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午夜时分,城堡中某间卧室发出一物体碰撞声,睡得不安稳的人儿翻了个身,眉峰凝聚似有清醒之势,半梦半醒彷佛听见……
“嘘!小声点,主人吩咐过不可惊醒他的娇客,你们别再吵了。”声音似乎来自钢床。
“是她不好,说我一天到晚爱游荡,害客人找不到手表。”冷哼声出自床头柜。
“本来就是你不对,主人说过有客人居住的卧房,我们不可以随便放假。”要好好克尽本份为客人服务。
“我才出来一会儿妳干么叽叽喳喳,像个没人要的老木头。”找他表兄聊天不成吗?真爱管东管西。
梳妆台生气的一喊,“你才是爱风骚的臭木头,到处串门子以为自己是万人迷。”
“哈,妳嫉妒我比妳受欢迎,自己没什么朋友关在房里发霉。”他的哈声特别宏亮。
“你……你才一肚子白蚁,最好蛀到你挂掉。”一身是蛀洞。
“诅咒我等于诅咒妳自己,别忘了我们比邻而居,白蚁咬我也会咬妳。”哼!白痴。
“我……呜……”
哭声一起,床头柜头痛的走来走去,他最怕“女生”哭了。
不敢乱动的铜床女士十分着急,身上的纱幕不住的轻扬,像在摇着手要他们别吵闹,压低声音好好商量不要惊醒客人。
可是她越着急他们吵得越凶,根本不理她的调停,你一句、我一句的,其中夹杂类似女孩子的哭声。
但是在正常人耳中听来彷佛是女鬼的呜咽声,一波波勾起人类深层的恐惧,带出无法抑制的黑暗意识,想象幽冥地狱为之展开。
夜的深沉隐藏着无数的可能性,是真,是幻,全在夜的遮盖下变得模糊,人的理智会被蒙蔽,只剩下不切实际的记忆。
害怕是与生俱来,对未知的事物而言。
“静一静,静一静,嘘!你们要把她吵醒了,快安静下来。”铜床女士头顶部位弹出两支铜柱,分别敲上床头柜和梳妆台。
看来像意外,家具太陈旧了嘛!难免会有什么铜钉松动,造成铜柱掉落的现象,真的是意外,床上双目倏地紧闭的女孩如此告诉自己。
一切是幻听,她在作梦,全是假的。
“不是我爱和他吵,他太过份了,明明知道我们不该到处乱走还置之不理。”梳妆台委屈的声音略微降低,但仍有抽抽噎噎声。
“爱哭鬼,每次一吵不赢就哭,最讨厌了。”闷闷的木头摩擦声像是埋怨。
“人家才不是爱哭鬼,你好坏。”家具碰撞声再度发出。
“妳又撞我,真是太不可理喻了!最好撞破妳的镜面。”反正他不痛不痒。
“我哪有撞你,只是轻轻地碰一下。”爱计较,臭床头柜。
“你们俩真是我见过最爱吵的,明天我请管家先生把你们分开,一个一间房。”省得吵翻天。
“不要。”
床头柜和梳妆台先后喊出不要,接着别扭的背侧过身不肯看向对方,活像一对闹意见的老夫老妻,吵惯了,不吵会不舒服。
铜床女士叹息地撩动纱幕,裹在棉被里的安晓恩动也不动,屏住呼吸的聆听接下来的声响。
虽然心中惊骇极了,但是听入耳中的一字一句感觉很温馨,宛如她房间有三个人在交谈,可是她没勇气掀开被一瞧。
忽然她想到白天刘易斯所说的话,毛骨悚然地缩紧身子,上下牙齿直颤动,他分明暗示古堡里有那种“东西”。
呜!她好怕哦!死去的妈妈为何不现身保护她?难道东西方的差异让她无法飘洋过海,或是妈妈不会说英文找不到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耳边的嘈杂声也逐渐淡去,她确定不再有交谈声后慢慢地转身,心脏猛跳地拉下一点点被角往外探去。
房内的壁灯一明一暗的闪着,她看见床头柜和梳妆台的位置又变了。
本来是紧邻在一起方便她梳完头取物、放物,现在中间隔了一座衣柜,而钢床的床头柱掉落在离床甚远的地方,以常理来说不可能滚那么远。
房间大的坏处是阴暗处特多,而且回音也大,她一个人住真的太宽敞了。
可是她非常喜欢这组铜床,等要回国时非要刘易斯割爱不可,她要搬到自己房间好好独占……
一想到要离开古堡,离开坏心眼的刘易斯,她的心情莫名的低落,她不能欺骗自己不曾动心,她想她是完了,爱上不认真又爱欺负人的臭男人。
如果他口中的“我爱妳”是出自真心该有多好,那她不用搬床也不必回台湾忍受粉红色的房间,直接赖上他养不就成了,谁叫他破坏她的名誉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对了,他的房间未上锁,此时去偷袭他最好。
“咳!我……要下床了,拜托各位鬼……鬼大哥、鬼小姐别吓我,谢谢合作。”
在心里默念了七七四十九次阿弥陀佛,她一鼓作气的掀开被子,没穿鞋子的脚触地一冰又缩了回去,眼神防备的盯着家具。
不知怎么了,她在它们身上彷佛看到有表情似,双胞胎再天才也模仿不出夫妻吵架的情形吧!
他们的聪明在脑子而不是人情世故。
呼气、吐气、呼气、吐气、呼气……重复了十来次,她终于下定决心往外冲,原本可能会挡路的椅子忽然无声无息地移开,让她安然通过。
门一阖上,说话声再度扬起。
“看吧!都是你们两个吵醒她,像我一直安静的不说话。”衣柜首先发难地责备床头柜和梳妆台。
两个都内疚地垂下头。
“就是嘛!白天吵晚上也吵,你们就不能体谅人家也要睡觉吗?”刚才挪开的椅子用两只脚走过来。
“我……我们错了。”
“对不起嘛!以后我们吵小声一点。”
铜床女士忍不住发火,“什么,你们还要吵?客人都被你们吓跑了。”
“我……”
“不许再说了,你们要是再吵一次,我就请管家先生把你们分开。”不然她也要离开了。
床头柜和梳妆台若有表情一定是黯然神伤,默默无语的含泪相望。
“铜床女士,妳想客人会到哪里去?万一她遇到其它夜游的同伴准会吓晕。”她太胆小了。
“我也很担心,但我体积太大不好行动。”光是挤那扇门就是一件辛苦事。
“不如我去瞧瞧,我体积小又很灵活。”椅子单脚独立的转圈圈。
“好,就你吧!”其它家具都不好移动。
“是。”
行动快捷的椅子先在门口探一探,发现无人就赶紧溜出去,然后他看到隔壁的房门轻轻被关上……
哎呀!他脸红的退回房间不作声,轻声走回他原来的位置,恢复椅子的正常形态。
四脚落地。
四周一片静悄悄,大家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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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为什么要换下这一身衣服,你是不是嫌我不够高尚?”
使起小脾气的安晓恩说什么都不肯换上新衣,坚持要穿她三哥为她准备的丑衣服,她相信美由内心发出,与衣料无关。
当初取下眼镜已是一大让步,他得寸进尺的想为她改变造型,不枉费她苦心的伪装快一年。
眼前的衣服是华丽有余却显粗俗,什么名牌服饰看来像地摊货,她家佣人穿的制服都比架上的“布料”美观,真不晓得是人穿钱还是钱穿人,贵得要命。
早该知道不能信任他,一开始骗她要出门散散步,结果一走走远了变成逛街,海德公园过而不入,溜狗的美女朝他一抛媚眼,他居然还以微笑的赞美不已。
她是个子娇小不代表不存在,两人旁若无人的打情骂悄真是可恶到极点,她也是有脾气的。
“别把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真难看。”他用手一戳,笑睨她吃醋的表情。
“难看就别看,没人委屈你一定要看。”反正满街都是高挑、性感的美女。
她就要把自己弄得丑丑的,叫他长针眼。
小东西发火了。“我是指不礼貌,妳瞧店里的小姐都在笑妳了。”
“爱笑就笑,笑死了别叫我赔,是你硬拉我进这间店。”她压根不喜欢这间店里小姐的嘴脸,一副瞧不起人的模样。
她绝对不会让她们添业绩,休想从她身上赚到一毛钱。
“恩恩,不许任性,在外要乖巧点做做样子,很多人在注视妳的一举一动。”身为下议院议员的女伴,她的行为举止格外受注目。
为了他的政治形象,她只好陪着他当伪君子。
“我可以安静,可以默不作声,但是我不当你的政治棋子,不要让我爱得这么委曲求全好吗?欺负人不要欺负得太过份。”安晓恩眼眶微红,不愿当个傀儡。
她不像他能昧着良心说出道貌岸然的违心话,明明不喜欢,还要笑着回答这是我的最爱。
微微一怔的刘易斯没料到她会反弹,而且激烈得出乎他意料。“怎么说哭就哭,我没要妳委曲求全。”
他一如平常的温和形象朝店员一笑,将闹性子的小情人带到角落安慰。
“没有吗?一下子要我做这、一下子要我做那,你根本没考虑我也是人,只要顺着你就是对的。”他凭什么改变她?
他不是她的父亲,也不是她的兄长,甚至情人都不知道算不算,一句承诺也不给的只要她顺从,好像注定她该受欺负似。
在家里她是受尽众人宠护的小鲍主,何时让人吆来喝去过,以往的忍受是他不曾要求她改变,因此她尚能接受地进而打算赖他一辈子,反正他不会真欺负她。
可是一走在市民的视线中,他马上成为那个必须时时刻刻注意形象的虚伪议员,连带地要求她要表现出一副端庄、高雅的样子配合他。
他是政治人物受人景仰是他的事,但她做不来他的表面功夫,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也勉强不了自己去喜欢。
大家都说她天真她还不信,现在她终于明了自己很天真,一厢情愿地以为真小人只是欺负她罢了,可是一换上伪君子的面具,他的距离就遥远了,不再是她爱上的那个男人。
爱一个人很容易,恨一个人也不难,只要对方够无情,不断的要求却不付出。
“我是为妳好,女孩子家总是希望自己漂亮一点,我……”看到她含恨的眼神,他流利的口才竟无法发挥。
“你问过我吗?你以为我不知道自己生得灵美、骨架均匀,在台湾我还当过模特儿,你关心过我为什么要伪装成平凡人吗?
“不,你不知道,你只是把我当成玩具满足你的私心,你问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可是你曾问过自己为什么我不相信你?因为你根本没有心。”
她过度反应的言语像一把利刃插入刘易斯心窝,他痛得不能反驳她,在她眼中他真是这么的自私吗?
双手紧紧环抱她不让她走开,他担心手一放开她会从他生命中飞走,像笼中的金丝雀一飞向天空就不会回头,消失在遥远天际。
回想过去相处的情景,他的确总是不自觉地欺负她一下,然后又一下,次数一累积下来多不可数,他的无心举动在她看来是有心的伤害,逐渐累积在她心头,直到爆发出来为止。
“对不起,我刚才的举止伤了妳,我向妳道歉。”刘易斯难得地拉段向人坦诚有错。
一向自傲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有错,但在爱情面前不需要有自尊,他不想失去她。
“谁希罕你的道歉,说不定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过装装样子哄骗我。”安晓恩压根不相信他的真心。
打人一巴掌再来说对不起有用吗?
他无奈的一喟。“我太自我了,太注重形象,没考虑到妳不爱出锋头的个性,妳怪我擅自把妳拉上自己的政治舞台,妳钻牛角尖的认为我不爱妳,故意不重视妳的感受是吧?”
“我……我哪有钻牛尖角。”他好贼,全说对了。
“恩恩,妳真以为我不爱妳吗?我不会为了贪一时之欢而和不爱的女人上床。”
看来是到了他要改变形象的时候,不然她永远也不肯相信他有心。
“我怎么晓得你是不是一向都很随便……”他的为人三分真来七分假,谁分得清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恩恩──”他不高兴的板起脸,露出温和以外的表情。
“你欺负我也没用啦!我认识你这个人还不到两个月,你以前做过什么我哪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针对他而言。
两个月前她根本不认识刘易斯·霍华是谁,更别提他的议员身份。
而且他的话不能信,男人要骗女人时什么话都说得出口,搞不好他还会不要脸地斩鸡头发誓自己是处男。
“想必我做了不少自毁信誉的事,现在尝到苦头了。”他自嘲的道。
安晓恩不安地由他怀中斜睨他苦笑的神情,心生不忍。“你别沮丧嘛!我只是不相信你而已。”
而已?太轻描淡写了。“恩恩,我要怎么做妳才会相信我?”
“很难吧!你每做一件事都怀着某种目的而做,你从来不做无利可图的事。”说穿了只有两个字──现实。
“小姐,好歹给点信心,妳太打击男性的自尊,至少我对妳是完全无私。”她把他看成政客了。
谁做事不是存有目的,没有目的何必去做,岂非盲从。
“少来了,你敢说不要我的爱、我的身体?”她相信这点他无从反驳。
嗄?这丫头扮猪吃老虎呀!“小甜心,有时我发现妳聪明过人。”
“我……我本来就不笨。”她眼神闪烁,一味的装傻不正视问题。
“小阴谋家,妳该不会早就画好一张蓝图,打算批斗我吧?”他几乎可以肯定她今天的发飙是早有预谋。
因为他的我行我素已经威胁到她容忍的界线,所以她以退为进的攻城略地要他投降。
神色微慌的安晓恩定定心,“小人容得人批斗吗?阴谋家是指你自己吧!”
“好妳个小狐狸,尽可能地在我身上玩把戏,算我欠妳的。”他认了,要讨债由她去。
“我才没有……”他太好说话了,肯定有鬼。
又在怀疑了,真是天性多疑。刘易斯决定从善如流,“妳高兴爱怎么穿就怎么穿,穿麻布袋出门也行。”
“你不怕丢脸?”她可是敢穿哦!
“妳都不怕了我怕什么,丢脸的是妳。”他是顺便丢脸。
主秀是她。
“刘易斯。”她不满地抗议。
他轻笑地吻着她,在她耳边低喃,“我陪妳一起丢脸,谁叫我爱上不平凡的平凡女孩。”
“真的不买衣服?”太好了,那个势力眼的店员赚不到她的钱,不枉费她演了一场哭戏。
炳!被欺负惯了,她快当自己得了被虐待症,但也不会因他小小的形象问题而大兴风波,不过是还诸颜色,别让他老是以为她好掌控而不必用太多心思。
说实在话,她也有小人的天份,非常卑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