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画廊印篆体的招牌在阳光映照下,闪着金红光芒。
扁洁的玻璃门被打开,助理朱若华闻声抬起头来,看见进门的人是早在好几天前就回国,却一直没进画廊的老板,立即跳了起来。
“老板!你总算现身了!”朱若华惊喜的大喊,将桌上一大叠的各式文件抱起,冲到老板面前,先递一个文件夹给他。“快快快,这是这次展览的艺评,已经写好了。接下来一定要老板你出面才行,先和各个媒体、杂志社谈这几篇艺评要上几月号,刊在什么地方,这样等展览出来的时候,才能每个地方都在讨论它!”
颜奕纶接过文件夹,扫了室内一圈,“其他人呢?”
“文琪和芳君在隔壁的展场做整理,芸萱和培益送了一幅昼作到客户家。”朱若华应道。“老板,你明明说三号的飞机,今天都十三号了耶!为什么到现在才过来?你都不知道有很多事情等着你处理啊!”
“我有时差。”颜奕纶笑笑地敷衍,瞥了眼她抱着的一大叠文件夹微挑眉,“那些都是要给我的?”
“是。”
“拿到我办公室来。”他点头交代,就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朱若华赶紧跟上,进入老板的办公室之后,将大叠的文件夹放在老板的桌上,拿出上面几份摆放到他面前。
“老板,这次展览的幻灯片、图片、作品和明细都出来了,还有广告稿、设计稿、画册也都定了,你看一看没问题的话,我就要开始准备记者会的事了。”
“嗯。”颜奕纶在办公桌后坐下,边翻开其中一份审阅,一边道:“我不在的时候,画廊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啊啊!对了,老板不提我差点忘了!”朱若华转身跑回自己的位置,打开抽屉找到一张名片后,又跑了回来,将名片放在老板面前。“美术馆的李先生上个礼拜前来拜访,说想要买下我们画廊去年展览的艾愚的几幅作品……”
“不卖。”他直接拒绝,将名片拨到一旁。
“咦?”朱若华赶紧伸手压住,将名片收回。“可是老板,艾愚是一个新人,如果他的作品能得到……”
“朱若华。”他忍不住出言打断助理。
“是。”她立即应道。
“我说过,我们画廊收藏的作品,至少要等十年,才会让它们进入市场,你忘记了吗?”颜奕纶双手抱胸,向后靠着椅背,一双电眼此时闪着不悦的光芒,直盯着助理。
“没……没有忘啦!我能理解老板这么做的用意,可是,我觉得这是艾愚的好机会,错过可惜。”朱若华呐呐地解释。
“没什么好可惜的,艾愚的作品在去年展出时,就得到很大的回响,展览结束之后也没有被忘记,关心其作品的人与日俱增,要不然你以为美术馆为什么想要购买艾愚的作品?”做这一行的挑战很多,其中之一就是超前美术馆,要有比他们更快、用更敏锐的眼光去发现好的艺术家,事实上,要超前台湾的美术馆很容易。
不再瞪她,他继续翻阅其他文件,然后不忘交代,“回电给李先生,想要艾愚的作品,再等十年吧!”
“我知道了。”朱若华乖乖领命。
“还有吗?”颜奕纶问。
“陈小姐上个星期二订下江泽大师的《情人》雕塑作品了。”
“哪一位陈小姐?”他疑惑。上个星期二,刚好是偲妤生日,他回台湾那天。
“老板你忘了啊?你这次出国前夕,不是有一位很漂亮的小姐上门,看了好多作品,问了老板好多问题吗?”
“喔!我想起来了,一直问最贵的艺术品是哪一个,说要狠狠敲男朋友一笔的那位小姐啊!”他恍然大悟的点头,想起来了。
“对,就是那位陈小姐。”朱若华忍着笑道。
“嗯,我确实是推荐她江泽大师的《情人》。”八根圆柱体纠结交错,是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大师作品,当然,他已经尽力的将他意会到的,用言语传达给陈小姐了。
“上个星期二傍晚,她和她男朋友一起过来,开了张支票先支付一半的款项,我已经在当天把支票存入画廊的帐户里了。因为陈小姐说要摆放在新居,等新居交屋之后,会通知我们把雕塑品送过去,再付清尾款。”
“这么多天了,有通知了吗?”
“有,昨天早上有打电话过来,约好今天下午把雕塑送过去。”
“今天十三号……啧,还是星期五。”颜奕纶咕哝一声,点点头。“那下午就由你和培益送过去。”
“好的。”需要收款的,通常都会由她出面。“不过老板,好奇怪喔,我觉得陈小姐的男朋友,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呢。”
“那重要吗?”他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反问。“如果是重要的人,你一定会记得,既然不记得,就代表他没那么重要,所以也什么好在意的。”
“老板说的是。”朱若华点头。
“对了,这是这次展览邀请的名单。”颜奕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纸,放在桌上推到她前面。“还有邀请函的样式,先做张样品出来让我看看效果。”
“是。”她接过。
“没事的话,你可以下去了。”把大致的事情交代完后,颜奕纶决定专注在文件上。
“那个老板……”
“什么事?”颜奕纶抬眼望向她。
“你这次去巴黎,有没有见到艾愚先生啊?”朱若华好奇的问。
他微挑眉。“你怎么会认为艾愚在巴黎?”
“咦?不是吗?因为艾愚先生喜欢到处旅行,而老板每次去的地方,都正好是艾愚先生所在的地方,所以我以为这次也不例外,这是我从上次展览的作品推测的。”
“原来你挺聪明的。”他笑了笑。“有见到了。”
“真的吗?他有没有新作品?”
“等下次展出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意思就是有啰!”朱若华很开心。“老板,你有带回来吗?”
“要不然你以为我这十天真的在调时差啊?”颜奕纶笑着反问。
“原来老板是在整理艾愚的画啊!需要我帮忙吗?可以来得及在明年底的展览展出?”朱若华欣喜若狂地问。
“不需要。艾愚也不必赶明年底的展览,我会帮他办个展。”他简单扼要的回答,看见助理一会儿失望一会儿欣喜的表情,忍不住莞尔。“你喜欢艾愚的作品?”
“当然喜欢!”朱若华立即说。
“为什么喜欢?不就是各国风景油画加上一个背影而已吗?”颜奕纶好奇的问。
“是没错,可是很奇怪,虽然那个背影不是主景,可艾愚每幅画里的背影,都能让人强烈的感受到画中人的情绪,老板你不觉得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好想收藏一幅艾愚的作品,不过……买不起,唉!”可怜小助理的薪水得不吃不喝一年,才能买一幅定价最小的画作,这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嗜好啊!
“你最喜欢哪一幅?”颜奕纶又问。
“我最喜欢那幅《孤寂》,每次看到那幅画,我都好想哭呢。”
“《萌芽》、《期待》、《崩毁》、《孤寂》,都是非卖品,就算你有钱也买不到,所以不用叹气。”他毫不留情的毁了助理的美梦。
“老板,你好残忍啊——”朱若华捧心哀嚎。
“谢谢赞美。”他轻笑,低头处理延宕多时的公事。“没事了,你先下去做你的事。”
“是。”朱若华望着乎头处理公事的老板,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他瞥了眼时间,先打个电话约偲妤吃晚餐好了。
拿起手机,按下1,一会儿萤幕上闪烁着“偲妤”两个字。
“是我。”电话一接通,他立即说。
“奕纶,有事吗?”廖偲妤用脖子夹着电话,一边乎声对助理交代公事。
“很忙啊?”颜奕纶听出那端忙碌的声音。
“还好,还能听听你要说什么。”她笑道。
“晚上一起晚餐,你请客。”他也不耽误她的时间,直接说明来电的目的。
“我请客?颜奕纶,你还真敢说咧!”廖偲妤笑骂。“为什么我要请客?”
“因为我都回来十天了,你却还没有帮我接风洗尘啊!”
“那是因为你闭关闹失踪好吗!每次回来一定都会闹失踪,自己的习惯忘记了吗?真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所以我今天自动找你报到。”不劳她费心找他。
“不过这次比较早出关喔!以前至少要半个月。”
“哦,提早出关是有原因的,不过那不重要。”他一语带过。“怎样?不会这么小气,请吃个晚餐都舍不得吧?”他故意道。
“当然不会,不过……明天好吗?昱玮这个星期饭店值晚班,明天周末,昱玮刚好休假。”廖偲妤有些为难的说。
颜奕纶一顿。“你今天晚上和那家伙有约了?”
“呃……嗯。”还是被他猜到了,唉!
“和好了?”他表情冷沉了下来。
“早就和好了,他隔天就打电话向我道歉,他说那天手术太累了,医院人事方面又有些问题,所以心情有点差,打电话给我,却听见我叫别的男人的名字,他才会那么生气。”廖偲妤好笑说。
“是吗?原来是吃醋啊。”
“呵,我也跟他说你就像我弟弟一样,他根本没必要吃这个醋,结果他说,如果他不爱我,就不会吃醋了。”
“真甜蜜。”他语气调侃,表情却好苦。
“对不起喔,奕纶,明天我和昱玮再请你吃大餐。”
“没关系,和他的约会当然比较要紧,我的事不重要,明天就明天吧!你忙,我不打扰你了,再见。”颜奕纶匆匆挂上电话,要不然他怕……他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可恶!”他乎咒,懊恼的将脸埋进掌心,果然是黑色星期五!“可恶!”
廖偲妤捏着手机,有些生气。
他干么啊!吧么用那种语气说那种话啊!
把她说得好像她是见色忘友的人一样。她不是啊!事情总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吗?如果今天是他先约的,她也一样会回绝宗豪的啊!
“……副理?副理?”
廖偲妤回过神来,要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身为公关公司的副理,她有很多事情要忙,尤其最近负责的案子有活动要举办,手上还有另外两个捉案由她带领,今天她如果想准时赴约,就不能浪费一点点时间。
“把你们搜集到的,有关威尔公司的资料全部送上来,今天我们要开始脑力激荡,把你们的想法全都提出来,务必把提案完成。”廖偲妤交代下去。
忙碌,可以让她忘了那种理不清的感觉,可以让她浮动的心平静下来。
可是,每个喘息的时间,脑海中总是会响起颜奕纶那像是压抑了千愁万绪般的声音。
他……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