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苏子河,已有了少许的萧萧气息。
尤其是在阴雨绵绵的时候,游客稀落、行人少有,只剩灰蒙蒙的一片笼罩着苏子河,连平日生气蓬勃的河流都像是心事重重,流着流着,好似载不动许多愁。
多像雷越此刻的心情起落。
“雷越……”张筠芝远远地喊着,而身旁还跟了张念。
“这么巧?”雷越有点恍惚地看着他们。
“不巧!是特地来找你的。”张念说着。
“找我?有事吗?”
张念没说话,只是面有难色地示意要张筠芝开口。
“到底是什么事?”雷越有点不耐烦了。
“是——是张导想请你演努尔哈赤!”张筠芝一口气说完。
“啊?你有神经病呀!”雷越站起了身,拍拍裤子上的草屑。
“我知道这个请求太突兀,可是,要不是莫青临时出状况,我们也不会来麻烦你。”
“莫青出事?!”雷越昨天还看见他的,怎么一晃眼——
“他昨夜让人给剃光了眉,还说他不配演这个角色,要他早早滚回台北。”张筠芝的样子,像是挺乐的。
“他就这样被吓跑了?”雷越觉得那莫青还真是虚有其表。
“当然,吓他的可不是人哪!他还真是屁滚尿流的狼狈呢!”张筠芝想起来就发噱。
“唉!这几千万都砸下去了,如今却因为男主角老出问题而拍不成,雷先生,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来帮我。”
“不行!我哪会演戏啊!”雷越拼命摇着手。
“你只要演你自己就行啦!”张筠芝插着话。
“是啊、是啊——大家都说,你简直就是努尔哈赤来转世的!演他,连替身都不用了!”
张念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硬是转着他那三寸不烂之舌游说着雷越。但,雷越就是不点头,除了没兴趣之外,他的一颗心全悬在那位唤琉璃的女子身上。
“雷越,没人比你更适合演努尔哈赤。”张念仍不死心。
“我扮努尔哈赤,那谁扮琉璃?”不知怎地,雷越就这么月兑口而出。
“琉璃?又是琉璃!不是告诉你,在努尔哈赤的所有女人里,没有一位叫琉璃的吗!”张念真搞不懂他在执着些什么。
“呼呼——”就这时候,一阵狂风乍起,苏子河顿时怒潮汹涌,像是被激怒了什么似的。
所有的人皆脸色有异,尤其是张念。
“阿璃!阿璃!是你吗?”雷越突然这么认为。
就这一瞬间,风平浪静,像是一场幻觉。
“雷越!重回往日!”张筠芝像悟出什么似地兴奋。
“什么?!”雷越不懂。
“记不记得那位老翁说过的话,他说要找琉璃就得重回往日。”
“你是说……”雷越至此恍然明白。
“对!这一切不都全是注定好的。”张筠芝这才知道,男主角一而再、再而三出事的缘由。
原来,就是要让雷越重回努尔哈赤传奇的一生。
但,用意何在?
铁定与那位琉璃月兑不了干系。
“好,我答应你——”雷越出乎意料地点头应允。
“你——真的答应?!”张念在喜出望外之下,还不清楚究竟是什么让雷越突然改变了心意。
不过,他唯一清楚的是,这次男女主角的配合一定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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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拍得出奇的顺利。短短的几天,就把莫青落后的部分给补得剩没多少,虽然,拍片期间,雷越的意见不少,不是嫌剧情走向不对,就是埋怨台词不像努尔哈赤会说的语句,但,往往经由查证,都发现雷越的说法比较接近史实,因此大家在求好心切下,反而更乐意随着雷越的建议行事。
而雷越本来也对自己的演技没信心,可是奇怪的是,只要他一穿上努尔哈赤的那一身战袍,就仿佛有股气流贯穿他的脑门,教他一时间忘了自我,完完全全地融入了努尔哈赤的爱恨情仇中。甚至于,下戏以后还久久无法自其中挣月兑。
例如,昨日下午的外景,是一场武打戏。在满是机关陷阱的树林里,努尔哈赤要展现他的绝世功力。
“卡麦拉!”导演一声令下,四周竹箭顿时齐天射去。
“小心!”突然间,雷越就吼出这句,并且当着众人的面冲进那混乱的机关里,右手一拨、左手一挥,精采漂亮地把这幕一镜到底。
“好哇、好哇!”众人虽是诧异,但仍被雷越的突来之举搞得又惊又喜。
“好什么好!”雷越一脸铁青地怒斥着,“要放箭之前,你们没注意到有个女孩子站在那边吗!”
循着雷越的手指望去,除了摇曳的树枝外,什么都没有。
“哪来的女孩子?”大家都异口同声地说着。
“就是站在那里的——”他一回头,只剩一片树林。
这场戏,大家是说精采得无与伦比。但,没有人知道,在这场戏里,雷越真的经历了千钧一发的危机,尤其是当他看见他要找的阿璃就站在眼前时,那种焦虑与紧张更教他在下戏之后,还轻松不起。
而那生死交关的情景,却是他梦里不曾遗漏的点滴。他甚至还记得那一天,琉璃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同他说过怎样的话语。
天啊!你到底是谁?我要如何才能与你相见?雷越感觉到,在他的生命里,那位叫琉璃的女子,一定占有着极为惊人的分量,才会让他不惜一切代价来寻找她。
傍晚时刻,雷越趁着没戏,又来到了苏子河畔伫立。
夕阳西下,将整个苏子河映落得格外辉煌金碧,可惜此刻的雷越已少了把玩相机的心情,他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这里,沉淀着他内心浓稠的感情。
“这会儿你可是得意了!”突然间,背后传来寒冷的话语。
“是你?!”雷越一转身,便发现莫青戴着一顶帽子,神色诡谲地站在那里。
“怎样,主角当得还过瘾吧!”他牵扯着嘴角说着。
“你不是回台北了吗?”雷越嗅到一股火药味。
“哼!想这么容易就打发我走未免太瞧不起我莫青了!”
“这些话,你对我说做什么?不是你自己要离开的吗?”雷越不喜欢再同他穷搅和,遂转了身,迳自朝河的另一处走。
“站住!你别以为你搞的鬼我不晓得!”莫青显得激动,“是你派人来装神弄鬼的,是不是?!还下了药,趁我睡得不省人事之后,再剃光了我的头——”
“神经病!”雷越只说了这一句,还白了他一记眼光。
“你以为我这么容易上当!哼,我每天都在片场暗中观察,竟然发现只要是你的戏,整个过程就格外顺利。”
“那有什么不对吗?”雷越不耐烦地说道。
“当然有问题!因为不可能会那么顺利,我曾经历其中,所有的难度我清楚的很——你,一定是你先故意破坏我的,再将自己顶替,才有会如此的成绩……”
虽然雷越对莫青的指责是嗤之以鼻,但,无可否认的,雷越总觉得的确有股力量来助他完成一切的事情。
“就算真有什么因素,那也并非人为的。”雷越突然觉得莫青也挺无辜的。
“你以为这样说就可以撇清你所做的事!”莫青握紧拳头,步步逼向雷越。
“我什么事都没做,何需撇清?”雷越不想再多费唇舌,迳自大步离去。
“站住!不许走!你还没还个公道给我!”莫青一个冲动,倏地上前扳住了雷越的肩头,二话不说就往他的脸灌了几个拳头——
“你干什么!”雷越是愣住了,但在回神过后,他立刻闪过了莫青的第二波攻击,并使出一记回旋踢,踢中了莫青的肚子。
“还不出来!”莫青手一挥,登时两旁窜出了几个手持棍棒的彪形大汉,一拥而上地对着雷越用力猛敲。
由于此处林树茂密,又稍嫌偏僻,因此,这等暴力血腥的场面没人看到。而雷越就在寡不敌众下,让这一伙人敲得头破血流,再趁着昏暗的天色,被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湖水中。
冰冷的湖水,立刻清醒了雷越的昏沉,但他已是累累伤痕,根本无力自救。
他只能闭着气,任凭身体缓缓地下沉着,而脑海中是一片空白,连恐惧都没有。
呼吸快憋到了尽头,雷越想,如果这真是生命的最后,那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此生还没有爱过。而他对爱所有的情绪起落,全是在梦里经验的。
算不算爱过?他此刻已无法思索。
“阿金……”突来的呼唤进入了他的耳里。
想不到临死前还会有幻听。雷越心里才这么想着,就顿时感觉到有一双手托起了他的身子。
他倏地睁开眼一瞧——
“是你?!”他起了极大的震惊。
那位只有在梦里出现的琉璃,此刻竟然活生生地在他的眼前游移。她,依旧是一身白色纱衣,而那绝色的容颜仍同梦中的她无半点差异。只是那眼神里多了许多灰蒙沉重的情绪,而原是清澈晶莹的眼睛也遮上了阴影……
这么忧郁的琉璃,看得雷越心疼得不知所以。
他,情不自禁地伸着手,用最温柔的感情抚着琉璃的面容,轻轻地、浅浅地、多情地……他忘了他还在河底。
“咳——”突然,他鼻子呛水了,再也撑不下去。
就在这时,他见着琉璃向他抱紧,并对着他的嘴移上了她的唇片,再以迅速的方式游向河面。雷越感觉到她吹进自己嘴里的气,暖暖地,还带点檀香的芬芳;而她柔软的身躯贴着他的胸膛,教雷越从此再也不许别人进驻。
“唰拉拉——”他们冒出了水面,并且来到了岸上。
“你怎么还不上来?”雷越依然牵着她的手不放。
“阿金……”琉璃说的话没有声音,只有唇形。
“上来啊!来,我拉你……”
但,琉璃却挣月兑了他的手,并后退了好几十尺,面容哀凄地与他泪眼相视。
“阿璃;你叫琉璃是不是?”雷越有些急了。
琉璃点点头,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下停地掉进了河里。
“阿璃,不要走!不要再离开我!”雷越生起了莫名的恐惧,像是梦里曾有的惶恐。
然而,琉璃依旧不言不语,只是淌着泪,逐渐地没入了河水之中……
“不要啊!阿璃……”雷越眼睁睁地看着她又消失在他的眼前,霎时,梦境里船上的分离就这么与此刻交相重叠,连痛都是双重加倍。
雷越承受不了,遂顾不得满身湿漉,一路拼命跑向那位白发老翁住的地方。
“奇怪?怎么没看到?”雷越确信自己来对了地方,但眼前除了杂草一片外,根本没半户人家。
“先生,你迷路了吗?”这时恰巧有位当地人经过。
“我在找一间茅草屋,里面住了一位老人——”
“你搞错了吧!这里我住了几十年,也没看见有人住在这儿呀!哪还有什么老人?”
这一夜,雷越更憔悴了!因为,他让自己是一次又一次地进入梦里面,总是使尽全力想抓住让海浪卷走的琉璃。但,不管是用什么样的法子,雷越就是功亏一篑。
正因为如此,隔天因找不到男主角而找上门的张念,这才发现,雷越整个人蜷在被窝里面,全身已热到将近四十度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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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醒来,雷越发现自己置身在一处陌生的房间——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低沉。
“你醒了,好点了没?怎么发烧这么严重自己都不知道。”张筠芝递给了他一杯开水。
“这是医院?”雷越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
“嗯!还好是导演及早发现,否则……”
“那位老人不见了!”雷越突出此言。
“什么?!”张筠芝让这没头没脑的话给愣了一下。
“我看见琉璃了,而那位老人家却不见了……”雷越遂把昨天的事,一一地向张筠芝说了一遍。
“真有这事?!”张筠芝是半信半疑。
“雷越,你要下要紧?”张念突然进来房里。
“抱歉,耽误了你的戏。”
“没关系!只是今早莫青突然来我那里,说是想回来演戏。”
“哼!不要脸,还敢回去。”张筠芝生气地说着。
“怎么了?”张念自然不懂发生了什么事情。
“昨天莫青叫人去把雷越打一顿,还把人推入河底。”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太可恶,我非得去报警!”张念从不知莫青竟会如此狰狞。
“算了。”雷越不想计较,毕竟,是莫青让他见到了琉璃。
不过,张念为了防范万一,还是对片场的人耳提面命一番,免得再有人遭到莫青的骚扰或攻击。
雷越的病好得很快,因此,休息一天后,他已能再继续他的戏。
这一天,为了顾虑他初愈的身体,张念特地把外景挪到几天后,而先从棚内的剧先拍起。
“你可知道,自从我两岁那一年与你订亲后,你就成了我的天,我叶赫那拉-孟古生命的全部。”张筠芝深情款款地看着眼前的英挺男子。
“我知道,所以我不会负你。”雷越念着台词,却不知不觉地又起了恍惚,“可是,难道你不介意我有那么多的妻子?”
“台词没有这句呀?!”导演一头雾水地问着。
“啊?”张筠芝也愣了一下,“那有什么关系?!哪个皇上没有三千佳丽呀!只要你最疼我就行了。”她临时编了一套词。
“不!这不公平,一颗心怎么可以被分得破碎支离?!”雷越记得曾经有位女子向他说过这句。
“难得有你如此懂女人的苦。”
“不!我就是不懂,才会失去了你,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雷越歇斯底里地吼着,并猛烈地槌着一旁的树。
“不要!你不要这样!”张筠芝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慌乱地拉住他的手,怕他伤害自己。
“好,卡!”张念喊了停,“太好了!雷越,真有你的。”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为这是雷越的另类演技。
“雷越,你最好休息一下吧!”张筠芝要他进去歇息。
于是趁着中午休息时间,雷越索性挑了一处古宅的房间打个盹。
清风徐徐吹来,使得原本空旷的房里更显凉爽。雷越才躺下,便觉眼皮沉重的不得了,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
“阿金……”唤他的,是躺在他身旁的琉璃。
“阿璃,这一生,我努尔哈赤永不负你。”雷越自然而然地这么说着,并倾身过去,亲吻着琉璃。
就在这样的情境里,两颗汹涌澎湃的心激荡出热烈浓郁的火花,在这白色纱帐里,他们各自倾出自己心灵所有的归依……
“阿璃、阿璃……”雷越一个惊醒,才发现身旁只剩清风而已。
但,方才的缠绵还意犹未尽,而琉璃的粉香还在他的鼻间盘旋不去,这么多的刺激,在在都教早已心神憔悴的雷越更加痛苦难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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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阿璃!你到底是谁?而人又在哪里?”雷越在夜半时分,独自一人来到了苏子河畔,等着琉璃的倩影。
必于琉璃给他的记忆,还是片段不齐,但,她给他的冲击,却逼得他无从回避。
雷越就在此处等着琉璃,等着她解释这一切的诡异。
但是,三天过去了,雷越依然没有见到她的踪影。雷越急了,也烦了,他终于将这些天的压抑全部爆了出去——
“完颜琉璃!你出来呀!”他大吼个不停,“你凭什么在搅乱我之后,又不见踪影
——你出来呀,你要再不出来,我就跳下去找你!”
“咚——”雷越是气坏了,竟然真的跳进那暗潮汹涌的河里。不但如此,他还不做反应,任凭着自己的身体沉入河底。
“我都能等你三百年,多等一会儿你就没耐心……”琉璃出现了,迅速地将他托卜岸边,并用念波数落着雷越。
“告诉我,你是谁?”雷越紧握着她的手,深怕一眨眼,她又不见了。
“你真的在乎我是谁吗?”琉璃完全是用念波来代替语言。
“是的!我竟然在乎一个不存在于这世界的人。”雷越深情款款地凝望着她。
“你……真的爱我?”琉璃语带哽咽。
“很莫名其妙对不对,可是却是事实。”
琉璃噙着泪,双手捧起他的脸,“记起我,不知道会不会教你后悔?”说罢,琉璃倏地让自己的红唇贴住了雷越的嘴,以一种千古的柔情吻着她此生的爱恋。
雷越一阵战栗,更以强而有力的手臂箍紧琉璃,回应着她,以强烈又专注的感情。
“阿璃,我好想你。”雷越神情激动地喃喃低语。
“你想起我是谁了吗?”琉璃则是万般柔情地倚在他的肩际。
“我怎么会忘了你!你是我的阿璃,你是我努尔哈赤最牵挂的阿璃啊!”
雷越在这一吻中,想起了前世的种种。而他对琉璃的爱,也以穿越时空的方式,回到了三百年前的那时候。
“能再等到你这句话,就算缘尽,我也了无遗憾了。”琉璃没有埋怨、没有焦急,只有感恩的心。
“不!我绝不再让你离开我,阿璃,你上岸来,我立刻带你走。”
“不可能的!我是无法离开这里的。”
但,她的话,雷越听不进,硬是使尽全身力气,将她整个人抱上岸来——
“咻——哗——”突然,几圈大浪错愕地卷了上来,而雷越像是让人猛力推了一下,跟跄地后退了几步——
“阿金……”只听见琉璃大喊一句,随即让巨浪卷入了湖里。
“阿璃、阿璃……”雷越再次眼睁睁地看着大浪席卷了他的爱而去,他却除了哀号之外,完全无能为力。
“阿璃,下次我绝不让任何东西抢走你!谁都不能跟我努尔哈赤抢琉璃,我发誓,我再也不让任何人抢走我的阿璃!”
黑幕笼罩的苏子河,回响着雷越的声声激忿。
在这片静得出奇的河面,雷越的誓言,字字句句都震动了天,他的心像一只箭,射
向囚禁琉璃的宫殿,挑战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禁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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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起,雷越开始准备着各种营救道具。举凡绳索、钩子、环套,他是整天带在身边,没戏时,他就一个人躲到旁边,一遍又一遍地反覆速度与技巧的演练。
“雷越这是在干嘛?”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十分不解。
“他说是要救琉璃用的。”大家以前听过雷越口中的那位琉璃,还只当是他无聊胡诌而已。
而此刻,他们都当他是中邪严重了。
“真是有鬼啊!每个男主角都搞得灰头土脸。”
“还好莫青早溜了。”
“呵!他更惨呢!听说一回台北就发生车祸,人还一头栽进臭水沟,摔到今天还起不来呢!”
尽避所有的人都耳语不断,但,雷越仍旧死心塌地的思索着,如何斗得过汹涌的巨浪。
“雷越,你……还好吧?明天的外景你能不能胜任哪?”张筠芝一直很担心他的状况。
“明天出外景?”
“是啊!明天的戏是迎亲,我们租了船,要上船对戏呢!”
“船?迎亲?”雷越仿佛想起什么似地,“明天是几号?”
“你是山中无甲子呀!连这个都不知道,十二号啦!”
“这么巧!”雷越知道这其中一定有玄机隐藏。
“有什么不对吗?”张筠芝发现雷越脸色有异。
“你知不知道,当年努尔哈赤迎亲经过苏子河的正确日期?”
张筠芝摇摇头,显得有点漫不经心。
“是九月十二日。”
“什么?”她一时给儍住了。
“就在三百多年前的九月十二日,我失去了心爱的人。”雷越几近是喃喃自语着。
而一旁的张筠芝没再多问,只是看着雷越太过严肃的面容:心中的担忧逐渐加大加深……
棒天,雷越揣着紧绷的心,随着工作人员来到了苏子河畔准备着。
“雷越,你行吗?要不要找替身。”张念一早就瞧见雷越特别紧张的脸。
“开玩笑!我等的就是这一天。”雷越一口回绝。
“糟了!导演,听当地人说今天会有大浪耶!”场务神情凝重的说着。
“会吗?出大太阳呢!”张念不信。
“导演,船家说船坏掉了,不知道今天出不出得来呀!”又来个坏消息。
“唉呀!般什么飞机嘛!状况一大堆,去去去,再去给我催催看。”
“真是的!这么一耽搁,又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时候了?”张筠芝埋怨着。
“放心!今天的这场戏一定会拍完。”雷越开口了。
“你这么肯定?”
“当然,“重回往日”不就是要我重演当年的一切吗?今天是个关键。”
苏子河依然是平静无波,而雷越知道,那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他不畏惧,因为他早有了玉石俱焚的决心。他的琉璃还在等着他的最后一击,而他将拼尽全力,纵使牺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丙然,不久后,船东就把舱开了过来,说是机械小笔障,换个零件就好。
“好了!镑就各位。”张念自然是喜出望外。
“雷越,你非把这堆东西带上船吗?”剧务小胡是不以为然。
“废话!否则今天我来干嘛?”雷越一脸酷酷地迳自上了船舱。
这艘船不大,但却有几间房可供利用。而此刻的工作人员正在为它作最后的布置,把一张张桌椅和布帘给搬进了房。
戏,一幕幕拍了起,接近傍晚时分,苏子河还是如此的宁静,这反而让雷越心生焦虑,担心着自己的判断出了问题。
“喂,便当来啦!”又是吃饭时刻。
雷越随便领了餐盒,神色黯然地进去了舱房休息着——
“喔,你在这里啊?那我出去了。”一进去,雷越就看见张筠芝背对他,坐在床沿。
“没关系,你跟我还这么客气。”身穿红衣的张筠芝,背影突然教雷越眼熟得惊心。
“我是想,或许你想独处。”
“向来,想独处的是你,不是我。”这会儿张筠芝说话的声调有点怪异。
“你……是不是累了?”雷越觉得有点尴尬。
“我怎么会累?那些年来你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此时,她才渐渐地转过身来,而那面容是张筠芝没错,但又总觉得有某些气质不尽相同。
“先吃饭吧,一会儿再背词。”雷越只当她是敬业的表现。
“记得当年我辗转病榻之时,你还曾亲自喂食,而我就是贪恋你的温存,才故意忘了有人因此而受苦。”说着说着,她红了眼睛。
她这么入戏做什么?而台词有这一段吗?雷越不懂。
“我知道你关心我,为了怕引我难过,才会常常一个人跑来此处凭吊,虽然我陪伴了你这么久,但,事实终归事实,你努尔哈赤爱的人,始终不是我——”
“筠芝,你怎么了?”雷越觉得不对劲了。
“答应我!让我再最后一次沉湎于你的温柔。此后,我们就会缘尽情终,我回龙宫继续着我的生活。”说罢,她扑进了他的怀抱,并且献上她的唇,热烈地倾注她的所有。
“不!筠芝,不要!”雷越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用力地推开她。
“看着我!难道你连我是谁都没认出吗?”她显得有点激动。
“你?”雷越此刻才愕然地端详着她的脸孔。
“是我不好——”她突然黯然地沉下脸,“我已经占了你十四年了,也该心满意足。毕竟,你爱的人是琉璃仙子,我除了祝福你们还能说些什么……”
“你……你是孟古!”雷越恍然大悟。
“我们帮你也只能帮到这里了,记住!要救琉璃,一定要有心玥神果。”
“心玥神果?要怎样才能拿到心玥神果?”雷越晃着瘫坐在椅子上的她,急切地问着。
“什么?”孟古走了,而醒来的张筠芝还浑浑噩噩。
“心玥神果呀!它在何处?”雷越还不知晓。
“不是说拿心来换吗?”张筠芝曾经听他说过。“雷越,你没事吧?”
“你不是孟古!”雷越发现到了。
“废话,难不成你还真是努尔哈赤啊!”张筠芝认为,雷越搞不好真被冲煞到了,否则不会如此没头没脑。
天色渐晚,只剩最后一场夜戏拍完便可收工了。
“卡麦拉!”导演一声令下,雷越与张筠芝就各就各位躺好。
“今晚听说有大风浪,我好担心呀!”女主角侧过身,依在男主角的胸膛说着话。
“别担心!一切有我。”雷越说完这句,便觉得眼皮直跳,像是有事要发生了。
接下来,应该是有几秒的安静。而张筠芝却在这时,偷偷地对雷越耳语着,“奇怪,怎么床边像是有人在看我们……”
这情景好熟悉,雷越心生一悸,迅速地朝床边看去——
是琉璃!虽然没半个人影,但,雷越记起了当年的那一景。
于是,没个犹豫,也顾不得四周的人群机器,他匆忙地拎起了他早就准备好的工具,拼命地朝甲板的方向奔去——
“不对,是在另一头。”雷越想起自己曾经跑错方位。而这回,他不能再错。
“糟了、糟了,大浪来了!”船上的临时演员真的乱成一团。
“架好摄影机!继续拍!”张念觉得这是难得的好镜头。
“阿璃、阿璃,你在哪里啊?”浪打得很高,把雷越全身都湿透。
“阿金……”琉璃出现了,正如当年地悬在船桅上,岌岌可危。
“阿璃,抓紧,这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雷越抽出了绳索、挂钩,把他和琉璃缠得死紧的。
“没有用的,阿金,只有心玥神果才救得了我。”琉璃每一年,都得周而复始地经历当年的折磨。但,今年不同,今年她真的遇见了她的努尔哈赤。
“胡说!我是努尔哈赤,是神鹰战将,我一定可以救下你。”任凭风浪有多惊人,雷越是咬着牙不放手。
“啊——”又个巨浪打上琉璃的身体,她滑了手,就这么往后倒去。
“阿璃,别怕!我钩住你了。”雷越的手因过于用力,而渗出了血。
“阿金,你对我的爱,够我在往后的几百年慢慢回忆了。”琉璃哭得几近泣血,再一次的生离死别,她的痛又何止言语能道尽一切的呢!
“我不要成为你的回忆,我要你陪在我身边哪!”雷越的脸分不清到底是泪还是水。
“咻。”当年的那阵巨浪又准时地卷了上来。
“阿金,再见了……”
“不——”雷越发出了震撼天地的怒吼。
但,没有用,琉璃还是不见了,只剩一堆断了线的绳索飘在风中……
“不可以!谁都不能抢定我的阿璃……”雷越的愤怒已被推至极处,他发过誓,再也不忍受失去琉璃的痛。
苏子河的浪像是嘲笑他地汹涌,雷越不甘心,他像发了疯似地冲向船桅,跳进了白浪涛天的狂啸中——
“啊!”所有的人都看儍眼了,过了一会儿才想到尖叫。
但,雷越听不到,他一心一意只想到有琉璃的角落。不论足以什么形式存在着,至少他在这里,琉璃不会寂寞。
“阿金——你好儍、好儍……”就在此刻,琉璃来到了他的面前,紧紧地与他相拥。
“为了你,我值得的……”雷越伸出手,将琉璃牢牢地揽着,并以一种千古的爱恋,吻住了琉璃的唇。
在这片黑暗冶冽的河水里面,他们以彼此离不开彼此的方式纠缠着,不管今夕是何夕、不在乎生死与否……
雷越实现了他的承诺,至死他都不让琉璃远走。怀里的琉璃还是当年的芬芳温柔,就在这一瞬间,三百多年前的种种,又重新地在雷越的脑海中急速闪过。
一弹指即三百年,如果这是临死前的讯号,雷越也毫无怨尤。
雷越渐渐地失了知觉,跌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雷越、雷越,你醒醒啊!”
在一扇点着光亮的门后,雷越发现自己正被吸向那头,而他直觉地用手遮着刺眼的光芒,却惊觉到,琉璃又从他手中失落——
“阿璃、阿璃!”一个惊醒,他满头大汗地呼叫个不停。
“雷越,你醒醒啊!你又作恶梦了。”张筠芝用力地拍着他的脸。
“这……这是哪里?我怎么会来这里?你们有没有看见我的阿璃?”他激动地握着张筠芝的手臂。
“唉呀!你弄疼我了啦!”张筠芝挣月兑着说。
“雷越,你可把大家吓坏了!”张念说话了,“好端端地,你干嘛自己往河里跳?!
我知道你是把努尔哈赤演得很传神,但,也不必如此不顾性命呀!还好你一跳下去,风浪就马上消个没影,否则乌漆抹黑的,你让我们怎么找人嘛!”
“是你们救我上岸的?”
“要不然是鬼呀!”张念这次真被他吓到了。
“那……那还有其他人吗?”一个女孩?”雷越觉得就快要窒息了。
“谁?琉璃吗?”
“你知道!版诉我,她在哪里?”雷越生起了一丝希望。
“不就在你梦里吗!整条船就只听见你在喊这个名!”
“你没救起她?!你们怎么没救起她?!”雷越的心全揪在一起。
“雷越,你清醒清醒!琉璃只是你梦里的女人,在现实里,她是不存在的!”张筠芝提高声调,想泼他一盆冷水醒醒神。
“不!她是存在的,我的阿璃真的是存在的!”雷越的泪潸潸直落,一滴、两滴,滴在枕头上湿成一片,像琉璃曾在他心中留下的痕迹。
这天后,雷越垮了,因为他生命中的支柱被抽掉了。
躺在医院的他,像具行尸走肉,对于所有人的开心全充耳不闻。而这情形,着实让张念既心焦又内疚,早知道拍片会搞出这么严重的事,他一定老早推得干净俐落。
“导演,这位小姐说是雷越的朋友,想去医院看他。”
“你——”张念回头一瞧,顿时让眼前女孩的美丽给震慑住了。
“你好,我接到你们的通知就立刻赶了过来,雷越怎么了?他还好吗?”
“唉,出了这事我很过意不去,”张念领了这女孩一路朝医院方向走,“他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除了拒绝进食外,还常常歇斯底里的喊个不停——”
这女孩不说话,只是眼眶里的泪珠转个不停。
到了医院,张念迫不及待地将这女孩带进了雷越的房间,希望对他的病情有所助益。
“雷越,看我带谁来看你了!”
雷越紧闭双眼,完全不搭理。
“我是拿他没辙了!这会儿就要看你啰!”张念给了她一记鼓励的眼神后,便迳自退出门去。
整个偌大的病房,如今只听得见微细的呼吸。
她走近了他的床,伸出手,以心疼又爱怜的温柔轻轻抚着雷越憔悴的脸孔。
“把手拿开!”雷越依旧没睁开眼地怒喝着。
但,这女子非但没被他吓住,还更进一步地倾下了身,用她那朱唇缓缓地磨蹭着雷越的额头。
“你到底在干什么?!”雷越生气地张开了眼,却顿时愣得不知所措。
“亲你呀!你想拒绝吗?”她笑了,眼睛里还闪着淘气。
“阿璃!”一个用力,雷越迅速地将她抱在怀中,“告诉我,这不是梦!版诉我,你真的不是只在于我的梦中!”雷越万分激动,连说话都可听见颤抖。
“不是梦、不是梦!从今以后,我琉璃真的走出了你的梦。”琉璃泪如雨下,为了今日这一刻,她等了好久好久。
“你怎么月兑离困境的?”雷越等心情稍平复之后才想起事情。
“因为我拿到了你送来的心玥神果!”琉璃倚在他的怀中,把玩着他的手指头。
“有吗?”雷越连心玥神果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记不记得,要取心玥神果就得拿心来换!”琉璃凝望着他,满是爱慕情衷,“当你不顾一切跳下河时,你就已经做到了。我在你的吻中,收到了你藏了几百年的心玥神果了。”
“原来……你为何不早说!?”
“其实我也不懂如何做,直到拿到神果,我才明白所谓拿心来换的意义为何……”
于是,琉璃再把当年神鹰误吞神果的来龙去脉,都一一向雷越一一明说。
“原来,这一切全是我的错!是我害得你回不去天庭,还受了这么多的折磨……我真恨我自己,当年怎么没有勇气随你跳下河……”雷越懊恼地咒骂自己,并对琉璃充满了愧疚。
“不!不要这么说,”琉璃捧起雷越的脸,万分动容,“那个年代不适合我,我的肚量很小,容不下让别的女人来分享你的心。”
“阿璃,我让你伤心了。”
“现在不会了!我打听过,这年头是一夫一妻的时候,而我很高兴能在此时与你相逢,你若怜我,就让你的心里永远只有我。”
“会的、会的,终其一生,我愿以真心与你共偕白头。”
努尔哈赤埋在苏子河底的承诺终究成熟了!
而琉璃延迟了返回天庭的时间,为的就是要与他厮守。
雷越的病痊愈了!他仍继续拍完最后剩下的几个镜头。
杀青的那一天,他正式地将订婚戒指套上了琉璃的手指头。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却让他们俩等了三百年之久。
而张念的这部“努尔哈赤传奇”,让出资老板是赚了钞票、让张筠芝封了影后,更重要的是,它成全了努尔哈赤与完颜琉璃的海誓山盟。
“如果时光能倒流,你可还会溜下布尔湖里池洗澡?”雷越最喜欢在浴白替她搓背时这么问着。
“当然会啰!”琉璃还是淘气不改的丫头,“因为……那么爱偷看人家洗澡的大色鹰,还真难见到呢!错过了多可惜。”
“乱讲!我说过我是真的下小心——”
很多事,都是因为不小心。
但,不小心,往往却酝酿了传颂千古的爱情。
他们的爱从洗澡开始,也在洗澡的水仗中,溅出了更多的浓情蜜意!
这样子的惹祸,算不算开心!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