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拿着季依凡同事抄给他的地址,常仲伟走进一栋住商混合大楼,空手道会馆就位在三楼。
“你好,你——”听到门口的风铃响起,柳庭亚立刻站起身,不过当她一看到进门的是他,立刻沉下脸,“你来做什么?”
常仲伟低头看向娇小的女生,她看起来年纪很轻,大概十八岁左右,但她脸上清楚的写着对他的敌意。“你好,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柳庭亚绕过柜台,直接走到他面前,“哇靠!你比我想像中高很多。你的手好了吗?”她不客气的捉起他的左手上下左右翻转,“看起来挺正常的。”
“你看的是我的左手,我受伤的是右手。”
柳庭亚一楞,抬头瞄了他一眼,不置可否的放开了他的左手,不在乎的耸肩,“随便啦!反正我不是阿姊,也不是很在乎你的手好了没。只有在乎你的人才会重视,像我们这种路人甲乙丙才不管你的死活。你来做什么?终于良心发现,来找我阿姊吗?”
她不逊的口气,让常仲伟感到似曾相识,唇角不禁轻扬了起来。她的敌意是针对他没错,不过这是因为他伤害了季依凡,他自找的,一点都不责怪这个小女生。
“如果你的阿姊是叫季依凡的话。”他的声音轻柔问:“那我确实是来找她的没错,请问她在这里吗?”
常仲伟彬彬有礼的态度,反而令柳庭亚浑身不自在了起来。奇怪,像她阿姊这种人,怎么会遇到这么一个看起来很有教养的人?她搔了搔头,“阿姊在里头,不过她现在还在上课,还要十分钟才会下课。”
“没关系。”他泰然自若的指着一旁的椅子,“我可以坐在这里等她吗?”
她原是想拒绝,但是看他态度温和,柳庭亚就无法凶狠的赶走他,“好啦,让你坐一下,只不过……”她忍不住好奇的打量他,“你找我阿姊做什么?前一阵子李爷爷死掉,你放她一个人不闻不问,你知道她有多难过吗?现在事情都已处理好了,你才出现要干么?”
常仲伟长长的吐了口气,“我不知道李爷爷过世的事,依凡没有告诉我。”
“真好笑!你又没打过半次电话给她,她怎么告诉你?”柳庭亚庆幸她有问过阿姊这件事,当下她找回火力,口气含着十足的嘲讽,“别想把错都推到我阿姊的头上。”
“我没有这意思。”他歉疚的摇头,“我怎么会把错推到她身上?是我自己愚昧没有早点看清一些事,才让她难过,是我的不对。”
他的话令柳庭亚的攻击火力很快又熄了!她发现自己实在很难跟这么有风度的人吵架。
“你收到那缸神仙鱼了吗?”她漫不经心的说:“那是李爷爷交代要给你的,不过,如果你不要的话,可以还给我们。我已经问过老板,他说,只要我可以负责照顾,不惹任何麻烦的话,他会让我养。”
“不用,我会好好照顾。”
“喔——”柳庭亚拖着长长的音应了一声。
此时,教室的大门已经打开,学员陆陆续续的走出来。
原本安静的柜台处突然人声吵杂了起来。
走在前面的几个学员认出了他,纷纷忍不住多看几眼。
常仲伟一点也不在乎那些投注在他身上的目光,站起身,黑眸寻找着熟悉的身影。
季依凡跟小龙走在最后,“下星期准二级考试给我好好考。”她捶了小龙的肩膀一下,“考了两次都没考过,不要再丢人了。”
“知道了啦,教练,你也不要一直给我漏气。”
“不要我给你漏气,你最好就争气——”突然,她看到了站在柜台前的男人,脚步微顿了下,心跳不禁加快,但最后她选择目光飘过他,视若无睹的走到柜台,明明人就站在他身旁,却没正眼看他一眼。
对她而言,他们已经是陌生人。
拿着笔,她在签到簿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和下课的时间。
常仲伟不发一言的站在一旁看着她,原本要离开的学员,似乎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气氛,没几个离开,反而三三两两的站在一旁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但目光不停的瞟向他们。
他直瞅着季依凡,注意到她明显瘦了一圈,想起了这一阵子她所经历的一切,他想抱住她安慰她,告诉她他很抱歉,还有他对她的思念程度,远超过他愿意承认的程度。但是看她的神情和周遭的学员,这里似乎不是个谈话的好地点。
在签好自己的名字,越过他打算离去时,他伸出手握住她的手,“依凡,我们谈谈。”
她沉默了下,才抬起头淡淡瞄了他一眼,“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
季依凡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对他,她不想再抱有任何的希望。
她死心了!
以后他要怎么过日子、怎么伤害自己的身体都再也与她无关,在她做下这决定之后,她不允许自己只因为他的几句话、几个眼神就投降。
她对他的冷淡令常仲伟有一瞬间的慌乱,过去他从未见过她有这种表情,他焦急的试图从她的一脸平静中找到其他情绪,但她脸上的神情还是陌生得令他心惊。难道他已经毁了她对他的感情与关心?一切再也无法挽回?
靶觉到她挣扎的要拉回自己的手,他的手微用力,不让她如愿。“你一定得跟我谈,你忘了我们的合约吗?”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跟她谈合约?!
“常先生,”她冷冷的看着他,“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
他注意到她的眼底开始有了温度,虽然是愤怒,但总比无动于衷的好。“我替你偿还了你爸妈的债务,你答应要嫁给我,可你现在想毁约。”
这家伙真是疯了!明明是他自己说要中止合约,现在又拿合约来威胁她,这让她又想起了死去的李爷爷,老人家虽然跟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把毕生的积蓄都留给她,而他呢?
“去你X的常仲伟,老娘我明天就把钱还给你。”季依凡朝着他大吼,“从此我们再无瓜葛。”
她很愤怒,不过他不在乎,就算她动手打他,他也不以为意,因为至少她还愿意开口跟他说话。
可他很疑惑,“你哪来的钱?”若她有钱,当初就不会同意这个契约婚姻了。
“因为我又卖了自己一次。”她故意这样回嘴,“听到这个答案,你爽了吗?让开啦。”
一听,他更不打算放开她,提高音量质问她,“你说什么?”
季依凡不想再理会他,直接手肘一弯,撞了他的肚子一下。
常仲伟痛呼一声,下意识的放手。
“你自找的。”她啐了一声,绕过他就要离开。
他捂着发痛的肚子,依然不死心的伸手制止她;不假思索的说:“我不准。你是我的!”
季依凡简直难以置信,“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她大声的吼了出来,“我不属于任何人!”
“可是我不允许你跟别的男人扯上关系。”
“你不允许?!”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常仲伟,“我们还没结婚,你是凭什么说这种话?我告诉你,你最好趁我还能控制脾气之前,快点给我滚!不然,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话没说清楚前,我不会走的。”
看着他挡住她,季依凡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手一伸,一个反转,就把他给压制在地。
她突如其来的举动令周遭的学生都看傻了眼。
“他X的,给你脸你不要脸。”她单膝压在他后背上,怒火中烧的吼道:“我掏心掏肺对你时,你当狗屁,现在我决定不再理会你了,你偏偏又来招惹我,你是存心找死!”
季依凡一把将地上的他给抓起来,在他还未站稳之前,脚再俐落的一扫,常仲伟整个人硬生生的跌在地上。
他的身子撞击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令四周惊呼连连。
柳庭亚惊讶得捂住了嘴。虽然这阵子看阿姊暗自垂泪、瘦了一大圈的样子,她也挺气常仲伟的,但是现在看他一个大男人在众人面前被打得那么惨,什么尊严都没了,她也不得不同情起他。
“快点给我滚。”季依凡任凭心中的怒火燃烧,唯有这么做,她才能使自己不软弱。“我去换衣服,出来之后你最好已经自动消失,不然,我会再打你一顿。”说完,她头也不回的走开。
常仲伟痛得扭曲了脸,缓缓的从地上坐起身。
“你还好吧?”柳庭亚担心的看着他。
“没事。”他动了下自己的臂膀,看着围着他的学员脸上都写着对他的同情,他强迫自己扬起嘴角,“我真的没事,只是她……真的挺厉害的。”
“能当教练当然厉害。”她同情的看着他,“不过这也是你自找的,这一阵子阿姊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你抛弃她,李爷爷又死掉,她很难过,所以你就当被她打一顿,让她消消气吧。”
常仲伟的眼睑微降。他并不生气,若这样真可以让她消气,再让她发泄几拳也无所谓。
“你快点走吧!不然阿姊出来真的又会揍你。”柳庭亚好心的提醒,“如果你要见阿姊,可以来这里报名学空手道,不过……”她无奈的叹口气,“你的伤害险或住院险最好保高一点。”
“寿险也顺便。”小龙在一旁冷不防的补了一句。
“谢谢,我知道了。”常仲伟勉强的扯了下嘴角。
“对了,你都被打倒在地了……”小龙摇头问:“这样还要娶我们教练吗?”
“当然,死都要娶。”
“我真是对你佩服得无以复加。”小龙一脸敬佩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勇气十足。”
常仲伟没有回答,只是在学员的催促之下离开了空手道会馆,他们都担心他再不走,小命真的会不保。
他当然不会放弃,就算季依凡摆明了要跟他划清界线,他也不会放手。就像当初,不论他如何抗议、不满,她还是坚持做对他好的事,所以现在他也会尽全力让她回心转意。
只是,她揍人真的很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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