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若花身子一顿,原本托在腮下的手滑了一下,头倏地敲在桌子上,把自己给痛醒了。
而坐在旁边的常若岩早就已经趴在桌上,流了一大摊口水了。
阳光从门窗射了进来,满室的金光一下子让殷若花睁不开眼睛。
很快的,她就想起昨晚她们被客栈老板一家老少疲劳轰炸,结果坐在椅子上靠着就睡着了。
她摇摇师妹,“若岩!起来,天亮了。”
“什么、什么?吃饭了吗?”常若岩用手背擦拭嘴角口水,睡眼惺忪的问。
“来喽!热腾腾的包子馒头、豆浆稀饭,小菜应有尽有。”活力十足的店小二送上丰盛早点。
殷若花揉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真香!是给我们吃的吗?”
敝了,她记得昨晚只差没被绑起来逼债了,怎么今早一觉醒来,就有丰富的早点可以吃?
常若岩饿得狠了,也不多想,右手包子左手大饼,同时往嘴里塞。
“等等!”殷若花连忙阻止,“阿福没来是吧!”
“谁管他!”她塞了满嘴东西,又连忙拿起豆浆和热茶,生怕拿慢了吃不到。
殷若花急道:“不行啦!他没来,我们哪有钱付。”
“师姊,有东西吃,你尽避吃就好了,管那么多干么?”她话说得急了,差点没噎到。
“说的也对!”殷若花一想也颇有道理,于是左右开弓,使出千手观音掌用快得令人瞧不清楚的速度,将东西全都搜到自己面前。
常若岩超后悔提醒她的,以至于自己少吃了许多。
“两位慢慢吃。”客栈老板陪着笑脸走到她们桌旁,“东西很多,绝对够。一切都由小店招待,一分五毛都不收,尽避放心吃。”
“有没有搞错,老板,你生病啦?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他不是还要跟她拚命,还说她要是不付钱,他要带一家老小去上吊死给她看。
“昨夭是小的大冲了,得罪了莫怪呀,呵呵!”他笑嘻嘻的拿着一个算盘,站在柜台后面又拨又算的,一张嘴笑得都要裂了。
殷若花狐疑道:“真奇怪。”
“不奇怪!”忙着给她们送菜的店小二解释着,“老板心情好,赚了一笔大生意,当然不会跟你们计较那区区几十两喽。”
常若岩咬了一口馒头,还来不及吞就问:“为什么?”
“就是刚刚退房的那位公子呀!出手真是豪阔,不过在这住了一晚、用了一餐,就付了七百两!”
殷若花瞪大眼睛,“什么七百两?”
“是呀!我都没见过数目那么大的银票。老板找不开,他便说不用了,多的拿去做善事,接济穷人也好。”店小二继续道:“姑娘,我说你们两个运气也真好,来吃白食能遇到这等好事。”
“那位公子走啦!”常若岩有些失望,“芒果还没还他呢!”
“你别老记得那种无聊事!”殷若花啐道:“人家有的是钱,哪会要那几颗芒果?”
哼!不是不帮吗?什么做善事、接济穷人,要就大大方方的帮她们一把。
这么小家子气的酸人不是好汉。
“那也说不一定呀!师姊,我看他们八成没走远,不如我们追上去,把东西还人家也好。”其实常若岩是私心想再见衣晓杰,又不好意思
明说。
“当然不好。你别忘了辛三伯的爹等着见孙子,我们得在这里等阿福来。”要不然她又不知道那个不肖子孙长什么样子,只知道他叫辛野。
常若岩一脸失望,“那要是阿福不来怎么办?”
“他干么不来?”殷若花将桌上东西清得一干二净,才打个饱嗝擦擦嘴,“老板!可以给间上房吗?”
肚皮紧了,眼皮自然松了,明明才刚睡饱,她又觉得困了。
“呵呵……”客栈老板本来笑呵呵的,突然脸一变说,“当然不行!”让她们吃一顿已经是做了好事,他才不想让她们再白住呢!
接着,便唤来店小二将她们赶出客栈。
“不行就不行。用得着推人家出来吗?门还关得那么快。”
“师姊,那现在怎么办?站在这等阿福吗?”
殷若花拍拍被扔出客栈的包袱,没好气的说:“站这等?等到头上都长草了,也不知道他来不来。”
“那你刚刚说他会来。”
“有地方住、有东西吃,等一百年也不成问题。现在……你说呢?”殷若花一拉她的手臂,“走啦!反正有名有姓,还怕找不到吗?”
“那不如我们找那两位公子去。跟在他们后面,都不怕饿肚子,那也不错呀!”
“你当他天天都会多付银子给饭馆,让我们占便宜白吃吗?”她一边走、一边骂,“你真是笨!当务之急是快点找到那个辛野才对。只要
一找到他,我们就紧跟着他、死黏着他,直到把他逼回辛家为止。”
“那我们去哪里找他?地方这么大,我们只有两个人,找到他的时候,我们可能饿死了啦!”
“反正你要减肥,饿肚子不是刚好。”
“不是呀,我是想说明天再减,所以今天得先多吃一点。”
“知道了,不会让你饿着啦!”
殷若花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绝妙好计,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辛野了。
这个时候,因为急着上厕所而摔到小山崖下断了腿的阿福,正躺在草丛里涕泪交横的问着苍天。
“为什么?殷姑娘只是叫我小心一点,这也算对我好吗?”
“为什么、为什么我会这么倒楣的跌断腿?为什么呀!”
“抓拿采花婬贼、江洋大盗……”辛野念着贴在城门的布告,“辛野!”
罢开始他声音还小小的,后来陡然变大。
“见鬼了!我什么时候变成江洋大盗?”还采花婬贼咧!
他承认他有乱摘野花的毛病,可是绝对不是采那种花的婬贼。
他的大呼小叫立刻引来围观众人的注意,纷纷对他指指点点的,将他和布告上的蒙面人做比较。
“少爷!”衣晓杰连忙拉他出人群,“说不定只是同名同姓呀!”
早知道他反应会这么大,就不要带他来看这个布告了。
“最好是同名同姓啦!”辛野踮着脚尖,努力看清楚下面的小字——出没在赌场,以出老千维生。放屁放屁,他的赌术是真材实料,什么
时候出过老千。
他越说越激动,气得挤开众人撕下那些布告,“到底是谁在败坏我的名誉、破坏我的人格。”
一定是那几个没出息的伯伯!没想到这种卑鄙的手段,他们也做得出来。
“少爷!”衣晓杰着急道:“你这样会引起官府注意的。”
如果真是六个老爷勾结官府来陷害他,那不就糟糕了吗?
他这样大声说自己就是辛野,会有人不去通风报信的吗?
只是奇怪的是,如果六个老爷要害少爷,为什么这个画像却是蒙着面的?他们大可以叫画师把他的样子画出来呀。
但他没时间奇怪,一大堆村民组成的民兵已经得到消息,飞奔而来围住他们。
“大胆婬贼,还不快点束手就擒,跟我们到村长那里去。”
“哼!来得正好,你们不来,我也要去找你们。”
他毫无惧色的凛凛神威,让民兵们不敢对他不客气,只是团团围住了他,不让他月兑逃。
辛野前进一步,他们就后退一步,嘴里喊着,“不要乱来,这里是有王法的地方。”
“我没打算乱来,我跟你们到村长那去弄个清楚明白。”
他绝不会坐视有人这样侮辱他。
说他是采花贼他能不计较,说他专出老千,他绝对是忍无可忍!
就这样,众人边提防边喝斥到了村长家门口,民兵都还来不及去通报,辛野就已经昂然直入。
“什么人?竟敢闯入我家来。我可是知县大人亲自任命的好人村村长,谁敢没通报就闯进来?”
罢在上茅房的村长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斥骂,旁边的民兵也帮着喝了几句。
他们这里虽然是小地方,最常审的案子是老王偷了老朱的鸡,个个没见过大场面,但也知道团结力量大的道理。
只是这个采花婬贼如此威风,他们当场气势就矮了一截。
“你就是村长?”辛野气冲冲的说,“那好,我倒想知道你们搞什么鬼?”
“大胆犯人!你打家劫舍、奸婬妇女,罪该万死,来人呀,把他给拿下!”
“是!”民兵们立刻围住他。不一会只听见砰砰声不断,他们已经全跌到门外了。
村长见状赶紧下令,“快多找些人手来帮忙。”
辛野走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你说说,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干那些事了?”
“没、没瞧见。我只是依法办事,上面的送来这通缉令,我就发布。”村长多怕那拳头飞到自己脸上,颤抖的说:“我只知道有受害者告到知县那去了……”
“什么受害者,胡说八道!”辛野怒道,“我这有五万两银票,你把那告官的人找来和我对质,就是你的了。”
村长听了愣了一下。五万两的确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以利用在他们村子许多尚待改善的地方上,且辛野人就在他这里,要告的人来指认
也不是件难事。“张阿四,快!特急件,快到府城里找人,快!”希望告状的人还留在城里。
“这事情交给你,我就放心了。”辛野笑了笑,拍拍村长的肩。
村长拱手鞠躬,一副伺候大官的模样,“我尽力,一定尽力。”
“那没事的话,我先走了。我住在黄家客栈,人来了再叫我一声吧!”
“这位好汉……”村长支吾的开口,“怎么说你也是个要犯,住在黄家客栈似乎有点不妥。”
“哪里不妥?我既然都已经出银两叫你找人过来对质,难道我会自打嘴巴,任凭你们破坏我的名誉。”
“不是,我是说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村长愁眉苦脸的说:“要是给村民知道我连一个犯人都留不住,那我多没面子,不知道你
可不可以……”
辛野手一挥,“说吧!你想怎么样?”
“我是想说,可不可以麻烦你,就先在寒舍住上几天?”
他看了村长一眼,“老衣,我们走。”他不喜欢成天被人盯着的感觉。
“是,少爷。”
“好歹你也得留在这里,我对村民才有个交代呀!”村长苦苦哀求着。
辛野连头也不回,便带着衣晓杰扬长而去。
村长咳声叹气的垮下肩膀。连这点事都办不好,看来他这村长的位置岌岌可危了。
饼了一会,他还在家里咳声叹气时,家丁来报说辛野又来了。
“这么快?可是他要的人还没找到啊!”
他会不会一个火大,银两就不给他了啊!
正担心害怕时,只见辛野已经快步走进来,后面还跟着拿着包袱的衣晓杰。
“黄家客栈住满了,借你的地方一住。”
“耶……”村长又惊又喜,连忙说:“好好,这边请!”他压根没想到这个小地方的客栈,哪会那么容易就客满。
衣晓杰摇摇头,嘴里嘀咕着,“少爷就这脾气,明明爱做好人却又不承认。”
“哈哈!”殷若花骄傲又得意的笑着,“我就说这个法子有效吧!”
“嗯,师姊你好聪明喔!”常若岩崇拜的看着她,“我就知道听你的话,绝对不会错。”
真亏她师姊聪明的脑袋,一状告到知县那里去,让各地的捕快帮忙找人。
这段时间,她们就留在官府里吃住,等着指认犯人,一毛钱都不用花还不用辛苦找人。
才四天而已,地方上就已经有了回报,昏庸的知县大人,就让她们跟着张阿四一同去指认。
这也是她们现在一脸兴奋站在好人村村长家的原因。张阿四进去通知村长,让她们在外面稍等。
“那当然喽,我说不会让你饿肚子就一定不会。”
“那等一下我们看到了辛野,接着呢?”常若岩有点担心的说:“要叫大人把他关起来吗?他可没干那些坏事。”
“他现在没干,说不定以后就干了,这么不孝顺的人,一定也是个坏人。”
“啊!那就让他被关起来就好了,为民除害。”
“笨蛋,我们得逼他回家,不是让他被关耶!如果他还继续这么坏的话,迟早会被关,你不用担心啦!等一下进去,我们就说不是他!不
小心弄错了。”
“这样就行了吗?大人会不会生气,真的没事吗?”常若岩点点头,但仍有些担心。
“是呀……真的就没事了吗?”
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她们头顶上飘下来。
殷若花一抬头,看见连三十两都不惜的小气鬼坐在墙头上,正皮笑肉不笑的盯着她。
“原来是你这个小气鬼,在这干么?”
毫无预警的再见到他,她心里一阵狂跳,有些惊喜的感觉,但态度仍是凶巴巴的。
“我在这干么?问你呀!”
从她们的对话,他终于知道他的罪名是打哪里来的了,原来是这臭丫头罗织来的。
问题是她干么要陷害他?她又怎么知道他是谁?
听她说是要逼他回家,但又是为了什么?
这两个丫头到底是什么路数的,他得模个清楚。
虽然他觉得爱吃的怪丫头挺不错的,但还是得先弄清楚她是敌是友。
“真好笑!你这么大个人了,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干么,还反倒来问我,你是傻子呀?”
“对呀,哈哈!”常若岩也跟着哈哈大笑。但一想到他在这里,意中人恐怕也在附近,于是赶紧收起夸张的笑容,露出秀气的微笑,左右
张望找人。
“拜你之赐,我才会在这里。”辛野纵身一跳,落在殷若花前面,“姑娘,诬告是有罪的,没有弄错了就算了那一回事。就算当事人不追
究,官府也要办的。”他轻哼的笑了一声,“再说,当事人也不肯就这么算了。”
“嗯……”殷若花上上下下的打量他,脑中灵光一闪,“你不会很凑巧的姓辛吧!”
他横了她一眼,“就这么巧。”
她更小心的问了,“那单名一个野吗?”
不会吧!这家伙居然就是老爷爷的不肖子孙,流连赌坊罔顾天伦的坏蛋!
“没错。”辛野点点头,干干脆脆的给了她两个字。
常若岩张大了嘴巴,拉拉殷若花的袖子,“师姊,怎么办?”
他看起来好像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师姊冤枉了他的关系。
“快跑呀!”殷若花一个发喊,常若岩立刻转身准备溜。
她也拔腿就跑,跑了半天,只见师妹气喘吁吁的还在自己身旁,周遭景物似乎没改变过。
“师姊,怎么我好像跑不动?”
“是呀,我也这么觉得呢!”
她们同时回过头,只见辛野一手一个,拎住了她们的衣领,让她们只是徒然的原地跑步。
“两位,先别急着走,我们还没叙叙旧呢!”
这两个丫头得吃点教训,没人可以恶搞他辛野还不付出代价的。
必她们个几天,应该能让她们好好反省,哈哈!
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心的笑出声来。
殷若花骂道:“笑笑笑!迟早要你倒楣到笑不出来。”
“尽避放马过来!炳哈—.”他压根就不怕她的威胁恐吓,笑嘻嘻的接下她的战帖。
“师姊,我们会不会被关起来呀?”
“我不知道!”
“被关起来之后,是不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我不知道啦!”
“那好。”常若岩安心的说:“说不定我就能瘦一点了。”
殷若花白眼一翻,她得去找个大盆子来装她呕出来的血了。
真是气死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