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君立中又和伏华见了几次面。
就如同伏华先前所说的,该她说的她就会说,不该她说的,她自然是一个字儿也不肯透露,不过知他平安,君立中仿佛吃了定心丸一般,让她心里头觉得踏实多了!
而计画也在两人几次的见面之中,不断地进行。
君家少爷与漕帮千金一见锺情的消息,又沸沸扬扬地传了开来,漕帮的财富和地位,让君家管事们乐得眉开眼笑,压根儿就不会有反对的声浪出现。
同时,君立中也写了封家书,叙明整件事的原委,并委由迷踪阁亲自送到她娘亲手中,因为要到漕帮提亲,还必须君老爷的出面才算是合礼数的。
一切就等到君老爷出现,便能进行最后一步了。
“君立中,这样真的好吗?你真的要和那漕帮千金……呃,拜堂成亲吗?”
君立中放下手中的毛笔,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说,“晴晴,知道吗?每当我回想起这事儿时,就会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荒唐……不,应该说是惊世骇俗。虽然我自认为是个不守礼教的人,但我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做这种事。”
“你还说呢!我简直快被你们给吓坏了!”晴晴这些天瞠目结舌的次数,比之前的几个年头加起来还多。“现在这个谎言就像滚雪球般,愈滚愈大、愈来愈无法收拾了。我先前还以为你们是开玩笑的呢!没想到弄到后来,你们不但将错就错,而且还假戏真作了!”
“而那漕帮千金也真够奇怪的!你们又不熟,她竟然也肯陪你瞎搅和!?你们是两个女人嗳!竟然要成亲了!而且你还得到她家去提亲,甚至下聘,然后你们还要拜堂……天啊!”晴晴尖叫一声,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来回回踱步著,“我光想就觉得头好痛啊!”
“这可是芙蓉想的办法,你不是说对他最有信心了吗?”
“这……可也别用这种怪方法呀!而且芙蓉一直没有出现,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该出现的时候,他自然会出现的。”只是她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出现、会用什么样的方式出现罢了。不过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当然是只有继续走下去了!
“那你家书送走了吗?”
“昨儿个就送走了。”
“天啊!”晴晴申吟一声,“又是桩离谱的事儿!姨父真的会赞同,甚至帮你去做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儿吗?”
“你等著瞧吧。老头为了巩固自己的产业,一定会乖乖回来的。”
晴晴还是充满疑惑,“两个女人拜堂成了亲,真的能解决问题吗?以后你们若遇上喜欢的男子该怎么办?君立中,你真的都想好了吗?”
“其实没有。”
“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实说,我也很想看看到底要怎么收场。”
“天啊!我……我头又痛了!”
“晴晴,事到如今,我也该把真相告诉你了。等你听过之后,就会立刻明白我为什么敢这么做了。”
“啊!?”晴晴又再次瞠大了眼,“还有什么真相是我不知道的吗?”
“芙蓉……其实是男的!”
晴晴僵立在当场,成了一尊木头人!
“还有,他是我喜欢的人。我们已经打了赌,若他能解决我的问题,我便嫁给他。”
晴晴紧接著又变成了双眼暴突、张著血盆大口的木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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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历十一月十五是黄道吉日,君家与漕帮伏家,选择在这天结为亲家。
君家在自家的两家客栈席开数百桌,当地无论是王公贵族、富豪士绅,抑或是平民百姓,都可参加这场盛大喜宴。
由於宾客实在太多,以至於到后来,全城的客栈都让君家给包了下来,变成了宴客的场地。
街上灯火通明、万头钻动,这一晚,所有人几乎全涌到大街上了。热闹的情景,好似在过什么重要节庆般。
君立中一身大红新郎倌服,与头盖红巾的新娘一起拉著红彩,拜完了堂。
而后新嫁娘入了洞房,她身为新郎倌,得再出来与自己的亲族,还有那些达官贵人、富豪士绅们敬酒……这一敬,整整折腾了一晚。
待她一身酒气、拖著疲累的步伐回到喜房时,已经是一更天的事了!
“哎哟!小四,真是累死我也——”君立中步伐不稳地进了喜房,唤著伏华的小名,“咦?怎么回事儿?你还坐在那儿做什么?不是要你先睡了吗?”她发现假扮新嫁娘的伏华竟然还头戴凤冠、红巾遮面,端坐在床沿。
“好了好了,别装了,已经晚了,人全走光了,不会有人来打扰的。”君立中嘴上劝说著,背对著新嫁娘一瘫坐到椅子上,一只手懒洋洋地倒了水来暍,另一只手则是扯著那大红袍。
“穿著这一身红,头上还得戴一顶冠帽走来走去,真是折腾死我了!喝了一整晚,连我自己都不晓得已经乾了几杯了……
嗳,我说小四,他呢?你不是说他在咱们成亲时就会出现了吗?为何我注意了一整晚,却压根儿不见他的踪影!?你说那家伙会不会是在晃点咱们哪!?”
说了半天,床沿端坐著的新嫁娘依旧没有反应。
君立中开始觉得奇怪了,她转头打量坐在床沿的新嫁娘,“嗳!小四,你倒是说说话呀!”
新嫁娘还是没说话,只是伸手朝她招了招。
“喂,我说小四……”放下茶杯,君立中起了身走过去,双手抱胸站在新嫁娘面前,“怎么回事儿?你戴那么重的凤冠不累呀?难道我还得跟新郎倌一样,掀起你的红盖头才行吗?”
没想到新嫁娘竟然点头了。
“真是,没想到你也这么爱玩。”君立中坐到伏华身边,“好啦,我要掀开喽,希望你脸上不是化了什么可怕的妆来吓我才好。”
话甫说完,君立中伸手掀开了红盖头。
“嘿,好久不见。”红盖头底下,是一张面如冠玉、尔雅俊逸的男性脸庞。
“哇啊——”君立中骇了好一大跳!整个人瞬间清醒了不少,“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儿!?”而且还以真面目示人,没有戴上假面皮,才会害她吓了那么大一跳!
“那就要问你了,是你将我带进这喜房里来的。”
“什么!?我带你进来的?难道说……今儿个的新嫁娘是你,而不是小四!?”
“当然不是小四了。小四她呀,已经功成身退了。”
“嗄?”也就是说,今儿个其实是他们俩的成亲大典!?而她竟然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跟他拜完堂了!
“在替你解决问题的同时,我当然也要得到我应得的报酬才行,我这人可不喜欢拖拖拉拉,更不喜欢给人赖帐!”
“你、你、你……”君立中除了惊讶还是惊讶,“真的没人比你心机更重了!”什么解决问题!他根本就是在利用这个机会,来达成与她成亲的目的呀!
伏龙很无辜地说道:“没办法,我就是很想与你成亲呀!”
君立中无言了。这人费尽心机、迂回渐进……都是为了她!
她伸手替他拿下凤冠,语气认真:“你这像入赘嗳!你能接受吗?我们成了亲,我却没见著你的家人,他们愿意接纳我吗?”
“怎么会没见著?他们都来了呀!放心,他们一听是你,都直说好呢,而且矛头还一致对准了我,直说是我配不上你。”
“啊!他们?他们是谁?”君立中不由得开始努力回想之前的种种情景,她应该没做什么失礼的举动吧?
“今儿个是君、伏两家联姻,你说呢?”
“嗄?你、你……”君立中又再次受到震撼,“你——也是伏家的人?”
“嗯哼。”伏龙点点头,“我真实姓名是伏龙,在伏家排行第二,也就是小四的二哥。”
“什、什、什么!?”君立中已经讶异的连话都说不好了,“你是小四的二哥?怪不得小四她会愿意……”
“这可真不得了呢!你也会为我吃醋?”
“才没有呢!”
“你唷——”伏龙伸手揑捏她鼻尖,“都是夫妻了,还不肯说真心话。”
君立中双颊泛起一抹潮红,“你明知我不擅说这些话儿的。”
“是,我明白的,娘子。”伏龙拥她入怀,“你聪慧、冷静又沉著,偏偏就是对男女情事感到害羞。所以甜言蜜语说不出口不打紧,只要知晓你心里有我这个相公就够了。”
君立中软软偎在他温暖的怀抱,“哼,你这人最大言不惭了!”
可一想起他那如谜的底细,竟然在这一刻全都摊开来,她整个人就觉得兴奋得不得了!他真的有太多太多令人震惊的事儿了!
所以,她又兴致勃勃地抬起头来,直缠著他道:“嗳,说给人家听好吗?”
“说什么?”
“你瞒了我好多好多事儿,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得一一从实招来,不然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我说娘子,春宵一刻值千金,都已经快二更天了,我们不该再将时间浪费在说话上了。”睽别的这些日子,他可是每日每夜都在想著她哩!
一想到他们即将同床共枕,君立中的脸就更加窘红了,“不行不行!你若不把话说清楚就不许熄灯!”
“不熄灯也没关系的。”他还可以瞧他可爱的娘子瞧得更清楚哩。
“喂!不许跟我打哈哈。”
“真要现在说?”
“当然了!”
“真的非说不可?”
“没错!”虽然头有些昏了、身子也软了,但她可是坚持得很。
“那咱们先更衣,好不好?”
“更……更衣?”
“是呀,难不成你想这副打扮就寝吗?”他又开始惯用的诱哄伎俩,“别忘了我才是真正的新郎倌,而你是新嫁娘哩,咱们边更衣边说好不好?”
“喔。”也对,这一身大红喜服,怎么瞧都觉得好刺眼!
伏龙执著她的手走到梳妆台前,将她安置在铜镜前的坐椅上——
他开始说起故事:“江湖上人人都知晓,漕帮的前任帮主伏镇膝下有四名子女,三男一女,分别是伏威、伏龙、伏锰,还有伏华,”嘴里说著话,他手也没停著,先拆下她头上的发髻,再拿起玉梳为她梳理云般柔软的青丝。
“我们都不是伏镇的亲生儿女,但他视我们如己出,抚养我们长大,也将毕生所学传授给我们,他对我们有很大的期望,希望有朝一日,我们能继承他的衣钵,让漕帮得以继续维持下去。”
不知不觉间,伏龙帮她月兑下了大红色的喜服,“我们是乖乖练了武功,但人各有志,像我对易容格外有兴趣、又喜欢研究追踪及侦察的技巧;而老三则是生性淡泊,一心只想游遍天下,我那爹呀,也不知骂了我们两兄弟多少次。
后来在因缘际会下,我结识了一些有同样兴趣的朋友,於是我乾脆就离家出走了!谁知道我家老三有样学样,看我离家出走,他也跟著如法炮制了!”
“啊!?想必老帮主一定更生气了!”
“可不是吗,尤其是听见我竟然还男扮女装,做起了花魁,气得差点儿就要大义灭亲了。”
她听得都紧张起来了,“后来呢?你怎么办?”
“我只好告诉他,我对漕帮的事没兴趣,我组织了迷踪阁,想去做些我有兴趣的事。”
“什么!你竟然足迷踪阁的——”
“是呀,我就是如假包换的迷踪阁阁主,否则你真以为迷踪阁办事效率那么差,找个人找了半把个月还找不著吗?”
“可你既是迷踪阁阁主,为何平日又非得女扮男装不可?且扮的又是那么招摇的花魁?”
“其实一开始,我并非是花魁芙蓉,花魁芙蓉是真有其人,我认识她时,她就已经暗中在从事著贩售消息的事儿了!
但后来她遇著了喜欢的男子,也成了亲,便收手不做了,转由我接手,於是我便成立了迷踪阁,将春意阁这消息最流通之处当成了大本营,也先后在江南成立多个堂口,芙蓉是春意阁招揽生意的王牌,我只好继续扮演下去了!”
“啊!原来如此!”
“别急,这事儿还有下文。”
“还有下文呀!?”
“是啊,我爹在江湖上可是硬汉一名,当他发现自己的儿子竟然男扮女装,会有多生气是可想而知!即使我向他解释了,他还是执意认为我该乖乖回去继承漕帮的家业!最后,他竟然对我出了个难题。”
“什么难题?”
“他说既然我爱扮女装,就索性让我扮个够,只要我在三年内,没让人知道我是男人,他就认同我所做的事,否则,我就得乖乖回去继承家业!”
“啊!?”
“所以,我才总是必须以女人的身分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三年之约,在今天期满,而且我也与自己喜欢的女人成了亲,可谓一箭双雕,老爹再也没话说了!”
“什么呀!”君立中这才恍然大悟,“你……原来你说什么你的秘密不是秘密、你一点也不在乎我说出去的样子,压根儿是骗人的!”
“可不是吗?”
“可恶!我……我讨厌你啦!你这人心机真的好重喔!”
“我最亲爱的娘子,别生气好吗?我保证以后什么事儿都会说给你知晓的。”
“哼!这还差不多!咦?照你这么说,信宏不就也是——”
“猜对了,他跟翠嬷嬷一样,都是我的手下。所以他当然知道怎么和迷踪阁取得联系了。”
“那么我那封家书?”
“是我亲自送去的。那时也是我该拜会未来的岳父岳母的时候了。不让他们事先监定监定未来的女婿,他们又怎会同意配合我的计画?所以,你的担心是多余的,我们的亲事,双方长辈都已经同意了。”
“可今儿个的情形,已经变成了是你嫁到君家来哩!”
“无所谓的,反正现在君家亲族们已是心服口服了,而且你我向来都反骨惯了,谁嫁谁、谁娶谁,不都是一样的?
或者,你也可以明儿个就向大家宣布,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是我娶你才对;要不的话,咱们也可以继续玩著这种男变女、女变男的把戏,我教你易容的伎俩,把大家弄得昏头转向,这样也有趣得紧,不是吗?”
“嘿嘿!这个好、这个好!”听了他的话后,君立中玩心大起,也忍不住奸笑了起来。
“好了,不许再玩了!”伏龙板起脸,“该睡了,其他明儿个再说。”
“咦?”君立中突然发现,方才她不是还坐在梳妆台前的吗?怎么不知不觉中,她竟然又坐回床沿了!?
而且,她和伏龙身上都只穿著白色单衣,连一头青丝也给放下来了。
“还咦?傻瓜一个。”伏龙捏她脸颊,他可是想要她想得都发疼了。
“可恶!耙说我是傻瓜!”手一扬,君立中竟然毫不客气地朝他劈了过去——
伏龙稳稳握住她的手,拉近她,吻上她的唇,顺势将她压倒在床上——“新婚之夜就想谋杀亲夫吗?看样子,我得让你瞧瞧为夫的厉害才行了!”
他手指气劲一扬,弹熄烛火,喜房内顿时失去光亮,只剩由窗棂洒进来的淡淡月光——
“嗳,真……真要睡了吗?”黑暗中传来轻柔的女声。
“我知晓你定会害羞,才熄了烛火的。而且什么‘嗳’?该叫相公了。”
“可我……我不习惯呢。”
“不打紧,待会儿你若觉得满意了,再叫吧。”
“满意?”
“嗯。”
“睡觉便是睡觉,还有什么好满意的?”
“夫妻问的圆房,可不是只有睡觉而已。”
“那还有什……唔……”讨厌,他吻得她都没法儿好好说话了。
“嘘——乖乖的,别说话了。”醇厚男声在她耳畔诱哄著她,“专心体验什么是圆房,好吗?”
而后,她再也说不出话来了……他的唇、他的舌、热情的大掌与火热的体温,带给了她难以言喻的舒服快感,继而引爆了她满腔的热情……
她觉得自己好像飞到了九霄云外……在他温柔又强势的攻占里,忘情地申吟著、忘情地回应他。
夜深了,芙蓉帐内,有情人的浓情蜜意才正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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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才稍稍寂静下来的街头巷尾又再度热闹起来了!
因为君家主动对外公布,君少爷其实是个小姐,君夫人其实足漕帮二少爷,也就是花魁芙蓉。
这么惊人的消息,让苏杭人谈论上一辈子也不会腻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