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怎么了?”望着坐在驾驶座旁,一脸郁郁寡欢的孟凯真,他突然有种错觉,好像自己和她之间隔了座山那么遥远。
“是他们说了些什么吗?”但他知道,从她自孟凯芸的房里出来后,她就几乎沉默不语。
绝对是孟凯芸搞的鬼!
她摇摇头,将目光落在车窗外的夜景,就是不肯转头看他关切的脸庞。
白少胤知道她绝对有心事,却不知该从何起头,让她能与他一起分享她的烦恼。“那个……”他清了清喉咙,决定如果她不肯对他交心,那就由他主动,“我想--”
她却突兀的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干的话语,“你的整型技巧让每个病患都很满意吗?”
耶~~怎么突然这样问?
但他心知肚明,她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绝对是她对他的职业产生些许的好奇,他怎能不好好把握这绝佳的机会呢?
“怎么可能!”他故意吊她胃口的说。
“咦?”他的回答果然引起她的好奇心。“什么意思?”
白少胤边开车,边分心的转头看看她,发现她已肯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嗯~~这是好现象。“妳以为我是天才吗?”
咦?难道不是?她一直都把他当成怪医秦博士说。
看她一脸的不解,他再次提问道:“妳以为在每个成功的医师背后,没有藏着一段甘苦谈吗?”
有吗?她更好奇的瞅望着他。
“当然,在成名前绝对得经过一番磨练啦!”他将话题小心翼翼的导向她可能感兴趣的方向,“而我,也曾是个技术不怎么样的小医师。”
看看她,他决定先将车停妥,免得待会儿讲到激动处,一个不注意翻了车,那还得了!
“我曾经把人整得不成人形!”停好车后的第一句话,他选择老实说。
而这样的实话可是只有在面对“自家人”时,他才肯吐实喔!
“吓!”她果然受到莫大的惊吓!
“还不只一次。”他闲闲的说,“还好病患没怪罪于我。”而那当然是有原因的啦!
“而向来自恃甚高的我,哪肯接受这样的打击?”忆起那时陷入严重沮丧的自己,白少胤至今仍记忆犹新,“在某人大力的鼓励下,拚死命的钻研技巧,用手边所有可能的实验品来训练自己的刀法……”
一听到刀,孟凯真还是忍不住身子瑟缩了一下。
而他则是因太过认真回忆过往,以致忽略了她的反应,“……在一番的改良后,再本着我向来秉持的信念,终于让我成为无所不能的神医。”
白少胤并不愿详实说明他曾经历过的痛苦成长,只是简洁的交代过去。
可说的人不认真,听的人却是很有心,“什么信念?”
“大胆判断、小心下刀。”这是他将一句俗话“大胆假设、小心求证”修改而得到的,“后来这就成了我的座右铭。”
白少胤诚实的回答,却有点不懂,她为何不追究他口中的某人呢?
如果她肯追问,那他就能将自己所有的深思熟虑告诉她,相信她不但会感动,还会从此对他的职业抱持推崇之心。
直到此刻,他都对自己深具信心。
可他哪能充分掌握别人百转千回的心思呢?“所以你……曾经有许多失败的经验?”
咦?她竟一直执着于这个小缺点!“呃~~其实那时我还没拿到医师执照。”所有的失败“作品”都没外流!
“你曾经做过密医?!”她大感惊讶的问。
耶~~没这么严重好吗?他那时根本没在外“行医”,但……一想到他确实有帮某人动过刀,以致他什么都没多想,老实说:“算是吧!”
当下,车内的气氛变得很怪!
彷佛有一股紧窒的氛围将他俩深深的笼罩住,车内充满一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感。
白少胤是不知这样的回答有无触怒到她,因为她的表情变得很怪异,像是气闷,又像是难受,像是郁卒,又像是快要抓狂……
可他替他家人动刀的事,真会如此让她介意吗?
还是这样的记忆对她来说是激发了某些联想?白少胤不是很明白,但他体谅的不发一语,想看孟凯真究竟愿不愿意将她的心事向他倾诉?
许久,“你……其实也很想替我整型是吧?”她突如其来的问。
白少胤闻言一愣,她竟然已跟他这么有默契,将他心底对她的打算全都看出来了吗?天!他真开心,所以他没将自己的想法全数说明,只言简意赅的告诉她,“基本上,我会想替妳做任何事,但前提是要妳能认可我的技巧。”
他自以为这番说词绝对会得到她的认同,却没想到--
“请你送我回家,我累了。”她突然接了这么一句,便再也不肯多说。
白少胤满心的不解,一路上他不停的追问,可她却再没跟他交谈。
不但如此,即使到家后,她还是视他如无物,径自走进自己所住的客房。
“等等,”白少胤忍不住唤她,“凯真,妳走错房间了吧?”她怎么又想跑回客房去?他俩自从有了肢体接触后,不是一直都同睡一张床吗?
她却只看了他一眼,便默默的关上客房的门。
“凯真--”他情急的追到门口,“妳还没告诉我,妳堂姊究竟对妳说了什么?”否则她不会变得如此阴阳怪气的。
但响应他的只是沉默。
就是因为他和她只有一墙之隔……呃~~也是因为他故意偷听啦!
白少胤很确定,睡在客房里的她一直在低泣,可她不肯对他敞开心扉,他又能如何?
忍不住冲到她的房门口,用力的捶门,“凯真,妳把门打开,我们谈谈。”白少胤诚心诚意的劝说。
但孟凯真的回应是:没有反应。
他只能在多次劝说无效后,垂头丧气的转身回房去。
“唉~~女人!”看来,只好明天再去诊所的途中问她了!
可,他打的如意算盘还是落空了--
一大早,白少胤正想去敲客房的门,却不小心瞄到大门处有道身影,“凯真!”她竟想先溜出门吗?
到底发生什么事,让她竟这样拒他于千里之外?
“我……今天学校有考试,得先走。”被他抓包,孟凯真脸上有丝惊诧及尴尬,“我……不想吵醒你。”
“我觉得我们该好好谈谈。”他直截了当的说:“昨晚从孟家回来后,妳就变得很奇怪,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直觉认定让孟凯真不开心的原因出在孟凯芸身上。
“是凯芸跟妳说了什么吗?”因为跟孟凯芸也熟了,所以他没多想的直接叫她的名--一如他称呼他每个病患的名是一样的道理。
他居然直接叫堂姊的名字!
可见他是真的对堂姊有意思!
一想到堂姊竟因为想当白少胤的妻子,而将自己的身体全都交给他,让他整个过瘾,孟凯真的情绪就变得异常低落。
“还好,”因为昨晚最伤她的并不是堂姊,而是他!“那个……”临打开门,她回头望着白少胤问:“如果我答应也让你整……你会很高兴吗?”
说到这个,她还是顿了一下,只因她是那么的害怕啊!
她想整型?她期望他能替她整型!
耶~~他成功了!
“当然,”白少胤什么都没多想,一脸欣喜之色,“我绝对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她满意的!
可与昨晚的情况一样,她才听了他的回答,就立刻沉下一张俏脸,转头离去,离去前还冷冷的截断他兴奋的话语,“再见。”
由于她走得匆促,由于她说再见时嗓音的冷漠,在在让白少胤隐隐感觉事有蹊跷。
但此时他还是一心认定--问题一定出在孟凯芸的身上。
孟凯真出门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电话,当电话接通后,她只言简意赅的说:“我会把白医师让给妳,我再也不会让他找到我,所以,我不会再去学校了……”顿了一下,“甚至从今天晚上起,我就会去找问旅馆投宿,不会再回白医师的家了!”
说完,也不等对方响应,径自切断通话。
收妥手机,孟凯真模模包包里的存折,无奈的自问自答,“这些应该够我活到找到另一份工作吧?”
但,为了不让白少胤再找到她,她得先去学校办休学。
白少胤原本想等午休时间再去找孟凯芸谈谈,问她到底胡说八道了什么,让凯真难过得连他都不想搭理。
却没想到,他才刚踏进诊所,Miss陈已朝他冲过来--
“白医师,我要辞职!”态度十分坚定。
白少胤都还没来得及询问原因,另一名护士Miss刘也泪流满面的奔了出来,“白医师,你也管管你的老婆嘛!”
凯真怎么了?!
这是白少胤第一个念头,却见到从他办公室里走出一个趾高气昂的女人,“是妳!”
孟凯芸一见到他,立刻变脸,笑意盎然的面对白少胤,“亲爱的,你来了,我正在帮你管理这些不称职的护士呢!”
“我们都不干了!”两名护士愤而想走人。
“滚吧!”孟凯芸一副自己已是医师娘的高姿态,还伸手做出赶人的动作。
“妳们是听谁的?”
白少胤只问了这么一句,当下让两名原本已萌生辞意的护士打了退堂鼓,却不忘异口同声的止口状,“可是白医师,她说她是你老婆!”
白少胤立刻以受到震惊的目光死瞪着孟凯芸。
难怪凯真表现得如此怪异,原来是这样啊!
孟凯芸还大言不惭的直点头,对着两名护士呛声说:“没错,我即将会是白夫人啰!”
“是吗?”白少胤生平第一次以冰得快冻死人的冷冽嗓音问:“请问妳是经过谁的同意?”
“当然是凯……”她突然自动闭嘴,只因白少胤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
白少胤硬将孟凯芸往他办公室里推,动作一点都不温柔,让她差点一个踉跄跌倒。
可他一点都没怜香惜玉的心情,只回头交代道:“紧急通知病患,今天休诊。”
“是。”两名训练有素的护士一见白少胤难得的严肃态度,当下知道事情很大条,急忙各自行动。
白少胤则是将孟凯芸推进办公室,反手锁住门。
明明她该是高兴,因为她现在可是跟白少胤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可孟凯芸却头一回没有感到兴奋,只因他的脸色太过骇人。
“白、白医师……”
“是凯真主动,还是妳?”他直截了当的切入主题,一点都不想在细节上浪费唇舌。
呃~~孟凯芸被他残冷的表情给吓得腿都有点软了,只好说实话,“是、是我!”
可一看到他听闻这样的答案,俊颜倏变,彷佛连目光都能杀人似的,她总算还记得为自己辩解一下,“可、可是……凯真早上自己打电话给我,说她会退让的!”
这样的说法更让白少胤气得牙痒痒的!
她们这对堂姊妹还真够胆,自行决定他的一切!
她们以为她们是谁?凯真也罢,他最多在床上修理她,看她以后敢不敢这么造次;但眼前这女人算老几?居然敢随便介入他的生命!
他非让她尝尝得罪他的苦果不可。
“退让?”他冷冷的重复这个关键词。
“就……”孟凯芸心知纸是包不住火的,只能实话实说,“就是她说……她再也不会回到白医师的家……”
“那她会去哪?”还好他已做最坏的打算--决定今日休诊一天!
哼!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会将每个角落掀开,直到找出她的人为止。
想做个没用的鸵鸟?她想得美!
“我、我不知道……”
“说!”白少胤刻意装出狰狞的面目问。
“我、我真的不知道……”救郎啊~~她是真的不晓得,因为当孟凯真说要离开之际,她一心欢呼,祈祷最好她能走到天涯海角说。
“说。”这回他更恶劣,故意将十根手指做出爪子状,还发出劈哩啪啦的声响。
呜呜……不要打她啦~~她好怕!
就在这一刻,孟凯芸想当白夫人的白日梦完全破碎,她再不迷恋这个原本她误以为是个谦冲有礼的君子的男人,她才没胆嫁给一个会动手打女人的坏人!
可白少胤却还觉得吓不够孟凯芸,兀自走到办公桌前,自抽屉里取出一支偌大的针筒,“再不说,我就要把先前帮妳整过的地方全都恢复原状。”
而先前他替她整型全都是免费的,所以,现在再将一切“恢复原状”应该是合理的。
“可我怕我的心情不太好,万一在把妳整回原形时,不小心整丑了一点,妳可得多多包涵啰!”故意说着吓死人不偿命的话语,还摆出怪医秦博士的招牌动作。
唉~~他这么做都是在逼出孟凯芸说出实话啊!
“不、不要~~”孟凯芸是真的吓坏了,“我、我只、只知、知道她、她她要去、去办、办休、休学……”
断断续续说到这里,白少胤已拨通电话,一句废话也没多说,只交代道:“洪,是朋友的话,就火速帮我跑一趟X大教务处,阻止我女友办理休学。”
“然、然后她、她说……”孟凯芸还结结巴巴的在报告。
“说什么?”他厉声问。
“说她会、会找旅、旅馆住……”
“哪家旅馆?”
“她、她没、没说、说……”
白少胤立刻又拨通另一支电话,“蓝,是朋友的话,就帮我查查台北所有大小旅馆的住宿名单,看看有没有一个叫作孟凯真的人,找到就通知我!”
“可是白、白医师,你该知、知道……凯、凯真是不、不会跟、跟你在、在一起的……”孟凯芸即使到这种时候,还是不忘破坏孟凯真可能的幸福归宿,“她、她不喜欢、喜欢医师……尤其是整、整型……”
“妳住口!”白少胤却没让她继续往下说,大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一把将她推出办公室,“凡是我和凯真之间的事,我们会自行解决,不关妳这个外人的事!”
“可是……”
“妳只要担心一件事,”见她还想搞破坏,白少胤更恶劣的吓唬她,“万一我找不到凯真,或是万一凯真到最后还是不肯嫁给我……”
恶意的梭巡孟凯芸身上每处曾被他修整过的地方,最后才将目光转回她脸上,“妳就要做好心理准备,凡是我曾帮妳整过的地方,我全都要将它复原!”
“不~~”孟凯芸吓得转身就逃。
而两名护士则是开心的捧月复大笑,“哇哈哈哈……白医师,做得好!”
白少胤却是一脸的忧虑,“妳们到时千万要替我美言,知道吗?”他到现在才确定,原来孟凯真会逃跑居然跟他有点关系。
“没问题。”两名护士信誓旦旦的说,“我们会找一堆人帮白医师作证,证明你对凯真是真心的。”
“最好是。”他有点落寞的走回办公室,不解的回忆起昨晚他和她的对话,究竟是哪儿出错了呢?
让他想想--
当他提及自己曾经有过手术失败的经验时,她是否有点介意?好像是有耶!那……她是整型失败的受害者啰?
当他提及他曾经算是个密医时,她好像也有点介意?所以她是不喜欢密医啰!
当她问及他是否想对她动刀时,她好像不是那样心甘情愿?意思就是她不会允许他替她整容啰!
嗯~~这个就麻烦了!
才将问题认真的思考过一遍,他的手机就响起。
“喂,什么?已经办过?可没完成手续?”白少胤听着洪尚维的报告,立刻又交代,“那……洪,麻烦你在学校帮我守着。”
他相信以凯真的个性,绝对会尽快去补办手续的,只是他算不准时间,所以他不打算去学校逮人!
听到话筒另一端传来哇啦哇啦的抗议声,白少胤将话筒移开了些,直到听不到噪音后,他才又言简意赅的交代,“没错,等她再到学校办手续时,尽速通知我,但千万别阻止她,对,你没听错。”
笑笑的切断手机,他颇有心机的思忖着:办休学倒是满好的,他刚好可以趁她不用上学之际,将她拐去结婚。
这样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