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终人散之后,佣人们忙着收拾残局,清荷与沈意飞则在屋后的游泳池畔相对而坐。
清荷坐在躺椅上,坐姿端庄,后背挺得笔直,沈意飞却是整个人懒洋洋地躺下,双臂交叉枕在头下。
“今天……谢谢你。”她轻轻扬嗓。“如果不是你,今天真的就糗大了。”
他耸耸肩。“这又没什么,你不用挂在心上。”
怎么会没什么呢?若是处理不当,今晚的宴会立刻成为社交圈的笑柄,她为他引介人脉的用心也全部白费了。
清荷咬牙,愈想愈对自己气恼。“我太粗心了,应该要先考虑到电力负荷的问题。”
“你一向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吗?”他侧身望她。“你该不会是处女座的吧?这么追求完美?”
“我不是处女座的。”她微嗔地否认。“不过你好像对占星学很有研究?”
“也说不上是研究。”他低声笑。“你知道有专门的财经占星学吗?以前我爸教我玩股票时,我有试着看看星相准不准。”
“准吗?”她好奇地问。
“还是我自己的判断比较准。”他自豪地宣称。
他还真是自信又自恋!
清荷暗暗寻思,不想笑,唇畔却荡漾隐微的笑意。她不知道当她这样似笑非笑的时候,平素优雅却稍嫌冷淡的五官忽然显出几分难以形容的妩媚。
沈意飞注视她,目光一闪。“岳清荷,你真的是个很特别的女人。”
“我特别?”清荷心跳一乱。
他没解释,忽地坐起身,不看她,只看着波光粼粼的泳池。“我想你从小到大,一定不少男人追你吧?”
“也没有……你想像的那么多。”她有些赧然。
“谈过恋爱吗?”
“……”
“怎么不回答?”他回头看她。
这次换她别过脸回避他的眼神了。“算……有吧。”
“怎么一副不确定的口气?看来那个男人一定被你玩弄得很惨。”
他原意是想打趣,但她听了,脸色一凝。
“我不是那种会玩弄感情的人。”她嗓音细微却坚定。
“是吗?”他不置可否。
她干么要跟他讨论这样的问题呢?清荷郁闷地想,偷觑丈夫的侧面,目光在他英挺的鼻梁流连,顿时心乱如麻。
她蓦地站起来。“我去看佣人收拾得怎么样了。”
“怎么?又想逃吗?”他嘲谑。
“什么?”她愕然回眸。
他笑笑地望她。“那些事情佳姨自然会盯着,你就在这里陪我聊天吧!或者……你怕我在这里吃了你?”
她脸颊飞红。“请你说话正经一点。”
“我又触犯你的『礼仪』了吗?”他嗤笑。
她默然不语,好气他总是抓着这点作弄她。
“听佳姨说,这阵子你把家里管理得井井有条,那些佣人都很敬畏你。”
“不是敬畏,是尊重。”她没好气。“我不是你想的那种泼妇。”
“我没说你是。”他彷佛很惊讶。“事实上我根本没想到你会发脾气。”
“我当然也有生气的时候。”她不悦地反驳,记得他曾嘲弄她脸上总戴着冷静的面具。
她并非他认为的那种无情冷感的木头女圭女圭,只是做人处事该合宜守节,难道这样也不对?
“你心里在说我坏话吧?”他似是看透了她。“干么不干脆点骂出来?”
她为何要骂出来?
她忍气,他愈是这样逼她发火,她偏不让他如意。
“我先进去了。”
“等等!”他又拦住她。“我的礼物呢?”
礼物?她疑惑地眨眼。“刚刚客人送的,我都请佳姨先收好了,你现在要拆开来看吗?”
“我管别人送我什么,我只想看你送我的礼物。”他星眸含笑,平素凛锐的眼神顿时温和许多。
但她却当他是调笑,以为他又要拿生日礼物作文章了。
“我送的……也没什么特别的。”
“给我看!”他要求。
她无奈。“好吧。”
她进屋内,在堆积如山的礼物中找到自己送的那一个,拿回泳池畔递给他。
他拆开精美的包装纸,打开坚硬的盒子,里头躺着的是近日才在美国上市的iPhone。
他取出黑色手机把玩。
“我看你书房的桌上型电脑跟笔记型电脑都是苹果的,所以我想你大概特别喜欢苹果的产品。”清荷解释。“这是最新款的iPhone,我请朋友从美国带回来的。”
他淡淡一笑。“我的确喜欢用iPhone,不过这个我已经有了。”
“你已经有了?”她错愕。
他点头。“上礼拜我去美国出差,自己就买了。”
“喔。”她惘然地应了声,不觉懊悔。“对不起,我没注意到。”
看她满脸失落,他温声安慰她。“我们一个礼拜见不到几次面,你当然不知道我用什么手机。”
“那我再补送其他礼物好了。”她还是感到自责,送人礼物却送到人家已经有的,实在很不贴心。
他看着她,猜测她心思,突然问道:“你会摺纸吗?”
她一愣。“摺什么?”
“纸鹤。”
“不会。”
他将包装纸整齐地撕成两半,将其中一张给她。“哪,跟我一起做。”
他示范如何摺一只纸鹤,她跟着他的动作,慢慢地摺成一只纸鹤,与他的比翼双飞。
“干么突然教我摺纸鹤?”她奇怪地问。
他微笑,接过她手里的纸鹤。“你摺的这只,就当是送给我的礼物吧!”
“嗄?”她愕然,不明白他怎么会讨一只纸鹤当自己的生日礼物?
他不解释,拈着两只纸鹤,迳自站起身。“对了,有句最重要的话你还没说。”
她怔了怔,倏地领悟。“生日快乐。”她低声祝贺,有些莫名其妙的羞怯。
他含笑点头,像是很高兴接受她的祝福。“很晚了,去睡吧!”
“什么?”她惊骇。
“别紧张,我没说跟你一起睡。”他看出她的不安,半真半假地取笑。
她更羞了,颊畔不争气地发热。
“你先回房吧,我还想游一下泳。”
“喔。”
她不敢看他在月色下分外明亮的眼眸,匆匆转身离去。
她回到房间,在浴白放了热水,滴入精油,安静地沐浴,但不知为何,平常这样的仪式会令她身心舒缓、性灵平和,今夜她的心却怎么都定不下来,浮躁不安。
她想,是因为那个现在正在游泳的男人。
几分钟后,她再也耐不住心头的烦躁,起身从杂志架上取下一本过期周刊,撕下一页,回忆他方才教导的步骤,慢慢摺出一只纸鹤。
接着,她又撕下一页,又摺了一只,然后将两只纸鹤都放进浴白里,看它们在水上缓缓漂移,犹如一双恩爱鸳鸯。
这个满月的夜晚,她彻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