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望着她泛白的侧颊,路瑟关心的唤了她一声。
桑妮儿没有听见他的呼唤,径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或许她是真的有那么一点想不开,所以才会不自觉的走上了布满危机的马路。
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是想以这种方式解月兑。
“小姐,你没事吧?”路瑟察觉到她的恍然失神,不由得关心询问。
他温文的询问轻飘飘的落在她的心坎上,激得她回过神来,轻轻摇头,“没事、我没事……”
不值得!她的脑海蓦然浮现欧嘉离开前的劝语,为了一个薄情寡义的男人自寻短见,绝对不值得!
心上忽然掠过一阵阵的尖锐刺痛,桑妮儿倍感痛苦的闭上眼,声音里隐含着极大的伤心低问:“为什么你不撞死我?为什么还要让我活着承受这种痛苦?为什么……你要如此对我……”
“我?”路瑟听得一头雾水,但是她显露出的悲切神情却让他的心为之一紧,“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我没事……”她挥开他递来的温暖大手,陷在无止尽的哀伤潮浪之中,“我可以自己站起来,给你添麻烦了,真是对不起……”
路瑟轻瞥了她一眼,她脸上刻划着令人印象深刻的凄楚神情,“如果你是真心想要道歉的话,我建议你可以看着我说,而不是垂着脸向地面说抱歉。”
“什么?”桑妮儿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好像听见了一句暗喻的讽语。
“我说你可以不用逞强。”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他索性搭上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拉起,耳边却意外接收到她的一声惊呼。
路瑟一抬眼便将她来不及隐藏的痛楚表情看得清清楚楚,当下他略微不悦的持超了一双好看的眉,“你怎么了?’”
“我……”她咬牙,不知是不是该老实托出。
只消一眼,他便着穿了她的犹豫。
桑妮儿握住了镜片破碎的金边眼镜,感觉到尖锐的碎片刺进了皮肉深处,但是这痛楚却远不及心中一阵阵紧缩得令她想放声大哭、宣泄哀伤情绪的沉痛伤悲。
她深吸口气,目光不曾在男子脸上稍作停留,“我没事,只是脚踝好像扭到了。”
路瑟的眼光移至她纤细的脚踝,擦伤及一片的红肿证明了一切,“来,我送你到医院去。
“不用了。”桑妮儿急急格开他的手,她只想静静的一个人舌忝舐内心的伤痛。
路瑟的目光在她的身上转绕了几圈,随后不顾她的反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坚定的说道:“你必须上医院治疗!”
桑妮儿盯着被护士包裹得像粽子般的右脚踝,眼底的茫然又浮现。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她的脑子一时间转不过来,唯一存留于脑海中的仅有被人强行抱起、塞进车内的印象,然后她似乎就跟着医生、护士转呀转,直到现在她所看见的景象——一只裹着层层纱布的脚踝。
“因为你的脚踝受了伤,所以我把你送到医院来接受治疗。”
好听的低醇嗓音忽而飘进她空洞的心扉,令她迅速地偏过头,寻找着嗓音的发源处,“你就是那个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好心人吗?”
失去眼镜的桑妮儿看不清眼前的男人,飘荡在眼前的净是她所触碰不着的模糊画面,就如同她现在的心——失去了原来的自在安宁。
“没错。”路瑟朝她走近,一把抓起她握得死紧的左手,看见了被眼镜碎片所刺破的柔女敕掌心,“看来医生跟护士都没有注意到你的手还有伤。”
桑妮儿受惊的将手从他温热的掌握中快速抽回,如惊弓之鸟的瑟缩了下,“我没事,这个伤不关你的事。”
“我知道不关我的事,但是就这么放任伤口不管,似乎不太好吧?”他轻巧地从她的右手拿走毁损的金边眼镜框架,“你的眼镜摔坏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让我赔你一副好吗?”
“不用了。”她伸手欲取回她的眼镜,却扑了个空,“先生,请你把眼镜还给我。”
“可以,不过我会还你一副新的眼镜。”他定定地看着她,她眼底所刻划的深沉伤痛教他移不开视线。
“真的不用了。”她婉转的拒绝他的好意,然而最重要的是,这副金边眼镜是陈其伟带她去配的,也是唯一可以留作纪念的。
一想起陈其伟,她的心又隐隐作疼起来,难以抑止的哀痛在心底徐缓蔓延开来,泄出浓浓的悲苦凄怆。
忘心了吧!
她是应该要忘记那个薄情的男人,也应该要把过去的种种给忘怀,更该把这份投注六年的绵长感情给彻底断了。
但是……谈何容易呢?感情岂是她说放就能放,说断就能断的呢?尽避处在这种伤感的时刻,她的心依旧怀有一缕冀望,她的心仍未死。对他的感情仍未断绝……
她眼底急遽涌现的凄迷悲苦教路瑟的心微微一缩,哀怜疼惜情感莫名的从心底窜出,他一时间竟忘了开口回应。
“还给我。”桑妮儿朝他伸出手,轻吐的言语隐含着哀伤波动。
路瑟的心底陡地升起了一股不知名的妒意,能够让一个女人展露如此伤心欲绝的表情,却又透出浓烈的不合情感,也只有奇妙的爱情吧!爱情才能主宰着一个女人的情感起伏。
他不禁莫名的炉嫉起那个让她如此悲伤的男人来,一股恶作剧的心态油然而生——
“如果我偏不还给你呢?”
桑妮儿微微一愣,没料到会得到这种不具善意的回应,她压抑住想放声尖叫的冲动,捺着性子提出要求,“先生,请把眼镜还给我。”
路瑟定定注视着她好一会儿,“你是不知道何谓死心,还是你压根儿就不知死心为何物?”
他的无心之语锐利的如一把利刃,在她受尽打击的脆弱心口划下一刀又一刀的血痕,令她脸上的红润尽褪,“你……你说什么?”
见她的唇片微微颤抖,一双黑眸写满了浓浓心伤,路瑟正要开口道歉时,却被她给抢先一步——
“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批判我的错误?把眼镜还给我!”她恼羞成怒的伸手探索,想要从他的手中夺回属于她的伤痛纪念。
“你别这么激动,我把眼镜还给你。”他知道一时的无心或许已经伤害到她了,才会让她失去控制的爆发出激昂情绪。
“你还给我!还给我!”失去情绪控制的桑妮儿只是双手胡乱的朝前方挥舞抓取,一双迷蒙的眼教她无法准确的锁定目标。
原本端坐在椅上的身子也因为受到激昂情绪所影响而愤然站起,然而她却忽略了才刚包札好的脚踝,于是乎一个踉跄、摇晃,整个人便往地面扑跌而去。
“小心!”路瑟伸出双臂想要接住她下滑的身子,却已来不及。
砰的一声,桑妮儿整个人贴上了冰凉的地面,她微一抬首,一股发自内心深处的悲哀浓情盘踞她整个心窝,泪水迅速盈满眼眶。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悲惨、狼狈?”她喃喃的自问,身体上的痛楚牵动了她小心翼翼不会触碰的心伤。
“你没事吧?”路瑟赶紧蹲想将她扶起,却发现她将脸贴在冰冷的地面,不肯望他一眼,“小姐?”
“走开,你走开!”挥开他善意的大手,任由悲怆袭上心头,将她紧紧包围,她红了眼,却强忍住泪水,不让其掉落,“离我远一点,我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别人的帮助,我不需要……”
路瑟从她嘎哑的音调中听出了丝丝啜泣,“小姐,你在哭吗?”
“没有、没有!”她边放声大喊,边奋力挥动手臂以防止他的靠近,拒绝他的关心,“你走!离我远一点!”
“别再虐待自己的手了。”路瑟抓住了她因为激烈举动而渗出血的左手,心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怜惜情意。
“别管我……你别管我了……”她止不住从眼角不断迸出的珠泪,难以抑制的哀情从心底翻涌而出。
路瑟小心的将她从地面上拉起,将她安置于原先的座位,看着她布满伤心泪痕的脸庞,“我不能不管你,你的眼镜我现在就还给你,但是你的手需要好好消毒、包札一番。”
桑妮儿一抬眼,即接触到一双盈满怜惜的温柔眸子,虽然她看不清眼前男子的面容,但此时此刻她却察觉到一股暖流借由他厚实的大手传至她的心扉,安定了她一颗充斥冷意寒霜的心。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撇开责任不谈,他大可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然而他却……
“为什么?”路瑟露出一抹苦笑,无法解释对她的不放心,“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无法狠心丢下你不管,或许是你的眼泪勾出了我的同情心……”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她忿忿的以手背粗鲁的拭去脸上泪痕,然而眼底却泄露出其脆弱心志。
“或许你应该要闭嘴了……”此刻的她看起来非常难过伤心,一双美丽的眼被热泪狠狠洗涤过,徒留红肿。
“不要管我!”没有细听他的低语,忽略了他语气中隐含的怒气,桑妮儿径自沉浸于哀伤中。
路瑟凭借着内心突生的一股冲动,抬起她的下巴,温热的薄唇准确地覆上她微张的嫣唇,霸道的侵入她的口、含住她的舌,蛮横得翻搅。纠缠、吸吮她的柔女敕红滟。
桑妮儿震惊的瞠目结舌,圆澄的眸底倒映着一双漆黑如子夜的瞳眸,他眼底的霸气教她下意识地抗拒他的逼近、侵人,身子不住地往后退。
“不要……”
察觉到她的退缩,路瑟一把勾住了她的纤腰,制止她继续抗拒、后退,昂掠她的美好热息,汲取她的芳甜汁液……
“不……”她从他的唇间逸出一缕抗议,他狂野的热吻让她感到一阵头晕,充斥于心的不快、伤心竟渐渐散去,“不要这样对我……”
“你确定?”他的黑眸蒙上激情狂潮,她的美好教他恋恋不舍,无法就这么放开她。
这原本是个惩罚之吻,一个带点恶意及妒意的吻,但是一沾惹到她唇上的娇艳,他就失去了控制、失去了原先的作弄心意,转而沉溺于她的娇媚柔美之中,恋上了她的芬芳馨息……
桑妮儿眼一眨,盈满于眼眶的热泪顺着脸庞滑落,沾染上他英气的脸庞,稍稍抑住的浓郁哀戚再度倾泄而出,“放开我……不要了……”
她的泪烫着了他的脸,也让他的理智及时回笼,连忙离开她柔美的嫣唇,强迫自己的眼不去看她诱人的红滟唇瓣。
“你别哭了……”他手忙脚乱的为她拭去不断落下的泪水,每一滴泪的热度都莫名烧灼了他的心,在他的心上烙下一道道的痕迹,“我很笨拙的,我不知道该怎样安抚哭泣中的女人。”
桑妮儿连眨了两下眼,含泪的眼让她更看不清眼前男人的面容,然而他的关心、他的吻却撩拨出另一波伤心浪潮。
忽地,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的颈子,将小脸坦入他厚实的胸膛,然后放声大哭,抡起的小拳则不断地落在他的胸上,像是要发泄一切哀怨,又像是在祈求他的温暖关怀。
“你!”路瑟先是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跳,随即因耳边的哭泣声皱起了浓眉。
那抽泣声隐含着她的极度悲哀,一道道扬起落下的泣声仿如毛毛细雨布满了他的心间,原本想要推开她的双手在几经挣扎之后,最后轻轻地落在她的肩上,温柔的将她揽抱入怀,让她尽情的宣泄所有的悲伤哀愁。
路瑟在她的发顶上悄然叹息,大手轻轻抚慰着她僵硬的背脊,低醇沙哑的音调飘荡在她的耳畔。
“哭吧!好好的大哭一场,然后什么事也没有了,另一个崭新的人生就在前方等待着你……”
一阵骚痒难耐的感觉让桑妮儿缓缓张开了眼,从自我哀伤的世界中苏醒过来,她清清似被异物便住的喉咙,一双看不清事物的眼在所处之地探索起来。
“这里是哪里?”空气中飘荡着一股阳刚的男人气息,与她充满了女性馨香的小窝有着天壤之别,遂勾出了她的疑虑。
“这里是我的公寓,而你现在正躺在我的床上。”路瑟端着托盘进房,以后脚跟关上了房门。
“你!”乍闻既熟悉又陌生的男声,桑妮儿惊慌的从床上坐起,一双迷蒙大眼梭巡着他所在之处,警戒随即布满小脸,“你是谁?”
路瑟将托盘放在一旁的床头柜,将她的惊惧神情尽收眼底,“你感觉如何?好多了,对吧?”
“你是……”他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飘进不堪一击的心扉,“你是今天下午差点撞到我的人。”
“是我没错,我只是进来看看你怎么样了,我还以为你会睡到明天早上才起来。”
“我睡着了?”桑妮儿的记忆仍停留在扑进他怀里放声大哭的情景。
“嗯,你哭着哭着就睡着了,我想你应该是哭累了,因为我不知道你住哪,所以才自作主张把你带回来。”路瑟简单说明当时的情况,目光停在她红肿的双眼上。
这对他而言是个新奇的经验,从来没有一个女人会赖在他的怀中大哭大叫的,最后还疲累的沉沉睡去。
桑妮儿有短暂的沉默,浑沌的脑中正整理着睡过去前的每一分记忆……
“我想你也饿了吧?要不要吃点刚煮好的粥广路瑟走近她的身旁,低声细问。
“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我想我也不便再打扰,我想回家了。”
她不清楚现在的时刻,但是从室内明亮的灯光可以点明此刻应该是晚餐时间了。
没想到她这么大哭之后会睡了这么久才醒来,还给他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想起之前对他的迁怒举动、种种的无理取闹,她更觉无颜面对他的关怀情意。
她匆促的下床,忘记了缠绕包裹的脚踝,双脚才一接触到地面,即站不住脚的瘫软。
“小心!”路瑟眼明手快的扶住她的腰,不让她有再度贴近地面的机会,轻言提醒一声,“你的脚扭伤了。”
瞬间的躯体接触,一股浓浓古龙水味让她分不清是在现实还是迷茫之中,“我知道。
路瑟扶着她在床沿坐下,没有注意到她脸上隐隐浮现的不安神情,细心的端起热呼呼的粥,“这是我刚煮好的粥,你要不要尝尝,填补一下空空的肚子?”
“不用了,我不想再继续麻烦你。”她礼貌性推拒他递送至眼前的热粥,一股惶惶不安攫住了她脆弱的心房。
路瑟这时才注意到她眼底涌现的惊惧骇意,“你怕我?”
“不是。”桑妮儿急急摇头否认,十指不安的绞扭在一起,“我只是不太习惯,因为这里不是我的家,而你不是我所熟悉的朋友,所以我有点……失常。”
“看得出来。”他的热心对她而言似乎是一种压力及负担。
“我没有恶意。”她急急想要补注解释,“我只是想要回家……”
“然后抱着棉被再哭一场吗?”她眼底的哀伤被她技巧性的封锁住,但是她的眉心、眼圈下却藏不住椎心的凄然痛苦。
桑妮儿在瞬间将伤痛藏进内心最深处,全身不由得紧绷、警戒起来,和善、歉疚意念在刹那间消失无踪,“不关你的事!”她又恢复先前一贯的尖锐,拒绝一切的善意关心。
路瑟急忙想表达他的无心之过,“小姐,我知道失恋是件很痛苦的事……”
“谁说我失恋了?”她眯起双眼,企图掩饰被他看穿的难堪。
失恋这字眼让她再度想起了陈其伟,脑海中不断地播放他们昔日种种的快乐回忆,最后定格在今天所巧撞的刺眼画面上。
“我没有其他意思。”他试图把这敏感的话题带开,“对了,你真的不尝尝我煮的粥吗?”
“够了!”桑妮儿将脸蛋埋入她的双手之中,“如果你是想要嘲笑我,那么你办到了,我的确是失恋了,一个遭到男人背叛而毫无所觉的笨蛋女人,就连我都觉得这样的自己好悲哀、好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