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甜酸同居流水帐 第八章
作者:林如是

气了两天,照镜子时,许志胤都觉得自己憔悴了不少。令他安慰的是,他看徐钟意好象也憔悴了不少。跟他一样,她眼底都是红丝、眼袋黑黑的,显然这两天都没睡好。

“再跟她好好说清楚吧。”他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低下头狠狠冲把冷水,把脸上的憔悴洗掉。

回到研究室,他快快收拾好东西,瞥见电话,犹豫了一下,要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打消了主意。

“还是算了,直接回家去跟她谈。”面对面地坐在一起,面对面地把话说清楚。面对面。彼此都不能逃避。

下楼的时候,就着灯光,远远瞧见洪心怡往系馆方向走过来,他顿一下,脚跟转个折,走往边门避开。

捷运站里人多得突然教他不耐烦。他不断变换姿势,甚至走来走去。但不管走往哪个方向,都没有太多的空间让他呼吸。

好不容易,车子来了。随人潮拥上车,又不耐地熬了许久,才总算熬到站。

才下车,脚步才一踏上月台。“啪”地一声,整个捷运站的灯光忽然全灭掉,一下子坠陷入黑暗中。

“怎么回事?”他听到很多人惊慌的叫声。

还有女孩于近乎歇斯底里的尖叫及小孩子的哭声。

大家像无头苍蝇一样盲慌地推来撞去,争先恐后想逃飞出去。

许忘胤几乎是被人推挤的力量挤出捷运站的。不只是车站,整个潭区一片漆黑,黑得几乎连自己的手都看不见。

四周嗡嗡的全是不明就里的议论声。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钟意!”许志胤立刻想到徐钟意。

她回到公寓了吗?一个人在家吗?黑漆漆的,她会不会害怕?

时间不晚,但也不算早,原本的天色已黑得足够让人瞧下清周围景象;这时灯光全灭掉,更是什么都看不见。

他跑起来,一直跑回到公寓,一路爬上十二楼。

模出钥匙开门时,他的手微微颤抖,还不断喘息着。

“钟意!”

好不容易,一打开门,他大声叫徐钟意,一边冲了进去。

“钟意!”他又大叫一声。

“啊!别过来!”徐钟意惊急的叫声蓦然自客厅中央响起。先像是被包裹在布中,然后突然炸开来。

“妳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许志胤定住不敢乱动,却焦急不已。

“别动!别过来!学长!”徐钟意连连慌忙地乱叫。“站在那里不要动!拜托!别乱动!”

“怎么了?”许志胤不敢乱动,紧张地追问。

“我的隐形眼镜掉了!”懊恼不已的声音,可以想象那哭丧的表情。“我拔下眼镜清洗,心想没什么问题,边关盒子边走出浴室。谁知道灯光一下于忽然熄灭,我吓一跳,盒子丢了出去。乌漆抹黑的,我什么都看不见,又没戴眼镜!哇!”

她哇哇叫着,双手胡乱挥动,根本盲了。

许志胤总算适应了黑暗,加上远处人家有自动发电机传来的微弱光线,他勉强可看见徐钟意伸出双手模索试探的景况。

他拉住她的手。她立即反握住他的手。

“学长……”有点可怜兮兮的。

“我担心妳一个人在家,黑漆漆的。还好,我及时赶到家。”

“学长,我又不是小孩子!”死要面子。

“我还是会担心啊!”他放下了心。叹口气,用种宠溺的语调,摇摇头说:“真是!妳就不能装弱一下,跟我撒撒娇吗?”

啊?她一怔,蓦地胀红脸,口吃起来,嗫嚅一会:“那个……学长……我……你……”庆幸他看不到她的脸红,语无伦次,冒出毫不相干的话。“学长,我什么都看不见。又黑又模糊……我的眼睛有点干,又涩的。那个……我……嗯……”

“妳等等,在这里别动。我马上回来。”

他丢下背包,往后头走去。模索着找到手电筒,又匆匆赶回客厅。

“妳在干什么?”却见徐钟意半蹲半跪在地上模索着。“我不是说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的吗?”

“我在找我的隐形眼镜。”

“这么暗是找不着的,等明天再说。过来!”将她拉到他身前,一手捧住她脸颊。“别动哦!把眼睛张开。”帮她点了几滴人工泪液。

“谢谢。”感觉到他的手贴在她脸颊上的温度,她有点赧然。

“吃过饭了没有?”他问。

她摇头。

“妳等等,我去弄点东西。”仿佛之前的不愉快都不存在。

“学长。”她拉住他。“轮到我做的才对。”

“我来弄。”

“不行!”她坚持。

“不然,来猜拳好了。”他笑。两人猜拳,输的煮饭。

结果她赢了。

点上了蜡烛,他让她安坐在餐桌旁,就着烛光弄了简单的炒饭。两个人肚子都饿了,吃得唏哩哗啦。尤其是徐钟意,大口大口的吃,根本不顾形象。

“酒足饭饱”以后,她才又觉得赧然。

“学长煮饭,我该洗碗。”她不好意思。

“我来。”他说他来。

“不行。应该由我洗才对。”

“别分妳我的。我不是跟妳说过了?”他边说边收拾。走到水槽,挽起袖子就动手洗碗。

“学长!”她真不好意思。

那么,去收拾收拾客厅好了。

但又黑又暗,她眼睛又模糊的,根本跟半盲差不多。再说,他生活习惯很好,其实不需要收拾。

怎么办?

“学长,这样我会不好意思。”

其实才几个碗碟,他两三下就清洁干净,擦干手,定回桌边说:“要不然,妳再写张欠条给我好了。”半开玩笑的。

“我看不大清楚。”

“我来写,妳划押就是。”他知道她拿掉眼镜,视线模糊,所以不肯让她做太多事。

他当真写了,找了印泥,执住她的手,让她拇指沾了印泥,在纸条上捺下一个指印。

他抿嘴一笑,小心折好,如同上回将纸条放进胸前的口袋。动作十分地平常,再一次,她觉得脸儿热臊起来。

“学长,那个……上次,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黑暗中,又黑又模糊,徐钟意觉得稍微自在一点。提起上回的事,想道歉。

许志胤喝口水,没说什么。

这让徐钟意不安。

洪心怡又去找过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学长,心怡她——”

“妳要不要喝点东西?”他打断她的话。

好不容易,气氛如许不错,她非得再提这件事不可吗?

“谢谢。我不渴。”她摇头。“学长,我只是希望你明白,我没有意思干涉你。所以我如果说了什么,你觉得不高兴,希望你别介意。我知道我太多事,我其实!呃,但心怡她——”

“妳真的不在乎吗?”她原想将洪心怡找她的事告诉他,告诉他那不是她的原意。他却误以为了,再次打断她的话。柔情蜜意变成了酸意及不舒坦。“妳真的希望心怡搬过来?”

她停半晌。她想解释,他却不想听她解释,心里一酸,说:“这是你的公寓。”

“妳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么是什么意思……

她想看他,看清一点,偏偏眼前漆黑又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我不知道。”他不说清楚,她不会知道的。

拜托你!说清楚一点!她在心中叫着。

她不想猜测,不想疑猜!拜托,把话都说清楚!

“钟意——”他握握拳,下定决心。

“我!”电话蓦然响起来,冷不防刺得他一跳,刺痛他神经。

没有人去碰它。录音机接起了它。

“钟意。”冒出曹拓文显得过于亲近的关心。“妳在吗?停电了,我担心妳一个人在家。妳胆子好象不是很大,我想妳一定怕黑的。打个电话给我,我可以过去陪妳。上一次出去,感觉挺好的,哪天我们再一起去看电影,OK?我把手机开着,妳随时Call我,我都会接的,就算半夜也没关系。OK,我再打给妳。拜!”

气氛倏地下沉,陷入沉重的沉默中。

徐钟意既惊讶又皱眉。看样子不跟曹拓文说清楚一点是不行的。

她抬头看许志胤。模糊黑漆一片。

看不见他表情,看不见他的心.

“妳不回他个电话?”声音绷紧,像勉强挤出来。原本的决心破为碎片。

“我跟阿拓!”

“那不关我的事。”他冷淡打断。站起身,背对着她说:“心怡的事,我会如妳所愿的。这样就不会被误会了吧?”

她希望洪心怡搬进来,是怕被误会吧?不想跟他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被误会吧?

一定是这样。

炳!许志胤,你实在太可笑了!

他嘲笑自己。更加的自以为是。

“学长!”徐钟意急忙站起来,不小心撞到桌角,痛得她弯下腰。

许志胤没等待她。他心里充满自以为是的结论,灰心挫败无比。

一次又一次。他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傻瓜。

这一次,真的该放弃了吧?

他做的、表现的,都那么明显了,徐钟意却还是那样无所谓似的反应,只说明了一个原因,她对他没那个意思。扯进洪心怡,也是要他知难而退,打消对她的主意吧?

除此之外,他想不出还有其它的可能。

但她真的对他没有一点心动吗?

可她凭什么又要喜欢上他?

但是,他感觉得到她对他的感觉的……

可是那又会不会是他的错觉……

还有,那个曹拓文……

像这样,他在心里反复来反复去,心思愈理愈杂乱,正负两极互相拉锯着。

或许他一直太绅士了。

他也许应该蛮力一点,一吻下来,就知道她真正的感受如何了……

他苦笑一下,什么时候他竟起了这种“下流”的念头!

脚步变得沉重起来,胸口也跟着郁闷起来,教他望着系馆叹气,有点不情愿走进去。

实在没心情窝在研究室里。但他也不想回去。

他抬起头,洪心怡坐在草坪那里,下午有点斜的太阳侧打照在她身上发上和脸庞上。她微斜倾着头,光线在她脸上造成一侧的阴影,衬上那略锁的眉,竟有丝忧郁的模样,似乎锁着什么烦恼。

他有股冲动走过去,又理智地犹豫着。

“许志胤啊,你可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他喃喃自语着,低头瞧着自己的鞋子。

“学长!”洪心怡瞧见他了。

“心怡。”他停止喃喃。走了过去。

“好久不见了,学长。”洪心怡在笑,但额眉上那股轻锁的忧郁显然没有消,反而因为这个笑,而颦蹙得让人为她心疼。花容月貌怎堪这般的愁绕!

“欸。”许志胤草草带过,这些天他的确是有意避开她。

虽然洪心怡从来没有明说过,但他多少可以察觉她对他的心思。而他都做了那么明显了,徐钟意却仿佛无所觉似的,将心比心,他以他的认知来推测,徐钟意或许对他没那个意思吧?否则,她怎么没什么反应?

洪心怡的脸色有些苍白,虽然下午的太阳照了她一身,并没将她的脸色晒得嫣红。他想装作没注意,到底还是无法真的忽视,问说:

“妳的脸色有点苍白,是不是没睡好?”

“我没事。”洪心怡柔柔地笑一下。那种柔气的、故作的逞强,很有几分令人舍不得。

“别太用功了。”许志胤敲了她额头一下。随即发现不妥,立刻缩了手,暗骂自己一声。口气尽量保持平淡,收起以前那种学长似的“随便式亲昵”。说:“功课重要,自己的身体也要照顾好。”

“我知道。我真的没事啦,学长。”这样强调,却配上那样一张苍白的脸,只会让人替她更心疼,更不舍。

“没事就好。妳要是这样倒下了,可没人扛得动妳!”许志胤开个玩笑,冲淡那一点忽然间涌上的惜弱的男子心态。

柔美的女孩是需要去怜惜没错,可是也不能随便怜惜,要是弄复杂了,那!唉!

“看妳脸色白得,别再在这里晒太阳了!”他催促她一声,作势往系馆走。

“学长!”洪心怡叫住他。

“嗯?”他回头。

“学长,我……”洪心怡咬着唇,只是看着他,欲言又止的,像有什么难启齿。

“怎么了?”

“学长,我……我知道这有点厚脸皮……我……”她低下头去,低出一个姣美的弧度,烦恼与轻愁低成了一种极度的惹人怜。“我……我叔叔家最近有点事,我……”

连声音也低柔得不能再低,那样的羞涩与难为情。她不直接要求,只是欲言又止的,一副的难开口。话尾一大段的留白,其实不用猜也明白。

许志胤为难了。双手插在口袋里,斟酌着该怎么回答。

“求求你,学长。只要两个礼拜就好……”她垂低着头站在他面前,低得那么柔弱彷徨无助,甚至有点可怜兮兮的。

真的!令人非常的、非常的,不忍心。

“心怡……”真令他有点——实在的为难。

“拜托你,学长……”那浓密睫毛覆盖下的眼角已经可以看见渗出的水光。

那样的泪,一滴就足够了。

许志胤暗叹口气。虽然有些无奈,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拋不下这样楚楚可怜求着他的洪心怡。何况,只是两个礼拜。

“只是两个礼拜,我再不答应似乎就太铁石心肠、太不近人情了吧?”他加重强调“两个礼拜”。

“你答应了……”洪心怡猛然抬头,美丽的脸布满光彩。“谢谢你,学长!真的很谢谢你!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的!”

“这可是妳说的哦!我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不受教的我可一概手下不留情。”他开个玩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冲动行事了。而且,也没先跟徐钟意商量……

算了,他甩个头,甩掉徐钟意的影像。他想她才不会在意的!她不是一直想扯进洪心怡好摆月兑掉他吗……

他不想意气用事。但事到如今,他还能怎么样?

他真想这样就放弃了——洪心怡的心意,他不是不明了。如果真就和洪心怡在一起的话,也没什么不好……何必苦苦地用尽心思去靠近徐钟意?

不——

他又甩个头。

不弄清徐钟意的心思,不听她亲口说出——即使是拒绝他的话,他是不会甘心的!

再试一次!

真再不行的话,他就决心放弃。

“叔叔,我跟你说过了,是我班上一个同学嘛。她家人出国旅行去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她要我陪她住两个礼拜。你别担心那么多!”洪心怡手持着手机,细声细气地解释,一边朝楼梯张望,留心上下楼的人。

“妳们两个女孩而已,这样可好?我看还是让妳同学暂时搬来家里住好了,反正还有空房。”她叔叔在电话那头想了个周全的办法。

“不会有事的,叔叔。我同学必须留在家里看家,而且她也不习惯住别人家里。”

“这样啊。可是……”

“叔叔,我又不是小孩。再说,只是两个礼拜而已。”

“那好吧。妳把妳同学家里的电话告诉我。”

“我们白天都在学校,不会有人在。我会打电话回去的,而且我带着手机,随时可以找得到我。”洪心怡别开脸吐口无声的气,眉毛皱一下,皱出一丝不耐烦。

“不是叔叔啰嗦,只是妳爸交代要我好好照顾妳,叔叔不敢太偷懒啦。”她叔叔大概发现自己管太多,语气半带夸张。然后说:“妳记得要打电话回来,别让妳婶婶担心。”

“我知道。”就是这样过度关心、束缚透了,所以她才想搬出来。

“心怡——”她叔叔又想说什么,洪心怡瞥见许志胤从楼梯下来,匆匆说:“啊,我同学来了。叔叔,我不说了,晚上我再打电话回去!”

合上了手机。

“学长!”迎向许志胤,粉雕的脸完全笑展开。

“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要处理,下来迟了。妳等很久了吗?”因为洪心怡带了行李,直接到他研究室麻烦了一点,所以许志胤跟她约在系馆的一楼。

这两天他都没机会跟徐钟意碰到头,也不知是谁躲谁。他打算今天带洪心怡回去后,立刻跟徐钟意解释。

“没关系。”洪心怡文雅地摇头。“不好意思,学长。真的太麻烦你了。”

许志胤笑笑地带过。说:“妳的行李就这些吗?”他一直没问洪心怡究竟为什么需借住两个礼拜。都推不掉地答应了,再问原因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

“嗯。”洪心怡点头。许志胤自然地提住她脚旁那个黑色的大皮箱。

“啊,我自己来——学长!”

“我来。”这一点,许志胤还是很“男人本色”。他怎么能让娇娇弱弱的洪心怡提着一个大皮箱,他则一身轻轻松松的!

不过,皮箱有拉杆,所以可以拖着走,并不是非常地吃力。他比个手势,让洪心怡先走,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系馆。

“学长!”好巧不巧,还没走多远,就与蔡德伟撞个正着。“学长——你拖个大皮箱干么——啊,心怡!”

蔡德伟一双老鼠眼贼疑地上下左右溜动,一副“被我逮个正着”的鸟样。

“你帮心怡搬家啊,学长。”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有事?”许志胤不答,继续往前走,一边反问。

“没了。”蔡德伟黏皮跟着。“学长,你帮心怡搬家,该不会是搬去你的家吧?”

许志胤思哼一声。

“啊!不公平!”蔡德伟立刻哀叫一声,抗议说:“学长,你太偏心了!怎么可以这样,不声不响就把机会给了心怡?”他转向洪心怡。“心怡,妳太诈了!用这手『偷走步』,自己捷足先登——”

洪心怡瞪他一眼。“你可不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讲话?学长只是帮我忙而已。”

“帮妳忙?那我也有好大的忙需要人帮,学长为什么就不帮我?”

“我帮你的还不够多?那你把我借你的讲义笔记都还给我吧。”许志胤又思哼一声。他头痛得很,跟蔡德伟这样瞎搅和,只会更痛。“你赶快去上课吧!”

“我不管!这不公平啦!学长。”

只是两个礼拜而已——许志胤头痛不已,没想到要特别说明。洪心怡也无意多作解释,任由蔡德伟忿忿不平地呱呱乱叫。

实在是吵死人!

许志胤更懒得解释。反正等两个礼拜后,洪心怡搬出去,一切就太平了。

所以他没有多理会蔡德伟,对洪心怡招招手,两个人并行走开。

“不公平!”把蔡德伟在他们身后的“不平之鸣”当作耳边风。

“妳怎么了?最近老是心事重重的?”梅子咬了一口汉堡,奇怪地抬头睨睨徐钟意。

“没有。”徐钟意嚼蜡似的嚼着薯条。

每次与梅子在一起,都月兑不了这些高热量高油脂的薯条炸鸡汉堡外加可乐。梅子喜欢吃些垃圾食物,因为实在好吃。

愈垃圾的东西,偏偏愈令人垂涎。

“还没有!看看!”梅子用油腻的手压扯她的眉头,香酥的油全印到她额头。“都皱成个老婆婆了,还说没有!”

徐钟意嫌恶心地推开梅子的手。“梅子,妳卫生一点好不好?”抓起纸巾猛擦自己的额头。

梅子耸个肩。“妳最近真的有些不对劲。”

喝,难得梅子有“洞察力”这么“深刻”的时候!

“我好好的,哪有什么不对?”徐钟意否认,卖力地吃第二根薯条。嚼了两下,又放下,歪歪头,吞吐说:“欸,梅子……”

梅子嘴巴里全是东西,应付地嗯一声。

“欸,梅子,我问妳,如果……”徐钟意欲言又止的。

“肉过这又?”梅子问“如果怎样”,但嘴巴里塞满东西,没人听懂她在说什么。

“我是说……”有点难启齿。“梅子,我问妳,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人让妳觉得,他好象是……呃,那个,好象是喜欢妳的,可是他什么都不说,对别人也都很好,妳根本一点都不特别!妳觉得这是怎么回事?”

梅子停止咀嚼动作,灌口可乐,用力将满嘴巴的东西咽下去。劈头就说:“妳是不是跟许志胤学长怎么了?”一下子就直指要害。

“才没!妳怎么——想到哪里去了!”徐钟意忙不迭否认,目光闪烁回避。

“就想到那里去了。妳老实说,妳跟学长是不是有什么了?”

“没有!没有!我跟学长什么都没有!”她还是不承认。

又能承认什么?事实本来就是——她跟许志胤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妳干么问我那些东西?”梅子一双猫眼贼疑的。

“我只是问问——”

“钟意!”一双大手横亘在她们桌面,阻断她的话。

她抬起头。曹拓文俯着身对着她虎视眈眈的。

“你干么?曹拓文。”梅子皱皱鼻子。

“我找钟意。”曹拓文大剌剌的。“最近有部新片,我想找钟意一起去看。”

“我跟你说了,我没空。”徐钟意毫不起劲。

“干么找钟意看电影?”梅子嗅到什么。“曹拓文,你是不是对钟意有意思,要追钟意啊?”

“没错,就是那样。”曹拓文一点都不口吃,也不脸红,从容又理直气壮,意思非常的明显,不搞暧昧与含糊。让人很容易就能弄清他的意图。

徐钟意小小地震一下。曹拓文种种的行动其实已经挺明显了,她也有感觉到。不同的是,她不会去疑猜,也没有不安过。但现在他说得这么明白,她还是觉得感觉笃定多了,因为不管她喜不喜欢他,他态度这样明确,她有方向可以依循应对。

虽然很多人觉得言语不代表什么,行动才重要。但是对她来说,她还是需要对方把话说明白,无法去猜心。

为什么很多人会以为,即使什么都不说,只要凭行动、感觉,对方就可以、应该就明白他们的心意?

怎么可能呢?如果不把话说明白,对方又不是那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他们心里怎么想的呢?

但为什么偏偏就有那么多人以为“一切尽在否百中”,不必用言语说明白,对方自然可以“读懂”他们的心……

最起码,她就没有那种超能力。

即使两情相悦,她也需要彼此把心意摊开来讲,否则她永远不会明白,始终会疑猜及不安不确定。

“阿拓。”她抬头看着曹拓文。想了想,站起来。“跟我来一下。”拉着曹拓文,走到快餐店外头。

她不想在梅子面前说这些。

“阿拓,我说过了,我没空。我很谢谢你的邀请,不过,我对你没那个意思。”婉转地把事情点明。

“妳是说妳不喜欢我?”曹拓文双手交叉在胸前,也不怎么泄气的样子。

“差不多就是那样。”

“什么叫差不多就是那样?”

“就是我没意思跟你来一段男女朋友的风花雪月。”她直视他,看入他眼睛里。

曹拓文皱一下眉。

他的骄傲也许受到了一点打击。但她不是他肚于里的蛔虫,不可能知道他的感觉。

“对不起。”

曹拓文用力挥个手。“不必道歉。妳不喜欢我,但又没做错什么。”他顿一下,潇洒地扬个眉,说:“反正妳知道我在哪里,如果改变主意了,随时可以来找我。不过,我可不敢保证,妳回头来找我时,我可还会在那里等着妳!”

也不知道他的潇洒是不是故作的,徐钟意微笑起来。

“所以,那场电影妳是铁定不看了?”曹拓文追问。

“不看了。”徐钟意很笃定地摇头。既然对人家没有那个意思,就不要假惺惺地说大家还是可以做朋友,给人不切实际的幻想。

男与女,如果一方怀有那种心思,但做不成男女朋友,多半也做不成朋友。那些说彼此还可以是朋友的,不是太白痴或太狡猾残酷,就是自欺欺人。

好象教条。但徐钟意一直奉行这样的教条。她觉得人与人的关系其实就是这样。

她看着曹拓文走开,直到梅子跟了出来,拍拍她肩膀,吓了她一跳。

“妳跟他说了什么?”梅子兴致勃勃。

“还能是什么?告白呀——”她白梅子一眼。

但那口气,悻悻的,听了也知道当然不是。

“不说就不说,干么阴阳怪气的?小器鬼!”梅子也悻悻的。“妳啊,就只会给我脸色看!真是没天理!”

“我哪有!”

“妳就有!罢刚还给我白眼,那么快就忘了?”

“我没有。”徐钟意硬是赖皮。

等红绿灯时,两个人还在拌嘴。绿灯亮,回过神才看见蔡德伟从侧门冒出来。

“梅子、钟意!”蔡德伟扯开嗓门大声叫她们,也不管是在大马路边。

他选的外系的课在共同教室这边上课,所以巧不巧,徐钟意她们总会遇上他几次。

“遇到妳们正好!”他嚷嚷着。

“怎么了?”梅子问。

“学长啊!实在太不公平了!他又不是不知道大家哈他的公寓哈得要命,他却来那一手,害我措手不及受重伤!”蔡德伟迭声抱怨。

“你到底在说什么?”

“问钟意啊!她应该不会不知道。”转向徐钟意抱怨。“钟意,妳也太不够意思了,学长把房间租给心怡,妳也不先通知我一下!”

啊……

徐钟意被强烈电击似的,猛震一下。脸色迅速青暗灰沉,一下子变得异常难看。

“你到底在说什么?蔡头。志胤学长什么时候把房间租给心怡了?钟意!”梅子转向徐钟意。“怎么回事?妳怎么都没提?”

“我亲眼撞到的啊!还会假!”蔡德伟抢着抱怨。“我在系馆碰到学长和心怡。学长还帮心怡拖皮箱。学长亲口说他把房间租给心怡了,还不理我!气得我连课也不想上了!”

“不会吧?”梅子摇头,想想又不是没道理,不是说他们两人在交往了吗?这下子洪心怡搬进去,那徐钟意不成了夹在中间的电灯泡?“钟意?”

不由得瞧向徐钟意。

“钟意,妳说啊!是不是?学长不可能没告诉妳吧……”蔡德伟气呼呼的。

就是没有。许志胤连提都没跟她提过。这不会是临时决定的,可是他居然连告诉她一声都懒得提!

她觉得难受极了。原来她在许忘胤的心中这么微不足道!

“钟意?”梅子摇摇她。

徐钟意勉强扯扯嘴角。想笑,但她也知道这个笑一定很难看。

“问我也没用啊。公寓是学长的,人家爱租给谁就租给谁。”她抓紧背带,装一副急匆匆。“啊,我快迟到了,我要上课去了,先走了.拜!”

匆匆对梅子和蔡德伟挥个手,便快步将他们甩下。她几乎是用跑的,太急了,不小心踉跄一下,差点跌倒。但她没有停,愈来愈急愈快,就像在逃开什么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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