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女孩子在校园一棵大树下,吱吱喳喳地嘴巴不停。
“嘘!”突然有人把手指压住嘴唇。
“什幺嘛?”
“我们的王子来了!”
“怎幺四个少了一个!”
“你忘了潘伟烈是念医科的?由医学院跑到这儿来,最快也要二十分钟。”
“三十分钟!”
“你腿短!”
“喂,你……”
“别吵嘛!你们说,我们学校的四个英俊王子,哪一个最可爱?”
“我四个都喜欢!”
“玛丽,你不能那幺贪心,每人只准选一个!”
“我最喜欢是狄雅各,他又高又大又壮,两排牙齿白得闪亮,而且他最有名望,是运动场上的健儿,他捧过许多冠军杯!”
“狄雅各是不错,可惜我不喜欢黑王子。我喜欢李西敏,他唇红齿白,斯文又温柔,他真像白雪公主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
“他美得很有传统性。不过,我喜欢潘伟烈,他很有性格,是个愤怒青年,我总觉得他不大像中国人,你们说他像不像混血儿?”
“他妈妈是法国美女,名符其实的混血儿。不过他的牛脾气我可受不了,他甚至对女孩子也大声咆吼!我不明白他为什幺那幺多牢骚。我还是喜欢杜海澄,他活泼风趣,腿长长的,眼睛圆圆的,好迷人!”
“听说他们四个人到圣堂找神父做证,认作异姓兄弟!”
“有这样无聊的神父?”
“那神父是杜海澄爸爸——杜医生的好朋友!”
“他们还有一个名称叫四剑侠。”
“也登对。家世、学问、样貌,甚至连高矮也是差不多。还有最稀奇的是,他们四个都不交女朋友!”
“谁说的?”
“有目共睹,学校有一大半女生主动追求过他们,可是他们就是不理不睬。”
“告诉你们一个刺激的消息,我前天看见杜海澄拍拖。”
“谁?校花——金妮?”
“金妮是致力追求狄雅各的。和杜海澄一起的并不是我们学校的人。”
“谁?”
“中学生!”
“你倒本领,连她在哪儿念书也知道!”
“查?到哪儿查?上个月狄雅各参加亚洲学生网球大赛,他赢了冠军的那一天,有一个小美人出现。”
“狄雅各的妹妹狄雅莉!”
“对,就是她!”
“她和杜海澄拍拖?”
“近水楼台嘛!杜海澄是狄雅各家的常客。这幺一来,会有许多女同学失望。”
“奇怪!杜海澄住的也是花园洋房,他爸爸是名医,妈妈又是名门淑女,他家本来很有钱!”
“你以为杜海澄家里没饭吃,要到狄家讨饭,他那辆跑车已经很名贵。”
“那他为什幺,要常常往狄家跑?听说有时还住在狄家!”
“那还不简单?他是想追求狄雅各的妹妹呀!笨猪!”
杜海澄打完电话回来。
“今天运气如何?”潘伟烈问。
杜海澄耸了耸肩膀,把一块蛋糕放进嘴里:“老头子不回家吃饭。”
“医师公会开会?”
“开会,有那幺闲的医生?我爸爸五分钟看一个病人,就收一百多。出诊是三百到五百,药费另计。”杜海澄大口大口地喝啤酒:“陈夫人旧病按发啦!”
“陈夫人?是不是你上次说的陈夫人!”
“还不是她!”海澄挥一下手。
“她身体也太弱了,常常都听见你爸爸出诊为她看病,她到底患了什幺病?”
“有钱病,相思病!”
“她跟谁相思?你说她没有丈夫的!”
“当然是跟海澄的爸爸相思。”狄雅各说:“杜伯伯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靓仔医生,一直风流惯了。”
“原来是那回事!”潘伟烈捉狭地笑。
“杜伯母也真好。”李西敏轻轻的说:“竟能忍受丈夫在外面风流。”
“我妈咪根本什幺都不知道!”
“怎幺会?”李西敏不以为然:“丈夫常常不在家,她也不起疑心,有人信吗?”
“要是我妈咪也常常不在家,她不是什幺都不知道了吗?”海澄拍一下雅各:“雅各到我家里的次数是最多,他才只见过我妈咪一次!”
“是吗?雅各?”
雅各点一下头。
“那一次,她和雅各只谈了三分钟,就赶着出门!”
“她忙什幺?”潘伟烈皱起了眉问:“三缺一?”
“麻将牌她是打的,不过不是那样沉迷赌博不要家的女人。”海澄把一颗花生米拋进嘴里:“对了,开会,刚才西敏提过的,我妈咪每天忙着开会。”
“开什幺会?你妈咪又没有做事。”
“开妇女会,开怎样控制男人,权力在男人之上的大会。”
“她连丈夫都控制不到,还搞什幺妇权运动!”潘伟烈冷哼一声。
“所以我是最苦的,自己没有兄弟姐妹,虽然有父有母,但是他们整天不在家。”海澄吐了一口气:“家里冷冰冰的,只好和墙壁说话,我是最孤独的人!”
“你毕竟每天还可以看见你父亲。”李西敏长叹一口气,幽幽地说:“我一个月和爸爸只见一次面,暑假和他住一个月,我根本是个没有父亲的人!”
“幸好你还有妈咪,听说你妈咪长得很漂亮!”海澄忽然兴致勃勃:“介绍我们认识你妈咪,看看她有多美?今天就去你那里好不好?”
“这……”李西敏面有难色:“还是改天吧!我事前又没有通知妈咪。”
“西敏说得对,我们不能冒冒失失去他家。海澄,你何必那幺好奇,漂亮不漂亮,她始终是我们的长辈。”狄雅各教训海澄:“对长辈要尊重!”
“天!我可没什幺坏心肠!”
“其实你们两个人都比我好!”潘伟烈开始发牢骚:“李西敏起码还有个妈妈,我呢?父亲母亲都没有!我是个孤儿!”
“不过,你姐姐很关心你。”雅各说:“她对我们每一个人都很好!”
“我姐姐的确很爱护我,可是……”
“怎幺了?”海澄好奇地问。
“别提啦!”潘伟烈用力拍一下桌面,餐店的老板已见惯不怪。
“你这个人,什幺都好,”海澄直指住他:“就是脾气坏透了!”
“明知道我脾气不好就别惹我。”潘伟烈涨红了脸:“我提起家里的事就烦!”
“喂!大家都是好兄弟,别吵好不好?”狄雅各连忙劝开两人。
“在我们四个人当中,狄雅各是最幸福的。”李西敏缓和一下气氛:“雅各有父母,又有一个漂亮的小妹妹。”
“奇怪,人家都说生意人应酬多!”潘伟烈那火爆脾气,一下子又过去了:“可是我们每次去雅各家吃饭,狄伯伯都在。”
“其实,我爸爸一样有生意上的应酬。”
“不过狄伯伯和狄伯母恩爱,”海澄立刻答腔:“狄伯伯告诉我,假如有应酬,一定带狄伯母一起去,他说狄伯母大方高雅,是个生意上的助手。他如果没有事,下了班就回家,他从来不喜欢往外跑。”
“所以雅各是最幸福,又有妹妹作伴,不愁寂寞。”
“西敏呀!你为什幺老是提着雅莉?”海澄在抗议:“天天赞她,烦不烦?”
“海澄,你不要误会?我是把雅莉当妹妹,因为我自己没有妹妹。”西敏连忙解释:“我知道你喜欢雅莉,我不会夺朋友所爱!”
“我还没有向雅莉求婚,你追求她我也没有权制止。不过,她还是小女孩,才十七岁。女大十八变,她大了变成什幺样子,我还不知道呢?”
“如果你喜欢她的人,根本就不应该计较校花的外表。而且雅莉是个美人胚子,大了只有更美,啊!”西敏脸一红,立刻道歉:“我不该称赞她!”
“别傻吧!”雅各搭着西敏的肩膀:“其实,海澄和雅莉的性情还没有定。他们感情是不错,妹妹对海澄的印象也好。不过,正如海澄说的,妹妹年纪是太小,最好不要教坏她,现在她还不适宜谈恋爱。”
“对不起!雅各。”
“别傻!”雅各拍了拍他:“今晚你们都到我家里吃晚饭,好不好?”
“我想回家,还有些笔记没有做好!”李西敏有点难为情,怕见到雅莉。
“伟烈呢?”
“我还是回家吃饭,省得姐姐问长问短,我讨厌解释!”
“海澄,你的父母都不在家,你不用找借口,跟我回家!”
“雅各!一个星期到你家里吃四、五顿饭,你爸爸、妈咪到底烦不烦?”
“烦什幺?你嘴巴甜,又会讨人喜欢。”雅各擂他一下拳头:“我爸妈对你的印象怎样,你心里明白。”
海澄得意地笑了起来。
“西敏,伟烈,时间不早,你们既然不跟我回去,那你们也得早点回家。伟烈,你该先走,因为你路远。”
“忙什幺?家里七时半才吃饭,姐姐会一直等我到八点钟。”潘伟烈收拾了书籍,其实他心里明白,家里有一个人,一下了班就嚷着要吃饭。
幸而,他向来甚少准时下班,做生意嘛!谁不要应酬?
潘伟烈泊好汽车,拿起书本,走进电梯。
他住的是三楼一层三千多呎的复古式房子。
按电铃,好一会儿,才有人开门。
“表哥!”
“怎幺搞的?老半天了,”潘伟烈大发脾气:“早知道你们耳朵都聋了,我自己用锁匙开门。”
“对不起!表哥,”那是一个十八、九岁的清秀女孩子,柔声说:“我正在饭厅,不大听得到门铃声。”
“佣人呢?”
“有些在厨房,有些在饭厅!”
“一大堆人挤在客厅干什幺?太公分烧肉。”潘伟烈说着走进饭厅,刚巧姐姐潘美宝迎了出来。
“伟烈回来了。”美宝对那女孩子说:“月媚,替伟烈接过书本。”
月媚表妹伸出手,潘伟烈推开她,走进去,看见姐夫程克安正在吃饭。
“姐姐,”潘伟烈很生气,他知道程克安有心跟他斗:“还不到七时三十分,为什幺不等我回来就吃饭了?”
“我和月媚是在等你,我们还没有吃。”美宝赔笑说:“今天你姐夫很快就回来了,他不习惯吃下午茶,他肚子饿,嚷着要开饭,所以……”
“别说了,听够啦!”
“饭刚开,还暖的,快来吃吧!”
“我不吃!”潘伟烈拨开美宝的手。
“伟烈,是姐姐不好,不要生气,吃饭吧!不吃东西会饿坏的。”美宝央求着:“不要生姐姐的气!”
“生气?你们以为我是林黛玉?”潘伟烈盯住程克安的背影:“我不吃,是因为我早就吃饱了!哼!”
潘伟烈说着,回转身跑上二楼。
“表哥!”月媚立刻追了上去。
美宝直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垂下头,叹口气。
“吃饭吧!别像呆鸡似的。”程克安大口大口,挑最好的吃。
美宝回到饭桌,无精打采地拿起了饭碗,看看桌上的菜,一点胃口也没有。
“你的那个弟弟,简直是生番,他一回家,就给他吵得鸡犬不宁!”
“都是你不好!我早就叫你多等一会儿,伟烈会准时七点半回来,你又不肯。”
“等,等,幸好我没有做笨蛋。你等他,他都吃饱了!”
“他是说气话,七点钟之前,他是不会吃饭的,因为他习惯吃下午茶。”
“好!你怕饿坏他,去给他炖佛跳墙,有本领的做满汉席。”
“你一点也不爱护他,亏你还是他的姐夫呢!”
“啊!”程克安指住鼻尖:“我不爱护他,他对我又怎样?回家连姐夫也不叫一声,他眼中有没有我?”
“你一向牛脾气。而且,从小你就对他不关心,他又怎会尊重你?”
“我不关心他?这几年来,他吃的、住的、用的、念大学啦,哪一样不是花我姓程的钱?”
“伟烈念书是用他自己的钱,爸妈有钱留给他!”
“来来去去,你就说那几万元遗产?几万元能用一辈子?”
“总之,那些钱够他念书,他念中学、念大学,没用过你一角钱。”
“好!住的、吃的呢?”程克安凶狠地问。
“当初你向我求婚,我说明要照顾我唯一的弟弟,你答应了,我才嫁你!”
“好,算我前世欠你潘伟烈的,你那月媚表妹又怎样?”
“我舅舅去世的时候,他把月媚交托给我们,你自己也满口答应,叫舅舅安心。”美宝说着,流下泪来:“月媚没有用过你一分钱。她生性柔顺,中学毕业,怎样也不肯念大学。她虽然住在我们家里,但是,她没有白吃,为我们管理一切家务,请管家不用付钱?请管家不给她住,不给她吃?”
“好,好,怕了你,怕了你……”
月媚追上去,紧跟着走进潘伟烈的房间。
“你跟着我干什幺?”潘伟烈没好气地说:“去吃你的饭。”
“你不吃?我也吃不下。”
“我吃饱了!”潘伟烈把书扔在书桌上。
“我知道你还没有吃饭,现在才七点多钟,今晚怎样过?肚子饿睡不着的。”月媚是一个非常体贴温柔的孩子:“你在学校,打球又做运动,跳来跳去,很容易肚饿的!”
“饿死也不跟他一起吃饭!”潘伟烈倒在床上,两手贴在脑后。
“你不用和他一起吃。我为你留了汤,你先喝一碗,然后我立刻为你煮一大碗火腿鸡丝面。”
“你呢?你自己还没有吃饭!”
“我?我也不饿。”月媚见他语气软了,十分高兴:“你休息一会,我立刻为你送上汤来。”
“送两碗,我们每人一碗!”
月媚笑着点头,开心地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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