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完淡水的蚵蛤、铁蛋跟鱼丸汤,贺妮妮吵着要逛夜市,席予希也依着她。
"啊!是白文鸟!"贺妮妮的目光被宠物摊子上的鸟儿给吸引住了。"好可爱喔!"她手伸入笼里,那白文鸟竟然依偎着她的指尖撒娇,"它在跟我撒娇耶!真的好可爱喔!"
她眼里的光芒让她整个人亮眼起来,他又发现她可爱的一面。
"小鸟儿,你乖不乖呀?"她轻声对着那只鸟儿说话,而它竟然也低声回应。
贺妮妮兴奋地对他说:"看!它在跟我说话耶!"
席予希见她爱不释手,笑着说:"既然喜欢就买下来呀!"
她听了眼睛一亮,却又立刻暗了下来,"不行啦,这种鸟儿喜欢自由,得让它在家里自由飞翔,可是这样就会撤下满屋子黄金,我大姐一定不准我养的。"
他常听她说起严肃又一板一眼的大姐。"那怎么办?"
"有了,养在你家好不好?"见他有些为难,贺妮妮努力劝说:"好嘛好嘛!咱们是好朋友耶!身为朋友的你当然要在这时候给予支持呀!"
望着她热切的脸,他故意装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拜托啦!你自己住,又不需要问其他人意见。再说,养在你家,我要看鸟的时候就可以过去看了,好啦好啦!"她继续拉着他的手臂,努力拜托,"白文鸟很有灵性的!还有报导说,有些消防队养白文鸟当消防鸟耶,好啦好啦!我负责帮你打扫家里,怎么样?"
"光打扫家里?"席予希一脸勉强,"也许这只鸟很吵,也许还会让我疲于照顾到没空出去吃饭……"
"那我煮给你吃!"
"成交!"一只鸟换一个可爱的管家,划算!
"耶!"贺妮妮开心的跟老板说:"我要买这只!"
老板边包饲料边说:"小姐真幸福,你男朋友好疼你喔!"
贺妮妮还来不及否认,席予希便横过手接下包好的饲料及鸟笼。"谢谢你。"
离开宠物摊子,她忍不住说:"你刚刚怎么没有跟人家解释我们不是男女朋友?"
席予希不以为意地说:"干嘛解释?就让他误会好了。"对他来说男女之间是没有纯友谊的,她慢慢就会懂。
"喔。"其实,其实她心里对人家的误会也有些不该有的窃喜……
"嘿!别忘了你以后要帮我打扫家里跟煮饭的喔!"
"好啦!"贺妮妮逗弄着可爱的白文鸟,"我们要给它取什么名字?"
"随便你。"
贺妮妮歪着头,想了半天,说:"嗯,就叫'鸟儿'好了。"
席予希笑她,"想了半天就想出这个名字?真没创意!"
她不服气地说:"那你说要取什么名字?"
他学她歪着头想了一下,正经的说:"嗯!还是叫'鸟儿'好了!"
"你还不是一样没创意!"贺妮妮笑着追打他。
两人在晚风清凉的淡水海边追逐着,笑着闹着。他们心意相通、想法一致,是彼此最要好最要好的——
好朋友。
******
贺妮妮用席予希给的备份锁匙开门,才站在玄关,白文鸟就俯冲而下,停在她的肩上。
"你今天有没有乖呀?"她侧头问鸟,它先是把头靠在她脖子上亲昵撒娇,又踱到她伸出的手指上,她将手移到眼前,一人一鸟四目对望,她模模鸟儿的头,"自己在家有没有捣蛋啊?"
鸟儿歪着头,无辜的望着她。
贺妮妮带着鸟儿检视屋里,"还好,没有满地黄金。"又模模鸟头,"乖!我要先去打扫,等忙完正事再跟你玩喔!"她的手一抬起,鸟儿便振翅飞走,停在窗台上看她整理。
其实席予希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住,并不难清理。贺妮妮将报纸收进桌下,洗了杯子后就没有什么事情好做了。
"你有没有飞到房间里?"
鸟儿还是歪着头看她。
"好,我自己检查。"
贺妮妮打开房间门,标准席式风格的陈设:利落简洁。她拍拍大床上的枕头及折叠好的被子。嗯,这里也不需要整理,那先煮晚餐好了!
要走到厨房时,鸟儿突然拍拍翅膀飞走。
啊!它要飞到地下室去了!贺妮妮赶紧跟着冲下楼梯,却来不及关上门阻止鸟儿飞进去。她打开灯,随着亮起的灯光看见满满的照片。
哇!好多好多的照片哪!没想到席予希的地下室简直像画廊一样!贺妮妮惊叹的看着挂在墙上的照片,对停在她肩上的鸟儿说:"好厉害喔!这些照片都是他照的吗?简直有大师级的水准耶!"
她边看边发出赞叹。地下室的角落居然还有除湿机,还有一整面的防潮柜!也太专业了吧!
"鸟儿,席予希既然有摄影方面的才华,为什么还要进出版社当小小的采编啊?"记得他曾经说过是因为家人要求,所以才会进社里工作的。
贺妮妮瞄了瞄柜子里满满的奖座,自言自语着:"大概他的家人觉得光靠奖金还不如找份固定的工作吧!"
鸟儿也附议地咕了一声。
"好啦,我们上去吧!这里黑漆漆的,你不怕有大老鹰要吃小鸟啊!"她故意做出狰狞的表情,吓得鸟儿狂拍翅膀,很快就飞走了。
炳哈哈!贺妮妮大笑跟着走出,关上门的时候,她忍不住又看了那些照片一眼。
******
席予希一进门就闻到菜香,"看不出来你还满会煮菜的,我以为你只会吃而已!"
"喂!没礼貌!我是堂堂美食采编耶,当然会吃也会煮罗!去洗手准备吃饭啦!"
席予希洗完手坐下,接过她添的饭,尝了菜说:"嗯!真的很好吃,"
看着他开心吃饭的样子,贺妮妮也觉得开心,两人对坐吃饭,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对了,今天小鸟飞到地下室去了,你以后要随手关门啦,别让它到处乱飞。"
"喔!我忘了。"席予希用筷子指着停在窗台上的小鸟,恶狠狠的说:"再乱飞我就把你关起来!"
鸟儿示威地拍拍翅膀,对他的恐吓不以为意。
看着他们一人一鸟你来我往的样子,贺妮妮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笑!避好你的鸟!"席予希装出凶巴巴的样子。
贺妮妮忍住笑,正经的说:"是!我会要鸟儿好好反省反省的!"
席予希让她逗趣的样子给逗笑了。
她突然想到,"我看到地下室有好多照片喔!"
"那都是以前照的。"
"既然你这么会照相,不再继续下去,不是很可惜吗?"
席予希敛起笑容,"照相是兴趣,但我有我的责任。现在虽然没有办法像以前一样自由,但生活周遭同样有值得入镜的画面,我没有放弃照相。"
"嗯!我们都要努力!"贺妮妮露出灿烂的笑脸说。
"等一下!"席予希从柜子里拿出照相机,卡嚓、卡嚓就连拍了几张。
贺妮妮不自在的拨拨头发,"啊!我的头发有没有很乱?"
"没有,你这样子最自然了!"
他的眼神好温柔、好有深意,让贺妮妮回避他灼热的注视,转头呼唤鸟儿:
"鸟儿,来!"
小鸟对照相似乎也挺有兴趣的,飞过来停在她肩上。
席予希轻昨:"你这只鸟还抢镜头!"
"没关系啦,我好喜欢它喔!"
贺妮妮将小鸟捧在掌心对看,席予希也趁机会照下这幅温馨的画面。透过镜头,她依然能感觉得出他的视线专注在自己身上,近来他常常像这样牢牢的盯着她看,看得她全身都快着火了!
铃——
电话铃响,小鸟吓得飞回窗台。席予希接起电话:
"喂?我没有要回去的打算。不,你不必来台湾……"
贺妮妮以手势问他吃饱了没,他点头表示吃饱了,她便起身收拾餐桌。
"施君仪,我不欢迎你来:Shit!"席予希冒出低咒,忿忿挂上电话。
"怎么啦?"
"一个麻烦人物硬要过来打扰我的生活。"
"是你女朋友?"他瞪了她一眼,贺妮妮连忙说:"对不起,我只是听了几句……"不知为什么,一想到他可能有女朋友,就让她的心里闷闷的。
"没关系,是我不该迁怒。"席予希接过她递过来的咖啡,她总知道他需要的是什么。啜了口咖啡,情绪也渐渐平复,"充其量她只能算是我前女友的妹妹,一个任性妄为的麻烦人物!"
他第二次用到"麻烦人物"这个词,"她什么时候会到?"
"以她说风就是雨的个性,大概这几天就会到台湾了吧!"
"喔!"贺妮妮斟满他空了的咖啡杯。他一定很烦,才会这样牛饮。不过相信他很快就会想到办法解决的。
没干扰他的思绪,她静静回到厨房把洗干净的碗盘收好。
再回到客厅时,他已经恢复神采奕奕的样子了,贺妮妮微笑,"我回去罗!"他总说喜欢看到她笑,但此刻她实在笑不出来,还是先离开吧!
他抓起外套,"我送你。"
"不必了,你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我家不远,搭捷运很快就到了。"
"我坚持,怎么可以让女孩子自己回家!"席予希不由分说的搭着她的肩,"走吧!"
到了她家门口,贺妮妮看见父亲站在门口,没等席予希下车帮她开门,自己就开了车门,"晚安,我有些累了,先进去休息罗!明天见!"
"嗯!晚安!"席予希的车子还停着,"我等你进去。"
贺妮妮余光瞥见父亲摇晃着身子走过来,匆匆忙忙说:"那再见罗!"话一说完就赶紧跑进家里。
席予希见她进了屋里,便把车开走了。
贺旺德跟着贺妮妮的脚步,也随后进入家里,打了个饱嗝对女儿说:"那是你男朋友喔?"
"不是。只是我的同事,顺道送我回家而已。"
"这样喔。有空带回家吃个饭嘛!"贺旺德追问:"他结婚了没?有没有钱?"
贺妮妮不理他,今晚她的心情有些糟,没有精神面对父亲。
"喂!你爸在跟你说话,你这是什么态度!"
贺旺德的高分贝引来贺太太注意,她挥挥手示意小女儿先回房间,接着迎向脸色难看的丈夫,说:
"你回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家,我为什么不能回来?"
贺太太瞪了他一眼,懒得搭理,就要走回房间。
贺旺德拉住妻子,"等一下,你身上有没有钱?我朋友还在酒店等我买单。"
贺太太不敢相信的说:"你昨天请了款说要去付印刷厂的钱,结果今天印刷厂又来出版社里请款,你到底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贺旺德虽然心虚,但声音还是很大,"我是堂堂出版社老板耶,难道不需要跟人家应酬应酬吗?你以为像你那样子埋着头发书就有卖量了啊?"
贺太太咬着牙说:"这家出版社是我爸爸留给我的,几十年来都是这么正正经经的做生意,不需要你拿应酬当借口!"
"他×的!你是嫌我窝囊、不会赚钱,得靠你娘家吃穿是不是?"贺旺德恼羞成怒,冲进厨房拿了菜刀,"今天你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日子!"
"不许你欺负妈妈!"贺妮妮从房里跑出来,大姐、二姐都不在家,她得保护妈妈!
同一时间,警车的警笛也由远而近响起,停在他家门口。方才贺妮妮一听到不对劲,就先打了电话给管区的警员。
"他×的!"贺旺德丢下菜刀,转身对走进屋里的警察说:"没事,我只是在试试菜刀够不够利。"
避区警员照例看看屋里的情形,接着板起脸说:
"贺先生,这个月光是我值勤的时候你已经拿过五次菜刀、泼过三次汽油,也开过两次瓦斯了。你嘛帮帮忙,能不能让我轻松点?别老是找我们麻烦!"
贺旺德狠瞪了女儿一眼,悻悻然离开。
"对不起!又让您跑一趟了。"贺太太频频道歉。
"唉!贺太太,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要不要考虑申请家暴管制令?不然邻居们也都很担心哪一天真的出事了,那可就来不及了。"
面对管区警员的建议,她还是婉转拒绝,"人家说家丑不外扬,不需要闹那么大。没关系啦,我先生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的做出伤害到邻居的事。对不起喔!"
警员只能叹气,"贺小姐,你再劝劝你妈。我们不是故意要找贺先生的麻烦,而是真的对其他居民不好交代。"
贺妮妮点头,"我知道。谢谢你来得这么快!"
他调侃道:"整个派出所的人都记住你家电话啦,一看到来电显示就直接出勤务。"
"对不起!"贺妮妮只能这么说。
警员摆摆手,"我回去了,万一有事再打电话来。"虽然很累,但民众的安危还是得小心注意着。
"谢谢!"
目送警员离去,贺妮妮对弯腰捡起菜刀的母亲说:"妈!你怎么不干脆申请家暴、诉诸离婚呢?"
贺太太叹了一长声,"这是命哪,丈夫是自己选的,要认命。"
贺妮妮看着母亲脖子上浅浅的刀痕,那是父亲坚持要母亲让出出版社那次留下的痕迹,已经过了一个月了,那淡淡的白痕仍然是那么的怵目惊心!
要不是二姐刚好回来抓起力跟父亲对峙,要不是母亲哭着求她们不要报警,他再也不会出现在她们面前了!
"他都能拿刀在你脖子上划出血痕了,你还要继续认命下去?"是认命还是感情真的深到这种程度?她不懂。
贺太太凄凉的笑,"孩子,只要妈妈继续忍耐,你们就还有爸爸。妈妈不希望你们变成没有爸爸的孩子。"
"有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比没有父亲还糟吧!"想起大姐常挂在嘴边的话,她忍不住说了出来。
但在看到母亲凄苦的背影后,贺妮妮也狠不下心再说下去。
靶情,就是这么回事吗?如果"爱"是伤害的借口,那她真的宁可不谈感情。
席予希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男女之间不一定只能谈感情的,如果能跟他做个一辈子的好朋友也很好呀!她才不要像妈妈一样,傻傻的爱上了就再也无法自拔。
******
忙碌总会有代价的"美食游踪"这套书已经进行到了尾声,目前只剩下一些后制作业,完成后就能上市了。
这天,由于两人都很晚才下班,席予希便在路上买了披萨,让贺妮妮不必拖着疲累张罗晚餐。
贺妮妮拿起一块披萨,先挑掉黑橄揽后才拿给他。他呀,坚持披萨要有黑橄榄的味道才叫披萨,却不肯吃它。
"谢谢。"她看起来大剌剌的,其实心思比谁都细,连他不吃黑橄揽都注意到了。
一点一滴的,她悄悄的占据了他的心,即使她不说,他也看得出来她是喜欢自己的。
电铃突然响起,贺妮妮抓了纸巾擦手,"我去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时髦的陌生女郎,还拖着个大行李箱,一见到贺妮妮便皱起眉头:"你是谁?"
"呃——"贺妮妮一时语塞。
席予希听到声音走了出来,一见到那女郎就冷声说:"君仪?你来干什么?"
"希!"施君仪抛下行李箱,奔进席予希怀里,"我好想好想好想你喔!"
席予希抓着她的肩,眉间打了紧紧的结,"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问我姐夫的呀!哇!有披萨!我饿死了!"施君仪丝毫不客气,径自坐下,拿了披萨就吃。
"你有客人,我先回去好了。"贺妮妮闷着声说。不知为什么,从见到那个女人奔入他怀里的那一刻,心就没来由的闷着,像压着沉甸甸的石头似的。
"我送你。"
施君仪抓着披萨走过来,"希!我绕过半个地球专程来找你,才刚下飞机即!"边说着还用空着的手拉着席予希的手臂,示威似的看着贺妮妮。
席予希拉下她的手,"是你自己要来的。"他拿起挂在沙发上的外套,拉着贺妮妮的手臂,"我们走。"
"你敢?我就把你家里给砸了!"
席予希转身,冷冷的瞪着她。
施君仪暗吞口水,却不肯示弱,"总之你要是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会让你后悔的!"
对于不在乎的人,他向来连应酬都懒,席予希冷然的转身,拉着贺妮妮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席予希!"施君仪大叫。
贺妮妮停下,轻轻拨开他的手,婉言劝着:"现在还很早,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席予希看着她眼里的坚持,"好吧!那你小心点,回到家打电话给我。"
"好。"贺妮妮朝施君仪点了下头就离开了。
席予希走到施君仪面前,冷然睇着她,"你还是一样不可理喻。"
施君仪有些心虚,"别这样嘛!人家刚到台湾,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会怕的。"
他懒得搭理,越过她走到房间,在房门口停下,说:"今晚客房借你,明天一早就请你离开。"
施君仪又哇拉直叫:"喂!我人生地不熟的,明天要我到哪里住啊?"
席予希双手环胸,"这是你的问题。住饭店也行,否则你就搭下一班飞机回澳洲吧。"
知道他是说真的,她没辙地跺着脚说:"知道了啦!真没良心,枉费我千里迢迢搭机来找你!"
******
贺妮妮走在冷清清的街道上,心也跟着凄冷冷的。她交叉着手搓搓手臂,抬头望着被乌云遮住的月亮。
她的心情也像被乌云遮住了。
那个叫做施君仪的女人虽然有些蛮不讲理,但真的长得不错。他说是前女友的妹妹……真的吗?看起来她对他有很强的占有欲。
他们现在在干嘛?叙旧?还是……她摇头,甩去脑子里他们相拥的画面。
哎!操心太多了吧!贺妮妮笑自己无聊。
她努力为自己莫名其妙的郁闷找理由解释,他们是哥儿们、最要好的朋友,突然卡进一个女人,她心里难免会不是滋味。
这样的情绪反应算正常吧!
好朋友啊……多希望能做永永远远的好朋友,就他们两个。可惜她虽然不打算结婚,却不能要求席予希也跟着不交女朋友吧,
"女朋友"这三个字搁在心里有点扎,贺妮妮拉出勉强的笑容,试着漠视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