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金阳洒落,映照在两人身上,将一切染成金黄。
他怜惜地吻着她的眼、她的泪、她的唇。
她迎向他,感觉他的唇舌、他的气息、他的温暖。
“我爱你……你是我的……永远都是……”他沙哑的宣告,低头吮吻她甜美的朱唇,紧握着她的手,和她十指交缠,气息相融,直到世界的尽头——
窗外,一朵白云缓缓飘过。
他抱着她翻身,让她趴在他的胸膛上。
她闭眼轻喘着,感觉他的大手抚过她汗湿的果背,引起另一阵战慄的悸动。
“我永远也要不够你……”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她睁开水气氤氲的眼,看见他左脸浮现五指红印,不禁伸手轻抚。
“痛不痛?”
他抬手覆在她的心口处,哑声道:“没有你这里那么痛。”
泪意倏然上涌,她喉头一哽,不禁倾身怜惜地亲吻他的左脸,“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他握住她的柔荑,亲吻她的指尖,直视着她的眼,真心的道:“如果不是我,你也不会受那么多的苦,当我发现你失去记忆时,应该要远离你的,但我毕竟还是自私的……你是那么的温柔、那么的美好,我没有办法让自己放开你……”
她无法开口,只能再次亲吻他的薄唇、他方正的下巴,再下滑到他凸起的喉结,然后是他坚硬结实的胸膛。
未熄的火苗瞬间再起,她的舌尖划过他的小肮时,他仰起头,喉间发出性感的低鸣,当她继续往下,他忙翻身压住她。
“不行,这次我们得在床上。”
“我不介意。”她微笑,长腿圈住他的腰。
他黑眸一暗,肌肉紧绷,虽然想屈服于她的邀请和,最后还是怕她在地板上会不舒服,他深吸口气,回道:“我介意。”
他一把抱起她,往房里走。
“为什么?”她不解,却也没反抗,只是圈着他的颈项,任他移动。
“地板上不舒服,你会痛。”他咕哝着。
心口一暖,她只觉得感动,不禁再次献上香吻。
一天,就在两人无言的缱绻依偎中滑过。
日落,月升。
新月弯弯。
他从身后抱着她,一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新月。
“你……知道澪在哪里吗?”
和他在一起是那般温暖,她不是很想去思考面对澪的事,但她晓得,事情总是要解决的,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至少她能知道自己住后该怎么做。
“不知道,以往都是她来找我。”
“那……”
“放心,她会出现的。”他亲昵的以鼻子摩挲她的颈背,“就算她不出现,我大概也晓得该去问谁。”
“她父母吗?”
“不,你房东。”
“我房东?”她一愣,在他怀里回过身,“为什么?”
“因为他不是人。”他黑瞳深幽。
“不是人?”她微启红唇,有些茫然。
“我很久以前就见过他,和你还有澪一样,他—直没有变过。”
她倏然一惊,脸色苍白的道:“是那些——”
“不是。”他伸手安抚惊惧的她,“他不是。”
“可你——如果他不是,那你是在哪见过他?”
他沉默着。
“哪里?”她执意追问。
他一扯嘴角,阴郁的道:“我不是很确定那是在哪里,不过我想有人将那里称为地狱。”
她轻抽了口气,脸上血色尽失。
“你不该讶异,是我活该,我犯了太多的杀孽,做了太多的错事,我本来是不该再入轮回的。如果那样,对你或许会比较好吧。”他以拇指轻抚她的脸,黑瞳闪着难解的情绪,轻描淡写的说:“我以为我会一直待在那里,但他出现了,他告诉我有人替我换来另一次机会,然后他取走了我的记忆,我才又转世投胎。”
难怪他死去之后,她有好几百年都没见过他,当时她还以为是澪在下咒时犯了错,以为她只是不老不死,她放松了下来,却在那时猝不及防的遇见转世的他。
心一窒,她闭上眼。
“我很抱歉。”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他亲吻她的额,低声道歉。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她摇摇头,睁开眼,看着他柔声道:“你已经在这了。”
“对,我已经在这了。”他将她揽入怀中,承诺着,“我是仇天放,你是唐可卿,我们可以重新开始,一切都不会再相同。”
她在他怀里叹息着,轻声再问:“秦他是……”
“地府的勾魂使者、阎罗判官,我不知道,我也不晓得他为什么会在这里,但事出必有因,他必定晓得澪在哪,或如何找她,我不认为凌氏协助你父母收养你是巧合,你搬出来后又刚好租到他的房子更不可能是巧合。”
的确不是巧合。
回想起来,她一开始会认识澪,是因为秦哥要她替澪引荐给爸,可是如果澪就是爸的幕后赞助者,爸怎会不认得她……
啊,是了,和爸联络的一直都是凌氏夫妻,所以爸才不认得她。
她叹了口气,开口道:“他是认识澪,他们是朋友。”
“那就没错了,我们明天就去问他。”
她闻言心中忽生不安,忧心忡忡的看着他道:“可是你不是说秦哥他是……我们就这样过去,真的好吗?我看还是我自己去——”
“不,我们一起去。”他伸手轻压住她的唇,“你以为我真想靠近他,或让你接近他吗?但我不要再让你离开我的视线,无论好坏,我们都一起。”
她心头一暖,握住他的手,柔声答应。
“好,无论好坏,我们都一起。”
天亮了。
她醒来时,身旁已空。
一时间,她有些惊慌,然后才听到他的声音隐约从外头传来。
发现他并未自己跑去找澪和秦先生;她松了口气,起身穿上睡袍,才要推开门,却听到另一个人的说话声,
“仇天放,这七十五家的子公司是你要人成立的?”
“是又如何?”
她将门打开一线,客厅里,站着一群人,除了仇天放之外,仇家这一代的主事者都来了,仇天云、仇天晋,甚至还有一向不喜引人注意的仇天霖。
开口说话的,正是那位仇天霖,他将手中的文件扔到桌上,冷声道:“既然如此,不用我说,你也该晓得,这些子公司有八成都登记在BVI,对吧?”
可卿闻言倏然一惊,脸上血色尽失。
BVI?如果她没记错,BVI是英属维京群岛,那地方除了和美国签订合约,提供贩毒洗钱的资料外,对其他所有公司的资料一律保密,因资讯不公开,外界无从查知公司所有人资料,加上成立容易,所以常被人利用来成立空头公司洗钱或炒作股票。
他为什么要成立这种资讯不公开的公司?数量还高达七十五家?
她握在门把上的手一僵,不安涌上心头。
客厅里质问的声音再度传来。
“过去五年来,你在海外利用职权,透过这些子公司汇出去的海外投资高达一百五十四亿,帐面上看来交易是很热络,但实际上,那些钱早就透过你设立的假银行洗掉了,最近这三个月,你还经由这些公司对外举债,由煌统做担保,获取七十二亿,对不对?”
天……
她捂住了嘴,腿软的坐倒在地上,忽然知道他在做什么了。
他在掏空这家公司,他一直在掏空煌统。
瞬间,她只觉得耳际嗡嗡作响,一阵晕眩想吐。
煌统是上市公司,若被掏空,朌价一定狂跌,到时不只是仇家会垮掉,还会牵连所有持股的股东,公司海内外数以万计的员工也会在转瞬间失业。
他怎么能这么做?怎么可以?
难道他不知道,这么做会牵连多广吗?
不,他当然知道,他在商界待了这么久,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只是不在乎,他不在乎会伤害到别人。
她心痛的闭上眼,她以为他变了,她是真的以为他变了,可是他还是放不下那些名利……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仇天放,看在二叔的份上,我可以不将这些文件交给警方,但是你必须辞掉总裁职位,将钱全数归还。”
“那样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
他冷笑出声,“大家辛苦了那么久,不就是为了钱。”
“仇天放!你不要不识好歹,二叔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却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再听不下去,她将门关了起来,却仍掩不住外头的争吵声。
现在是掏空,下次呢?下次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
她全身发冷,只觉得心寒。
他始终是放不下权和钱,他始终是想要他的天下,她早该想到依他的个性,是不可能甘愿签下那样的卖身契,也不可能会愿意替人做牛做马一辈子。
既能为王后,何须做农妇?
是啊,既能为王,又何须栖于他人之下?
她忘了,他是不可能甘于平凡的。
环抱住自己,她茫然的扶着门起身,回头却看到昨夜欢爱的大床。
恍惚间,她似乎仍能听见他在她耳边轻诉爱语。
我爱你……
是啊,可是他却更爱他的天下。
他怎能这样做?他以为她知道了会怎么想?不是杀人所以就不是错?那间接害死人呢?是不是错?是不是?
心碎了,她却哭不出来,只觉得累。
好累好累。
到头来,还是成空了。
这一世,他双手的确未曾染血,他只是借刀杀人。
即使爱她又如何?
她无法改变他,也无法再继续留下来看着这一切不断发生,更无法忍受将来有一天必须再次对他举刀相向。
那么长久以来,她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哀莫大于心死。
于是,她打开门,走了出去,客厅里的男人们依然在争吵着,没有人注意到她无声走进了另一间房。
她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再开门走出去,他们依旧争执不休,她没再多看一眼,只是从走廊另一头的回旋梯爬上天台。
天台的门仍锁着,但那扇强化玻璃门却已不是阻碍。
她将掌心贴在锁头上,高科技的密码锁应声碎裂。
刺耳的警报声在瞬间响起,她充耳不闻,只是打开门走了出去。
铃声一响,仇天放就白了脸。
下一秒,他立刻丢下那些仇家人,连鞋都没穿就冲进卧室,她不在床上了,也没有在浴室。
“仇天放!你做什么?”
他们追过来,他一把推开那些笨蛋,用最快的速度飞奔上楼,天台的门锁坏了,他心惊得跑出去,只来得及看见她的衣角消失在矮墙后。
他冲到墙边,一身白衣的她已经轻飘飘的落在对面较低矮的大楼天台上。
“可卿——”
她浑身一震,却未停下脚步,只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震开了对面楼梯间的门锁,开门,然后关上。
从头到尾,她都没有回头看他。
他气愤的咒骂出声,随即往回飞奔,偏偏那几个猪头却堵在走廊。
“仇天放,你是什么意思?你在搞什么鬼?”
“别挡我的路!”他愤怒挥拳,一拳将仇天晋那白痴揍飞出去。
其他两人吓了一跳,连忙退开。
他冲向电梯,按下密码,希望能来得及赶上,好不容易到了楼下,电梯门一开,他立刻跑出去,打着赤脚穿过马路,抱着一丝希望到对面大楼询问,管理员却只告诉他,是有看到她,但她刚刚已经拦了辆计程车,搭车走了。
他回到大街上,汗流浃背的看着熙来攘往的车潮。
天很蓝,云很白,阳光亮眼得刺人。
他赤脚站在人行道上喘气,地上被太阳晒得发烫,人声、喇叭声依旧在他身旁喧嚣。
城市还是城市,街道还是街道,他却知道一切都再也不同了。
他再一次失去了她——
“这些掏空的文件是谁查出来的?”
不死心的回到屋子里拿车钥匙和皮包准备开车去找她时,他才发现那三个仇家的小丑还在,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宰了他们,但最后,他还是忍住了气,一边往房间走,一边月兑掉身上的睡衣。
仇天晋捂着断掉的鼻子,躺在沙发上申吟。
天云和天霖两人则戒慎的互看一眼,然后天云才开口回喊:“你问这做什么?”
懒得再和他们玩游戏,他从卧房里走出来,身上已经套上裤子,一边套上衬衫,一边冷声分析,“天晋太蠢,不可能看出其中的问题,天云虽会做事,却太爱玩女人——”
“仇天放,你胡说什么?”天云气红了脸。
“所以,剩下的就只有你了吧?仇天霖。”
“你什么意思?”仇天霖脸色微微一变。
他俐落的穿上外套,简洁的道:“意思是,你查到的这些资料都是假的,是我设的局,所有的钱都还在原来该在的地方。仇靖远不信任你们的能力,所以找我回来接手,问题是我对接手煌统也没兴趣,所以和他说好了,谁要是有能力找出这些掏空的假文件,公司就让他接手。”
“什么?!”两个男人异口同声,却是一喜一忧。
“开什么玩笑?”仇天晋差点从沙发上滚下来。
“相信我,现在我最不想做的就是开玩笑。”方才要不是他忍不住想玩弄这三个家伙,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
看着仇天霖惊喜的表情,他在玄关穿上鞋,冷着脸说:“这是一场考试,你赢了。”
“别闹了!”仇天云气得开口抗议。
“你凭什么决定一切?”仇天晋也火冒三丈的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仇天放,你是说真的?”仇天霖则有些惊疑不定。
“天放,这些资料我也有份——”
“你少鬼吼鬼叫,这件事一开始是我发现的——”
“都给我闭嘴!”仇天霖大吼一声,其他两人顿时噤声,他这才回头看着仇天放再问:“你为什么不要这位子?”
“不是我的我不要。”他从玄关桌上拿了车钥匙,进了电梯后看着他们,冷笑着说:“我可以创立自己的王国,为什么要别人的?属于我的,就一定会是我的。现在,麻烦你们等一下自己出去,我还有别的事要做。”
语毕,他毫不客气的丢下他们,来去匆匆地搭着电梯便下楼离开了。
仇天霖脸色微微一变,从小到大,他们几个做什么事都输他这外面捡回来的,这一回,他原以为是抓到了这家伙的把柄,没想到最后他们依然只是人家手中的棋子。
他们争得要死要活的家产,他却弃若敝屣。
他脸色难看的张嘴欲言,最后还是忍了下来。仇天云和仇天晋满脸的不甘,可事已至此,让天霖上位总比让外人霸着不放好。
三人互看一眼,虽然心有不满,也只能认了。
他找不到她。
他第一个找的地方就是她家,一边在车上打电话给她父母,但是她没有回租屋处,也没回公司看过,甚至连唐教授和宋教授都不知道她在哪。
她的生活圈范围本来就不大,她刻意让自己和所有人都没有深交,他甚至去问过公司里其他的秘书,但她没有和任何人联络过。
一个月了,从那一天之后,她就像泡沫一般消失了,只留外的衣物。
那只没有清空的皮箱依然在她屋子的角落,沉默的呐喊着。
她的人却走了,消失了,不见了,就像以往每一世一样。
不同的是,他还活着,他还记得。
他知道她也是,只是不晓得她在什么地方。
她有太多的地方可以去了,只要她不想,没有人可以找到她。
但是……她不会老,不会死,只能孤单寂寞的活着,伤心失望的活着,痛苦的活着,以为他负了她。
他为她感到心痛,为自己的愚蠢自大感到愤怒。
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走了,他还活着,然后呢?
这一次若没有意外,他可以再活五,六十年,但那又如何?
她的温柔,她的笑容,全在脑海里一一浮现。
在这个世界上,一直都只有她在乎他,只有她关心他,也只有她爱他,没有了她,他不知道自己再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瞪着客厅墙上那些兵器,有那么一瞬间,他愤懑的想着,如果他死了,再等二、三十年,必定会再见到她,但旋即又想到……下一次他会记得吗?他会不会又在无心间伤了她?还是她会在见到他时,头也不回的再次逃离?
然后呢,所有的事情都再来一次?
我不要再这样过下去,绝不——
她凄楚的呐喊回荡在耳边,他闭上眼,看见她在风雨中哀戚绝望的脸,刹那间,心痛欲裂。
活着的,还是死去的人比较苦?
遗忘的,还是被遗忘的苦?
时间滴答作响,他张开眼,看见那块记载着诅咒的青铜,她的眼里全是无望的伤,脸上尽是深刻的痛,他知道自己绝无法再让她继续受苦下去。
他找不到她,但他还有一件事可以为她做。
红砖屋在明亮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古朴。
屋前的庭院里,一朵又一朵的红花石蒜随风摇曳着。
斑大的菩提树在院子的左方向上伸展着,提供了遮蔽的绿荫。
来到屋前,仇天放伸手推开门,玻璃门上的铃铛轻响,室内的冷气迎面袭来。
站在门口,有那么一瞬间,他看不太清楚店内的景物,只觉得阴寒,相较于屋外的明亮,店里显得有些昏暗。
不知是否时候还早,除了吧台内正在擦玻璃杯的老板和蜷在一张椅子上睡觉的黑猫之外,整间店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早。”看见他,老板淡淡招呼了一个字。
“早。”他深吸口气,举步向前,在吧台的高脚椅上坐下。
“喝点什么?”
“曼特宁。”
老板拿出咖啡豆,慢条斯理的将适量的豆子放进磨豆机里,研磨成粉,然后再拿出来放到虹管上方的玻璃容器中。
他沉默的看菩眼前这个男人熟练的加水,然后点火。
一室沉寂,淡淡的音乐声飘扬在空中,
小小的火焰红中透蓝,隔着玻璃器皿烧着水,让他想起久远以前曾受过的刑罚,眼角不禁微微一抽。
他拉高视线,两手交握放在吧台上,看着那又重新开始擦起玻璃杯的男人。
“我想见澪。”
将擦干净的杯子放回杯架上,男人凤眼微挑,“见了又如何?”
“我要知道解咒的方法。”
水滚了,逐渐往上升至粉末处,男人拿起搅拌棒,意有所指的道:“她愿意放下那把刀,却不表示她不会再拾起,能不见,还是不见的好。”
“我的罪,我自己担,澪明知她从一开始就不知情——”
“她不知道。”他出声打断,一边搅拌着在滚水里的咖啡粉,一边说:“她后来才晓得的,所以才愿意原谅。”
“既然如此,就更不该再让她受苦,不是吗?”他苦涩回问。
“她受的苦,都是你的罪。”老板将火熄掉,面无表情的瞧着他,“我警告过你,你所犯的杀孽皆会回报己身,只因她数千年来行善天下,祈求苍天愿为你受过,否则你早该在十世前便魂飞魄散了。”
他脸色灰白,却仍直视着那俊美的男人,哑声道:“所以我更要知道该如何解咒,至少让她能解月兑。”
男人拿起湿布冷却玻璃器皿,清透的水转为黑色的液体滑落。
他没有回答,只是沉默的瞧着玻璃壶里的咖啡,像是在考虑什么。
仇天放等着,捺着性子,强迫自己等着。
男人将咖啡倒进纯白的杯中,然后才慢条斯理的看着他说:“要知道,澪不一定会如你所愿。”
“我知道。”心跳因他的松口而加快。
“她只是因为她才容忍你。”
“我知道。”他握紧了手。
“如果条件是要你回到无间受苦呢?”
冷酷的女音传来,他回头,看见澪一身的黑,冷然的站在门口,原本的甜美消失无踪,一张脸似寒冰一般,她冰冷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到吧台内的男人身上,讥诮开口,“如果我的条件是要他回到无间受苦呢?”
“那是你的血咒。”男人淡淡开口。
仇天放瞪着她,脸上血色尽失,霎时间,那永无止境的寒冷透心裂肺,他几乎能感觉皮肤再次冻结,然后皮开肉绽。
黑色的瞳孔收缩着,他不想回去,但那若能换回她的自由……
“好。”他嘎声开口。
她眼一眯,双手插在短裤口袋里,慢条斯理的从门边晃进吧台,哼声再问:“即使她解开血咒后会忘了你?”
“对。”他苍白却坚定。
“即使她恢复正常后,会和别的男人结婚生子,携手白头?”
他咬紧牙关,逼自己开口,“对。”
她瞪着他,好半晌不发一语,跟着突然说:“没有解咒的方法,至少我做不到!”
“你——”他一阵暴怒,猛然起身,几乎想忍不住掐死她,但在最后一秒还是强行忍住,他僵站在原地,瞪着她,握紧双拳低咆着:“究竟要怎么做,你才愿意放过她?”
她冷冷的看着他,然后转头对那男人说:“我决定了,秦,你还是把他拘回阿鼻无间好了,拘他回去,我就放了蝶舞。”
他瞪着面前那对男女,浑身窜过一阵冰凉。
男人面无表情的向前一步,伸出双手覆在他的头顶上,黑瞳直视着他的双眼,做最后确认。
“不后悔?”
“不后悔。”
他回得斩钉截铁,男人凝望着他,然后,笑了。
那向来面无表情的脸,在此时此刻竟浮现了淡淡的微笑。
一时间,仇天放有种错觉,仿佛周围的空气都因这男人的微笑亮了起来。
“他们毕竟还是看错了你。”
仇天放错愕的看着他收回了手,微笑将咖啡推到他面前,
在一旁的澪虽然一脸老大不爽却不发一语,他满心不解的开口问:“为……为什么?”
“因为你已懂得舍己为人。众生起心动念,无不是罪,无不是业,世人皆会犯错,人间至善在于能改,知过能改,善莫大焉。阎罗关你数百年,你亦无改,蝶舞愿以己身渡你,终令你愿为其舍生。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此举已破除无间,我又怎能再拘你回去?”
“那……”他哑声再问:“她身上的诅咒……”
“澪。”男人看向身旁的巫女。
她抿着唇,斜眼瞄那可恶的老板一眼,冷哼了一声。
“你答应过的。”男人沉声提醒,“别忘了有因有果,是你种下的因,必由你来收那苦果,你若放不开,必无所得。”
她闻言,这才阴郁的抬眼看向仇天放。
“话说在前头,我还是很讨厌你。血咒虽是我下的,但我却无法解开,因为起因在你,想解开她身上血咒,也只有你才能做到。”
“怎么做?”他心头发紧。
“做善事啊。”她翻了个白眼,有点受不了的说:“行善之人必有福报,人在做,天在看,能不能解咒,全操之在你自己手中,只要你真心为她,就像她这些年来真心为你,就能积善消业,功过相抵之后,福报方能回报己身,若不是她许下重愿为你抵过,她数千年来的行善早让她超月兑八道轮回——”
“是六道。”老板开口提醒。
她皱眉瞪旁边那男人一眼,不过还是改口悻悻再道:“好啦,是六道轮回。总之,现在是她挡你的灾,你得替她求福,解咒要花多久,我也不晓得,有可能几年、几十年、几百年,反正就是看你能做多少善事了。好了,说完了,你满意了吧?”
她最后一句是对着老板说的。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笑意,这才看着仇天放说:“本来旁人是不能代人抵过的,但因巫女澪弄乱了你俩的命运,究其有因,是以才有破例。”
“但在这之前,她依然要为其所苦,是吗?”听到这解咒的方法,他脸色依然有些苍白。
这要花多久时间?他这一生够用吗?下一世他还会记得吗?若他又忘了怎么办?她还要承受多久?她还能承受多久?
“对。”
如此简单的一个字,却让他觉得万分无助。
他看着他们,哑声再问:“难道没有别的方法能让她……好过一些?”
“没有。”澪看着他苍白疲惫的脸,忽然善心大发的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
他无言看向她。
“我知道她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