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解岚顶着红肿的眼睛在陌生的厨房里张罗早餐。
翻了大半遍天,她只找到鲔鱼罐头跟土司,不由得苦笑,动手做起鲔鱼三明治。
突然,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从战台枫房里传出,她纳闷的探长头想窥视,无奈房门紧闭,啥都看不到。
“不会是掉下床了吧?不知道需不需要请救护车?”她暗自嘀咕。
不一会儿,披着铁灰色衬衫的身影急惊风似的扫了出来,冲进浴室战斗式的梳洗,牙刷塞在嘴巴里冒白泡,左手上的电动刮胡刀嗡嗡嗡的响个没完,右手还努力的扣着衣扣,可是一样都没完成的他又杀到厨房对着解岚一阵鬼叫。
“妳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她看看墙上的钟,“九点四十五分啊!”
“该死的,那妳怎么没有叫我起床?”战台枫气急败坏的大吼,他早上有个手术,这下可好了,那个病患一定会杀了他。
解岚无辜的看着他,“你又没有吩咐我叫你起床!”视线往下移向他的衬衫,吶吶的又开口,“你扣子扣错了。”
他一愣,自知理亏,转而道:“快去帮我把领带、西服、公文包、车钥匙拿出来。”接着冲回浴室完成剩下的动作。
二度扫回厨房,他要的东西解岚都放在椅子上了,他迅速重新扣好衬衫扣子,抽起领带在脖子上穿梭,“早餐吃什么?”
“我只找到鲔鱼罐头跟土司,所以……”
不等她说完,战台枫抢了一块鲔鱼三明治塞入嘴巴,“再帮我打包两块,快点--”
“喔。”她赶紧拿出餐盒放了两块进去。
他从她手中接过餐盒,像狂风似的边走边交代,“洗衣机在阳台,我的衣服在浴室,记得帮我洗,晚一点还要帮我喂小栗,至于房子打扫,清洁公司每个月会来服务一次,今天晚上我要吃烤秋刀鱼……”
解岚惊叫,“欸,我不敢啦,我不要喂小栗!”她勉强追了几步,“而且你家没烤箱……”
砰的一声,铁门声响阻断了她的话。
正当解岚苦恼的看着小栗的笼子时,战台枫又气喘吁吁的踅了回来,脸色一样臭,他从衬衫口袋抽出金融卡,“妳如果需要画画的地方,书房里的那张桌子先将就着用吧,记得要去领钱买菜,别让我饿肚子,需要什么妳就买什么,密码是1234,千万不要忘记我的烤鱼。”掏出钥匙圈解下家里的钥匙一并交给她。
“战台枫,你家没有烤箱啊!”
只见他懊恼的抓抓头发,“好啦,我知道了,总之先把东西准备好,烤箱再说!”铁灰色身影再度消失在客厅。
瞧他仓皇得活像被鬼打到似的,看得出来他脾气不好、缺乏耐性。
他一出门,家里马上安静下来,解岚看看这个家,“还请清洁公司来家里打扫,他也生活得太舒适了吧!”只是每回打扫完还得撑一个月,他还真是了不起。
二话不说,解岚马上发挥她的家事才华,又是洗衣、又是拖地,里里外外都清扫一回,三两下就把一切都收拾打点完毕,然后如临大敌的看着笼子里苏醒多时的小栗。
她一点都不想靠近,更遑论是喂牠吃东西,偏偏战台枫把喂养的责任交托给她,这可怎么是好?
解岚坐在沙发上苦思许久,最后不得已,她只好拿来长筷子,一点一点的把饲料夹进笼子,延长她与小栗接触的距离。
“不要看我,我是不会放妳出来的,妳快吃。”她惨白着脸,连瞧都怕。
明明小栗被囚困在笼子里,但是解岚的双手还是无法克制的抖个不停,结果送进笼子里的饲料都抖落得只剩下三分之一,使得吃不饱的小栗不停的乱窜抗议。
“小栗,不要跑来跑去,这样会干扰我!”她一面制止,一面拚命搓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要不是无家可归,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竟然要照顾这只可怕又可恶的黄金鼠,真不知道战台枫没事养只黄金鼠干么,根本是用来折腾她的。
叮咚叮咚!解岚撇下筷子狐疑的去应门。
“快递。”戴着安全帽的男子表明来意。
“快递?我没叫快递啊!”
“但是有人叫我送东西来。”
“谁叫的?要给谁?”她仔细谨慎的问。
“战先生给解岚小姐的。”
是他!可好端端的叫啥快递?解岚纳闷的开门签收,抱着东西回到客厅,马上打开来瞧瞧。
“烤箱!”她惊呼出声。
他会不会太神速了点,才说没有烤箱,两个小时不到马上叫人送来。
铃铃……
接着换客厅的电话响起,解岚犹豫着该不该接,/心想,这是他家,还是别乱接电话好了,于是拿起筷子继续喂小栗吃东西。
可是打电话的人耐心惊人,一回又一回的打,一副非逼得人受不了才肯罢休的态势。
解岚被铃声吵得不耐烦,只好代为接听。
谁知对方劈头就一阵骂,“妳干么不接电话?”
“唔,我不知道是你打的啊!我想说可能是找你的电话,还是不要乱接好了。”她嗫嚅的解释。
“管他是谁打的,有电话就接啊!”战台枫为之气结。
尊重他是屋主也不行,还要挨骂,解岚一脸哀怨,“喔,什么事?”
“烤箱送到了没有?”
“十分钟前送到了。”
“怎么这么晚!我待会儿打电话去投诉。”他气得大叫。
“啥?”这也要投诉,看来他今天火气很大。
“现在妳去书房帮我拿个数据,就是放在书桌上那一份,然后再去我的房间帮我拿皮夹,我、我早上忘记带出门了。”
难得嚣张的战台枫声音也会气弱。
“喔,我一会儿就帮你送去。”她闷笑。
“妳在笑我?”他敏感的问。
“唔,没有。”她捂住嘴。
“最好没有,出门前把小栗的笼子打开让牠出去兜风。”
“什么?!你又来了,我才不要!”说到他的黄金鼠,解岚只想敷衍过去,但是他根本不给她抗辩的机会便挂上电话。
“寄人篱下,委曲求全。”她一次次的告诫安抚自己。
解岚先是在书房找到他的数据,又在他房间的床头柜找到他的皮夹。
黑色皮夹的质料很好,因为经年使用,以至于表面有些斑白,但是皮夹却还嗅得到一股清洁皮革的味道,看得出主人十分呵护,不忘定期保养他的皮夹。
她以为像战台枫这种集雅痞、狂妄之大成的整形医生,汰换东西是很频繁随意的,完全想象不到他对一只皮夹会如此念旧,好奇心让她打开他的皮夹,抽看着里头的证件资料,证件上的相片和现在的他差下多,不过身分证上的相片让她露出会心的微笑,因为奇呆无比。
出门前,身为恐鼠症患者的解岚说服自己找来长线,仔细的系在门把跟笼子之间,在关上门的那一刻,顺便拉起笼子的门,免去了她与小栗碰面的机会。
当晚,战台枫家百年没动的抽油烟机终于再次运转,向来只用来煮泡面的厨房第一次飘出饭菜香,解岚经过一番“人鼠大战”,把小栗赶回笼子后,便开始动手准备晚餐,她煮了醋溜白菜、京酱肉丝、蚝油豆腐……瓦斯炉上的瓦锅还煲着汤。
准时下班的战台枫一回到家就冲进厨房,大声嚷,“好饿、好饿!”卷起衬衫袖子一坐在餐桌前,准备大吃特吃。
“你在干么?”她看着兴奋的他问。
“吃饭。”坐在餐桌前不吃饭,难不成是要睡觉?
伸手推了他一把,解岚十分严谨的摇摇头,“浑身细菌的人请不要坐在餐桌前。”
“我浑身细菌?”这个好胆菱角嘴竟然这样说他?!
“不要怀疑我的话,如果想吃饭就请先去洗澡。”
“吃完再洗,反正又不会有人偷洗。”
杏眼一瞪,解岚雷霆万钧的没收了他的碗和筷子,“不准!”
“欸,我的碗啦!”
“不准就是不准!”她态度强硬。
对于吃饭,她的态度是很一丝不苟的,谁妄想坏了她的规矩,就是犯了杀无赦的大罪,之前妥协是逼不得已,那不代表她会永远妥协。
战台枫抗争失败,被解岚手中锐利的菜刀赶进了浴室,害他闻着香味饥肠辘辘的快要昏厥。
半晌,他从浴室探出头,“欸,妳还在忙吗?”
“什么事?”
“我忘记拿衣服了,两个选择,看是妳要帮我拿,还是我自己走出去,不过妳比较有眼福喔!”
呿,这男人真是缺乏礼貌,做人张狂!
“如果你希望我把菜刀挥向你,尽可大胆走出来,到时候少了什么,可别怪我。”
“妳这菱角嘴很恰喔!”昨天还哭哭啼啼的,今天就故态复萌恰北北,“还不快把我的衣服拿来,会冷耶,到时候伤风感冒要妳赔我。”
“赔什么?”
“当然是赔医药费,难不成还陪我逛街?”欠骂。
思绪一个乱转,战台枫心想,不知道可不可以选择是陪他接吻?
“你衣服放哪里?”
若不是尊重她初来乍到,他早大摇大摆的走出去了,“当然是衣柜里,难不成会放在冰箱?快点!”蠢妇!
在房里一阵找寻,解岚一脸尴尬的捧着他的衣物走向浴室,“战台枫,你的衣服。”连忙别过脸去。
大手从门缝抓过衣服,“我的内裤呢?”
轰的脸红,“在里面啦!”吵!
折腾了半天,他终于如愿坐在餐桌上。
“喏,你的金融卡跟交易明细。”她把东西放到他面前。
“妳自己收着。”他没兴趣看她花了多少钱,现在他只想大吃。
“可这是你的金融卡欸。”
战台枫匆匆扫她一眼,“啰唆,反正妳今天要买菜,明天也要买菜,后天还不是要买菜,就先放在妳那边,要怎么用钱妳自己看着办,妳总要添购一些新衣服、生活用品什么之类的吧?”
“可是我自己也有钱啊!”他已经收留她了,哪能再占他便宜。
“几毛?妳这衰神还是替自己多揽一点钱吧,要不然我真担心妳哪天饿死在家里,直到发出尸臭才被发现,我先说喔,我还不想搬家,妳不要想用那种方法逼我!”把金融卡推回她面前,战台枫将桌上的菜色巡视一遍后后,一开口又是吵嚷,“咦,怎么都没看见我的烤秋刀鱼?”他早上明明有点餐的。
“没有秋刀鱼,因为今天市场的渔货不新鲜,而且跟其它菜色不搭。”
“可是我想吃秋刀鱼!”他任性的坚持。
“就是没有啊!所以改烤鸡翅。”
“怎么可以没有,我要吃秋刀鱼啦!”他眼神阴郁、脾气暴躁的看着桌上的菜。
未料,解岚使出狠招,“那你可以不吃。”
“妳--”
菱角嘴竟然威胁他,威胁他有种别吃,好样的!
战台枫狠狠的瞪着她许久许久,久到餐桌上要烧出两个窟窿,可她依然不为所动,径自吃起了晚餐,丝毫不把他的抗议放在眼底。
哼,不吃的是傻瓜,她以为这样他就会上当,门儿都没有,秋刀鱼没吃到,其它的东西更是不可以错过。
吃着晚餐,战台枫目光含怨的看着她。
“解小岚,妳今天有没有偷看我的皮夹?”白天她送皮夹跟数据来诊所的时候,他正在帮病患隆鼻,她把东西交给斐如月就走了,连留下来喝杯茶都没有。
他不会是发现什么吧?可是她明明把每一张证件都放回原处啦!奇怪。
心虚的解岚故作镇定的摆出面无表情的模样,“偷看?你里面有放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他横眉一瞥,“什么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比如说情妇的相片、备用、酒店小姐的电话号码……之类的。”
“当然没有,妳当我是什么!”大声抗议她对他人格的诋毁。
“既然没有你干么怕我翻你皮夹?”解岚存心作对的问。
“我……”战台枫难得发生语塞的情况,难堪之余,只有埋头狂吃来掩饰自己发烫的脸。
闷头吃完饭,他才开口,“我约了室内设计师明晚过来,妳把妳的需求整理一下,明天好跟设计师讨论。”
“明天,真的吗?”她开心的咧嘴低笑,菱角嘴挑着喜悦的弧度。
“对。”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扬着笑容的她极为诱人,为免控制不了吻她的,他匆匆撇下人往客厅走去。
“战台枫。”她唤住他。
“有什么事?”停下脚步,他微侧过脸问。
“没事,只是想跟你说声谢谢。”
“真要谢我,就给我烤秋刀鱼啦!”他还在记恨。
“好,明天就去买,行了吧。”
“记得喔,要下然就别怪我明天把妳扔进烤箱当鱼烤。”他恐吓说。
解岚发现,这个大男人真是任性到了极点,想吃啥就非得要吃到不可,一点都不愿意妥协,这个性还真是有待改进。
不过,虽然他老凶她,倒也不是真的坏,就是嘴巴不饶人,算是刀子口豆腐心。
“十条够不够?”
“十条,妳喂猪啊?两条就够了啦!”
解岚故意小声嘀咕,“那还不是一样在喂猪。”
“妳又在细细碎碎说我什么?”他用有力的丹田吼她。
“没,我说你要不要喝茶啦!”她捧着碗盘赶紧走向洗碗槽。
“如果是普洱茶就不用算我一份了。”战台枫不喜欢普洱茶的霉湿味儿。
“茶壶呢?”
“在柜子上吧,我忘了。”
解岚莫可奈何的翻了一记白眼,忘了,真是个绝妙好说辞,她决定自立救济,找到是天赐,没找到是他活该。
客厅里的战台枫心情小闷,曾几何时他也会对女人这么束手无策?
他想占为己有,可又不愿她陷入两难,这下好了,都怪自己夸口,结果连吻她都不行。
“战台枫,你该死的管那些君子风度干么,自掘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