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白琉居山脚下十公里处,有个名叫保安镇的地方。这时正值中秋灯会,在这个本来就是客商来往频繁的小镇,照说应该显得热闹非凡才对。不过,此刻只见街道上尸首横陈,就连活着的人,都病得只剩下一口气,虚弱的倒卧在路旁,并排成一长队,在等着领药方呢!
“来!下一个!”发药方的是一位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她的身材娇小玲珑,身穿一套鹅黄色的衣裳,料子是上好人家才有的,而头上的两边则各扎着一个髻,拽着一圈用金黄丝缎所圈出来的流苏,在风里晃呀晃的闪出金光。
不过,那绝不是她引人注目的地方,让人目不转睛的是她那细致的小脸蛋,像是大师烧出来的釉彩,光滑细致,无瑕无斑;在白瓷的两旁,还不忘用毛笔沾了一道粉红的墨泥,轻点一下,便晕染出令人惊叹的红霞。而她那乌亮的眼珠于,像是能把一泓湖水含尽,随便转一转,都像能转出.水珠来一般。她的鼻头挺而微翘,尤其是肉头部分,像极了精致的水晶。她的唇形小而饱满,两旁还有浅浅的梨窝随侍在侧,只待她凝眸一笑时,就伺机释放出闪闪的星光……
不过,来到这镇上三天,她却一直笑不出来,因为这小镇的境况非常凄惨,整个小镇像是得了瘟疫似的,全都在跟死神作战。还好,今天有她这位小神医梅蕙兰在,才渐渐的控制住疾病的蔓延,使得这些人重新燃起一丝希望来。
“让开,让开……”突然,有一群人推倒排队的居民,并朝梅蕙兰走来。
“这位大叔,你要领药就请排队。”梅蕙兰正经地说道。
“喔!你就是新来的大夫啊!呵!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还懂得替人看病!给我抓起来。”
“慢着!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抓我?”梅蕙兰也不甘示弱地问。
“哼!就凭这是咱们铜花门的地盘,岂能容许一位庸医来这里害人!”
“不!她不是庸医,她医好了许多人哪!请别抓她嘛!”一旁的居民鼓噪着。
梅蕙兰二话不说,只是睁着大眼,她早看准了这些人是来找碴的。果然,这些人看脸面拉不下,索性横了起来,一声令下,便准备强将她抓起来。
梅蕙兰可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她却会几招她娘白蝶衣教她的“迷幻仙踪”,这招式让别人就是使尽吃女乃的气力,也近不了她的身。
几招下来,就见这群大汉忙得满头大汗,却还是不明白,为何老是逮不到这个小娃儿?
“啪啪啪……”几声掌声顿时响了起来,是由一位年轻人所发出来的。
“少爷!”这些人有点错愕地停了手,并恭敬地喊着那位陌生的年轻人。
“好好,好个‘迷幻仙踪’!想必你就是梅夫人的千金吧?”白蝶衣那“迷幻仙踪”的本领,在武林上人尽皆知。
“好眼力!只不过你是谁?我不认识你。”梅蕙兰一看那人,就觉得他一派邪气,令人倒足胃口。
“在下是铜花门的少庄主黑炎,今日能与梅家的二小姐见上一面,实在是在下的福气啊!”黑炎长得虽是獐头鼠目,却生了一张甜嘴。
“哦!你就是铜花门的黑炎啊!”梅蕙兰曾听她爹提过,铜花门有个无恶不作的败家子,一年到头总将铜花门主黑君烈气得几乎吐血。有好几次,黑君烈都想用家法将这儿子逐出门户,但是,由于黑家三代单传,再加上果炎有老女乃女乃撑腰,使得向来以孝顺着称的黑君烈,只能气得干瞪眼。
“梅姑娘,今日有缘相见,我是否有此荣幸请姑娘到舍下佣个餐点,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黑炎对梅蕙兰挺有意思的。
“不必了!这么多人正在生死边缘挣扎,我可没心情去用餐点。”她自然是一口回绝,只想尽快打发他走,省得碍眼。
“这些贱民,何必劳姑娘费神?”说罢,黑炎便使了个眼色,要身旁的狗腿子们扛出几袋麻布袋,放在大家的面前。接着,他下巴抬得高高的,环视了眼下的人群后,继续说:“我今天站在这儿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诉全镇的人,有关这次的大瘟疫,实情因于你们上个月‘抗王师人城’”的行动……”
“什么王师?那些人是蒙古鞑子。”人群中有人不服的反驳。
“这就对了!就因为你们这种态度,所以惹恼了蒙古人,他们不知从哪里找来法力高强的巫师,说要让全镇的人染病而死……”他话一说到这儿,立刻引起群众的恐慌与议论,一时间人声纷纷。
“各位请安静的听我说完,”黑炎摊着双手,再接着说:“基于各位乡亲与铜花门有同乡之谊,因此在这段期间,我四处托人打听可破除巫术的法子,而这……”他指着麻布袋,神情得意地说道:“这里头就是我日夜精心调制的处方,你们只要回家服上一帖,便可驱除身上的妖魔附身;不过,这方法只能用一次,要是日后你们再敢违抗霍桑王府的命令,我可就无计可施了哟!”说毕,他打开麻布袋,立刻引起群众上前争夺。
这情形看在梅蕙兰的眼里,自然是另有主意。她不像那些淳朴的乡民,一听到下蛊这种事,就吓得魂飞魄散了。她觉得此事大有问题,一来,黑炎不像是“善心人士”;二来,他那口气分明是在替驻扎此地的霍桑王府恫吓这些老百姓的。只是,他为何这么做呢?难道是霍桑王府的人掳走铜花门主,所以他才会受他们的要胁?
一想到自己的爹娘如今仍下落不明,梅蕙兰就不禁忧心。既然此地已无她能效力的地方,她索性拎起包袱,转身打算离去。
“等等,梅姑娘,你怎么能不辞而别呢?”突然,黑炎堵在她的面前,笑得不怀好意。
“喔!告辞。这样行了吧?”她迳自往前而行。
“梅姑娘,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的邀请,你别不识抬举!”黑炎发火了。
“喔!凡事都有第一次嘛,别伤心,我爹也常说我是不识抬举……”
“可恶,给我抓起来!”自尊心受损的黑炎使了个眼色,要周围的喽罗拦住她。
只不过,梅蕙兰的“迷幻仙踪”太厉害,那些人硬是拿她没辙。最后,黑炎灵机一动,抽出了藏在腰间的金丝网对准她,用力往她的身上一撒……
“啊!你好卑鄙,放开我、放开我啊!”梅蕙兰毕竟江湖历练少,没料到他有此一招,一个不小心就让他的金丝网给缠得死牢,人愈挣扎,网愈紧缩。
“呵!.原来女乃女乃送我的这金丝网这么好用啊!今儿个可让我网个小美人回家!”黑炎得意极了,逐步地向她逼近。
“你高兴得太早了!”突然,有人出声说话。接着,不知从哪儿飞来一把银色的匕首,咻地在网的周围旋着,没两下子网全断了,而里头的梅蕙兰毫发无伤地月兑困了。
当然,黑炎的脸都绿了。因为,光看那把匕首的力道,就知道此人的内力不差,而那匕首甚为特别,匕首上面雕着的一柄弓箭是蒙古王族的标帜。于是,他们马上灰头土脸地跑了,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多谢大侠相救。”梅蕙兰转身谢道,而突然出现在眼前的美男子,差一点让她咬了自己的舌头。
花样年华的她,认为除了她家的两位哥哥外,就属眼前这位男子长得最人模人样了。
他一身白色的轻装,腰间配的是那柄银色的短匕,身材躲高而笔挺,就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英雄人物,有种飘逸却不失英气的豪迈之情。他的额头饱满,鼻梁直而挺,尤其是那双眼睛,安静时像是一池深不见底的潭水;动时,则怕它会掀起惊心动魄的涛天巨浪。他简单地将头发梳成了一个髻,上头嵌着一个银色的冠子,是他尊贵身分的象征,而冠子上垂下来的两条带子,则是暗红的麻花卷子,轻扣着他极富线条的双颊,再随风荡呀荡的,一时间,让梅蕙兰不禁想起了唐伯虎风流惆傥的神韵。
“哇,唐伯虎耶……”她不自觉地说出声音。
“嗯?”元寄恨对她的突来之言,有点搞不清。
“就不知您点过秋香丁没?”她一发起傻,就说个不停。
“哦……”元寄恨觉得眼前的小泵娘挺逗趣的,虽然他有要事在身,还是不忘展露他这小王爷的幽默风趣。他索性说:“我不需要点秋香,我只要知道,这些人吃的是什么香?”他发现黑炎发给乡民的药粉,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什么?”梅蕙兰经他一提醒,才发觉事有蹊跷,照她研究医书这么多年来的经验,这种香味很奇怪绝不似天然的药材,反而有种奇异的气味。于是,她向一旁的乡民要了一包仔细一闻立刻发现事态严重了
“糟了!这不是解药,这是一种慢性毒药曼陀罗草,吃了它会引起神智混沌,它虽可治当前的病,但却有更可怕的后遗症啊!”
“什么?这……哎呀!”突然元寄恨脸上转白,月复痛如绞。
“喂,你怎么了?该不会你也……”她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没错!我那些胡涂家仆昨天给我吞了好几包药,还说是特地为我抢来的,完了、完了!我宁可死也绝不变傻蛋呀,”他又气又急地闷吼,要不是他随身的那些侍从也全病倒了,他今天也不会亲自出来讨药方。结果,却让他发现这么恐怖的真相。
“放心!你今天运气好,救了我这位小神医,为了报恩,我就发挥妙手神医的绝活,包准你依旧能言善道,还能哄众家姑娘……”梅蕙兰笑了笑,自信满满地朝他的肩拍着。
回到客栈之后,梅蕙兰重新为他们配药疗伤。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在一旁始终看着的元寄恨,突然发觉这小泵娘特别不一样,她像是仙女下凡,专门来拯救他的。
“我自己学的,不过,我的运气好,有位百毒不侵的娘,没事我就找她练习。”
“你娘是白蝶衣?”只要稍有江湖阅历的人,都知道白蝶衣的事迹。
“她不算我亲娘,我是他们在路上捡回家里去的……”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梅蕙兰一点都没有自卑之情,因为梅家的人都视她如己出,把她捧为掌上明珠,连她那位平常鲜少与家里往来的大姊梅颂恩,都跟她特别投缘。
“在下元寄恨,还未请问姑娘尊姓大名?”元寄恨终于问了。
“梅蕙兰。”
“好个梅蕙兰!蕙质兰心呢!”他说得一点都不夸张。
“瞧!我的医术好吧?还不到一个时辰,你就能开始哄女孩子罗!”梅蕙兰刚熬好一碗药,放在桌上待凉着。
“你当真把我看成唐伯虎呀?”他觉得同她说话挺有味道。
“不是吗?不过,我当秋香还差一截呢!等你看过我姊姊之后,你就无药可救了呀!”梅蕙兰对梅颂恩一直有崇拜之心。
“不会吧!我觉得你比她可爱多了!”元寄恨说着,拿起放在桌上的药,不由分说咕噜咕噜地一口喝光。
“喂!……”蕙兰本想阻拦,却在听见他的话后作罢,并继续问道:“你见过我姊姊吗?别说得这么武断。”她眼里藏着笑。
“不是曾有许多门派上白琉居提亲吗?听说他们都被你姊姊打得很惨!”这事倒成了江湖上茶余饭后的笑谈。大家都说梅家养了只母老虎,除非武松再世,否则就别自讨苦吃了。
“那是他们不自量力,”梅蕙兰每次都站在姊姊那一边。“对了,你们怎么也会中毒?”
“中毒?不是瘟疫吗?”元寄恨听说霍桑王近来动作频繁,像是有造反篡位的意图,这才领了他父亲威武钦烈王的命令,来此地探查一番。不料,什么风声都还没打听到,他们这群人便让瘟疫给整得哀哀叫。
“瘟疫是他们说的,其实,这是一种毒。只是,我不明白是谁下的毒?又怎么会让全镇的人在一夜之间无一幸免?”
“原来是这样。”元寄恨恍然大悟地说着,他歪着头,想了好一会儿,才又说:“可没道理呀!我们才刚到,连客栈叫来的食物都还没吃呢!连水都是在溪边喝的……”
“溪边!”突然,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一经思考,他们终于知道中毒的源头是什么了,至于是谁下的毒,他们决定一起去寻找这个答案。
“少爷,您的药煎好了。”一位仆从端了盅药碗进来。
“嗯?我才刚喝过了呀!”元寄恨突然发觉梅蕙兰的神情有点异样。
“喔!我本想告诉的,不过,你忙着说我姊姊的坏话……”她笑得肚子快痛死了。
“那……刚刚那一宛是?”他有点紧张地问。
“喔!放心,那是补身子的药汤!”梅蕙兰站起身往门口走,就在出门前的那一刻,她才温柔地告诉他,“那是我的四物汤!”
或许是相互有救命之恩,也或许是彼此都有共同追凶的信念,元寄恨与蕙兰自然而然地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除了他是小王爷的身分没对她说之外,元寄恨早把梅蕙兰这位可爱的姑娘,当作是自己的妹妹般地疼爱了。
“累不累?来,喝点水。”白天,他们与随从们分头去打探消息,而他总是跟梅蕙兰一道走;倒不是因为他的私心,而是梅蕙兰只要一听要出发,便二话不说地黏在他的身后。久了,那些仆从们便能举一反三,只要小王爷一站起身,他们便会自动退成两排,然后再把梅蕙兰拱上前来。
罢开始,梅蕙兰还会有些害臊,总是腼腆地笑。后来,因为元寄恨的好让她像上了瘾一样,便心甘情愿地当起他的跟屁虫来了。
“元哥哥,你想,这跟抓我父母的人会不会是同一批人?”她早将父母失踪的事向他说明白。
“有可能,不过你要答应我,不论遇到什么事都不可轻举妄动。”元寄恨关心地对她说着,他眼中的温柔,深深撼动了梅蕙兰那小女儿的心田。
“我不是我姊,没她那么冲动!”她感动望着他。
“可是,你很固执,非常非常的固执。”他模着她的头,笑说道。
“我们认识才不过几日,你怎么知道?”她有点不服气地嘟嚷着。
“我就是知道啊!小表。”元寄恨点了下她的鼻子,故意糗她说:“要你别跟来,你是打死都不肯,这不是固执是什么?”
“呵!原来你这么讨厌我!”她拉下脸,有种哀伤的愁容。
“好啦!逗逗你的,像你这么可爱的姑娘,我怎么舍得拒绝呢?你就像我的亲人一样,”他从来不说谎真诚总让他充满着魅惑人的光芒。他握着她的手,微笑地再告诉她,“我是独子,一直都希望能有个像你这么讨人喜欢的妹妹,你要答应我,千万不可以涉险,我会担心的。”
被他握着的手,暖得渗入了心房;但是,他那一句“妹妹”,却又让她从云端坠了下来。梅蕙兰傻傻地望着他深邃的眼眸,这才发现那是她触模不到的地方。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最后的那一句,她说得不清不楚,元寄恨问她,她也不肯讲,只说要他答应后,才肯告诉他。
“好啦!我头也点了,勾勾也跟你勾了,可以说了吧?”他摇着头笑道。
“我是说,如果一年后,你还没……娶老婆,就……把我娶回家吧!”她笑得灿烂无比,然后害羞的旋着她的迷幻仙踪,跑进树林躲藏了。
“唉!小表……”元寄恨自然不信她的话,只当她是瞎胡闹,故意说来吓他的。
不过,梅蕙兰是真心的。她虽然不清楚他的身分及来历,但是,她却在不知不觉中让自己爱上他了。自小,她就最爱听当年她父母相爱的过程,每次,她总是听着听着,就感动得泪眼婆娑起来。不像她那两个哥哥,不是搔着头直说无聊,就是呵欠打到了边疆地带,真是一对枯燥无趣的兄弟。只有她那位大姊梅颂恩,会认真的拍拍她的头,告诉她真爱是很顽强的!只要有爱,就真的可以地老天荒。
“姐,你爱过吗?”她记得当时,她是这么问道。
不过,梅颂恩却没有回答,她只是神情落寞地来到那处黑潭,一待就是好久。’
“你又想起那位无畏师叔了啊?”从小到大,她只有在此刻,才能看见好强的梅颂恩落下泪来。
“你一定不会相信,我对无畏师叔的感情这么深吧?这世上,我只爱他—人,他是我最亲的亲人,他对我的好,我永远也不会忘掉……”
梅蕙兰或许不懂梅颂恩对独孤无畏的感情是怎样?不过,她至少知道。一定跟她暗恋元寄恨是不同的。因为,一个是对亲情的怀念;一个却是小女孩的情窦初开……元寄恨……她想着想着,又傻笑了起来。
缉凶与寻找梅氏夫妇的事同时进行着。不过,几天下来,什么眉目也没有,再加上元寄恨的身分特殊,他必须经常暗地的与他爹钦烈王分布在各地的探子取得联系,因此,有时他得故意避开梅蕙兰才能去办事情。
这一日元寄恨趁着梅蕙兰上街采买物品之际,他依着指示来到街上的一家客栈去等消息。他意外的发现黑炎站在怡红院门前,神色鬼祟,左顾右盼了好一才进去。元寄恨心想这其中必定有鬼!于是,他索性去隔壁铺子买了套粗布衣,先换了装之后,再佯装应征杂役,乘机混进怡红院打算瞧个究竟。
元寄恨以为自己的行动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道他这些举动,刚好让一路跟踪黑炎的梅蕙兰看得一清二楚。当然,她这位大小姐是缉凶不落人后的,一看见元寄恨扮成小厮混进去,她心想,说什么自己也得进去帮他的忙,两人也好互相照应。只是,她一个女孩家,该用什么方式混进去呢?
“喂,你们这儿缺舞妓吗?”她突然觉得,自己还真不是普通的聪明呢!
她就这么误打误撞的进了怡红院里那只有红牌姑娘只才能住的秀丽阁。当然,除了她那美若天仙的美貌外,还有她那一套用来防身的“迷幻仙踪”,把老鸠跟姑娘们给唬得一愣一愣,立刻将她奉为摇钱树来伺候着。
不过,大家都觉得她怪怪地,因为她不要熟练的小婢来伺候她更衣,反而指定要找新来的小厮来使唤,那老鸨挑来拣去,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脸上全是麻子的年轻人,才让梅蕙兰露出笑意。
“是你?”元寄恨一见到她,差一点儿没晕过去。“你来这儿干什么?你干嘛穿成这样子?”他挑起她身上轻纱的一角,神情颇为吃惊。
“还不都是学你的!只不过我可不想扮麻子,哈哈哈,元哥哥,你就算当麻于,还是世界上最俊的麻子耶!”她伸出手,抠着他脸上的假麻子,咯咯直笑。
“你还笑?你知道这样有多危捡吗?去去去!快找机会回客栈去!”元寄恨推着她,硬是要把她推出房门。
他俩还正在笑闹着,老鸨却跑来敲门。她兴奋地告诉梅蕙兰,本该伺候霍桑王爷的香香刚好生病,才轮到她有这大好机会,能取悦当前权大位大的霍桑王呢!
“不行!这对你太危险了,不要去!”虽然这是一次大好的机会,但元寄恨可不希望她受到半点伤害。
“但不去太可惜了!”梅蕙兰总觉得他们这些人,可能跟她父母的失踪有关系。
“我绝不让你去给人模手模脚的!”他一把抓住她,厉色地说道。
“喔!你吃醋了?你……为我吃醋?”说实在的,她心中挺乐的。
“鬼才吃醋!有哪家做兄长的希望自己的妹妹让人轻薄?”他也是说真的。
“妹妹?你真的只当我是你妹妹?”她脸上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
“不然还会是什么?小表!”他说完就拉着她的小手,打算带她从后门溜走。
“我不信!我要去做个实验。”梅蕙兰一个鬼灵精用开了他的手臂,使着迷幻仙踪飞进了迎宾阁。
元寄恨不知道她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他更没料到她会突然来这一招,把他给气得麻子都掉了好几粒。既然他抓不到她,他只好跟去一旁监视了。
“你……你不是梅蕙兰吗?怎么你会在这里?”元寄恨才躲到门边,就听见黑炎发出惊讶之语。
不过,梅蕙兰机灵得很,她告诉黑炎及霍桑王爷,说她与父母走失,身上的盘缠又都用光了,不得已才会来这里赚回家的路费。
“那……那天戴只匕首的那个人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看得出黑炎对她有戒心。
“没有啊!他自己也生了病,哪有空理我?”她微微地瞥过一眼,知道元寄恨就在外头偷听。
“什么?他也生病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那威武钦烈王一定想不到,他儿子也快要落在我霍桑的手上了。”突然,一旁满脸蒋腮胡的霍桑王笑得惊天动地的,却让梅蕙兰听得一头雾水。
“恭喜王爷!想必不久,您就等着黄袍加身了,到时候,您可别忘了我啊!”黑炎一副谄媚的模样。
“当然,当然这一回要不是你出的主意,要我在溪里下毒。再藉此收服民心,我才能在无后顾之忧下跟当前朝廷里势力最大的钦烈王相抗衡,哼!他想让他的儿子当王储,呸!我就让他们来个狗吃屎!哈哈哈……”
“等等、等等,你们在说什么?什么王跟谁的儿子?”梅蕙兰听出些端倪了。
“不就是……”
“咳咳咳……打扰了,我帮王爷端盆水擦脸。”是元寄恨,他突兀地闯了进来,想藉此打断梅蕙兰的问话。
不过,梅蕙兰一眼便看穿了,心中更觉情况有异。她转了转眼珠子,靠到霍桑王的身边,嗲着声问:“哎呀!这蒙古人的事我是不懂,不过,我倒想知道那位生了病的年轻人真是什么王的儿子吗?要是他真的死了,那个什么王不知道会不会派兵来找你们算帐?”其实,她心里早有了底,只想听人亲口说出来,她才甘心。
“放心!小美人儿,这里是我的属地,我连那些武林盟主都不看在眼里,还会怕个软趴趴的钦烈王?再说,他那儿子……”
哐当……元寄恨故意打翻盆子,打断了霍桑王的话语,还把霍桑王全身弄湿了。
“搞什么嘛?”霍桑王一怒之下,准备喊外头的兵。
“哎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衣服湿了就换嘛!来,我带你去我的秀丽阁,让我来帮王爷换衣服吧!”梅蕙兰适时地化解僵局,不过,却把自己陷进去了。
霍桑王让美人一嗲,自然连谁是老子都不在意了,他搂着梅蕙兰的腰,笑得色迷迷地随她上了秀丽阁。
黑炎气得槌胸顿足,一副懊恼相;而早已气得满脸通红的元寄恨,则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都是你,都是你……”元寄恨气不过,随即锁上门堵了黑炎的嘴巴,再硬生生地把他痛打一顿。接着,他马上冲上秀丽阁,看看那小妮子究竟在搞什么鬼?
“王爷,喝杯酒怯怯寒吧!”梅蕙兰自然没听漏他刚刚提到武林盟主的事。
不过,她都还没问出个头绪,便发觉元寄恨趁一个空档,涮地一下就从窗口翻进屋里,再跳上她的床,躲进她床上的棉被里伺机行动。
“哎唷!我的小宝贝啊!本王快受不了了……来,陪我乐一乐吧!”霍桑王长得粗壮肥硕,一双手伸出去,就打算把纤细的梅蕙兰抱在怀里。
不过,能“闪”本就是梅蕙兰的本领,她轻轻一转身,就是让他占不了便宜。
一番扑来扑去,霍桑王始终抱不到美人,终于捺不住性子的生起气了。
“哎呀,王爷,您别气嘛!要是什么都这么容易到手,不是很无趣吗?不如,让兰兰陪您玩个游戏……”梅蕙兰说罢,便一坐到床边,还故意摆出一个狐媚的姿势,想引他上勾。
“小表,还玩游戏!”躲在棉被里的元寄恨,气得牙痒痒地,因为,梅蕙兰还故意用脚暗踢了他一下,存心挑衅。
“好好!玩游戏,小美人,你说要玩什么游戏?”霍桑王那老色鬼已迫不及待了。
“这样吧!我问一个问题,您要是答得出来,就可以把手伸进被窝,看您爱模哪里随便你罗!”梅蕙兰知道元寄恨此刻一定气得要命。
“那有啥问题?快,你就快问吧!”
“好,那我问罗!”她把手脚都缩进了被窝里,与元寄恨贴在一起,立刻感受到一股温暖的气息。
“能当武林盟主的人都很厉害吗?比当王爷还厉害吗?”她故意问得很白痴。
“呵!武林盟主算什么东西!我不过轻轻扳个手指头,就可以把那些老顽固全抓起来铐着,好啦!可以让我模一下罗!”霍桑王急匆匆地扑上前,倏地一个伸手,就模进了棉被里面。
“可恶!老色鬼!”元寄恨当然不能让他碰了梅蕙兰的身子,于是,他一个迅速地将梅蕙兰压在自己的身下,用他的身体护着她的玉洁冰清。
“小美人!哇!这够刺激啊!”霍桑王还不知情地在棉被里胡乱模着,殊不知,他模的是元寄恨的身躯。
而梅蕙兰第一次与他靠得这么近,近到了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楚感到。她的唇就在他的耳际;她的胸就贴着他的背脊;而她还偷偷地将双手环住他雄壮的腰际,想像着他们是情人的美妙情境。她故意在他的耳边吹着空气,无关挑逗,只不过是她恶作剧的伎俩,可此举却让元寄恨突然愣得不知所措。他一边忙着“应付”霍桑的上下其手;一边还得分心去闪避梅蕙兰的戏弄。他心想,只要今天能逃月兑,他非得把她痛揍一顿不可!
“好啦!王爷不要这么啦”她重棉被里探出头,红着脸,再接着问:“你刚刚是吹牛的吧?我听黑炎说,那些武林高手的功夫都很了得,就算你逮着他们,也不见得能防他们逃月兑啊!一定是你吹牛!”
“胡说!我哪是吹牛?我请了一位西域来的布阵高手,准备把那些抓来的入,一个个困在阵法中,要是他们不肯降我,就算他们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也绝对飞不出我的蜘蛛阵中。来吧!我要模了!哇!这是你的玉腿吧?真的修长得了得,不过,好像……毛太多!”霍桑王皱着眉,面有异色地说。
“什么嘛!那是人家刚刚不小心弄散的棉絮啦!”梅蕙兰嗲着声说,接着再问:“我才不信几只蜘蛛能有这等本事呢!除非,王爷能亲自让我见识见识……”
“这可不行啊!那个阵是布在旗轮山的山顶上头,你这么纤弱.哪里爬得上去嘛!好了、好了,小美人,本王这次可要全面进攻了哟!。哇!你怎么会有这又大又硬的……啊!”广霍桑王的惨叫声倏起,比杀猪时的哀嚎更加凄厉。
“攻你妈的头,看你还敢用哪只魔手进攻?”元寄恨忿忿地将棉被一掀,再将折断手的霍桑王踢到床下,一掌将他劈昏。
“走,快走!”元寄恨拉着梅蕙兰的手,翻过窗直接跳出墙外。
“元哥哥,什么东西又大又硬啊?”一边跑,梅蕙兰还一边不知死活地问着。
“啊!拳头,他说的是我的拳头……”元寄恨说得有点心虚。也不知怎么着,向来甚为自持的他,竟然会在那一床棉被里,被梅蕙兰的呵痒呵出了生理反应。这一想,他更有气了,她这小表简直是被人宠坏的千金,连这么不识大体的行为都拿来当游戏,还害他差一点成了下流胚于,一世英名扫地。
“元哥哥,你真的好神勇喔!”她很谄媚地笑说。
“哼!这算什么?一会儿回客栈,我还有更神勇的要给你瞧咧!”
“是什么啊?”不知好歹的她,一进了客栈便迫不及待地问着。
“就是这个!”元寄恨二话不说,立刻将她扳在自己的腿上,噼哩啪啦地在她上揍了起来,一点都不手下留情。
“啊!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啊!你不能打我,我要告诉我爹和娘,有人欺负我呀!”梅蕙兰先是一愣,再来就是惊天动地的哭喊,她怎么也想不到元寄恨竟真的对她施以毒打。他先前的温柔上哪儿去了?他对她的好,难道都用光了?身上的疼痛、自尊的受伤、还有破灭的希望……她原以为她可以先让他“受点刺激”后,再“恍然大悟”地爱上她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门外的随从们以为有大事发生,赶忙冲进来,却发现梅蕙兰趴在他们小王爷的腿上,还哭得淅沥哗拉的。
“没你们的事!出去!”元寄恨随即大喝一声,将他们全撵了出去。接着,他放下了她,神色凝重地对她说:“我这是替你的爹娘教训你!一个女孩家,做事情要有分寸!虽然,我们就像兄妹一样,我对你没有半点私心,但是,你也不能这么胡闹,万一让人知道,人家会如何看待你?”
“我才不在乎人家怎么看我!我爱怎样,那是我的事情!”她立刻大吼回去。
“那好,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爱做什么事悉听尊便。”他也被她惹恼了,气话未经思考说了出来。
“你、你竟然这么说!”她听了他的话既错愕又伤心,频频向后退着,一双眼睛像是让水给淹了,却仍试着挣扎看清楚,说话的人真是她心中深爱的元哥哥吗?
她一抹泪,转身就冲出了元寄恨的视线。
“你去哪儿?”门外的随从错愕地问着。
“去死!”她随口扔下此言,便倏地消失在暗夜中。
“小王爷,糟了,梅姑娘想不开呀!”侍从赶忙地禀告元寄恨,“我们发现她往枯树林那儿跑去了,……”
就这样,元寄恨领着一群随从,顶着寒风细雨来到离客栈木远的枯树林里找寻梅蕙兰的芳踪。元寄恨气归气,但却由于“爱妹心切”,加上经过了这阵子的相处,他对于梅蕙兰当真有种说不出的情感,不是爱情、也不只是朋友而是……可以共患难的手足情怀。他本想干脆就与她正式结拜为异姓兄妹,不过,碍于她的父母都有反元情结,为了不让她为难,他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但这并不表示,他对她的关怀就少了一丝一毫。
“哎哟,哎哟!”突然,从土坡下方传来哀嚎声,立刻引元寄恨飞奔下去瞧个仔细。
“蕙兰,你怎么会跌在这里?你觉得怎样?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他将她抱在怀里,按了她的脉搏,还仔细检查了她的伤势。
“元哥哥,你欺负我,你怎么可以这样打我呢?”她故作哀伤地说。
“对不起!是我下手太重了,还疼吗?”他向她道歉。
“当然疼啊!这里更疼呢!”她拉住他的手,将它摆上她的心窝,再以幽怨的眼光望着他,凄然地说:“你这么打我,要我以后怎么嫁人嘛?”
“对不起、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要是……我就因为这样而嫁不出去,那你就要负责了!她像是早有预谋。
“没问题,我绝对负责。”他斩钉截铁的回答让梅蕙兰立刻振奋了起来,不过,他又接着说:“我会负责把你嫁出去的!我认识的青年才俊可多了。”
“啊!呕!”梅蕙兰一听,一摊黑血就由口中吐了出来,她用更悲切的神情,望着他说:“不过,我恐怕等不到那时候了。元哥哥,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诚实的告诉我,你真的只把我当成妹妹吗?”
元寄恨看看她,嘴角偷偷地泄漏了一丝的窃笑。不过,他还是学她皱起眉头,神色哀戚地说:“不!我不只把你当成妹妹,事实上,比妹妹的成分还要再多一点,是、是……”
“是什么啦?”她急得心都差一点要眺出了喉咙。
“是亲妹妹!”
“啊,哇!我、我好感动啊!”她其实很想槌胸顿足的,不过,固执的她是只打不死的蟑螂,她继续奋斗,“元哥哥,我真的快要死了,能不能……在我临死之前,给我一个温柔的吻,好让我能安心的去呀……”
“可是,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他很认真地对她说。
“吻过再说吧!”梅蕙兰一闭眼,暗自得意,等着把他“钓上勾”再说。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罗!”元寄恨深情款款地抚着她的脸蛋,拨着她额上的发丝,然后缓缓地朝她接近。
而她正专心地蹶起小嘴等着,就算他不爱她,她也要骗一个吻在记忆中留存,这才不枉此生。
“波!”地一声,一个清脆的吻,回荡在暗夜的树林中。
“啊!就这样?”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只是大力的只亲了她的额头一下。
“当然,我不吃四物汤的,我怕那味道。”原来,梅蕙兰吐的黑血就是嚼碎后和着唾液的四物汤汁。
“你……你早就知道了?”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往地底下钻呢!
“我还知道你正坐在一堆马粪上呢。”
“啊!你怎么不早说嘛?”她一惊,连忙跳了起来,花容失色地喊着。
“我想说啊,可是你叫我亲完再说的!”
“啊!讨厌、讨厌、讨厌!你又欺负我!”她掩着鼻,拉着沾了马粪的衣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元寄恨出其不意地替她撕下了脏污的那一大片衣角,接着他月兑下了自己的衣衫,温柔地将她包了起来。
“来吧!我们回客栈罗,”他轻松地一把抱起她,对她露出了温柔又深切的笑容后,这才在星月的照映下,走到了他们自以为是的另一个开端。
他觉得,她好像真怕自己嫁不掉似的;而她觉得,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只要他不讨厌她,凭她的聪明,她一定有法子让他爱上她梅蕙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