吃饱,该是倚着这个温暖的枕头困午了。瞧裴迁那个紧张神色,好像很在意她会去找阎王呢。
咦?大个儿是要抱她去哪里?该不会是抱她去洞房吧?
她不要啊!不要啊!狐仙要嫁人?这太离谱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