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她模到一个硬物,好奇的拿出来——是个令牌,而且这令牌还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宫雪霓身躯一僵,这是宫家镖局的令牌,她爹身上也有一个,虽然宫家镖局早已被一把火烧得精光,可多年过去,爹依然将令牌放在身上,半刻都不离身,这个小偷身上怎么会有这个令牌?
“霓儿,这不是头儿的——”
宫雪霓的表情一冷,将令牌拿到于皜的面前,“这哪来的?”
“与你无关。”于皜一把抢了回来。
“你偷了东西,就跟我有关。”她不客气的又一把抢了过来,“没想到你不但偷水果,连宫家镖局的令牌也偷。”
于皜的双眼微眯起来,“你知道宫家镖局?”
宫雪霓听到他的问话,心不禁一突,她爹从来就不希望宫家镖局之事再被提起。她冷冷一哼,“你眼瞎了吗?这令牌上写着宫家镖局。”
“你识字?”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不仅有着一双明亮得令人炫目的双眸和一张伶牙俐齿的嘴,能唱一首首好曲儿,甚至还识字?!
“认识几个大字,怎么?”宫雪霓喝道,“我有必要跟你这个偷儿一一解释吗?”
“是不需要。”于皜好奇的盯着她,那破烂又不不合身的穿着让宫雪霓看起来就像个发育不良的孩子。“你的伙伴叫你泥儿,你叫泥儿?”
“我叫什么名字关你什么事!”宫雪霓不屑的道。
“你——”于皜正要回嘴,巷口却响起了杂遝的脚步声。
宫雪霓连回头都来不及,就与卫华两个人被人从身后压住。
“王爷。”魏隆恭敬的站在于皜身旁,“您受惊了。”发现王爷独自出府,他不放心的带着侍卫一路寻找,不料会看到这种情形。
于皜没有回答,目光定定的看着宫雪霓。
卫华正要反击,但见宫雪霓轻摇了下头,要他不要轻举妄动,卫华只好心有不甘的按捺不动。
宫雪霓不驯的仰头瞪着于皜,这些人叫他王爷?!
她诅咒了一声,今天真是出师不利,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没想到这小子真是个王爷!
只是叫那偷儿王爷的这个人,不就是这几日给她大把银子打赏她的人吗?!
“大胆刁民!竟然对王爷不敬!”魏隆就算认出了宫雪霓也是一脸的漠然,一个大步上前,扬起手就要教训她。
于皜伸出手,在空中攫住了他的手。
“王爷?!”魏隆一惊。
“放开他们,与他们无关。”于皜沉稳的道:“今日一切,全因本王失态。”
听到于皜的话,宫雪霓有些讶异,还以为少不了一顿毒打,没想到他竟然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给他们一些银子。”
魏隆立刻使了个眼色,叫几个侍卫放开宫雪霓他们,还掏出银子给她。
“替我拿回去还给那卖水果的大婶,多的就赏给你们。”于皜打量着宫雪霓,“把我的令牌还给我。”
宫雪霓不是很情愿的将令牌交了出去。
看对方嘟起了嘴,于皜不由得轻笑,“小子,你几岁了?”
小子?!宫雪霓眼睛瞪得快突出来了,他把她当男的?!这家伙虽然是个王爷,但还真是个笨蛋。
宫雪霓不是很想回答,然而一旁的侍卫不客气的拿着手中的刀柄敲了她的后背一记,她踉跄了一下,皱了下眉头,没好气的回答,“十三。”
“十三?!”于皜嗤了一声,“多吃点东西,都这么大了,却像个十岁不到的孩子。”
宫雪霓没有开口,只是将嘴一撇。
“你叫泥儿对吧?泥巴的泥?”
宫雪霓嘴巴继续闭着,这人脑袋真的不灵光,什么泥巴的泥,她想翻白眼。
于皜大步走到她的面前,强迫她抬起头看他,“回答我。”
“是啦、是啦!”她随口回道,“我就是泥儿,泥巴的泥,因为我就像路边的泥巴一样,又臭又脏。”
他扯了下嘴,“真特别的名字,泥儿……”
“王爷!”魏隆实在无法接受于皜与个乞儿太过靠近的行为,更何况这个乞儿吟唱的曲儿内容可都是大逆不道,“回府吧!明日就得回宫了。”
“嗯。”于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宫雪霓一眼,“小子,逞口舌之快只会带来一瞬间的快感,君子不可不慎言,以后别再唱那些曲儿了,不然早晚惹祸上
身。”
宫雪霓听到他的话不禁一楞,他这是在关心她吗?!这就怪了,他们萍水相逢,她又得罪了他,他不论罪就已经很奇怪,还苦口婆心的跟她说这一番话,更奇怪。
看着他说完话就缓缓走远,宫雪霓很想叫住他问清楚,她不懂一个王爷身上怎么会有宫家镖局的令牌,也不懂他为什么要关心她,但看着恭敬围在他四周的人,她的叫唤硬生生的堵在嘴边。
要不然回去问她爹好了……但是思考之后,她放弃了这个念头。她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女圭女圭,虽然她爹从不多提,可她也知道宫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是高高在上的君王之家。所以对于这个王爷,纵使心头有很多的好奇,她也只能将疑问压下,选择不再多想。
宫雪霓与卫华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乞儿缩在角落里,正在谈论着最近城里不寻常的气氛。
“来了几个生面孔。”卫华对宫雪霓说道,“回去得跟头儿说一声,那些家伙看起来应该有两下子,不知为何而来?”
“该是为了秋狩而来。”宫雪霓搔着头,想着皇室明明将天下弄得民不聊生,百姓连饭都吃不饱,但他们依然朝朝取乐,夜夜寻欢,这些贵族公卿每年都要劳师动众的来此打猎玩乐,实在过分。
虽然她打小就跟着阿年伯编唱一些讽刺朝政的曲儿,但也知道每年到这个时候,她最好忍下自己的性子,以免真的就像去年遇上的那个奇怪的王爷所言——惹祸上身。
卫华若有所思的说道:“当今圣上不预立太子,皇子为了皇位彼此的争斗越来越激烈,早晚手足相残、天下大乱。”
提到皇子,宫雪霓的眼底闪过一丝光亮,想起了宝亲王于皜,她后来一打听,知道他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母亲是个贵妃,地位仅次于皇后,可惜芳魂已杳。她的死因传闻不少,但十之八九都说是后宫女人争风吃醋下的牺牲品,而于皜虽然是长子,他却是五位皇子里最没有野心也最没出息的一个。
民间流传之中的宝亲王面貌清秀却不学无术,夜夜笙歌,一动气还以杀人为乐,不过这些传言却跟她与卫华在大街遇上的他大相迳庭。
他爱听她的曲儿,若他真的生性凶狠,听到她的曲儿,该是一刀要了她的脑袋,而不是好心的劝她小心为上。
更何况他身上还有宫家镖局令牌,她对他真的是十足十的好奇,虽然她好几次都强迫自己不去想,可思绪总忍不住绕到他身上打转。
今年秋狩,五位皇子皆会随行,这代表着他也会来,她或许有机会再见到他吧?
“想什么?”卫华的手在宫雪霓的面前挥了挥,“都想出神了。”
“没、没什么。”她连忙回应,“总之,派些人去盯着那些人,看他们要办些什么事。”
“放心吧!”卫华爽朗一笑,“我会盯着那些生面孔,若有什么事,我会赶回去告诉头儿。你要不要先回破庙去?你风寒才刚好,得多休息,可别又病了。”
“放心吧,我不碍事。”宫雪霓自认没那么虚弱,从小在这街巷里成长,她可不像那些柔弱的黄花大闺女。
“随便你吧!”卫华知道她的个性,也没坚持,“你别太逞强就好。”
宫雪霓没有回答,目光兀自盯着不远处。
卫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在客栈前的那棵大树之下,此刻正站着一个脑满肠肥的家伙,他们对他都不陌生,他是当年要抢阿年伯房子的那个贪婪知府之子——张建安,此刻他正不留情的当街拿鞭子抽打客栈那个瘦小的小二哥。
小二哥是个好人,看他们乞儿可怜,总会趁着掌柜不注意,给他们一些客人吃剩的饭菜,让他们可以打打牙祭,他现在被打得缩成一团也没人敢上前,从张建安的咒骂内容听来,小二哥也不是犯了什么天大的错,不过晚了一会儿喂张建安那匹跟主人一样肥得快跑不动的马喝水,就换来一顿打骂,果然世道炎凉,人不如马。
周遭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就是没人敢上前去主持公道,毕竟在这天怒人怨的年代里,有权有势的人随便一句话就可以要人脑袋,所以谁也不敢插手,就怕会给自己带来不敢想像的灾难。
“华哥,”宫雪霓的眸子一转,对着一旁的卫华道:“咱们玩玩他!”
卫华挑了下眉,他对张建安向来也没啥好感,不过他还是得说一句,“头儿不准咱们闹事!”只是他的提醒,听在自己耳里都显得不是很真心。
“我不是要闹事。”关于这点,宫雪霓自有一套说法,“只是看他腰间那钱袋沉甸甸的,看来银子应该不少,够咱们一伙人打打牙祭,多的还能拿去帮助人,我只拿点银子罢了,不惹事儿!”
看着宫雪霓晶亮的双眸,卫华一笑,就算明知不妥,但实在也是气不过张建安的所作所为。
宫雪霓从他的沉默之中察觉他的默许,如果老天爷不长眼睛,就让她来替天行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