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看到一个大概一米六五,一头黑色长发的东方女人进来?”其中一人粗声粗气的问着吧台后的酒保。
酒保有些迟疑,正想要开口,卫仲恩蓦地站起身,缓步走向吧台。
“再给我一杯酒。”他轻靠着及腰的吧台,身体微往前倾,看着酒保说。
酒保微微一楞,看着他如冰的眼睛,立刻闭上嘴,安静的尽他的工作本份。
“喂,小子,让开点,我们先来的!”
“你说错了,我比你们早进来至少半个小时。我不想惹麻烦,只是要杯酒。”他冷冷的说。
带头的男人扫了他一眼,听出他冷淡语气后头的不悦,口气一缓,开口说道:“我们也不是来找麻烦,只是来找个女人,她偷了东西!罢才有人告诉我,她进来这里,她身高一米六五,穿着一身蓝色洋装,年纪不大,但是长得挺不赖,身材也不错。”
卫仲恩沉稳的接过酒保推过来的酒,轻啜一口,厌恶的看着眼前男子在提及那个躲在桌下女人时所流露出来的浓厚兴趣。
“她从后门跑了。”他脸不红气不喘的扯谎。
没有任何迟疑,三个大汉同时转身冲了出去。
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后,卫仲恩这才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发现那女人已经自动从桌下爬了出来,此刻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椅子上注视着他。
“妳可以走了。”他不耐的下逐客令,以掩饰自己的心烦意乱。
“喔!可是外头下雨。”
他讲话时的神情令她头皮发麻。看来他并不是一个和善的家伙,正如同之前她所得到的资讯一般,但他还是出手帮了她,让她肯定他并不是个差劲的人,而且她感觉得出他对自己很感兴趣,这个认知使她心跳加速,而且发现被他喜欢并不是令人无法忍受的事。
“那是妳的问题。”他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简略回答。
“你不舒服吗?”
他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我肯定你不舒服!”她近乎自言自语,“头痛吗?如果是的话,你不应该喝酒,酒精会使你更不舒服。”
说着,她两手轻按他的太阳穴,揉着。
她的举动令他一楞。
“别动!”她柔声的说:“我会让你舒服一点!我叫龚真希,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他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她,多年来的历练,他当然不会被一个陌生女人骇住,就算她眼底写着真诚的关心都一样,他绝不允许自己受到任何影响。
却又不得不承认,她有双巧手,轻柔的按压使他的头痛霎时舒缓了许多。
“你不想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龚真希的口气中透着失望,但仍露出微笑,“没关系,你帮了我,我现在帮你,头痛好些了吗?”她瞪大眼瞅着他问。
一脸平静的他,让人猜不透他的心。
她直视着他,没有逃避他的凝视,静待他的回答。
最后他只是拉开她的手,也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于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她不以为意的露出笑容。“看你的表情,应该是好多了。不过你好歹也对我的帮助,表现出一点感动吧!”
卫仲恩深邃的眼眸直勾勾的瞅着她,若换成一般人,早就在他的注视下浑身不自在,但她似乎毫无所觉。
即使因为外头的一场大雨和追赶而显得狼狈,她给人的感觉,就如同脸上笑容一般,像个单纯而无害的天使。
这时酒保送上一杯冒着烟的热咖啡给她。
“我没有点任何东西。”盯着眼前的咖啡,龚真希讶异的说。
“这是本店招待!”酒保笑道:“妳看起来似乎需要点热的东西。”
“我是需要!”她露出真诚的笑容,满心感激的啜了一口热咖啡后,不自觉发出满足的轻叹。
脸上生动的表情使她变得更甜美而且吸引人。
酒保因为她的笑容,晕陶陶的走开。
“下次不舒服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她放下手中的杯子,自顾自的将他面前的酒杯推开,“别再喝酒!这种行为跟自杀根本没两样。”
“妳管太多了,走开!”他的头是舒服了一些,却因为她的话突然觉得心情烦闷,这实在没道理。
“我已经说了,我会走——”她拖长尾音道:“等雨停的时候。”
他紧绷着脸盯着她。
虽然他的眼神冰冷,但仍然是个好看的男人,看得她的心怦怦直跳。她实在怀疑方才在他眼底所闪过的光亮只是她的错觉。
她突然有种荒谬的想法,若换个时空,她真心希望能与他在一个适合的情况下相遇,到时她绝对会义无反顾的倒追他,缠着他不放……
“你喜欢下雨吗?老实说,我不喜欢!”龚真希柔顺的看着他,男人天生就有一股自傲,喜欢被人用崇拜的目光注视。
只不过看他还是一脸生人勿近的神情,看来这招并不适合套用在他身上。
“我可以告诉妳,”突然,卫仲恩开了口,“我喜欢什么!”
他的回应使她的双眸一亮,“什么?”她兴匆匆的问。
“安静!”
她因为他的回答而双眸圆睁。
“我喜欢安静!”丢下这句话,卫仲恩站起身,付了酒钱,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报真希微楞了下,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并不欢迎她,但是她却不能放过他。
没有任何迟疑,她立即起身,跟在他身后。
外头的雨势已经转小,迎面而来的微风,使卫仲恩的烦躁稍稍消逝。
苞在他后头的龚真希忍不住搓了搓手臂,感觉有点冷。
他注意到她的举动,但强迫自己毋需对个陌生女子流露出关心,板着脸质问:“妳跟着我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阴沉的口气使龚真希的心跳不由自主的失控了下。
“我并没有……”声音陡然一低,“恶意。我看得出你认为我很烦,我确实也应该快点走,但是……”她露出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模样,“但真的是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我……我没有办法。”
卫仲恩完全听不懂她的意思,不语的瞅着她。
“我……”深吸了口气,她一古脑的说:“我有钱!我真的有钱,只是我出门太匆忙,忘了带钱,现在身上连一毛钱都没有。”
他挑了挑眉,“妳要钱?”
看着他严峻的脸,龚真希实在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但一握紧手中母亲的项链,她找到了勇气。
“我知道情况有些荒谬,但我身无分文,根本哪里都去不成,虽然你现在的表情很可怕,但我相信你是一个善良的人。”
卫仲恩扬起眉。善良?似乎从来没有人用这两个字形容过他。
报真希自顾自的道:“你刚才好心的帮助我,所以我相信,你会愿意再帮我一次。”
他低头一看,赤脚的她,脚上已经有几个大小不一的伤口,应该很痛,但她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妳要多少钱?”他的音调冰冰冷冷的。
“钱是很重要,但最重要的不是钱。”
他皱起眉头,很不喜欢现在的情况,因为他完全模不透她的目的是什么!而他最恨失控的感觉。
“是地方!”她脸上带着无害的笑靥,“一个不但可以收容我而且又安全的地方!”
卫仲恩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突然想通了一切,嘲讽的看她一眼。“妳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问题使她的表情明显一楞,正当她不知如何回答时,他自顾自的说——
“我叫卫仲恩,纵使妳不认得我,但是看我的穿着,也很清楚我是什么身份的人,妳倒贴人的方式很拙劣!”他直截了当的说:“我看多了骗子,方才那三个人跟妳是同伙的吧!”
她听出他话语之中的轻视,脸色微白。
身后响起风铃声,原本酒吧里那对调笑的男女走了出来,龚真希低着头,让路给他们过。
“先生!”这个时候,饭店派来的司机撑着一把伞,从对街走了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身为社会金字塔顶端的他,看多了拜金的人,他并不相信世上有那么多的巧合,而她就算纯净如同天使,也很可能是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尤其他母亲的荒唐过往,早教会他一时的贪欢可能使自己陷入困境之中。
“我不会帮妳!”他残酷的拒绝,“走开!”
“我明白了。”她的眼神因为他的话而转为幽黯,“其实你刚才愿意帮我已经令我意外,你真的是个好人!”
任何人听到他那近乎侮辱的话语,早就气愤反击,但她却平静以对,他不禁怀疑的看着她。
“不需要以退为进,不论妳灌多少迷汤,我都不会帮妳!”
“我知道。”龚真希静默一会儿,仔细地打量他,他拥有令人羡慕的一切,“你真的是个很好看、很好看的人!其实我做了坏事,”她困难的吞了口口水,“虽然目的只是想要拿回我妈妈的东西,但我还是太坏了——”
“妳并不需要跟我说这些!”他悍然打断她的话。
“我知道,”她点点头表示了解,“可是说不上为什么,我就是想跟你说话,而且我挺喜欢你的。”
“不要再说了!”他目露凶光的瞅着她。
她对他俏皮一笑,“只可惜,你不信任人!不过或许这样做才是聪明的。”她顿了一下,然后对他挥挥手,“因为有时候人们的信任可能带来伤害。”
不顾天空飘下的雨丝,也不在乎自己依然赤脚,走在路上易引人侧目,她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
看着她的背影,卫仲恩怔忡。
她离去的神情使他心虚,他认识很多拜金女郎,而在她们还未有机会贴上他之前,他便会把她们给远远的甩开。而他月兑口而出的话语,不过就是出于习惯的自然。
“先生!上车吧!”司机的声音传来,将他的思绪拉回。
卫仲恩低下头收摄心神,要自己将龚真希那个女人给甩开,不论她说的是真是假,都与他无关。
他们不过就是意外遇上的两个陌路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