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方陈美香尖锐的声音几乎使方幸时皱眉,但是她强迫自己面无表情,目光飘向冷着一张脸的父亲。
霍君实握着她的手,轻按了按,他的力量让她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
“我们结婚了。”她鼓起勇气再次重复。
“就在今天早上,我们去法院公证结婚了。”
“胡闹!”方易同悴道。
“爸爸。”霍君实开心的咧开嘴,就算面对方易同的怒气,依然像无所觉的样子,“我们不是胡闹,我们很认真。”
见状,方幸时真是服了他,不知道该说他单纯还是呆。
“爸、妈,”霍君实霸出迷人的笑容,坚定的握住新婚妻子的手,“我会好好照顾Angel,请你们放心把她交给我吧!!”
“这搞什么?”方陈美香不屑的批评,“乱七八糟。”
“妈,”他仍是那张和缓的笑脸,不把批评当一回事,“请你不要这么说,我真的会好好的照顾Angel,虽然在你的眼中,我并不是很优秀,现在也没有太了不起的成就,但是我会努力,努力让自己成为一个值得Angel托付终生的人。”他的话击中方幸时的心,霎时温暖了她。
但是方易同并不买帐,他用力一敲桌面,“你这小子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跟我说这些话?”
“我叫Royal。”他很老实的报上自己的名字,“现在是幸时的丈夫、你的女婿,以后还请多指教。”
闻言,方易同更加恼怒,转而指责女儿,“你若嫌高大成没脑子、智商低,那你现在挑的这个又聪明到哪里去?你看看他!”他不留情的评论,“一脸白痴样,一直冲着人笑!”
“爸,你别侮辱他。”方幸时沉声捍卫,“他不是白痴,他很聪明,只是比较单纯,笑是因为他生性善良温顺,对我而言,这很难能可贵。我会跟他结婚、就是因为看上他的单纯。”
“单纯能当饭吃吗?”方易同的火力全开,“他是在做什么的?家世比得上高大成吗?”
“我是学生,我外公是~”
“他还在英国攻读博士学位。”打断霍君实的话,她忙不迭的说:“或许家世比不上高大成,但是他真的很聪明。我看过他写的论文、真的很棒,以后他一定会成功。”
“以后?!”方易同冷哼了一声、这些话在他听起来,不过就是一点都不可靠的保证。
“你口口声声说要晚几年才嫁人,”方陈美香在一旁悻悻然的骂,“现在呢?转个身,随便拉了个男人就嫁,还真像你那个随便的妈,到时别给我弄大肚子才哭哭啼啼的跑回来!”
方幸时忍不住握紧拳道:“妈,我们现在是在谈论我的事,请不要扯到我的生母。”就算心里明白母亲的过错不应该归到自己身上,但是每次听到大妈这么说,她总是无法理直气壮的反驳。
“对啊!”霍君实的语气微沉,“我们不是来吵架的,只是想要得到你们的祝福。”
“闭上你的烂嘴,你是什么东西?”方陈美香喝斥,“不过就是个穷留学生,连跟我说话都没有立场,还想得到祝福啊?!丙然,什么人就配什么种,这丫头肮脏的出身也只能配你,我看你啊,”她瞪着方幸时,忍不住伸手用力戳她的头,“就算我养了你二十几年也一样,麻雀就是麻雀,一辈子都别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霍君实立即拉过妻子,将她护在身后,高大的身躯挡到方陈美香面前,眼中流露出责难和愤怒,“讲话就讲话,请你不要动手!”
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给吓得退了一步,但是方陈美香随即稳住。不过就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穷小子,她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她挑衅意味浓厚的说:“我难道说错了吗?还是这丫头没有老实告诉你,她是什么出身?你以为娶了她就可以少几年的奋斗吗?如果这是你的如意算盘,那我得告诉你,大错特错!因为她不过就是我们方家的一个杂种而已!”
看到妻子的脸色变得苍白,霍君实的脸色一沉,声音变得毫无感情,“你要如何批评我,随你开心,我不会有任何意见,但是你不该这么说Angel,就算你与她没有血缘关系,好歹她也叫了你二十几年的妈!”
“叫我妈,你以为我希罕她叫我一声妈吗?”方陈美香的怒气明显显露出来,“她叫我妈的时候,我一点都不感激,想到的只是耻辱,她的存在代表着永远的耻辱!”
闻言,方幸时双唇不自觉的抿紧。这些话,她本就已经听到麻木,只是当着霍君实的面说出来,她仍会感到一丝难堪。
“如果Angel是耻辱的话,”他不留情的反击,“你大可不要把她接进方家,如果不爱她,就该放了她!说不定她不在方家,一个人过着无父无母的生活还比较快乐。”
听到他的话,方幸时有些惊讶,一抬头,就看见他脸上无法掩饰的怒气。
“我丢不起这个脸!”方陈美香尖锐的喊道,“我的丈夫搞外遇,竟然还在外头生了个女儿,我怎么去跟别人说?”
“那是你的问题!”他直言道:“你看不开,是你自己的事,我们为什么要把一生跟你的情绪化缠绕在一起?”冷着一张脸,他又转向不发一言的方易同,“爸爸,你不说些什么吗?难道就放任你的妻子欺负你的女儿吗?不管如何,Angel身上流着你的血,如果她是杂种的话,你是什么?”
方易同因为他的话而脸色发白。从他外遇被发现那一刻,便成了罪人,因为对妻子的愧疚,也因为她为了他的前途而收养幸时的委曲求全,这些年来,他一直把小女儿当成隐形人。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女儿的立场,这对他并不困难,毕竟他一直很忙碌于工作,但是却没料到现在会被个后生小辈当面指责。
“如果你真的对这一切都无所觉的话,那我只能说,你根本就不配当幸时的爸爸,更不配当个男人。”霍君实的话语一出,客厅里一阵沉寂。
方幸时震惊于他狂妄的字句,再加上他脸上的狂傲,实在令她模不着头绪。明明初识时就是一个没有什么主见的人,怎么瞬间就转变了?
坐在沙发上的方易同身躯僵硬,下颚绷紧,只有颊骨一条肌肉因气愤而抽动。“总之,我跟Angel结婚了。”最后,还是霍君实平静的语调打破寂静,他坚定的牵着方幸时的手。“如果你们最后选择不祝一福我们,我们也无能为力,但是希望你们明白,情况已经改变,不管你们接不接受,这已经是事实。身为她的丈夫,从这一刻开始,我希望你们不要再伤害她或逼她去做任何她不想做的事。”听到他的话,方幸时几乎要喘不过气来,雾湿的目光专注在他身上。
“你竟然敢跑到我家跟我说这些!”被后辈教训的难堪让方易同再也忍不住冲动的上前,用力扬起手,打了他一巴掌。
惊呼了声,方幸时在父亲的手再次落下前拉住他。“爸,你怎么可以打他?!”
“不打他,我打你可以吧!”他一个反手,打得她踉跄了一下。
脸上热辣辣的感觉使方幸时眼眶的泪水差点掉下来。
“你够了!”眼底闪过暴怒,霍君实迅速将她给护在怀里。这辈子,他还没那么生气过,就算对方是她的父亲,他也无法忍受他竟然动手打她!“你敢再打Angel给我试试看!”
“你……”看到他外放的怒火。方易同不由得退了一步,“你想怎么样?”
“我告诉你,从小到大,我都没打过人,”他气得紧抿唇,“你最好别让我破戒。”
“你是什么东西?”因为自尊。他又回嚷,“敢威胁我?就凭你现在的样子,我就不信你以后会有什么出息!”
“有没有出息是我家的事,不劳你费心。”
一个看似温和的男人,不该有如此肃杀的神情,方易同不自觉的闪躲他锐利的目光,将自己的愤怒转而对上小女儿。
“如果你真的要跟他结婚,”他下了最后通牒,“我就不承认你是我的女儿,你最好给我考虑清楚!”
闻言,霍君实抿紧唇,选择沉默。他无法替她做任何决定,因为方易同再怎么不该,毕竟还是她的父亲,他不想开口说些什么左右她的思绪。
“如果真是这样,”方幸时抚着依然疼痛的脸颊,轻叹了口气,“那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听到这话,方易同一阵错愕,“你说什么?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你就拿这个回报我吗?!”
“对不起,爸。”她看了他一眼,心意已定,“我已经嫁给他,希望你能接受我们。”
“不可能!”他直截了当的回答,“我只能接受一条路,就是你跟他分开,嫁给高大成。”
看来她是白跑一趟了。方幸时失落的低下了眼眸。
“你自己选吧。”方易同给她压力,“你是要这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家,还是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
她根本就毋需选择,这个遮风避雨的家从没给过她温暖,而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却许下承诺照顾她一辈子。
“对不起,”她没有丝毫犹豫,“我已经嫁给霍君实,不可能接受高大成。可以给我一点时间收拾行李吗?我想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你们应该也不会允许我住在这里了吧?”
“你还有什么脸住在这里?”方陈美香气愤难当,霍君实的出现,彻底打坏了她的计划,这下她不单要担心丈夫的升迁无望,还得担心因为毁婚而可能使他被迫选择提早退休的事。
“我立刻就走。”她抬头看着霍君实,勉强一笑。“你等我一下。”
“我陪你。”虽然她没有说出口,但是他明白她心底深沉的失落,终究一最后的努力过后,她依然无法得到父亲一点点关怀的认同。
方幸时没有拒绝,有他帮忙,她也可以加快速度,让自己在最快时间打包好。
她没有带走太多东西,毕竟对方家来说,她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属于她,她感激在一旁的霍君实此刻的沉默,只是无言的帮助、守护着她。
似乎接收到她的目光,霍君实转头看她,眼底有着无比的温柔,“等一会儿,你还有话要跟你爸妈说吗?”她缓缓摇头。
“爸、妈,”出了房间之后,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父母,她轻轻颔首说道:“再见。”
坐着的两夫妻根本不愿意理会她。
霍君实接过她的行李,空出一手握住她的,“走吧。”
他的存在给她一股安定的力量、她对他微微一笑、头也不回的跟他离开这问从小长大,却从没有给她任何温暖的家。
站在马路旁,方幸时呆呆看着来往呼啸而过的车子,苦笑了声——“考验来了,”她轻声的说:“我没有地方去。”接着询问他,“今天晚上我们去住饭店好吗?”
今晚可是他们的新婚之夜,虽然她很清楚,在他提议婚姻时,只是想法单纯的要帮助她,让她不受家人压迫嫁给高大成,但是在法律上,他们还是夫妻,所以住在一起一应该也是可以被接受的。
“住饭店?”
“对啊!”她伸出手就要拦出租车。她没有多少存款,不过应该还可以找个旅馆待一晚,至于以后的住处,等明天天亮再想吧!在与父亲的针锋相对之后,她觉得好累。
“不用住饭店。”霍君实拉住正打算拦出租车的方幸时,空着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跟我结婚了,现在当然是要住在我家。”
“你家?”这个时候才慢半拍的发现,她对他的了解真的不多,但两人却已经是合法夫妻,要不是现在情况特殊,她真的想要大笑出声。
“对!”他语气肯定,“我家。”
“你在台北市有房子?”这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他不是个穷学生吗?怎么会在寸土寸金的台北有住的地方?
“对。”他微笑点头,这才伸手拦出租车,“是我爸妈留下来的房子,已经是二十几年的老房子,而且很小,但是很舒适,我喜欢那里。”小时候,他在小鲍寓里度过了一段很快乐的童年时光,所以每次回台湾,他都情愿一个人窝在小鲍寓里。
原本,在公寓里满满都是温暖,但在父母车祸身亡后,只剩下冷清寂寥,而今……他微笑看她。这一切都会有转变。
“我们可以住在那里。”他不太好意思的说:“不过如果你不喜欢,我们可以换地方,但最好等明天,现在很晚了。”
他的话使她笑了出来,柔声的说道:“我不在乎是怎么样的房子,只要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就谢天谢地了。”
一辆出租车停下来,霍君实请司机打开后车箱,将行李放进去,然后替她开了车门,让她先上车。
从此之后,他就是她的家人了!
方幸时哽咽的想着,连忙将那股感动吞下,要自己不要像个多愁善感的傻瓜。一切都会很好,她有了家人……低下头,她看着他的手坚定的握着她的。真正的家人!
“你会怪我吗?”突然,霍君实轻声问。
她一惊,“我为什么要怪你?”
“因为我让你跟你爸决裂。”他的声音干涩,“不管他怎么对你,都还是生养你的人,你心里一定不好过。”
她是很难过,但是不可能一辈子都被左右,只不过他的出现,强化了她的信心罢了!
她的手忍不住轻抚上方才被掴耳光的脸颊。
“痛吗?”他关心的拉下她的手,仔细端详她的脸,白皙的脸颊上有着清楚的红肿。
“会痛的是你才对吧!”她摇摇头,改碰他的脸,“你无缘无故就被我爸爸打了一耳光。”
“老实说,这辈子我还真没被人打过耳光。”他对她一笑,“但是我不介意,谁叫他是你爸爸,所以我原谅他。”
他又让她想哭了!明明就是她想要当大姊,可以保护他,怎么现在他却成了她的支柱和靠山?
“你别难过,”看到她的眼眶一红,霍君实立刻安慰,“当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或许你爸爸就比较可以接受我们结婚的事实。”
“婚礼啊”方幸时错愕,“我们已经举行过了。”
“那是公证结婚。”他不认为这个算数,“只要是女人,一定都会希望自己有个难忘的婚礼,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别傻了。”她的眼神一柔,“我不需要盛大的婚礼,只要你有这份心就已经足够。”
“我一定要给你一场难忘的婚礼!”他坚持的语气低沉而亲密。
“……好吧。”她的声音因为感动而颤抖,“我等,等你毕业,找到一份工作之后。”
“我们不需要等到毕业。”
“现实一点。”她轻拍了拍他的颊,“你是学生,而我没什么积蓄,所以等以后吧。”他可以继续浪漫下去,但是她却不能跟着他的一起不切实际,不然会把两人生活弄得一团乱的。
“我可以跟我外公说。”霍君实一笑,“我想,外公他应该会很乐意替我准备婚礼。”那个死老头一直很希望他结婚,但是他都不甩他,现在可如他的愿了!
方幸时不以为然的看着他,“对老一辈的人来说,结了婚就等于是大人了,你不能再去烦你外公,包括你以后的学费和生活费一”她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们都得自己来。”
“不需要。”他反驳。
“你答应过结婚之后一切都听我的。”她对他一挑眉,“今天才结婚,你就忘了吗?”
他不由得沮丧起来,“我没忘……”
“那就听我的!”她很快决定。
“可是学费很贵。”他担忧的看着她,“我不想要你那么辛苦。”
“我会有办法的。”她信心满满。“而且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在英国的房租你外公已经替你付了一整年,所以我想,房租有人负担的话,我们的压力就减轻很多了。”
“你听我说,”他强迫她看着他,“我知道你对我好,我很感动也很感谢,但是真的不需要你替我分担学费和生活费,对我来说,钱一点都不重要。”
“我真好奇你怎么可以说得那么轻松?你的父母双亡,所以从小都是你外公负担你的一切开销,对吧?”
霍君实点头。“但是他很忙,”像是强调什么似的,他加重语气说:“所以他根本就没有空照顾我。”
“就算他忙,也是因为想要给你一个更好的生活。”想也知道一个老人家,承受丧女之痛也就算了,还得顾个孩子,生活肯定很艰难。“可见你外公对你很好,他从没有让你烦过学费的事。”
“如果你这种说法成立的话,你爸、妈对你也不错吗?毕竟他们也帮你负担了学费。”她一时楞住,接着不悦的瞪向他,“你现在是要跟我争辩吗?”
“没有……”她的气焰一起,他立刻就缩了一下脖子,“我只是不要你为我的事情烦恼,我要保护你——”
“你跟我结婚,就已经给了我全天下最好的保护了。”她拍拍他的手,“总之从今天开始,情况已经改变,我们不能让你外公年纪那么大还要替你操累。”她的眼底流露出对他的感激,“你为了替我解决问题而娶我,做的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