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
她能不来吗?
这是她该越过的关卡,不能牵连别人。
一瞧见站在高处准备往下跳的好友,她心里当下有数了,失焦的眼神、茫然的神色、不知恐惧为何物的呆滞,在在显示她发生了什么事。
同样的情景她曾在沈云芳姑侄脸上看过,她们被人控制了神智,而操控她们的人是眼前的——“鬼岛神一?”
一个苍白到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瘦弱男子?
“在你无垢的眼中,我看到了惊讶。”她本人比想象中娇弱,却也更娇美可人。
“我没想过会看见一个快死的病人,我以为是面目可憎的糟老头。”他太年轻了,也出人意表的俊美。
“我没病。”只是天生肤白。
“可是也活不久了,你耗费太多的灵力,拖垮了你的身体。”她几乎可以看到他身后一片死气,黑压压的笼罩他肩上。
听到她宣布他的死期,微浮怒色的鬼岛神一沉声道:“有了你就不会。”
她哼笑。“堂堂的宗主也这么天真,有谁能代谁多活一天吗?”
他自己糟蹋了生命怨得了谁,天底下除了权力和财富外,还有更多珍贵的宝物,那是用钱买不到的。
“等我得到你的处子之身,你身上一半的灵力会转移到我体内,到时我就会恢复元气。”她的处女血让他蠢蠢欲动,血脉沸腾。
仿日式造景的庭园中,皮肤白到近乎透明的鬼岛神一站在日光照不到的树荫下,神情自负地扬起一抹薄凉笑意,凝视他精心挑选的新娘。
历代惯例中,巫女不得婚配,且要守身如玉,直到族中大老择一具有灵力的男子与之,诞下新一任巫女,巫与巫结合所生下的孩子会更强大。
但是鬼岛家族的巫女已出现断层,五十多年来所选出的巫女血统都不纯正,因此一代不如一代,让依赖巫觋能力的族人大为恐慌。
表岛神一的祖父有监于此,便自己与当代巫女结合,然后再让亲生子娶巫女之女。
一母所出,两人都身具微弱灵力,再传给下一代,也就是鬼岛神一,因此才有超乎一般巫觋的灵力。
但是近亲相好血缘太近,也产生了后遗症,他脆弱的皮肤最忌强光,不能直接日晒,否则会皮开肉绽,血管一接触空气,立即爆开。
“你想要也得看我肯不肯给,你白得像只鬼,还是早点去好了,不要苟延残喘了。”都不知吸了几回阳精了,还处子之身。
杜千桃面上小有心虚,因为她骗秦万里要小睡一会儿,趁他在书房处理医院务时偷偷地由二楼阳台开溜,让他以为她在睡午觉。
“你不想要你的朋友活命了?”他有得是筹码,不怕她不从。
“同样的招式一用再用,你不腻呀!”她嘲笑他。
“只要对你有用,那就是好招。”瞧,他不是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她自己送上了。
“用多了也会失效,人心不是让你操控着玩的。”他不可能事事顺心。
听出她话中讽意,鬼岛神一举起手,掐指一算。“原来被你破解了。”
此时在校园里大口吃便当的程玉璋神色无异,对差点成为枉死鬼一事全无忆,倒是紧张兮兮的沈贝夏一步也不敢离开她身旁,唯恐她再度跳楼自杀。
“人不能一成不变,不流动的水只会变成死水。”他太执着于巫觋的传承。
“是得往前流动了,巫女,我们该走了。”他特意从日本飞过来,就是为下回他的处女新娘。
“是你该回去了,放下执念,我永远也不会为你所用。”别痴心妄想了。
“你敢不听从宗主的命令,违逆我……”鬼岛神一冷声一哼,伸手一抓,却在指尖碰触到她温热皓腕时脸色愀然一变。“你不是处女——”
啊!被发现了,他的灵力挺强的。“哎呀!你晚了一步,真是可惜了。”
“谁碰了你?”他该死。
“别咬牙切齿,我可是会害怕的。”反正不是你,气死了最好。
白皙透明的脸出现一丝铁青。“是那个管家!”
他早该想到是他。
“是不是都与你无关,你是失败者。”她毫不客气的奚落自以为高不可攀的宗主。
“不对,你今天才满二十岁……”他顿时一悟,狂怒不已。“你骗了我?”
杜千桃无所谓地耸肩。“是你太弱了,算不出我的生辰,怎能迁怒到别人身上,现在娶不到处女新娘了,我可以走了吧!”
她对他的利用价值没了,应该没她的事了吧?
“想走?”他阴恻恻一笑,咬破手指朝地一划,血珠一落地,地面浮起三公尺宽的圆形星阵。“没带你走,我可就真的活不长了。”
“这……这是什么?”好强的光束,照得她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困住巫女的阵法,以星芒为距的圆框内,你一步也走不出去。”笼中鸟休想往外飞。
她骇极,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放我出去,快放我走,你不能困着我。”
杜千桃以身体冲撞,不相信数以千计的微小扁束能挡住她,撞上去便弹回,落在星形图样的中心点,形成一堵光墙阻挡她的去路。
“等你撞累了,没力气,我会进去陪你。”他笑得令人寒毛直竖。
“进来干么?”她当下脑中警钟大响。
表岛神一一脸冷狞地笑道:“是你自己把机会给毁了,当不成宗主夫人,那就当我孩子的母亲,生下我亲自培育的巫女。”一年生一子,十年后他就有十位巫觋,鬼岛家再不愁后继无人。
“你疯了。”
他斜眼一睇,显得阴气森森。“你不晓得家庭的血液中有疯狂的基因吗?我们是天生的狂人,来自阴间的使者。”体内流着邪恶的鲜血。
“我不会让你得逞。”大小姐的傲气出现在杜千桃脸上,带着破釜沉舟的冷音。
“你想做什么?”他心生不祥的大喊。
“破你的阵法。”以血还血。
阵中光芒四射,不惧不畏的杜千桃处之泰然,原本她不知怎么破解,可是身体深处却涌出一股巨大力量,直冲脑门。
突然间,眼前一片明亮,她听过与没听过的咒语一一浮现,亘古的语言在脑中响起。
“不要做傻事,你会死的。”鬼岛神一被她的决绝骇住。
“好过当你的傀儡女圭女圭。”一说完,她慨然划开腕间的血管。
鲜红的血像一朵朵盛开的桃花,艳丽无比,她每滴落一滴,地上的光束就灭了一束,血在地面晕开,泥士中便长出如细发的女敕芽。
她欢愉的笑着,缓缓地往前走。
血越流越多,滴下的血花也越来越多,光束渐渐熄灭,她足下开出一条绿色小径。
“你疯了……”这么做简直是愚蠢至极。
“这句话我说过了。”拾人牙慧,了无新意。
“停下,不要再走了,最后一道光束会要了你的命。”他下的禁制无人能破,强行破阵会招致光箭穿心。
“我不怕。”杜千桃身上散发出圣洁白光。
但我怕。
看得胆颤心惊的鬼岛神一一脸惨白,极力以反制术阻止她出阵,当初他设下此阵时并未想过有人会以命力拼,因此设为三日后自行解阵的死阵。
死阵的意思是没法可解,时间一到才会自动解除。
他的用意只是想困住巫女,利用三日时间消磨她的意志,使其筋疲力尽,最后无力抗争,落入他手中。
可是看到她脸上的坚决,他反而害怕了,她每走一步路,他心脏就紧缩一下,渐弱的光芒预告她的死亡,他的巫女……就要死了。
阵破的矩光像是长刀,射向杜千桃胸口,看似冷冽的光尖竟是滚烫无比,灼焦了被风吹起的衣摆,以为死定的她闭上双目,等待迎接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