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后悔。
能跟他相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她觉得幸福。
她的丈夫抛下她离去,让她独自面对来自夫家的无尽责难,她的公婆恨她,骂她是扫把星,她默默承受,一个人住在山间的小屋,过着半隐居的生活,在数不尽的日出日落里,思念着一个不可能回来的男人。
七年。
七年的相思,七年的寂寞,七年的痛苦。
赵英杰留给她的只是这些,而她居然一点也不后悔?
要多么坚强的肩膀才能承受这样的折磨?要爱一个人多深才能如此无怨无悔?
张礼杰觉得震撼。
不只震撼,一下下抽动着的胸口还有些痛。
离开容柚住处后,他回到孙宁宁借给他的小别墅,坐在客厅窗台上,看着窗外在云中浮沉的明月,一夜无眠。
罢失去记忆的时候,他很惊慌,经常感觉胸口空空的,仿佛被挖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时候,他几乎夜夜失眠,对着夜空到天明。
他一直想,焦躁地想快点回复记忆,绞尽了脑汁,换来的只有剧烈的头痛。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他的脑海依然一片空白,终于,他放弃了。
他不再强逼自己回忆起过去,他告诉自己,重要的是现在与未来。
他决定往前走。
可是她却困在过去。
张礼杰闭上眼,想起自己在她屋内看到的那个戴着棒球帽的布偶女圭女圭。
她做了个像自己的女圭女圭,不可能不做一个像丈夫的,可是他却没看到。他相信不是没做,而是被她收起来了。
那屋里,见不到任何一样赵英杰的东西,连照片也没有。
太刻意了,反而显得她依然在乎。
她是怕睹物思人吧?怕自己被过去绊住步伐,所以才把所有能触动她回忆的东西全收起来。
她的身子或许往前了,她的心却还留在过去。
既然如此,为什么当他告诉她他是赵英杰时,她的表现却是完全的愤怒与不信呢?为什么她不会抱着一丝希望,盼着梦想成真?
他不懂……
手机铃响,打断了张礼杰的沉思,他蹙眉,跳下窗台,找到手机,接起电话。
“早安,我是宁宁。”耳畔,传来孙宁宁精神饱满的嗓音。
早安?张礼杰一愣,瞥了眼窗外,这才惊觉天色已亮。
“应该没打扰你睡觉吧?你不是都很早就起床慢跑了吗?”
“没事,我已经起来了。”事实上是一夜未睡。“妳这么早打电话来,有事吗?”
“两件事。一件是我想请你跟容柚一起吃顿饭,算是感谢她提供设计『童梦世界』的灵感。”
“没问题,妳们约好时间地点告诉我一声就行了。”
“还有另一件事。”孙宁宁顿了顿,语气略微迟疑。“有人要我传话,说想要跟你见一面。”
“谁?”
“『弘信集团』的董事长,赵仁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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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仁和。
张礼杰坐在沙发上,静静打量着面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他发际杂了些灰色,脸上纠结着皱纹,虽然上了年纪了,一双黑亮的眸却还是炯炯有神,带着生意人特有的犀利。
赵仁和——“弘信集团”的董事长,赵英杰的父亲,也是那年亲自跑去法国,揭露他身世的男人。
只是当时的他,完全不能相信。
“为什么回台湾也不通知我一声?我还以为你一直待在非洲呢!”赵仁和皱眉瞪他。“要不是我请私家侦探查到你现在帮孙家做这个Case,我们父子到现在还见不着面!”
“你找我,有事吗?”无视赵仁和的不悦,张礼杰淡漠地问。
“你还问?”赵仁和眉头皱得更紧了。“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自己就是英杰,不肯回赵家来吗?”
“……”
“那时我要带你回台湾,你说你还在念书,不肯回来,后来你要到非洲那种鸟不生蛋的地方去做什么义工,我也二话不说让你去了……够了吧?我做老爸的都已经让步了这么多,你就不能体谅我一点吗?”
“……”
“别告诉我你还是什么也没想起来!”见他还是沉默不语,赵仁和有点沉不住气了,略略提高声调。“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相信自己是赵家的儿子吗?”
“我不能确定。”他谨慎地开口:“过去的事我一点印象也没有。”
赵仁和猛地握拳槌墙,看得出来已经压抑不住多年的愤怨。“你是我的儿子!你的出生证明、身分文件、相片,连以前的日记我都拿给你看过了!为什么你还是不信?”
“我跟赵英杰长得不一样。”
“那是因为救你回家的那个老太婆给你整了型!她为了想霸占你,骗你是她的孙子,才串谋整型医生替你动刀,整得跟她孙子一样,其实她的孙子早就死了!你用的是一个死人的身分,你懂吗?”
张礼杰抿唇。这些话他很早以前就听赵仁和说过了,他其实也怀疑过那个自称与他相依为命的老婆婆不是他真正的女乃女乃,但她对他太慈蔼,又将所有的财产遗留给他,就算她真的欺骗他,他也认了。
何况,比起眼前控制欲强烈的男人,他更能感受到老女乃女乃对他的疼爱。
“就算我不是女乃女乃的孙子,也不代表我一定是赵英杰。”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赵仁和瞠着眼,被他气到差点说不出话。“说到底你就是不肯回赵家对吗?你倒说说看,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了?让你这么恨我?”
“我没恨你。”张礼杰心惊。是恨吗?应该不会吧?可是他不能否认当赵仁和揭露他身世,强迫他回赵家时,他确实感觉到一股说不出的厌恶。
“那你是什么意思?”赵仁和质问他。“我知道你回台湾以后,去拜访了好几个英杰当兵时认识的朋友,如果不是怀疑自己可能是英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萧容柚!你也见过她了,对吧?”
他居然还有脸提起容柚!
张礼杰脸色沉下来。“既然你主动提起,那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当初你给我的日记只有三本?为什么要拖那么久才肯给我第四本?”
“那是因为——”超仁和神情忽地狼狈。
“因为你本来并不想让我知道赵英杰结过婚,对吧?你根本不愿意让我知道容柚的存在,是到了最后不得已才想试试看能不能利用她来动摇我。”他剖析赵仁和的计谋,语音冷冽。
“不愧是我的儿子,够聪明!”既然被他识破,赵仁和索性豁出去了。“我这方法很有用,不是吗?起码你现在已经回到台湾来了。”
他冷哼不语。
赵仁和暗暗观察儿子的表情,面对他这个父亲时,儿子总是一派淡漠,但一提起萧容柚,情绪立刻就波动了。
可恶!没想到经过七年,那丫头对他的影响力依然不减。
赵仁和忿忿不平。“你不会还在气当年我跟你妈阻挠你们两个的婚事吧?我们是为你好啊!”
“哦?”
“你只是一时冲昏头,才会娶那个跟我们赵家门不当户不对的丫头,她根本配不上你,何况她还是个扫把星,不但克死自己的父母跟外婆,连你也差点被她给害死——”
“住口!”张礼杰厉声阻止赵仁和的恶言恶语。“不许你这样侮辱她。J
赵仁和霎时顿住,见儿子眼神变得阴沉,知道自己说得过分了,想改口,又高傲得拉不下面子。
他脸色铁青,眼神闪烁不定,片刻,叹口长气。“这样吧,只要你肯回来,你要跟那个萧容柚复合我不会拦你。”很不情愿地让步。“你们两个可以一起搬回家来,必要时我还可以让你妈亲自去接她——”
“不许你们去打扰她!”
赵仁和怔住。
“你们伤害她,还伤害得不够吗?”张礼杰冷着脸。“她的事我自己来处理,请你们离她远一点。”
“英杰,你——”
赵仁和皱眉,还想说什么,张礼杰却抢先一步,冷淡地站起身。
“抱歉,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赵仁和只能无奈地目送他,暗暗在心里算计着。
看来要让这个儿子心甘情愿地回赵家,除了请那个萧容柚帮忙,别无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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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这瓶德国冰酒可是我的私藏品唷,今天为了感谢两位,特地拿出来分享的。”
孙宁宁笑着比个手势,一旁的服务生立刻拿起酒瓶,一一在三只酒杯里斟约七分满。
这晚,她实践了对容柚和张礼杰的承诺,请两人到自家开的餐厅吃法国料理,餐厅经理见是大小姐光临,安排了最好的包厢,命令最优秀的服务生前来服侍。
“干杯!”在孙宁宁的带领下,三人各自端起酒杯,轻轻一碰。
水晶杯撞击出好听的声音,容柚先仔细端详晶透美丽的杯身,然后举杯就唇,浅浅品尝一口。
“好喝,好甜!”她惊讶得睁大眼。“怎么会有这么甜的葡萄酒啊?”
“我就知道妳一定会喜欢。”孙宁宁乐呵呵地笑。“女孩子很少不喜欢喝甜酒的,何况这瓶冰酒品质又好。”
“到底什么是冰酒啊?跟一般白葡萄酒不一样吗?”容柚好奇地问。
“冰酒是用冬天采收的葡萄酿造的。”张礼杰解释。“一般葡萄都是秋天采收,冬天温度低,葡萄会皱缩成一小颗,里头的糖分浓度也因此变得比较高,喝起来比较甜。”
孙宁宁跟着接口。“一公斤的葡萄大约可以酿出七百五十C.C的红酒或白酒,却只能酿五十C.C的冰酒,珍贵就在这个地方喽。”
两人一搭一唱,说明简单流畅,默契十足。
不愧是一对恋人。容柚漫然啜着冰酒,酒尝起来甜甜的,她的喉咙,却不知怎地有些苦。
很快地,她喝完一杯,服务生又给她斟上一杯。
“这酒当餐前酒是不错,不过酒精浓度其实很高,还是少喝点好。”见容柚再度举杯就口,张礼杰连忙提醒她。
“你放心啦,容柚酒量没那么差,这么一、两杯酒不算什么。”
“还是少喝点好。”
“你又不是人家的爹,管那么多干么?”孙宁宁嘲笑他,跟着朝容柚眨眼吐舌头。“容柚,妳说说看,这家伙说话的口气,像不像个爱说教的老头?”
容柚微微地笑,没答腔。
通常遇到类似的情况,她都会接口和好友唱起双簧,从前在学校她们俩可是班上出名的一对活宝,爱笑爱闹,三八兮兮。
可是今天,她不但没了嬉闹的兴趣,心情似乎还颇低落。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妳怎么了?”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孙宁宁从餐桌另一边倾过身来,打量她。
容柚吓了一跳,脸庞直觉往后倾。“妳干么?”
“这是我要问妳的话好吗?妳在发什么呆?”
“没事。”
“是不是肚子饿了?”孙宁宁朝服务生优雅地挥手。“可以上菜了。”
“是。”服务生领命下去,不一会儿,便开始上菜。
首先上的是前菜,共有三道,烤田螺、干贝以及用玻璃杯装盛的龙虾汤,每一道都精致可爱,主厨装盘的技巧也很华丽。
“妳尝尝看这龙虾汤,容柚,这可是我们家主厨的招牌喔,Jay也最爱喝这个了!”孙宁宁热情地推荐。
他最爱喝这龙虾汤?容柚闻言,不禁抬眸瞥了坐在孙宁宁身旁的张礼杰一眼,他也正看着她,嘴角淡淡地扬起类似鼓励的微笑。
她尝了一口,果然好喝,香浓却不腻,喝过后舌尖竟还感觉清爽。
“嗯,好喝,真的很棒。”她赞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张礼杰静静看着她大快朵颐。
“我说的没错吧?”孙宁宁笑,回眸看身边的男人动也不动,秀眉一挑,曲起手肘推了他一下。“喂,你怎么也在发呆?快喝啊!”
他在发呆?
容柚抬眼,偷觑张礼杰,他深邃的目光还是锁在她身上。
她莫名地脸颊发热,慌忙垂下眼睫,继续喝汤。
要镇定。她告诫自己,他不是在盯着妳,更不是嘲笑妳的餐桌礼仪,别紧张兮兮的。
话虽这么说,她仍是不自在,好想抬头看看他是不是还在看她,又怕触及他的眼神,心跳会失速。
她握着汤匙,想舀汤。
“Jay,你干么一直盯着人家看啊?”
汤匙瞬间跌落。
糟糕!容柚好窘,感觉脸颊更烫了。愈是想装镇静,愈是要扮淑女,老天就愈不从人愿。
喝汤喝到汤匙都掉了,丢脸啊!
“抱歉。”她低声道歉,想弯腰去捡,服务生却抢先一步拾起,另外从口袋里抽出一支新的汤匙给她。
“谢谢。”她接过汤匙,鼓起勇气扬起视线,往对面望去。
张礼杰果然正看着她,眼眸含笑,一闪一闪的目光,好像夜空的星星。
她心跳一停。
不是嘲笑,她在他明亮的眼神里感受不到一丝戏谑或调侃,只有愉悦,与心旷神怡的包容。
仿佛她方才的出糗,在他眼底成了某种让人疼的可爱……
她在想什么?真是够了!
容柚斥责自己,握着汤匙,手指却不受控制地悄悄颤抖着。
孙宁宁看看她,又看看身旁的张礼杰,目光一闪,嘴角神秘地一弯。“容柚,妳试试这个烤田螺,也很好吃喔!”
“嗯。”容柚垂下头,默默地吃,不敢再往张礼杰的方向望去,怕自己一时慌乱又出糗。
席间,孙宁宁谈起在法国留学的事,口沫横飞,眉开眼笑。“……妳知道吗?容柚,我听Jay系上同学说,他们私底下都把Jay形容成一匹狼。”
“狼?”容柚好奇,扬起视线,小心翼翼地定在孙宁宁脸上。
“就是说他独来独往,都不太跟人混在一起的意思啦。”孙宁宁笑。“听说连班上最美的班花对他示好,他都保持距离,跩得很呢!”
“真的假的?”
“真的!幸好他跩归跩,对人还算有礼貌,否则我们台湾的脸都给他丢光了,人家还以为我们台湾人都这么不识相呢!”
“呵。”听孙宁宁这么调侃张礼杰,容柚将一口面送入嘴里,含着叉子窃笑。
“妳别听宁宁胡说八道——”一旁的张礼杰想插话,孙宁宁却不让他有机会。
“没想到他这么冷的一个人,居然会主动到象牙海岸当义工,而且在当地还很受小孩欢迎……真是见鬼了!”
“有多受欢迎?”容柚追问。
“有几个孩子整天黏着他进进出出,跟他一起搬砖块抹水泥,还有的孩子天天缠着他要他做冰淇淋。”
“他会做冰淇淋?”
“想不到吧7”
真的很难以置信。容柚寻思,听孙宁宁谈起在法国念书的他,她竟感觉神往,好想知道当时的他究竟是怎样特立独行,又是如何哄得那些孩子们整天追着他跑。
她偷偷瞥向张礼杰,冷不防又和一双深眸相对——老天!他要看她看到什么时候啊?
容柚心惊,羽睫颤抖地伏下,像受了惊的鸟儿,慌张地收起翅膀。
从来没有一餐饭,让她吃得如此不自在,她好恨自己,明明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青少女了,怎么还会在意男人的眼光?
可恶的是,张礼杰几乎整个用餐期间都一直看着她,每次与他若有所思的视线交会,她的胸口总要猛然撞击一下。
她几乎想出声哀求,别再那样看她了。
时间,在坐立不安间缓慢地流逝,缓慢到容柚想尖叫,终于,他们吃完甜点,喝完咖啡。
她立刻就想告辞,还没来得及开口,孙宁宁捷足先登。“已经很晚了,我看今天我们就这样散了吧。Jay,你送容柚回家吧。”
什么?容柚瞠目结舌。
“一定要安全把她送到家里喔!要是我的好朋友出了什么事,我可不会饶过你。”孙宁宁煞有其事地警告。
“放心吧。”张礼杰好整以暇地接下任务。
“不、不用了!”容柚慌忙摇手。“我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了,现在才十点多,还有车,你们两个一定有很多话要说吧?你们慢慢聊,我先走。”
对面的两人互看一眼。
“我们没话说啊!”孙宁宁摊摊手,鬼鬼祟祟地笑着。“这阵子我跟这家伙几乎天天在游乐园见面,看都看烦了!”
“烦的人是我,OK?”张礼杰轻轻敲她的头一下。
“哎唷!你打我!”孙宁宁捧着头哀叫,装可怜。
张礼杰才不理她,径自站起身。“容柚,妳先等一下,我去开车。”语毕,也不等容柚接话,他大踏步离去。
容柚茫然凝望他的背影。他走路的姿态有一股形容不出的气势,并非咄咄逼人,而是带着一种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贵气与优雅。
这样的姿态令她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赵英杰,他同样也有种不愠不火的贵族气质,但两人之间有着微妙的差别。
英杰的气质是纯粹的,就像一块最澄透的水晶,不含一丝杂质,而张礼杰的,却不免杂着几许世俗的风霜。
还是不一样的。
当然!怎么可能一样?
容柚蓦地深吸口气,不许自己再将两个男人的身影重迭在一起,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
“容柚、容柚,听到请回答,Over。”孙宁宁耍宝的呼唤,拉回她迷蒙的思绪。
她顿时赧然,知道自己出神的糗样都落入好友眼底了,回眸嗔她一眼。“听到了啦,干么?”
“这是我想问妳的话好吗?”孙宁宁今晚第二度掷出这句话,她咳两声,端正脸上表情,很严肃地开口。“容柚,妳说实话。”
容柚咽了口口水,直觉好友将口出劲爆之语,她轻咬下唇,心慌地等着!
“妳是不是喜欢上Jay了?”
“我没有!”听到好友的采问,容柚一下惊慌失措,血气冲上脑,不及思索,便尖声否认。
孙宁宁听了,只是笑。
“妳别误会,宁宁,我只把他当朋友。”她焦急地解释。“妳是我的好朋友,我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动妳男人的歪脑筋。”
孙宁宁的反应是笑得更大声,笑到几乎抽搐,笑到容柚脸颊发烧。
“妳笑什么啦?”
“误会的人是妳啦,容柚,我跟Jay只是朋友,根本没什么。”痛快地笑过后,孙宁宁才亲昵地拥住容柚的肩,贴在她耳畔解释。“我坦白招认,我的确曾经肖想过他,不过他一直没什么反应,只把我当学妹看,对别的女人也是兴趣缺缺,我本来还以为他是同性恋呢!”
“妳告诉我这些做什么?”容柚心跳狂乱,喘不过气。
“还不懂吗?笨蛋。”孙宁宁弹她额头。“我是告诉妳,不用顾忌我,好好谈个恋爱吧!妳为那个赵英杰守寡够久了,也该是重新追求幸福的时候了。”
容柚傻傻地怔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
坐上张礼杰的车,开上北二高,她的心神依然迷路中,困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
他跟宁宁不是一对。
他们不是一对恋人,只是朋友。
容柚的心跳一点一点加速,胸口胀得满满的,有某种神奇的泡沫正在她体内发酵。
她觉得很……高兴。
没错,这种全身飘飘然的,仿佛要飞上天的感觉,的确是喜悦。
这种喜悦,就好像在沙漠中徒步的旅客忽然见到绿洲,又似是走出暗黑森林后,赫然发现柳暗花明又一村。
容柚捧着胸口,数着那一下下怦怦的心跳,终于领悟。
原来,她已在浑然不觉间为他而心动……
“是不是累了?”轻柔的嗓音拂过她耳畔,像仲夏夜慵懒的微风。“没关系,妳想睡就睡,到的时候我会叫妳起来。”
她转过头,望向温柔地对她说话的男人,怔怔地看着他线条分明的侧面——她曾经认为他长得不好看,不如英杰十分之一帅,但其实,他长得还是不错的,五官棱角隐隐约约和英杰有几分相似。
他专注开车的神态,也很像英杰,右手拇指会松松扣在方向盘上,下意识地打着节奏。
盯着那侧面长着一颗硬茧的拇指,容柚有些恍惚。
那应该是因为粗重的工作而长出来的吧?这点,就跟英杰很不一样,英杰的手指修长而漂亮,简直就像是钢琴家的手。
而他的手,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茧粒。
她稍稍侧头,靠在窗上,视线再度回到他脸上,虽然他直视前方,虽然他并没有看她,但她的颊,还是不争气地发烧。
你吃晚饭时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是不是也有点喜欢我?
好想问问他啊……
叭、叭、叭——
嚣张的喇叭声震动容柚耳膜,她悚然回神,惊骇得在座位上弹跳一下。“怎么回事?是谁在按喇叭?”
“没事,只是一些飙车族。”张礼杰安抚她。“妳看旁边。”
容柚随着他指示的方向往车窗外一看,果然发现右侧一排BMW跑车成群结队,呼啸而过。
“这样很危险耶!”她白着脸,看着那一辆辆跑车为了炫耀技巧,在公路上蛇行狂飙。“拜托,这是高速公路,又不是赛车场,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啦?”
一辆白色跑车从右侧斜斜往前切,以惊人的速度变换车道。
她愈看愈心惊,十指紧紧抓住椅垫。
张礼杰察觉她的异样,担忧地瞥她一眼。“容柚,妳还好吧?”
她没回答,咬着下唇,瞳孔失焦。
她想起了七年前,那个可怕的夜晚,她从迷迷糊糊的睡梦中猛然惊醒,然后又因撞击而晕去。
那个夜晚,她同时失去了丈夫和未出世的孩子……
“不要,别再来了,拜托。”她喘息地低语,脊背冒冷汗,耳边听着一阵阵轮胎刮地的尖锐声,脑海里的画面像失控的走马灯拚命地转。“我头好晕,我想吐,拜托,我要下车,让我下车!”
恐惧,像传染病毒迅速在她体内蔓延。
“妳冷静一点,我们现在在高速公路上——”
“我要下车!我不要在车上,让我下车,快让我下车!”她尖叫着,一时失去理智,右手用力拍车门,一面松开自己的安全带。
太危险了!
张礼杰震惊地看着她的举动,鬓边流下一滴冷汗,他咬牙,当机立断,双手用力转动方向盘。
“啊!”慑人的尖喊瞬间占领整个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