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他又看到她了!
就在他驾驶的车道上
闵志秀在前方对着他大喊,“停车,我想到我还有话没说完——”
“走开、快走开!”
这个女人不只是神经病,还是个不懂得交通安全规则的大白痴!
尖锐的煞车声倏然响起,在罗力武狠狠撞上方向盘失去意识之前,这想法闪进他脑海。
罢刚好像……生死一线间?
瞪着身旁的金龟车,急转的车头和自己仅仅只有不到两公分的距离,闵志秀止不住的全身发抖。
这、这个该死的男人是不是想撞死她啊?
当她终于找到说话的力气,气得转身打开车门,想将罗力武痛打一顿!“喂,你别以为靠在方向盘上面装死我就不追究了,你晓不晓得你刚刚差点就撞死……喂!”
伸手摇了摇他,他没反应。拥挤的驾驶座里,只见罗力武瘫软的身躯随着她的摇动而微微晃荡着,那种毫无反抗的模样,只有一种可能——
“嗳,你是撞昏了还是吓昏了?”
撇了撇小嘴,闵志秀暗骂一句没用的男人。该吓昏的应该是她吧,这家伙跟人家抢当什么林黛玉啊?真是中看不中用……
“哇,好烫!”
无意间伸手模到罗力武的额头,她这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正发着惊人的高烧!
低头看着身形逐渐倾斜,最后直接靠倒在自己身上的罗力武,她为他额头上的明显红肿皱了皱眉。刚刚的撞击力道到底有多强啊?肿成这样,不昏也难吧!
才抵住他的身躯几秒钟,闵志秀就已经感受到从他身上源源传来的滚烫。再度审视这张俊美无俦的容颜,她攒紧的眉心悄悄地松开。
他在如此不舒服的情况下,仍然和她这个陌生人耗那么久,看样子……
罗力武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差劲嘛!
“真不敢相信你真的去找他了?”
小套房的客厅里,原本正倚坐在沙发上悠闲喝果汁看电视的娄羽,诧异的挺直身,回过头瞪视坐在餐厅里对着一碗泡面狼吞虎咽的闵志秀。
“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会去找他吗?不然我请你帮我调查罗力武的工作地点干什么?”
“你、你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家世背景是什么?我是不是说得不够清楚啊?他是黑道世家的第二继承人,你听明白了吗?那个黑道世家不是小猫两三只凑在一起就夸口自称是世家,而是堂口遍布全台湾、南北都吃香的黑道家族啊!”
这人是电影看太多吗?瞧他形容得琅琅上口。“你说过啊,那又怎么样?”
“什、什么?”娄羽一时语塞。
“罗力武是你的高中同学……”
“是‘没有交情可言’的高中同学。我也跟你提过了,我和他同校三年,没说过半句话!”
闵志秀撇了撇小嘴。
这又不难理解,那么高傲又无礼的男人,会有谁想跟他说话啊?
“因为根本没有人敢接近他!扁是看到他背后代表的黑道势力,就没有人想靠近他,就连老师们也跟他明显的保持距离,所以直到高中毕业,完全没有人晓得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没来由的,闵志秀的脑海里浮现一个画面。娄羽就读的男校,她是去过的,印象中,有个枫林小径,每到秋末冬初的时刻就会呈现出满荫的枫红潋滟,美得让人慑神……
斑中时代的罗力武,是否总是斜拎着书包,独自一人走在那里?
“你也许会觉得我很奇怪,但是有时候我满同情罗力武的。”
闵志秀缓缓凝眸注视娄羽。
那么高傲的男人……对于别人的同情,只会更加抗拒与勃然大怒吧?
不晓得为什么,她就是敢这样肯定。
娄羽笑了笑,“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能够回到高中时代,或许我会鼓起勇气去认识他。”
“你的机会来了。”
“什么?”
“我说,让你鼓起勇气认识他的机会来了。”闵志秀伸手指了指自己的房间,“罗力武在里面。”
“你说什么?!”
“他发高烧昏倒了,我又不知道他住哪,只好把他的车开回来让他睡在我房间。谢天谢地,幸好大楼有电梯,我扛他进房间差点扛到瘫痪!”
“赶快把他丢出去!”
娄羽突然的大吼,把闵志秀吓得差点砸翻泡面。
一想到罗力武就房间里,娄羽立刻捂嘴,片刻,才压低声音道:“趁他还没醒过来之前,赶快把他扔出去,否则他要是撂兄弟来跟你算帐,到时候我可能要去海里找你的手臂、山里挖你的脚趾……”
“娄先生,原来你刚刚说要鼓起的勇气就是趁他昏迷的时候,像丢野狗似的把人丢掉吗?”
真是个有勇气的男人啊!
娄羽自知失态,急忙陪笑道:“志秀,我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我只在乎你——”
“我累死了,没心情听你唱歌。”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他叹了口气,“好吧,我们先不谈你竟然主动去招惹罗力武这件事,关于你爸爸和弟弟的债务,你真的打算扛下来?”
提起这个话题,闵志秀不由得俏脸一黯,陷入沉默。
饼去将近二十年,她一直认为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因为她是父母不要的小孩!
打从六岁那一年被父母狠心丢弃在育幼院前,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长大的她,在步入社会之后努力存钱,好不容易买了这间小套房独自生活。
谁知某一天,一个和自己样貌相似的男孩出现了,自称是她弟弟闵莲乃!
究竟是打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啊?
闵志秀本来想叫警察,没想到那个当初把她丢在育幼院门口的老爸闵丁求竟然也出现了。
她原以为自己不记得他的长相了!二十年来始终没再见过面的父亲,当时年幼的她又怎么能将他的面容记住?
偏偏她记住了,就是这张脸,当年拉着母亲决绝离她而去。
眼前的父亲除了皱纹变多了、神情变沧桑了,几乎没什么变。
就在震惊错愕的她还无法接受这件事的当口,神色凄迷衰败的闵丁求开始抽抽噎噎的说着“从育幼院的何老师那里知道你的住址,你妈几年前死了、我们经商失败欠下债务”云云之类的话语。
而最后的结论就是——
“爸,你跟这个女人说那么多干什么?讲重点啦!喂,你是我姊,总之呢,我们现在欠一个叫罗力虎的黑道老大两百万……听楼下的守卫说,这间套房是你买的,你就卖掉它,帮我们还债吧!”
抱歉,你们敲错门了!
当时的闵志秀真想对着这一对父子如此大吼。
沙发上的娄羽凝视她的怔忡,了解虽然已经过了好几天,但是好友的心理上根本就还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志秀,他们的债务根本和你没关系,你不会傻傻的担下来吧?”
“听说,我爸妈没有我这个负担拖累他们,后来还开起了一家小店卖五金杂货。”她低头望着眼前的泡面,怔怔地说着。
娄羽听了有些愤怒,“因为生活过得不错,所以又生了闵莲乃?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回育幼院把你接回家团圆?你也是他们的小孩啊!”
“何老师昨天打电话给我,说我爸去找她问我的下落时,还告诉她他们想要和我重新相认。她当时听了很高兴,才毫不犹豫的把我的地址给他们。”
“你那个育幼院老师就是这样,满脑子都是美好的人事物,一点防人之心也没有!如果不是她,人海茫茫的,你爸和你弟根本找不到你!”
“何老师特地打电话恭喜我。”
“恭喜你捞了一个烫手山芋吗?”娄羽冷哼,“现在谈重点。你招惹罗力武,是有什么打算?”
“债务……”
“你真的要扛下来?”
“我当然不要啊!”
他松了口气,“幸好你还有理智——”
“但是,我怕我迟早会屈服。”闵志秀闭上了眼,懊恼低语。
何必欺骗自己呢?她做的跟心里想的完全不一样。从以前到现在都这样,自己总是嘴巴上很有骨气,真正做的,却总是一些配合他人的懦弱行为。
天知道她有多么讨厌这样的自己!
就像这一次突然冒出来的父亲和弟弟一样,他们的债务干她什么关系?各人造业各人担啊!
话虽这么说,但她心里却很害怕。
她害怕自己总有一天会禁不起父亲一再的上门哭诉恳求,搞得她最后把自己辛苦这么多年唯一的收获与成就——这一间小套房卖了,莫名其妙的倾己所有去替那两个遗弃她的家人还债!
不要,她绝对不要这样!
所以她鼓起勇气去找罗力武。既然她找不到接近罗力虎的门路,那么就转个弯吧!既然是亲兄弟,那么他应该能够……
“你说你要找罗力武谈,究竟想跟他谈什么呢?”准备打道回府的娄羽,拿起外套站起身,“志秀,你该不会以为跟罗力武说几句话,他就会帮你向他哥哥罗力虎说情,取消掉这笔两百万的债务吧?”
闵志秀闻言,怔了怔,真的是如此吗?
为了这一丝丝宛如天方夜谭的可能性,她主动去招惹罗力武,甚至还阴错阳差的把他带回家
娄羽望着她怔忡失神的侧脸,悄然叹气。
“不过仔细想一想,或许你跟罗力武之间真的有什么缘分存在吧?”
“嗄?”
“我高中三年和罗力武从来没有说过半句话。就连他在电台上班,都是我从七、八个同学那里辗转打听到的,至于他在电台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深夜上下班我都不晓得。你只凭着这样简陋的讯息就成功堵到他,也许你们真的有缘吧!”
闵志秀愣了几秒,忍不住翻白眼。“别又来了!别拿那种浪漫的思考逻辑放在我跟他身上,你明知道我完全没有想过这一点!”
“现在既然碰到了,就想想吧!”
娄羽轻笑几声,别有含意的朝她眨了眨眼,便开门离去。
叹口气,闵志秀望了望墙上的时钟,发现自己再过三个小时就要上班了,连忙躺在沙发上,拉起棉被,视线却忍不住瞟了瞟那一扇闭阖的房门。
一个素昧平生的大男人就睡在她的房间里、躺在她的床上,这种感觉真奇怪!
不过,就像娄羽说的,是她自己去招惹人家的。
虽然把他带回家睡并不是她的初衷。
明天,等罗力武清醒之后,找个机会跟他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