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
那一夜月好圆,那个义大利的小旅馆有个小小的庭院,庭院里栽满了花,连窗台上都有花儿探头,当她依依不舍的站在房门前,回首要和总是会送她回旅馆的男人道别时,只见月光下,那男人温柔的看着她,他眼里的神情让她心头一停。
他伸出了手,粗糙的指月复抚过她的脸,她记得月光洒落他微卷的黑发,记得自己心跳飞快,在那短短一刹,当他倾身靠近,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要吻她,终于要吻她了。
她不是没被男人吻过,可那一秒,却好紧张,紧张得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
她能嗅闻到他身上的味道,那已经变得熟悉的味道,带着咖啡、汗水、刮胡水或牙膏的味道,他总是会疏忽掉那些不小心溅出,残留在他的下巴或衬衫的液体,那让在平时做事严谨的他,看起来添了些人味,可爱许多。
因为紧张,她垂下眼,因而可以看见他脖颈上,那在皮肤下快速跃动的脉动,上下滑动的喉结,她猜他也紧张,不知怎,那让她几乎微笑起来。
她喜欢他的味道,喜欢他会紧张,和她一样。
她等着他的唇贴上,无端莫名想知道他尝起来的味道,他靠得更近了,她只感觉脸上每一寸被他触模的肌肤都因此而发烫,期待、渴望充塞心头。
可下一刹,他只在她颊上印下一个礼貌的吻。
温暖,有礼,但一点也不湿润热情的吻。
然后他退了开来,和她道晚安。
她不敢相信,但他就这样走了,当她那么期待他会更近一步时,他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还退开了。
她觉得自己是个傻瓜。
那让她怀疑他可能是个同性恋,没有出柜的那种。
或者他已经有老婆了——
这念头才浮现,她立刻否决了它。
不可能,他手上不曾戴过戒指,也没有戴过的痕迹。
她对着镜子吐了下舌头,吹干了头发,转身走回房里,坐在床上擦乳液。
那该死的男人,搞得她心烦意乱的,他严重了影响她的思绪。
罗马的那一夜,她差点忍不住当场质问他,但那会毁了一切,而她真的觉得为了朋友是不是不想要她而毁掉一段友情很蠢,他不曾引诱过她,一切都只是她的绮思狂想。
可恶。
当她看见桌上的手机时,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想恶作剧拍一张出浴图的性感艳照给他看,不过那大概会让他吓得下巴掉下来——
陡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小欢。”
听到那叫唤声,她回过神来,起身去开门,门外是她家的小嫂子,红眼最可爱的行政助理兼管家婆丁可菲。
“可菲姊,怎么了吗?”
“有你的包裹。”可菲将一只国际快递交给她,道:“你上网买东西啊?”
“没啊。”她接过手,看见熟悉的字迹,忍不住露出微笑:“只是个朋友。”
说着,她心急的将它打开来。
包裹里有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她打开来一看,黑色绒布上,摆着一条缀着几颗小珍珠、一些小铃铛和一朵银玫瑰的银链,和一张小卡。
它让我想到你。
“哇,好漂亮啊。”可菲看着那银链,好奇的问:“这是手链吗?”
“不是,是脚链。”屠欢坐回床上,将那银链挂上脚踝,笑看着她问:“好看吗?”
“好看。”可菲跟着进来,坐上了床。“你的朋友是男的还女的?”
她话声方落,一道身影经过门口,听到这八卦问题,立时脚跟一旋,从门外晃了进来,抢着回答。
“我打赌是男的。”在红眼兼差的鉴识员梁铃红手捧着一杯兰姆葡萄口味的冰淇淋,一也坐上了床,边吃边说:“只有男人才会送女人脚链。”
“为什么?”可菲睁大了眼,好奇再问红红。
“因为脚链很性感啊,而且链子有拴住的意思。”红红倾身凑到屠欢面前,贼笑道:“欢欢,你交男朋友啦?”
“啊,所以你最近一直讲电话,就是打给男朋友吗?”听到红红说的话,可菲领悟过来,也移到屠欢身边:“小欢,你何时交的男友?怎不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他长什么样?是做什么的?”
“带回来?!小肥,你开玩笑吧?你也不想想你家那口子多可怕,一听妹妹交了男友,不把人家祖宗八代都挖出来才有鬼。她要是把男人带回来,那铁定是不会有下文的。”
“哪、哪有,阿震才不会这样咧……”可菲闻言红着脸抗议,但说着自己听了也心虚。
“瞧你口气虚得咧。”红红咯咯笑着调侃她,跟着转回头瞧着屠欢道:“喏,欢欢,你听我的准没错,要是才刚开始交往,你可千千万万别傻到把他带回来,或是和你那几个哥哥透露口风——”
“你们误会了啦。”屠欢笑了出来,摇摇头道:“人家对我没有兴趣,就只是个朋友而已。”
她话声方落,一个粉女敕女敕,满头卷发的小女孩抱着一个洋女圭女圭,探头出现在门口。
“妈咪,我的冰淇淋呢?”
“宝贝,乖,冰淇淋在这。”看见自家宝贝女儿,红红露出大大的笑脸,道:“看到人要叫什么啊?”
“可菲姊姊好,欢姊姊好。”小女孩乖乖的站在门口和两人问安。
“你好。”屠欢和可菲异口同声的一起笑着回答。
看见女儿照做,红红开心的道:“好乖好乖,来,把嘴巴张开,啊——”
小女孩开心的跑上前来,乖乖张开嘴。
红红笑着将冰淇淋送进女儿小嘴中,边转头瞅着屠欢笑道:“没兴趣?你别傻了!脚链带有很强的性暗示,这男人绝对不是把你当朋友而已,我赌他八成想和你这个尤物上床。”
听到她说的话,可菲惊呼出声,忙伸手遮住小女孩的双耳,可惜还是慢了半拍,只听小女孩仰着白胖胖的小脸,万般好奇的问。
“妈咪,什么是尤物?”
可菲红着脸,小声的又叫一声,倒是当妈的梁铃红处变不惊的拉开可菲的手,笑着凑到女儿面前,说:“这个嘛,小痹,你现在去问爹地,爹地会和你讲清楚的。”
“噢,好。”小女孩听了母亲的交代,一脸认真的点头,然后就跑了出去。
“等一下——”可菲惊慌失措的忙要伸手抓住那小丫头,却被红红拉住了手。“红红,你做什么?”
“唉哟,严风可以解释的比我清楚啊。”梁铃红睁大了眼,一脸无辜。
“你怎么老找严大哥麻烦哪?”可菲好笑又无奈的问。
“你不知道,我是在增进他和我们家宝贝之间的父女情谊啊。”而且他为女儿烦恼时的模样超认真超可爱的,她实在是百看不厌,真的忍不住啊。
“严大哥到底上辈子做错了什么啊?”屠欢笑得停不下来。
红红闻言睁大了眼,一脸自信的甜笑说:“你这丫头,瞎说啥?是他上辈子到底做对了什么才是,否则哪娶得到我这种可爱的老婆,还能生下那么认真乖巧,和他那龟毛个性一模一样的女儿呢?你想想,如果没有我,那两个大小迸板的生活会多无趣啊?”
听了她这似是而非的谬论,屠欢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还真是一下子想不出任何反驳,只能道:“OK,你说服我了。”
“总之呢,相信我,男人没事是不会送女人脚链的,他想要拥有你,把你绑在他身旁,所以才送你脚链。不管他表现出来的是什么样子,那家伙想要你,而且铁定是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你自己好自为之啊。”红红说着摆摆手,甜笑的捧着冰淇淋下了床,尾随女儿的脚步去看好戏去了。
可菲好气又好笑的摇着头,跟着下了床,道:“你别听红红胡说,我认为他送你这么漂亮的礼物很浪漫又贴心。”
“为什么这么说?”屠欢好奇的看着嫂子问。
“因为这条链子刚好能遮到你脚上的疤啊。”可菲指着她的左脚,“当你戴着这脚链时,人家就只会注意这条链子,不会注意到疤了。”
是这样的吗?
屠欢愣了一下,看着自己戴着银链的左脚,可菲姊似乎又说了些什么,她没注意听,只随口应着,没多久可菲也离开了,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
她抚着那条精致的脚链,上面的玫瑰与珍珠确实将她脚上的旧疤遮住,也将她的皮肤衬得更白。
她不知道他曾经注意过她的脚,她不晓得可菲说的是不是对的,抑或这只是巧合?她也可能把脚链戴在右脚上,她可是有两只脚的,不是吗?
但她确实是反射性就把脚链戴到左脚上了。
那个男人有那么了解她吗?
一瞬间,心头微微悸动。
他想要拥有你,把你绑在他身旁,所以才送你脚链……
是这样吗?
她凝视着那美丽的银脚链,拨动上头的银铃,当它们发出低低的轻响,她不觉扬起嘴角。
所以,他不仅仅只把她当朋友?
罗马的月夜,悄然又浮上心头。
难道那……不是她的错觉?
她记得他在月夜下的神情,那专注的凝望着她的眼,那么深、如此黑。
他是否真想吻她?想要她?
心跳蓦然又再加快。
说真的,她并不讨厌这个念头。
真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