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开元之治初期,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尤其在天子脚下的长安城,更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是夜,梆打三更,一条娇小的身影从长安城内第三富豪的清心庄窜起,在其屋顶上急掠而过,虽然蒙著脸,但是紧身的夜行衣下凹凸有致的身材让人一看便知是个姑娘家。
紧接著,原本昏暗的庄院瞬间灯火通明,护卫呼啸倾巢而出。
“快!在那裏,不许让人给逃了,死活不论!”清心庄庄主赖清心愤怒的高喊,身上只著单衣,只见他一向引以为傲的胡须竟只剩下半边,而那两道眉,当然也无可幸免,被修饰成若是在姑娘家脸上一定很适宜的柳叶眉。
“嘻嘻,想抓我?功夫再多练十年吧!”上官羽蔷轻声低笑,对於那几个赖清心重金聘请的“武林高手”嗤之以鼻。
除了她哥哥上官宇廷之外,当今武林能让她信服的,第一是医儒,鬼算排第二,神萧第三名,此三人听说是结拜兄弟,传奇的事迹一直在江湖上流传著。又因他们一向易容示人,故能识得他们真面目的人少之又少,更是增加他们的神秘性。
几个腾空跃步,眼看即将出了清心庄,背后紧追不舍的几名武林高于之一突然暗器一放,上官羽蔷轻松的闪过,却忽略了群起效尤的其他人,顿时满天的各种暗器朝她而来,她一时大意,手臂挂了彩。
“小人!”她低咒,提气纵掠,打算一鼓作气离开,不料一股冰寒在瞬间笼罩全身,让她脚步一软,浑身打颤的跌了下来。
糟了,暗器有毒!
谨慎的望著团团围住她的几名小人,眼神一扫,立刻认出其中一名是近日江湖上盛传的“坏蛋”,为人阴险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拥有一个和本人一点也不配的名字,吕天威。
“一群小人,只会暗地伤人,是不是一面对面,你们就只有跪地求饶的份?”上官羽蔷不屑的斥道,
“哼!兵不厌诈,姑娘蒙面夜闯清心庄,又有多光明正大?姑娘家如果没有这种见地,就该乖乖待在闺房裏等男人。”
“原来赖清心心目中的武林高手就是你们这种角色,我真是替武林感到汗颜。”她浑身颤抖得厉害,身受寒毒侵袭的她痛苦得几乎想杀了自己,可是倔强的她硬是咬牙忍下了。
“姑娘现在很痛苦吧?就别忍了,乖乖束手就擒,我会给你解药的。”
不能再拖下去了,继续下去情势只会对自己更不利。
“哼!本姑娘如果败在你们这群小人手中,可是会无颜见江东父老的。”上官羽蔷话一说完,便咬紧牙一提身,趁著他们失神的刹那月兑离他们的包围,忍著狂猛袭来的寒意与晕眩,屏著气逃出了清心庄,窜入黑漆漆的树林裏。
“该死的!让她逃了!”那群武林高手追入树林中,遍寻不到上官羽蔷,不禁个个脸色难看的诅咒著。
“放心,她中了我的冰魄,就算逃了也活不了,我们只要回去好好的睡个觉,等著明日出来寻她的尸体便可。”吕天威自信满满得意的笑著。
“你确定她一定会死?”
“当然,我的冰魄可是我花了十年的心血炼出的,除了我之外,没有人有解药,一般的大夫更是不可能解得了这种毒,放心好了,咱们就等著收尸便可交差。”吕天威大言不惭的说,事实上冰魄是他偷来的,要解药,他也不知道有没有那种东西。
“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回去,不过赖庄主那裏可要由你负责解释。”
“这……”可恶,这不是要由他来背这责任吗?
“还是你对你的毒没有把握?”
“谁说的!”
“既然有把握,那所有的功劳由你一人领还不好吗?”
对,他怎么没想到?现在是背负责任,等找到尸体,那就是功劳了。
“好,就由我负责向庄主解释。”
好冷……
上官羽蔷踉跄的靠在树干上,浑身打颤得连支撑身体的力量都消失,可是她不能停,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好冷、好冷……
都怪自己太过轻敌……不,是太过高估那些家伙的品行,才会中了他们的暗算。
好冷呵!她到底逃了多久?现在她又是在什么地方?
前面那是火吗?
迷迷蒙蒙中,她似乎看见了火光。
不行了,她撑不……下……去……了……
因练武而在此扎营过夜的瞿廷昊老早就发现树林裏的异样,只是露天而睡的他不动声色的继续躺著,直到紊乱的脚步声接近他,他才缓缓的坐起身,一眼就看见那个步履蹒跚的……姑娘?
她肯定是受了伤了。
不会吧?她怎么直往他的方向来?
哦,天啊!
瞿廷昊愕然的看著倒在他身上的姑娘,这么一大片空地她不倒,偏偏住他身上倒,这是什么原因?或者这是一个美人计,有人想使阴谋?
他可以躲开的,以他的身手,要躲开她简直易如反掌,但是在最后一刹那他却放弃了,稳稳的接住她柔软的身躯。
冰寒的感觉从接触的地方传来,瞿廷昊蹙眉的把上她的脉搏,这姑娘竟是中毒
是冰魄。
他一下子便诊出原因,不过这姑娘怎会中了冰魄的毒呢?和最近江湖上接连不断的事件有关吗?
也许他能从这姑娘身上找到那个偷了冰魄的人。
从怀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颗通体火红的丹药,他撬开她的贝齿将丹药丢进去,在她胸口一拍一推,丹药便咕噜一声滑下她的喉咙。
他让她盘腿坐好,自己也盘腿坐在她的对面,运功替她化开丹药,让药性周游在她的各大穴脉,一刻钟后,他收功罢手。
“希望你值得我救。”瞿廷昊低喃,将她平放在自己的铺盖上,一双手很自然的揭开她的蒙面巾,那张昏厥的脸庞完全的显露出来。
他只感到脑门轰的震了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是怎样的一张绝色啊!
在月儿柔亮的光芒下,那粉女敕的瓜子脸上有著精致的柳叶眉、长而翘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两片小巧红艳的唇瓣,那双眼虽然紧闭,无法让他看出她是否有双灵动慧黠的瞳眸,但她眉宇间隐隐的英气却显示出与其容貌迥然不同的个性。
这充满灵气的神韵抓紧了他的心魂,纯净的清灵之美让他心中漾起一股异样的情潮。
看来往后的日子应该不会无聊了吧……
悠悠转醒,在意识与现实结合后,一声尖叫从上官羽蔷的口中逸出。
“啊——”她愤怒不已,双手抓著自己敞开的衣襟,一双美眸瞪著一脸无辜仍躺著的瞿廷吴。“你是谁?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姑娘怕是误会了,小生我根本没有对姑娘做什么,反倒是姑娘你对我做了什么才对,难道姑娘你都忘记了吗?”他一脸委屈的说。
“你在胡说些什么?我对你做了什么?”这个男人,亏他还长得人模人样,英气飒飒的,怎么一讲起话,表情和态度变得这么委委屈屈,活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昨儿个可是姑娘擅自闯入我的营地,然后一句话也没说的就往我的身上倒,差点将我的五脏六腑全给压坏了,还抢了我的铺盖安安稳稳的睡了一夜,让我在一边受寒受冻,我可是到现在还起不了身呢!肯定被你压伤了。你说,除了帮你解毒之外,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上官羽蔷楞楞的瞪著他,他说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模糊的记忆裏,她似乎看见火光,因为冷得受不了,所以本能的往火偎去,接著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难道实际上她是倒在他身上?
是啊,难怪他说受寒受冻的,她中的毒的确让人觉得寒冷,他解了她的毒,她却抢了人家的铺盖,而且还把人家给压伤了。
“对不起,这位公子……”
“我姓瞿,叫瞿廷昊。”
“瞿公平,真对不住,我会负责将你的伤给医好的,所有的医药费我也会负责……”
“你呢?”瞿廷吴打断她。
“什么?”她什么?
“名字,你的名字。”
上官羽蔷瞪著他,这个人真是奇怪,讲话牛头不对马嘴的,不会连脑袋都压坏了?自己中了毒,应该没有那么厉害的本领吧?
“上官羽蔷。”
上官羽蔷?!
瞿廷吴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乍现的精光,有这么巧的事吗?眼前这位引起他莫大兴趣的姑娘就是上官羽蔷!
“喂,你怎么啦?可别死在这裏啊!”看他垂下了眼,上官羽蔷一惊,以为他就要昏倒了。
他在心底暗笑,脸上却不动分毫,决定就顺著她的意思。
“我想我是撑不下去了……”他虚弱的说,顺势靠向她。
“胡说,我现在就带你去找大夫。”上官羽蔷立刻将他搀起,吃力的发现他还真重。
“我自己就是大夫,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
“放屁!”她打断他那要死不活的声音。
“姑娘的嘴真臭,我头一次见人用嘴放屁的。”瞿廷昊不赞同的皱眉。虽然欣赏她,可不见得照单全收,不管是男是女,粗言鄙语总是让人不悦。
哼!这个酸儒大夫!要不是她上官羽蔷有恩必报,就算他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想理会,因为她最讨厌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了。
“看你落魄的模样,你的医术肯定差透了,才会到处流浪,所以我还是带你去找其他大夫吧!”
“我的东西……”瞿廷吴将身体所有的重量全放在她那纤细的肩上,头靠在她的耳边,深吸著她身上的幽香。
“人都快没命了,还管那些身外之物做什么!”这个酸儒。
“不行,那是我所有的家当。”瞿廷吴坚持。开玩笑,他的包袱裏可都是珍贵的药丸,花费他多少时间才提炼出来的,怎么可以就这样随意的丢弃在这荒野。
“好吧好吧!”拗不过他,她只好将他放下,转身替他收拾包袱。“这样行了吧!”
“可以了,谢谢姑娘。”
轻哼了一声,上官羽蔷重新将他扶起。可恶,还真是重!
走不到两步,她看到了不远处正低头吃草的马,眼睛一亮。
“那是你的马?”
“嗯。”
“太好了,那你就上马吧!不然我怕我扶不动你。”
瞿廷昊脑子转了转。“也好。”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上官羽蔷好不容易终於将他给弄上马,接著她纵身一跃,上马坐在他身前。
“坐稳了,我现在就带你找大夫去。”
瞿廷吴毫不犹豫地将双手圈在她的腰上,紧紧的抱著,下巴还靠在她的肩上,嘴角扬起一抹得逞的笑容。
“喂,你不要坐那么近!”上官羽蔷扭扭身子,这个酸儒,不会是乘机吃她豆腐吧?
“上官姑娘,在下现在全身无力,是靠著姑娘才能勉强坐在马上的,我这一松手,怕是会即刻落马,到时姑娘也甭找大夫了,直接办后事算了。”他软弱无力的哼著。
深吸一口气,再吸一口气,上官羽蔷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压下心中窜升的怒气。
好吧!算他说得有理。
反正只要将他医好,那她的责任就了了,再忍忍吧!
“什么什么什么?大夫你说什么?!”上官羽蔷愕然的瞪著眼前这位白胡子老翁,若不是看他似乎老得快进棺材了,她一定不会克制自己的双手,狠狠的掐住他的脖子。
“夫人,您家相公伤势严重,怕是要好长一段时间躺在床上好好的静养才行了。我这就开个药方,夫人到前头抓药去。”白胡子老翁坐在桌前开始写药方。
“他不是我相公!”上官羽蔷立刻澄清,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说他需要长时间的静养?要多久?”
“要多久啊?”白胡子老翁看了一眼瞿廷昊。“至少要一个月吧!”
“一……一个月?!”难道这一个月她都要负起照顾他的责任吗?
白胡子老翁将药方递给她。
上官羽蔷瞪著手上的药方半晌,一张红唇开开阖阖几回,终於决定还是先到前头抓药去。
“呵呵……”白胡子老翁将门关上,开始低低的笑著。
“好笑吗?”瞿廷昊坐了起来,眼神不怀好意的盯著他。
“嘿嘿,我只是太兴奋了,绝对不是笑话大哥你竟然会为了一个女人佯装受伤。”出乎意料的,白胡子老翁方才苍老的声音变得低沉有力,这声音,分明是与他外表不符的年轻男子的声音。
瞿廷昊懒懒的说:“二弟,她是上官羽蔷。”
“嗄?她就是神萧的妹妹上官羽蔷?”白胡子老翁——康以恩惊讶的说。
“嗯。”他点头。
神萧上官宇廷、鬼算康以恩和他医儒瞿廷吴三人是结拜兄弟。
“你们怎么会碰上的?”他才刚算过大哥这阵子会灾难连连,甚至还有一个死劫,只有在七夕子时出生的人能替他化解,巧的是,神萧说他的妹妹上官羽蔷正是七夕子时出生的。
不过……如果神萧知道所谓的化解竟是转移那些灾难至那七夕子时出生的人身上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扒了他的皮?
“二弟,你又怎么会在这裏招摇撞骗的?”瞿廷昊不答反问。
“我先问的。”康以恩抗议。
瞿廷昊懒懒的看他一眼,随即闭目养神不再说话。
“喂,老是用这招太奸诈了吧?”康以恩不满的说。真是的,就会欺他好奇心重!
“有效就好,反正我又不是非知道不可。”
“好,你行。我之所以会在这裏,还易容成这副德行,是因为我知道你需要我。”康以恩妥协的说。
“不是吧?我看你是想凑热闹才是真的。”瞿廷昊一下就戳破他冠冕堂皇的藉
“嘿嘿,大哥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二弟我是真的关心你啊!”
“是吗?”关心?是有那么一点,不过看戏的成分占得多些,他还不是想看看堂堂医儒灾难连连的窘状。
“当然!你可是我的大哥啊!不过说真的,大哥,你和上官羽蔷到底是怎么碰上的?”
“二弟,你去帮我查查,昨儿个夜裏,城裏有什么地方发生骚动。”
“这不用问,我知道。就清心庄闯进了个女贼,虽然逃了,不过听说死在城外的树林裏,方才清心庄的护卫浩浩荡荡的前往树林裏找尸体了。”
“清心庄是吗……”瞿廷昊沉吟著。
“大哥,这和我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我有说是回答你的问题吗?”联想力真差,既然这样还不懂,那就算了。
“嘿!这不公平,人家都回答你的问题了耶!”
人家?!
我的天啊!瞿廷昊受不了的打了个冷颤,这个二弟,就会搞怪!
“自己想吧!头脑不用的话是会生锈的。”他躺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上官羽蔷的脚步声了。
“我的头脑用得还不够多吗?”康以恩低声咕哝,他也听见上官羽蔷回来的声音了。
“你这家药铺简直是黑店,这几味药材到底多珍贵,竟然要价一百两,你乾脆用抢的比较快!”上官羽蔷气愤的对著康以恩喷著琼浆玉液,一百两耶!一帖药要价一百两,那一个月下来,她不破产才怪!不,不用一个月,十天就够她瞧的了!
“夫人,这药材可真的是珍贵,一百两怎么会贵呢!”呃,糟了,大哥的眼神不太好耶!像在告诉他,一百两是吗?就算我给,你敢收吗?
唉,他怎么敢收大哥的钱呢!他只是没料到,上官家的千金小姐竟会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而大声嚷嚷。
“怎么不贵?一帖药一百两,那一个月下来要多少银子你算过没有啊?”
“呵呵!”康以恩乾笑了声。“夫人误会了,这一百两是一个月的药钱,不是一帖药的药钱。”
“嗄?是一个月啊?”上官羽蔷愕然,是这样的吗?可是那外头的夥计明明说……哎!算了算了,谁叫自己理亏,不管是药钱还是人,一个月就一个月喽!
不过这些帐,她会一一讨回的。
向谁讨?当然是罪魁祸首清心庄。
“饭桶!都是一群饭桶,连个女人都制不了,还敢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是武林高手,简直浪费我的银子!”赖清心吹著半边胡子瞪著那对柳眉下的眯眯眼,对著一群武林高手怒斥著。
“赖庄主,责任在谁身上先搞清楚,说话小心一点,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哼!就算他们真是饭桶,也容不得他这个软脚虾来说!
赖清心一窒,纵使觉得很不是滋味,也知道不能惹火这群人。
“尸体呢?你不是说一定找得到尸体吗?现在呢?连根头发都找不到!”他只好追究责任了。
吕天威脸色阴郁的瞪著赖清心,哼!要不是他需要银子,他早就将赖清心给杀了,不过再忍忍,等找到储藏财宝的密室,得到清心庄的财宝,到时赖清心就别想再用那张臭嘴多说一个字!
赖清心被他阴沉的眼神给吓住,他不禁开始想,自己因为要对付那个三番两次出现的女贼而请来这些江湖人物,是不是反而引狼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