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首爵士风的慵懒歌声中,一幅幅巨型的电影看板,把整个纽约街头妆点得很浪漫。那是最近刚上映的一部文艺电影“再见。佛罗伦斯”,讲的是一对异国恋人相爱却无法相守的遗憾情事。片子才刚上映一周,票房便冲到了惊人的数字,其中,除了导演的拍摄手法很洗练外,更重要的是,凡看过这片子的人,尤其是女人,莫不对片中饰演男主角的彼德森。颜尼尔着迷心动。
彼德森。颜尼尔是近几年在好莱坞窜起,进而走红于世界的国际巨星。虽说他是个意大利人,但是,他却有四分之一的中国血统,那是源自于他XXXX的遗传,一位出生于中国的东方美女,也曾在喜马拉雅山修行三年,最后只身来到意大利,寻找着在她梦中出现的真爱身影,也就是彼德森的祖父颜尼欧。布拉斯。
在十年前,也就是他女乃女乃去世的前一年,他女乃女乃就曾经对他预言,说他的人生即将会有个转折点,他将跨进世界的舞台,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事实证明,他XXXX的预言是正确的,他果然因为这部片的成功,从动作片的领域拓展至文艺片,从一位精明的警探,摇身一变成了全世界女人的梦中情人。
意大利的首映会结束后,黑色的铜门一开,镁光灯顿时此起彼落。
“彼德森,我爱你——”
“彼德森,我要嫁给你——”
早围在首映会场外的女影迷们,一见到她们的梦中情人现身,立刻亢奋地挥着手嘶喊着,全不由自主地往前挤去。彼德森一走出来,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今晚的他,特地将他那一头黑长发放了开来,迎着风飞扬,将他那东西相融的五官衬得更加迷人。
他的眉毛很浓却不粗,一挑眉,便把他那天生不羁的性感全都释放出来;他的眼珠深邃,是带着野性的黑,盯着人看时,有种催眠的力道,尤其当他深情款款凝眸时,那更是暗藏着几百万伏特的电流,只要被他电到,保证全身细胞都会酥麻悸动。因此,近来好莱坞流行一句话,就是:“幸福就在彼德森的眼中。”
“大家小心!让一让。”一些身穿黑西装的保镖们,纷纷当起开路先锋,一边忙着阻止疯狂影迷的拉扯,一边还得小心摄影机的抢拍互撞。
“彼德森先生,请问你对近来的绯闻有什么话要澄清的?”记者们对这话题永远有兴趣。
“彼德森先生,听说,跟你合作这部片的女主角梅丽丝为了你,决定抛弃与她订婚多年的丹尼尔……这是真的吗?”
“梅丽丝对外宣布说,你很喜欢她,而且考虑跟她结婚……”
“彼德森先生,那史考特小姐怎么办?你跟她分手了吗?”
对于记者们的问题,彼德森从头到尾都没有答腔,他只是不断地与影迷点着头,挥着手,回应地笑着,其他的他一律充耳不闻。落拓地走在铺好的红地毯上,像极了一位尊贵又性感的王子,尽避绯闻缠身,但他仍是一派闲适的谈笑自若,并且在影迷的爱慕嘶喊声中,坐进一辆红色的法拉利,扬长而去。
“这梅丽丝是怎么搞的?”一回到下榻的饭店,一位身材臃肿的中年男子立刻发起牢骚。
“她太认真了!我没想到她竟会甩掉丹尼尔。”彼德森累垮地瘫坐在沙发里,双腿往上一抬,放到了茶几上头,叹了一口气说。
“都是你的错!没事干嘛老爱放电?一会儿是史考特,一会儿又是梅丽丝,凡是跟你合作过的女人,几乎没人能逃得过你的魔眼——彼德森,你就饶了我吧!当你的经纪人,不但要帮你挑戏演、替你谈价码,还得替你挡女人。”
“这一点,我倒真该谢谢你。”
“别谢我!我只希望你拿出明星的架子,对于一些没兴趣的女人不要心软,要勇敢的说‘不!’,别怕伤她们的心。”约翰是彼德森进电影圈十年来一直都没换过的经纪人。这十年的交情,不但让他们成为事业上的好伙伴,更成为莫逆之交,只不过约翰一点也不明白,外表看似公子的彼德森,骨子里却是个好好先生,也因此,他那天生的温柔与体贴,常被一些女人当成是某种暗示,于是对他穷追不舍,令他感到十分头疼。
彼德森做了一个鬼脸,耸耸肩,随即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你打给谁?”约翰敏感地问。
“梅丽丝啊!我决定要跟她好好的说清楚。”他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不必麻烦了——只要你暂离开暴风圈,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约翰上前抢下他手中的话筒,咔地一声,把它给挂了。
“嗯?”显然的,彼德森对约翰的话不甚理解。
“拿去看看!这是近来我接到的十三个剧本里觉得很不错的一个,是杰克张导的戏。”约翰自公事包里拿出一本剧本递给他。
“杰克张?是那位中国导演?”
“正确地说,是一位台湾导演。他跟我说,这部描写前世今生的电影,简直就是为你量身订作的,里头主角是一位有中国血统的外国人,背景是时空交错,但主要的场景还是在台湾拍摄。”约翰大略跟他介绍着。
“台湾?是日本附近的那个小岛吗?”彼德森对台湾很陌生。
“好像吧!我只听过台湾有一种很特别的口香糖,是用叶子包的,据说买这玩意儿,还可以附送清凉美女。”约翰一脸兴致盎然的模样。
“你就因为这样才要我接这出戏?”彼德森啼笑皆非地问着他。
“不!当然不是!”约翰很有义气地大声反驳着,“我还要去吃臭豆腐,听杰克张说,那是人间极品啊!”约翰也是饕客俱乐部的会员之一。
“再看看吧!最近有点累了,我想先休息一阵子再说。”成名是一种压力,他开始解开衬衫上的钮扣,准备就寝。
“嘿!我保证你一定会接下这出戏的。”约翰在临出门前,转过头很肯定地笑说。
“为什么?”彼德森停止月兑衬衫的动作,不解地望了过去。
“因为,它跟F有关系!你知道吗?台湾还有另一个名字,叫福尔摩沙(formOSA)。”
埃尔摩沙?!突然,彼德森的心狂跳了一拍,那种奇妙的感觉又再度涌了起来。
这一晚,他又做了那个梦,一个打从他十三岁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的梦。据他女乃女乃解释,那是一个引导他寻找真爱的梦。在梦里,总是一团迷?,不过,他感觉到他要找的那位女孩,就躲在一扇透明干净的玻璃门后面,每一回他总会先不小心地撞到那扇玻璃门,再推门而入;而那女孩的模样,他始终没看清楚。
他记得,她放了两枚小铜板在他的手心,那铜板上的字正正方方的,还有一个侧着脸的男性光头,感觉上,像是国家的硬币。他才出声想问,梦却愈来愈远了,依稀之间,他只看见一行字,LOVEINF……最后一个字没看清楚,只知道是个F开头,从此,他对这个字母开始敏感起来,连他的经纪人约翰都知道。不过,从没有人把他的梦当作一回事,除了他女乃女乃,她甚至还告诉他,一只没有嘴巴的猫与一匹少了一只耳朵的马,会帮他找到她的。
没嘴巴的猫?少了一只耳朵的马?这下子,更没有人会相信他了。
但他却深信不疑。夜阑人静,他拿着手上的剧本,想着福尔摩沙这个名字,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
一曲芭芭拉史翠珊的“THEWAYWEWERE”,一杯香浓的拿铁咖啡,一束白色的野姜花,为这间窗明几净的房间加进几许浪漫气味。
当然,还有一位女子的啜泣声,一吸一呼间,她鼻子似乎严重的过敏,而那道鼻涕,完全破坏了赵南荪精心设计的优雅情境。
“呜呜呜,我怎么这么倒霉?我的命好苦啊!我不过想当个平凡的女人,结婚生子,可偏偏老天作弄我!我妈说,要是这一百零一遍的相亲不成功,她就再也没脸帮我了——呜呜呜……”一位身穿大红洋装的女子,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着她的不如意。
“林小姐。”赵南荪拿了一盒面纸,小心地递上前。
“叫我蒂蒂!赵医师,你看我的毛病出在哪里?为什么男人对我都没兴趣?”林蒂蒂用力地擤了鼻涕,再抹去脸上的泪水,却也把妆弄糊了。
她是赵南荪自开业以来的老病号了,将近四十岁的她,每一回相完亲,总会来赵南荪这里大哭一场。
这是两年前赵南荪自英国拿到心理学博士后回国开设的心理咨询诊所。尽避心理咨询在台湾比不上算命吃香,但是,赵南荪这间心理咨询诊所的顾客也不算少,大都是女性居多,而且,其中又以感情与婚姻问题占最大的比例。
当然,除此之外,赵南荪还在台北的几所大专院校兼课,并且,还写了几本有关心理学方面的书,在市场上颇具知名度。
“蒂蒂,我不是一再告诉你,不要这么委屈自己去将就那些男人吗?我知道你很急着要结婚,但是,你只能急在心里,千万不能让男人知道,否则,他们会被你吓跑的。”赵南荪其实也只是老调重弹,她知道,来这里的病人大都只需要有个可以倾诉的对象罢了,至于听不听得进去,是勉强不来的。
“这一回,他没被我吓跑。”她抬起头,两眼汪汪地对着赵南荪看。
“嗯?”赵南荪显然不懂。
“我带他去坐垂直落体……他没吓跑,是因为……他吓到腿软,跑不了了。”
“哦!天哪!”赵南荪用双手搓了搓自己的脸蛋,再长长吁了一口气,说:“蒂蒂,我是要你用自信留住男人,不是用这种怪招,你有用我教你的方法吗?”
“有啊!我有照你教我的方法,每天照镜子时,我都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我是这世界上最美丽、最有气质的女人。”
“对啊!这样很好啊!”
“可是,男人不相信啊!”她垮着脸,哭丧地回答。
好不容易结束了与林蒂蒂的会谈,南荪才刚想跷起二郎腿,闭起眼好好的休息一下,突然,又有人敲门了。
“孟波?你干嘛?”她一打开门,发现门外站着一位邋遢透顶的男孩。他就住在她诊所的对门,打她搬进这里,他就已经在了,她只知道他姓孟,大家都管他叫孟波,他一天到晚没事干,老是拿了把破吉他又唱又叫的,满脑子的明星梦。
“我病了。”他虚弱地应了一声,便垂头丧气的走进来,一坐在沙发椅上,两腿一瘫,像个死人似的。
“DEMO又被退稿了?”每一回只要他寄去唱片公司的歌被退回来,他就是这个样子。
“是小玉约我去看电影,看那个什么痞子森演的什么佛罗伦斯。”
“是彼德森!很好啊!”这部片近来在台湾相当轰动,不论走到哪儿,都能听见大家在谈论那部电影的内容。只不过,向来缺少浪漫基因的南荪,却未曾去欣赏,当然,她那位交往五年的男朋友杨顶汉也告诉她,那种电影是很肤浅的,只有蠢女人与爱做梦的女人才会去看。
而她,赵南荪是个聪明的女人,也不爱做梦,所以,她的室友兼死党郎格非三番两次地想拖她去,她都不为所动。“有什么好?带自己的女朋友去看她的梦中情人,简直太污辱我了!包何况,我找不到衣服穿,这下子,又更把我比下去了。”经他这一说,南荪才注意到,他上身穿了一件他老爷当军训教官的卡其衬衫,下半身却套了一条小花短裤。
“嗯!你没衣服穿?”南荪一直盯着他的小短裤瞧,总觉得挺眼熟的,不知在哪里见过?
“两面全都穿过了,好像有怪味道,我找了老半天,只找到这件衬衫是干净的,还有这条泳裤,怎么?很丑吗?”他一脸无辜样。
“哦不!不丑,只是……有点奇怪。”南荪差一点没晕倒。
“听你这么说,我就安心不少,不过,总觉得心口还是闷闷的,不想出门。”
不想出门?南荪一听,立刻吓得冷汗直流,随即咬咬嘴唇,眼珠子转了转,正色地把他拉到阳台上。
“干嘛?”孟波睁着那双神似加菲猫的眼睛,望着南荪问道。
“听说,只要对着外面狂笑几声,再用力捶胸几下,保证心情舒畅。”她说得斩钉截铁。
“真的?”孟波一听,面露惊喜,然后两眼一闭、张大嘴,立刻照做了。好在这里是十二楼,否则,恐怕会引起管区大人的“深深关切”。
“怎样?舒服点了吗?”南荪问。
“嗯!舒服多了。咦?你怎么不做?”他不解的反问。
“哦!我看你做就达到效果了。”说完,南荪忍不住爆笑出声,一直笑到孟波出了门,她才想起,杨顶汉约她一起吃晚餐,她快迟到了。
***
一进餐厅,南荪就发现杨顶汉已经来了,并低着头正在大快朵颐呢!这情景她是见怪不怪,因为在证券行上班的杨顶汉,是个很讲求效率与时间观念的人,再加上他很忙,很多事是无法等待的。
“你来啦?我因为中午太忙了,忘了吃饭,所以先吃了。”他拨了个空抬头跟她解释一番,“不过,不知道你想吃什么,所以我没帮你点。”
“没关系!我自己来。”
他继续吃他的晚餐,而她也安静地吃她的。五年的交往,真像是眼前桌上的那杯白开水般无味,尽避有时候她也会有种很深的失落感,但是,听多了她诊所里那些女人的抱怨后,对于爱情与婚姻,她反而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感,因此,为了安全起见,她选择继续留在杨顶汉的身旁。
“哇!好浪漫喔!我都感动得哭了。”突然,几位女子喧哗地走进餐厅,她们是从对面电影院里出来的。
“彼德森好帅喔!尤其是他那双眼睛,天哪!我快疯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性感的男人?要是能跟他共度良宵,那我死也瞑目了。”她们打扮前卫,言辞也相当大胆,不由得惹起旁人的侧目。
“现代人真是无聊!放着伟大的理想不要,偏爱去迷什么偶像。”杨顶汉冷哼一声,随即转过头,望着对街的电影看板说。
南荪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幅很醒目的电影剧照,一位美丽的金发女子身影朦胧地出现在左上角,而另一位神情悲伤的男主角,则占据了大半的画面。他侧着脸、揪着眉,与女主角呈背对的方式,在漫天大雪纷飞的背景里,一行红色的字——再见。佛罗伦斯,鲜明地写在最下方。
他就是彼德森?尽避南荪知道他,但,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看清他的长相,果然很有味道,只不过,他的世界离她太远了。
“南荪,我妈说她今年就要六十了,过几天便是她的生日。”突然,杨顶汉开口。
“嗯?”南荪把注意力从外面拉了回来。
“我最近去看了一栋房子,在汐止,我觉得还不错,粗略估计了一下,连同装潢大概是九百万,我想不要贷款了,全部付现,等我们一结婚,就可以马上搬进去住。”
“可是,那离我的诊所太远了,我上班不方便。”南荪直觉地说。
“什么?你结了婚还要上班?其实,你那工作饿不死人又填不饱肚子,不如关了,反正我一个人赚钱就够你花,你干脆就安心在家当少女乃女乃,顺便生个胖女圭女圭给我妈抱来玩玩。”杨顶汉说着,就从公事包里拿出一个小绒盒,一打开,里面躺着一只闪闪发亮的钻戒。
南荪还意会不过来,便让杨顶汉一拉手,就这么将钻戒套进她的手指。
她正等着他说些甜蜜的话来求婚呢!他却笑了笑,认真地对她说:“过几天我带你回去见我妈,记住!她不吃牛肉,你也别说你爱吃牛排什么的。”
什么?南荪顿时有点错愕。这算哪门子的求婚词?
她神情恍惚地看着手中的戒指,再望向外面的那幅电影剧照,她突然觉得她的生命未免也太廉价了,就让一只戒指轻易套住一生?但,这不就是人生吗?而平凡不就是幸福吗?她应该感到快乐才是。???
“你不快乐!”南荪把杨顶汉向她求婚的事跟她的室友郎格非讲后,郎格非斩钉截铁地告诉她。
“胡说!我为什么不快乐?我快乐得不得了。”南荪立刻反驳。
“你那是快乐的样子吗?倒像是被推销减肥药的人骗了钱的模样。”格非向来说话毒辣直爽,她瞄了南荪一眼,随即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
“喂,你这是什么话?我告诉你这件喜事,你却说这些风凉话来刺激我?这算什么嘛!”南荪尽避心里怪怪的,但是表面上仍死不愿意承认她说对了。她索性把自己扔进沙发,无聊的与自己的手指头玩耍。
“哇!这钻戒不只一克拉吧?”格非注意到她手中的美钻,面露惊叹。
“可能吧!我没问他。”对南荪而言,这不过是一颗价值昂贵的石头罢了。
“能不能拔下来借我看看?”格非两眼都看花了。
南荪大方地拔下钻戒,递到格非的手上。
郎格非喜滋滋地拿起戒指,一会儿往上看一看,一会儿又往下瞧一瞧,还不时拿近嘴边哈一哈气,想鉴定它的真假。
“让我们欢迎世界超级梦中情人,彼德森。颜尼欧。”突然,电视里出现令人振奋的一句话,是彼德森。颜尼欧的人物专访。
“啊——”顿时,格非失声尖叫,把南荪吓了好大一跳。
“干什么啦?”南荪惊魂未定地斥责她。
“他……他……我的白马王子啦!”格非指着电视萤幕,脸红心跳又结结巴巴的说。
“又是他!”南荪没好气地瞪了格非一眼,“你也被外面的人传染啦?我实在不懂,一样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干嘛大家都为他疯成这种样子?”她再瞄电视一眼,还是没什么感觉。
“那可是全天下最迷人的眼睛跟嘴巴耶!要是能让我当面看他一眼,我铁定会兴奋的晕死过去。”光看电视,格非就已经很受不了了。
“请问彼德森先生,你对于爱情有什么看法?”电视里,一位黑人女主持人正问着全球女性都想问他的问题。
彼德森露出迷死人的微笑,说:“其实,我一直相信这世上有一位女孩正在不知名的地方等我,而那是一份前世早已注定的真爱,总有一天,我们会相遇,为对方温柔地补上生命里缺了的那一角,然后,带着这份了无遗憾的完整,或许回归田园,也或许云游四方。”
他突然表情认真的对着荧幕说:“你是谁?你在哪里?你知道我在找你吗?”
南荪看着、听着,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咦!她向来是很冷静的人,自小到大,她从没去迷过一个偶像。她迷他?哦!不可能!
榜非紧盯着电视,双手紧握在胸前,然后,一脸春心荡漾地喃喃自语,“哦!我在这里啊!你的女孩在这里,哦!彼德森,我的爱人哪!”
“天哪!喂!你的口水流出来了。”南荪实在受不了她的肉麻,挥身抖落一地的鸡皮疙瘩。
“哪有?”格非这才发现,南荪借她欣赏的订婚戒指,不知何时已套进她的手指。
她尴尬地朝南荪笑了笑,接着,使出吃女乃的力拼命的拔,却怎么都拔不出来。
“算了,你慢慢拔,我去诊所拿点东西,顺便去老周那儿喝咖啡。”南荪是又好气又好笑,随即拿了件外套出门。南荪住在一处闹中取静的大楼里,二十几坪的公寓,房租却是挺吓人的,不过,由于她的诊所就在住家的上一层,而格非的公司也刚好在附近,于是为了方便起见,她们还是咬了牙,租下这房子。
每逢交房租时,总会听见格非嚷着要尽快把自己嫁掉,但已经两年了,她还停留在追逐与被甩的恶性循环里。
南荪到诊所找了一下资料,然后便直接下楼,来到老周开的书屋型态的咖啡馆。
推开那扇永远干净明亮的玻璃门,她习惯地坐在靠窗的角落,毋需吩咐,没一会儿,老周便端上一杯她爱喝的拿铁,顺便还奉上一本欧洲文学名著。
“老周,要是没有你的咖啡馆,我就是不会住在这里了。”南荪笑说。
“既然这样,何不把我的咖啡也纳入你的心理治疗?你知道吗?对咖啡上瘾,好过对爱情上瘾喔!”老周幽默地笑说,接着又去忙他的事了。
很难想象这一座很欧风的咖啡馆,是由一位六十好几的外省老先生一手包办的。这座咖啡馆不大,却独具风格,里头不但供应着道地的欧式咖啡,还提供不少文学或旅游方面书籍,供人翻或呀购买。所以,这是座咖啡馆,也是一间小书坊,而南荪几乎每天都会上这儿来坐坐,不论发呆或思考,都很有一番动人的味道。
九点钟了!墙壁上德国制的咕咕钟开始啼了。
此刻店里的客人不多,坐在里头几桌的情侣都低着头,轻声交谈着,或者专注在眼前的书籍里,店内安静得像是黑夜里的世外桃源一般。
突然,“砰!”地一声,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又有人撞上了让老周的那扇宇宙超级无敌晶莹透明的大玻璃门。
丙然,南荪一抬头,便看见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戴着墨镜与鸭舌帽,一手按着额头,另一只手拿着行动电话,一脸茫然地呆站在门外。
“搞什么?痛死我了!”彼德森错愕地嘟嚷着。
打从三天前来到台湾后,他就诸事不顺。为了要方便拍片,也为了要暂时躲开媒体对绯闻的穷追猛打,此番前来,他刻意低调处理,好让自己能喘口气。
不料,却因此与台湾方面的宣传发生争执。再加上,戏里的女主角还没决定,而导演为了要尊重他,特地把决定权交给他,这几天,一些想要争取这角色的女孩子,纷纷透过关系想跟他攀交情,搞得他是避之唯恐不及。
好不容易他偷了空,终于逮到机会溜出来透透气,谁知,走着走着,他竟然迷路了!偏偏行动电话收不到讯号,想问路人,又怕让人给认出身份,他就这么转着绕着,最后,发现这一家没什么人的咖啡馆,他想喝杯咖啡,再顺便打店内的电话回饭店讨救兵。
不过,是谁故意跟他过不去?没事把玻璃门擦得这么干净,害他猛一撞,差一点痛得昏过去。还好,他戴了墨镜与帽子,否则要是让人认出来,那明天的头条,就是彼德森一头撞门的糗样了。
“你没事吧?”南荪笑吟吟地走过来,替他拉开门让他进入。
“谢谢!”他用英文向她道谢,然后有点尴尬地挑了一处位置坐下。
“你没事吧?”南荪先是一愣,接着再以一口流利的英语安慰性地说道:“你绝不是第一个撞到那扇玻璃门的人——”
“是吗?那这能抵什么折扣吗?”他苦笑的问。
“有!可以免费欣赏老板的擦窗功。”她幽默的回答。
丙然,待老周端上咖啡后,便从里面打了一桶水,拿了一条抹布,径自站在玻璃门外又擦又哈的,像是不把那扇门擦成透明,他是不会罢休的。
“他——跟那扇门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吗?”彼德森不解地看着,不由自主地与邻桌的南荪聊了起来。
“可以说是。他总说门不擦亮一点,当真爱走过时,怎能一眼就看见?”南荪啜了一口咖啡,用着带点慵懒的英语,把老周的名言翻译给他听。
彼德森听着、看着,一种异样的感觉顿时涌进他的心头。他透过墨镜,仔细将眼前这位东方美女打量一番。
她有一双灵活慧黠的眼睛,长而卷的睫毛,她的五官清秀分明,虽称不上令人惊艳,但,在她粉女敕的瓜子脸蛋上,却散发出一种属于空灵之美的纯真气息。
他从影十年,看过世界名国无数的美女,但,南荪的美,对他而言却很特别,他看着她的脸,听着她自信又温柔的话语,他几乎可以看见自她的内心散发出令人惊叹的闪闪光辉。
不过,他不敢跟她聊太多,毕竟,他的顾虑太多了,在喝完咖啡后,他便起身去结帐。
“抱歉!我们不收美金。”老周被他掏出的那一张美金给愣住了。
“那可以刷卡吗?”
“我们这是小店,也不刷卡。不过,可以先欠着,等你换了台币,再给我吧!”老周用破破的英文讲。
“这不太好,我先打电话找人来,可是,这电话——”彼德森这才想到自己身上没有半个铜板。
“拿去吧!要用这个才行。”南荪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笑着拿出两个一块钱的铜板放在他的手心后,转身就走。
彼德森看着手心里的铜板,脑袋轰轰作响——他想起了那个梦境。
这是巧合吗?还是真有什么含义?他飞也似的追了出去。“喂——”他气喘吁吁奔到南荪的面前。
“有什么事吗?”
“我忘了跟你说谢谢。”彼德森突兀地月兑下他的帽子,摘下他的眼镜,用他一派深情的目光看着她。
在彼德森摘去墨镜的那一瞬间,南荪看得两眼发直,怎么她也被传染了?竟然把所有的老外都看成是那位国际巨星彼德森。
“有没有人对你说过,你长得好像彼德森?”她怔怔地望着他说。
彼德森笑了笑,伸出手问:“我有荣幸知道你的大名吗?”
“赵南荪。你呢?”南荪大方地与他握了手,回神地笑问。
“彼德森!彼德森。颜尼欧。”他低沉地吐出他的名字,亲了一下她的手背。接着,他笑着转过身,消失在她面前。
彼德森。颜尼欧?南荪浑浑噩噩地走着,满脑子全是他那双眼与那超级响亮的名字。
“南荪,你上哪儿啊?”老周一直站在门外注意着他们。
“喔!回家。”她恍惚地转过身回答。
“可是,你家不是在那方向吗?”老周一头雾水,指着另一个方向说道。
一回到家,南荪红着脸,兴奋地叫嚷,“格非、格非,你在哪儿?你绝对想不到我刚刚碰到谁了?”
“谁?彼德森。颜尼欧?”格非正蹲在马桶上嗯嗯。
“你怎么知道?”南荪来到浴室外,诧异地睁大眼。
“得了!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把马桶让给你……我明天有个约会,今晚,我非得把这一个礼拜囤积在肚子里的东西全清出去!”
“你又吃泻药了?小心副作用啊!”为了减肥,格非可是每天都不遗余力。
“放心!这是最新研究出来的减肥药……嗯嗯……听说很有用,只要吃一颗,马上可以减一公斤。”
“拜托!明天你不过是去看个牙医耶!”南荪掩鼻喊着。“就算是兽医,只要他是男的,我就绝不能怠惰!嗯嗯……啊——”
“怎么了?喂!你要不要紧?”一听见格非的尖叫,南荪紧张起来了。
“吱!”地一声,厕所门开了,格非一脸尴尬地走出来,对她笑说:“抱歉!马桶坏了……对了,戒指我拔起来了,还你!”
接下来,为了这个马桶,南荪早把彼德森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