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酷的血腥屠杀在滂沱大雨下宣告结束,大地一片静止。
练守纱不顾神君恋的苦苦哀求,强忍着剧痛执意解释清楚一切。
她的手下在风雨中的这场杀戮里,尸横遍野、几乎全军覆没,然而也伤了不少神门的人。而原本满布的尸体己在最短的时间内被移开,门扉上不见斑驳血迹,毫发无伤的神门二老则被重新请至大厅,等着听她说明一切。
“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神定谊严肃的道。
练守纱脸色惨白的站在厅前,心如死灰。“我是圣火教的圣女。”
此话一出,犹如平地响起一声雷,众人皆万分震惊的看着她,尤其是神君曜,一双深沉的黑眸里涌人了无数愤怒与被欺骗的情绪。
她缓缓垂下眼,在没有人看到的刹那,眼底有着哀伤的神色。
“三个月前,教主命令我前往临安,想办法歼灭神门。于是我便出发来到临安,谁知却刚好意外的救了恋妹妹,也就这么顺利的进了神门,接着便打算用计赢得你们的信任,再伺机毁了神门,完成教主所托付的任务。”
看似平静的一番陈述厂震撼了大厅里所有的人
闻言,神召霆不敢置信的说:“没想到你居然是天下第一邪教圣火教的圣女,看来我们还真是大小看你了,居然没识破你的身分。”
神君预的眼底也有着不认同。“再怎么说你也和我们相处了三个月,难道这三个月没让你回心转意,非要置我们于死地不可?”
向梓荀像是受了惊吓似的抬起头来。“守纱,真的是这样吗?一点都不顾念我们这三个月来对你的好?”
“我……”泪水不可遏抑的滚落,练守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旁始终支持着她的神君恋再也看不下去了。“你们就别一个劲儿的指责纱姐姐,难道你们看不出来她自己也是很痛苦的吗?身为邪教的一份子我想她也不愿意,这不是她所能选择的,我们又何苦这样咄咄逼人!”
神君霆不悦的指责道:恋儿,现在不是装好心的时候。“
“我没有装好心啊!”神君恋难过的红了眼眶。“纱姐姐是被那个什么鬼教逼的,她又不是存心想要害我们,如果她真的有心害我们,也不用等到三个月后吧,之前她有的是机会,可是她却没有那么做!”
“但她想要下药毒死我们却也是事实。”
神君曜的话冷冷的自角落里传过来,冻结了厅里每个人的心。
他的眼神仿若地狱里的恶鬼般,充满着残佞与阴沉的气息,像两把刀狠狠的射向练守纱,在她的心口剜出了血淋淋的伤口。
体内气息大乱,她突地按住胸口,吐了口鲜血。
“纱姐姐!”神君恋惊叫出声。冲亡前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向来布满笑容的小脸在此刻只剩下满脸泪水。
“咱们先别说了,先救纱姐姐好不好?她已经受伤了,而且她还是为了救大哥才受伤的,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看她吐血而死吗?娘?”
向梓苟也频频拭泪。“顺儿,还是先看看她的伤吧!”
“不用了。”残忍的话自神君曜嘴里吐出,仿佛没有一丝温度。“不准救她,她下药想要害我们,这是她自作自受、罪有应得。”
他一番冷酷的话,当场震得众人呆愣的张大了嘴。
向梓荀震惊的望着长子。“曜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
“为什么不行?”他抬起森冷的目光,无情的对上练守纱惊骇的眼眸。“她是邪教妖女,本来就死有余辜,谁都不准救她。”
练守纱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他会说出如此残忍的话来。
神君恋愤怒的哭喊:“大哥,你还是不是人,这个伤是纱姐姐替你挨的,你怎么可以说出这么不负责任的话来!”
他别过头,语气里有着不易察觉的伤痛。“我没要她救。”
坐在主位上的神定谊蹙紧了眉,“曜儿,再怎么说守纱也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颀儿,赶快替守纱看一看,顺便包扎伤口。”
练守纱原本尚存一丝渺小希望的心已在此时遍体鳞伤。
“不用了。”练守纱露出苦涩的笑,揪紧伤口。“他说的话没错,我是邪教妖女,本来就死有余辜,更何况我的确曾经想过要害你们,所以你们不要救我,也不要原谅我,不然说不定哪天又会恩将仇报,反过来害你们。”
“纱姐姐!”神君恋哭叫着,伤心欲绝的望着她。“你为什么要故意这么说?其实你根本不会,你没有那个心,你只是受制于人罢了。你还有机会,我还有爹娘都会给你机会的,你不要这么绝望呀!”
练守纱抬起迷蒙泪眼,强忍住心中悲痛的情绪。
“我真的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毕竟我是邪教妖女,什么下蛊放毒的可怕手段我都会,难道你们真的不怕我会再伤害你们吗?”
向梓荀心痛的频频拭泪。“守纱,别再说了。”
“为什么别再说了,这是事实,你们不相信吗?”她恍惚的笑着,全然无视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已流了满地的鲜血。
神君恋痛哭失声。“纱姐姐……”
神君预脸色凝重的扶起她。“你伤得不轻,还是让我看一看吧!”
“不行。”神君曜突地推开她,冷眼看着她摔跌在地上,淌出了更多的鲜血,当场吓得众人惊叫出声。
“曜儿,你在做什么?”神定谊铁青着张脸斥喝道。
“我不准你们救她。”他发了疯似的狂吼着。“救她做什么,让她再来害我们吗?难道她做的一切还不够吗?你们的心胸真如此宽大?”
练守纱心神一震,当场又吐了口血,瘫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神君恋无法责信的摇着头,泪珠儿像雨般滚落。
“大哥,你怎么这么狠心、这么残忍,纱姐姐已经受了重伤,还吐了好多血,你为什么不准四哥救她,难道你真舍得眼睁睁看她死?你不是好喜欢纱姐姐的吗?为什么现在却变成这个样子,这根本不像原来的你!”
“原来的我?”他自嘲的笑了,笑得几乎停不下来。“原来的我就是太蠢了,才会让她天真的外表给欺骗,我绝不会再犯相同的错误。”
神君霆一时被他脸上难抑的心痛震撼住了。“大哥………”
神君曜转过身,掩饰内心的沉痛。“所以,我不准你们任何人救她,这是她应得的报应,从此以后,她和我们神门再无任何瓜葛。”
神君恋噙着泪眼哭叫:“大哥,你实在太残忍了,就算纱姐姐再坏,她也和我们相处了三个月,难道你真的一点情面也不留?”
神君曜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不需要为这种人留情面。”
神君恋愤怒的想再冲上前争论,却让一脸惨白的练守纱给阻止。
“别再说了。”她在神君恋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抖着双手掏出怀里的一个瓷瓶,看向神君曜,“听我说,你刚才已经中了我们圣火教的独门暗器了,那暗器上有特别提炼出来的剧毒,这瓶是解药,只要服下便没事。”
她的话听得众人心慌意乱。
向梓荀脸色惨白的瘫倒在神定谊怀里。“守纱,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强忍住欲作呕的唔心感,她勉强挤出了抹笑。“伯母,您别紧张,虽然那银针上有剧毒,但我有独门的解药,是我待别调配出来的。”
她转向神君曜,强咽下满嘴的鲜血,可一滴血还是淌下了她的嘴角。
“这是独门解药,你快拿去服下,那个剧毒的毒性非常的强烈,要是三天内没服下解药,就再也没有救了。”
神君曜转过头,冷冷的瞅着她。“你又再玩什么把戏?”
神定谊蓦地沉下脸,“曜儿,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们真相信她说的话?”他突地仰头大笑。“要是我其中了毒,为什么我却一点中毒的现象也没有?这分明是她编出来的月兑罪之词。”
“不是这样的。”被他误解,练守纱心痛万分。“那毒不是寻常的毒,因为药性特别,要在两天后才会发作,一旦发作,不仅全身发黑,而且还会奇痒无比,倘若你不服下解药,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神君曜冷笑出声,毫无预警的打翻那瓶解药。“我不需要。”
脆弱的瓷瓶击在墙上,不堪一击的裂了开来,碎成片片,鲜红的液体也跟着喷洒在四周,染红了地面,也让练守纱绝望的尖叫出声。
“不——”她倏地扑了过去,心碎的瞪着满地鲜红的液体,泪水滴滴答答的淌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解药只有这一瓶,只有这一瓶啊!”
她慌忙的想要取回洒落的液体,却让玻璃碎屑给刺得满手是伤、血流如注。那疯狂的模样震撼了所有人,也差点击溃神君曜佯装出来的冰冷。
“够了!”他终于忍无可忍,冲过去将她自地上拉了起来。“你不要再作戏了,就算我真中了毒,也不需要你救,我宁愿就这样死去。”
他充满恨意的眼神直射向练守纱,让她踉跄数步。
“你真这么恨我,恨到这个地步?”
“我恨你,永远也不原谅你。”-
残忍的话无情的传人她耳中,练守纱噙着泪眼抬起头,却只来得及看他绝尘而去的身影。
“为什么?”难道他真这么恨她,恨到宁愿死也不愿意让她救?
无数的泪、成串的泪,洒落脸庞……
沉寂的夜里,绝望的啜泣声回荡在孤寂的房里。
锋利的刀刃在烛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刺鼻的血腥味晕染在四周,伴随着悲凄的泪水淌进桌上的一只小瓷瓶里。
练守纱凄绝的露出一抹笑,那笑里有哀伤,也有喜悦。
“曜,我不会让你死,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终于,躲在门外良久的神君恋再也隐忍不在的推门冲了进来,却在看到她自残似的行为后,心痛万分的哭喊出声。
“不要再这么做,不要再这么做了。”
一把锋利的匕首毫不留情的嵌入白臀的手臂里,猛烈的力道几乎让刀背隐没,大量的鲜血则不断的涌现出来,一滴一滴的流进瓷瓶里。
“为什么?”神君恋哭喊着捂住唇,视线已让泪水模糊。“纱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自己,你会死的啊!”
无悔的笑爬上了她的唇角。“反正我迟早会死的。”匕首,却让练守纱给制止。
“不,不要碰我,如果你碰了我,你大哥就死定了。”
神君恋猛地一震,“什么意思?”
练守纱重新低下头,专注的看着滴进瓷瓶里的鲜血,笑得好凄美。“那瓶解药让你大哥给打破了,如果没了解药,你大哥就会死,可我不会让他死的,那解药是用我的血作药引的,如果有了我的血,你大哥就不会死了。”
神君恋震惊万分。“你说什么?”
一淌泪珠滚出眼眶,掉落地面,瞬间已消失了踪影。
“从小,教主便教我提炼毒药的方法与技巧,并用我的血作为解药的药引,所以只要教主做了多少毒药,就需要我的血做多少的解药。”
神君恋一听,震撼不已。“那个坏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对你,她把你当作什么,你是个人,不是东西咽!”
练守纱苦涩的笑了。“我已经习惯了。”
神君恋再也忍不住,心疼的哭抱住她。“纱姐姐,你为大哥做了这么多,牺牲了那么多,大哥却那样残忍的对待你,我真的好抱歉……”“‘练守纱抬起手,温柔的擦去她颊上的泪。”你不用觉得拘歉。“
“可是、可是……”她难过的抽噎着,差点喘不过气来。“可是他是我大哥,我本来以为你们可以在一起的,我也好希望你们能在一起,谁知道半路杀出来那些讨厌的王八,坏了我的好事,也害你们撕破了脸,呜……”说到最后。她又哭了起来。
渗出的鲜血终于装满了整个瓷瓶,练守纱拔开嵌入手臂里的刀,大量的鲜血立刻喷出,吓坏了一旁的神君恋。
“纱姐姐,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啊!”她手忙脚乱的撕开衣摆替她包扎伤口,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哭得像个没人要的娃儿似的。
练守纱虽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着一张脸,可还是勉强挤出了笑容。
“你别担心,我不会那么快就死的。”
“嗯,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因为你是那么的普良……”她用力的点点头,包扎着伤口的手却抖得不像话。
练守纱抬手制止她的举动,凄凉的笑了。“我已经不碍事了。来,拿着这个,这是救你大哥性命的解药,里头除了我的血,还加了一些我特别调制的独门秘方,你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喝下,不过千万记住别提起我,否则他不会喝的。”
神君恋抖着手接过,泪眼迷蒙。“那你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练守纱紧咬着唇瓣,又笑了。“自然是回圣火教。”
神君恋急忙擦去泪,哽咽的抬起头。“你先前不是说过那个坏女人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歼灭我们吗?可你现在任务没有完成,你还要回去?”
练守纱别过头,避开她的注视。“那里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我总要回去的。”
“是吗?”神君恋吸吸鼻子,愈想愈不对劲。“那个坏女人那么可怕,狠心到舍得用你的血作药引,你回去岂不是死路一条?”
她有些苦涩的闭上眼。“不会的,我再怎么说也是她从小养大的,她不会那样对我的。”
神君恋看了她好一会儿,一股不好的预感窜上胸口。
“纱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有骗我?”
“我投有骗你。”她深吸了口气,笑着转移话题。“记住,这瓶解药一定要让你大哥服下,不论用什么方法——定要让他喝下去,知道吗?这样才不枉费我——”
她突地住了口,神君恋立刻担心的道:“才不枉费你什么?纱姐姐,不要骗我,你是不是要回去送死,是不是?”
练守纱慌乱的别过头。“不是,你别乱猜。”
“这……”
生怕在她面前崩溃,练守纱连忙站起身,走至窗边眺望月色。
“我不是说过了吗?好歹我也是教主从小养大的,我就像是她的孩子一样,她再如何的残忍也不会伤害我的。”
“我不相信。”神君恋扑过去抱住她,浑身颤抖不已。
“你骗我,你骗我对不对?如果你没有骗我,为什么不敢看着我说?”
恋守纱强忍住的泪水差点又要溃堤。“没有,真的投有。”
“纱姐姐。”神君恋心痛得啜位出声。“我们是姐妹叼,还有什么是不能告诉我的呢?你就不要再骗我了,好不好?”
恋守纱好不容易隐忍下来的泪水终究淌落。“你真的想知道?”
她用力的点点头。“告诉我。”
练守纱闭上眼,视死如归的道:“教主是给了我三个月的时间没错,可也说过,要是我三个月内无法歼灭神门的话,就要我回去领罪。”
神君恋心口一紧,跌坐在椅上。“你说什么?”
她悲凄的笑了。“你大哥说的话没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罪有应得;我原以为我能顺利的完成任务,却没想到会喜欢上你们,爱上你大哥。我背叛了圣火教,欺骗了你们,我的确死有余辜。”
“不是的!”神君恋哀伤的怒喊着,头摇得像博浪鼓似的。“才不是这样的,这怎么能怪你,纱姐姐,不要回去,我求你不要回去!”
她笑着流下泪。“我背叛了圣火教,理当回去接受惩罚。”
“我不要。”神君恋死命的抱住她。“我不让你回去,我不让你回去,如果大哥知道了,他一定会留你下来的。”
练守纱心碎的急道:“不,别告诉他。”
“为什么?”她不懂。“为什么不能告诉大哥,你是去赴死耶!”
“不要告诉他。”心虽痛,她仍坚定的说:“他的心里已经够苦的了,就让我这样无牵无挂的离去,安心的走吧。”
神君恋心痛万分的哭喊:“他苦你就不苦吗?”
她语带哽咽的笑了。“只要能够救活你大哥,再多的苦都值得,你应该知道,我真的好爱、好爱他,如果真要选择,我情愿选择离开他来挽救他的性命。”
神君恋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纱姐姐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我好喜欢你,你是我的好姐姐,爹娘也好喜欢你,都等着你做他们的媳妇儿,所以你别回去,若你回去还活得了吗?那个坏女人不会放过你的,她会要你的命啊!”
练守纱强忍住泪水安抚她。“别哭了,你别让纱姐姐走得不安心。”
“那你就别回去。”她把握最后的机会,“那里是个魔窟、是个地狱,别回去,你也没有必要回去领死,凭什么她说什么你就得做什么,你是你,坏女人是坏女人,从今以后你就和那个坏女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自嘲的笑了。“我能不回去吗?”
背叛了圣火教,就算保住了性命,她也无处可去,神君曜是不会再要她了,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必须回去……”
练守纱苦涩的闭上眼,泪如雨下。
她,已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