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整个人都快要发霉了!
报真希有气无力的趴在桌上,看着窗户外头的雨丝。
昨晚当她忙完,终于上床休息时,却被梦境给扰得睡不安稳。
她梦到了卫仲恩,梦中的他不停指责她的背叛,吓得她从梦中惊醒,心情就如同外头的天气一般忧郁了起来,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中等规模的老人安养院,主事者是一对已经年近七十的老夫妻——魏国里夫妇,因为膝下无子,所以将整个身心都奉献给上帝,在退休之后,集合许多善心人士的帮助成立了安养院,提供日间与夜间的照料,让许多已经退休的老人家可以在这里重新找到新生的力量。
三年前,身无分文的龚真希晕倒在街头,意外的遇见到法兰克福探访友人的魏国里夫妇。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是两老看出了她无处可去,便好心的提议,跟着他们回到台湾,给她一份安养院的工作,虽然没有太多的薪水,但是他们收留了她,把她当成孙女一般的疼爱。
因为他们的善良,她也在这里找到了新生。
“年纪轻轻,叹什么气!”魏国里的手重重拍了下她的肩膀。
报真希楞了一下,抬起头看着头发已经全白的老先生。
“爷爷!”她懒懒的坐直身躯。
“若身体不舒服就去看医生。”魏国里瞄了她一眼,“还真没见过像妳这么不喜欢看医生的人。”
“反正又不严重。”龚真希动了动脖子,头还是有点昏沉沉的,那天在台北淋了雨,就觉得整个人很不舒服,原以为睡一觉起来就不碍事,谁知道还是觉得全身无力。
但或许她不舒服的原因不是淋雨,而是因为那个不该再见的男人。
深吸了口气,她打起精神站起身接过魏国里手中的纸箱,箱子里满是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
“这不是李伯伯工厂的东西吗?”她问。
“是啊,我叫可人拿来的。”魏国里回答。
这些是出自一个身障团体的小堡厂,最近因为经费短缺,打算请义工到各小学、中学去推销,因为主事者正是魏国里的教友也是李可人的父亲——李文清。所以他答应帮忙,而龚真希当然也义无反顾的提供协助。
“可人拿来的,怎么没看到人?”
“在房间看妳魏女乃女乃。”魏国里轻叹了口气。
几个月前,魏女乃女乃因为下楼时没注意,摔了一跤,虽然外表看来不碍事,腰部却经常痛得站不起身,前几天龚真希还因为担心,坚持带她上台北住院三天,做了详细的检查。
“其实这样推销得到的捐款太慢了。”她一边分类一边说道:“我们该想一个更有效率的方法。”
“积沙成塔这句话,妳该好好的记在心里。”魏国里不以为然的瞄了她一眼,“别指望凡事一步登天!这几天,文清说他们工厂收到了两笔订单,都是台北下来的,虽然每笔订单都只有一千多块,但是对现在工厂的状况来说也算是不无小补。听下订的人说,是妳和可人陪着魏女乃女乃去台北检查身体的时候,顺便去推销的成果,他还特地打了电话过来,要我跟妳说声谢谢。”
“那只是举手之劳。”龚真希微微一笑,不敢居功,“其实这世上有钱而且日子过得好的人很多,若是他们愿意多付出一份力气给这些需要帮助的人,不是很好吗?”
魏国里微笑点头,“我们要满足了!这世上的善心人士不少,要不是有他们,我们安养院可没法子这么顺利完成,这些身障者的爱心小物可都卖不出去了。”
这么说也没错。
这间安养院收容的不单是付得起费用的老人家,甚至有些孤苦无依的老人,魏爷爷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收取少部份的费用,让他们能在这里生活,短缺的金额也是靠社会的善心人士捐助。
窗外的雨突然转大,她拿着简单的贝壳手机吊饰,忍不住出神的望向窗外——
“妳又在想什么?”魏国里分心的打量她一眼,“妳魏女乃女乃说,只要下雨天,妳的心情就会不好。”
“有吗?”龚真希收回自己的视线,假装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是女乃女乃想太多了吧!”
话落,她连忙低下头,专注手边的工作,想结束这个话题。
“希望这些手工艺可以卖得好,不然文清的工厂就得结束营业了。”魏女乃女乃让李可人从外头扶了进来,她的腰是好了好多,但是走动时还是需要人搀扶,“到时,那些可怜的孩子也要失业了。”
堡厂里的员工大概有二十几个身障者。
“女乃女乃,妳怎么下床了?”龚真希一看到魏女乃女乃,连忙拉了张椅子让她坐下。
“女乃女乃说不想老躺在床上,”李可人轻快的在一旁替魏女乃女乃回答,“她说一直躺着,自己像个废人一样。”
“人老了,”魏女乃女乃轻叹口气,“还真禁不起摔。”
“老伴,别想太多。”魏国里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安抚的劝道:“妳只要休息一阵子就会好了。”
“是啊!”龚真希也在一旁答腔,“可人,其实妳可以建议妳爸从各个管道去寻求赞助!网路也可以,最近不是很流行吗?”
“有这么容易就好了。”李可人耸了耸肩,也帮忙将桌上的手工艺分类,“我听我爸说,最近大环境不景气,有些人连吃饭都有问题,更别说买这些手工艺或捐款了。”
这倒是不争的事实!小小的办公室里霎时陷入一片沉默。
报真希看出了李可人的担忧,只可惜帮不上忙。在安养院的工作薪水并不多,她唯一值钱的便是妈妈留给她的那套红宝石首饰和卫仲恩送的那双鞋。
“山不转路转,”她吸了口气,首先打破沉默,语调轻快道:“可人,爷爷、女乃女乃,你们看我是不是长得还不错?”
“何只不错!”魏国里看着她的酒窝,由衷赞美,“活月兑月兑一个大美人!”
“是啊!”魏女乃女乃伸出手,怜爱的拍了拍她脸颊,“笑起来甜得跟蜜一样。”
“只要妳愿意,一定电死一堆男人!”李可人也跟着附和。
报真希轻笑出声,“既然这样,我就出去钓些有钱男人来捐钱,你们觉得怎么样?”
魏国里先是一楞,然后忍不住轻敲了下她的头,“真是胡说八道!”
“是啊!”魏女乃女乃忍不住笑道:“别开玩笑!”
看着爷爷女乃女乃脸上露出笑容,龚真希的心头一松,“我是开玩笑没错。不过这确实也是一条路不是吗?你们都说我漂亮,所以我只要用点心思去推销,应该不成问题。”
“其实如果真希愿意的话,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好主意。”李可人哈哈大笑的在一旁答腔。
“妳们这两个孩子……”魏国里与妻子相视一眼,知道两个人是在说笑,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离电话最近的李可人顺手接了起来,没说几句话,她便兴奋的尖叫。
“爷爷、女乃女乃……”一挂断电话,她因为太兴奋还不小心撞到桌角,“我爸爸五分钟之后会带一个访客来。”
“只不过是有访客,妳有必要这么激动吗?”龚真希连忙扶住她。“撞到哪里了?”
“没关系啦!”李可人揉了揉撞痛的地方,一边拉着她的手急道:“那位贵客是因为看了我们上台北发的宣传单而下了一笔大订单,他说,他打算要拿我们工厂出品的货物来当发送给底下员工的礼物!”
报真希一脸惊奇,“真的吗?”
“千真万确!”她们激动的四手紧握。
“我们的努力果然有成效!”这对工厂来说,真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还有,那个贵客说要亲自来看看我们。”李可人愉快的说。
“来看我们?!”龚真希有些意外,“有必要吗?他只要跟妳爸下订单不就好了。”
“因为那个客人说,已经很少见到这么好心又拚命的善心人。妳别忘了,妳可没拿我们工厂的半点薪水,却为我们做牛做马!”
她一点都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善心人,这一切只不过是举手之劳。龚真希注意到李可人脸上的光彩。
“有古怪喔!瞧妳一副开心的样子!”她狐疑的问:“除了拿到大订单之外;难道还有什么别的不成?那个下订单的大客户该不会是个有头有脸的大帅哥吧?”
“妳真厉害!听我妈说,”李可人对她眨了眨眼睛,“对方确实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而且年纪绝对不超过三十岁。”
“哇!”龚真希推了推她,“看来妳的机会来了!”
身为手帕交,她知道李可人最大的心愿便是可以认识一个条件很好的男人,然后结婚生子。
“是啊!”她一脸的期待。“钓个我爱而且爱我的金龟婿,可是我毕生的梦想。”
“小心!”身为好友,龚真希有义务提醒她,“条件好的男人通常不是名草有主就是很花心。”
“妳想太多了,”李可人轻推她一下,“我没有真要跟那个下订单的大客户怎样,只是看看而已,又不一定会有机会。”
“那妳就慢慢去看看好了。”龚真希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好像来了。”听到前头传来声音,魏国里扶起老伴,“我们出去看看吧!”
李可人兴奋的跟在后头。
“妳不去吗?”她注意到了好友并没有跟上。
报真希摇摇头,“午餐时间要到了,我得去厨房看看。”
“可是那个客人说要见我们。”
“他是要见去推销的人,”她柔声的说:“妳代表就好了。反正我的重点是他口袋里的钱,他愿意买东西才是我关心的,其他——跟我没关系,我也没兴趣。”
“哇,妳真现实!”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对她来说,与其花时间社交,倒不如做点有意义的事。
李可人也不勉强,转身离去。
走在最前头的魏国里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龚真希说:“真希啊,妳去厨房顺便请陈太太多炒两个菜,我想请访客吃个便饭。”
“好!”她点头,“我知道了。”转身往后头的厨房走去。
雨声传进耳朵,她忍不住翻翻白眼。真不知道这讨厌的雨到底还要下多久?
她快要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