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童彤一到办公室,先去泡了杯咖啡。
她在倒热水的时候,严君毅从她背后出声。“童彤。”
“吓!”她吓得回头,不过这次比上次好,没有把咖啡倒出来。
她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像鬼一样,无声无息就冒出来。”
“妳才是鬼吧。”他看着她,嘴角勾起一抹笑。“胆小表。”
那种有些亲昵,有些像情人间拌嘴的言语,让她莫名红了双颊。若是平常,她总能和他一来一回地应答,现在却哑了口。
她嘟着嘴。“我现在才知道你这么会说话,干么不当律师要当会计师?”
“妳怎么会现在才发现我口才很好?”他的笑意加深。
敝得哩!她横看了他一眼,放下咖啡杯,把手伸出去。
“做什么?”他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她嘿嘿地咧开笑。“帮你倒咖啡呀,免得你口渴。”
他轻声笑出,把咖啡杯递给她。“谢谢。”
“不客气。”她冲好咖啡,递给他。
他就站在她旁边,一小口一小口地啜喝着,眼神总是有意无意地望着她。
敝了!她看向他,平常时他话不会这么多,而且泡完咖啡也就走了,今天倒像是故意留下来的。
她看了看他。“你……你有话要跟我说,是不是?”
他僵了一下,扬开了笑。“我今天也有新发现。”
“什么新发现?”她睁大眼睛。
“我今天才发现,原来妳这么聪明。”他笑了笑。
“呿。”她转过头去。
“妳后来答应了没?”他问道。
她愣愣地回头。“答应什么?”
“答应陈东建的追求。陈东建不是要结婚了吗?他怎么会又要来追妳?他的婚事吹了吗?如果他的婚事这么轻易结,又这么轻易吹,那这个人能相信吗?如果他的婚事没吹,他却来追妳,那这算什么?”他一连串丢了许多问题。
她眨了眨眼。呃,她从来没看过他这样紧张哩!他是怎样?该不会……他很担心她答应了吧?可是他不是喜欢伍珊珊吗?那他还担心什么呢?
“妳到底答应了没?”看她都不回答,他有些急了。
她的心跳冬冬冬,脸红得更厉害,吶吶地说:“你……你……你问这是要干么啦?”
当然是要追查敌情!他看着她,发现她的脸红了。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经答应了,所以才害羞不敢说。
他心头像蚂蚁窜走乱纷纷,一时竟也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再问:“妳到底答应了没?”
“我……”她睁睁地看他,正要回答的时候,伍珊珊从后面出现。
伍珊珊的表情闪过一抹怪异,不过她很快就带起笑容,和他们两个打招呼。“你们两个都在呀,早安。”
其实她刚刚就注意到,童彤一进茶水间,严君毅就跟上去,而且待了许久。她觉得不妙,才跟了上来。
童彤脸红的样子,印证了她的猜测。严君毅一定是喜欢上童彤了,他是个有礼得近乎冷漠的人,平常不会让谁脸红的。
看到伍珊珊来了,严君毅也不好再问,只好打了个招呼。“早安,我先回座位了。”他直接离开。
童彤也要走,伍珊珊故意把杯子往她眼前一放。“童小姐,妳离咖啡比较近,可以顺便帮我泡一下吗?”
“当然可以了。”童彤热心地帮她泡起咖啡。
伍珊珊看到旁边还放了杯咖啡,问道:“这杯咖啡是妳的吗?”
童彤一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耶,还好妳把我叫住,不然的话,我一定会忘了带咖啡离开。”
“在这里工作,没有咖啡很难撑过去。”伍珊珊一笑。
“是呀、是呀。”童彤点头如捣蒜。
“对了,妳昨晚去哪里?都没看妳回来。”伍珊珊故意装作随口问问。
“陪一个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伍珊珊追问。
童彤有些不好意思回答,嘿嘿地傻笑。
伍珊珊聪明地猜出来。“是男的朋友喽。怎么样?他是不是喜欢妳?”她这么关心,当然是有私心。
“ㄟ……”童彤结结巴巴地红了脸。
看她的反应,伍珊珊松了一口气,笑笑地说:“有人喜欢就要把握。”
“妳不也有人喜欢?”童彤纳闷地反问。她看苏守于追她追得可辛苦,她怎么就没把握呀?
伍珊珊愣了一下,扯了一个笑。“如果妳说的是苏守于,那没办法,我真的不喜欢他,我喜欢的是别人。”她坚信自己喜欢的应该是严君毅。
“那……”童彤把咖啡递给了她,看着她,欲言又止,胸口开始感到跳动的压迫。
伍珊珊接过咖啡说道:“如果我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童彤吁叹了一口气,真心地说:“好有魄力,好有信心喔。我想妳喜欢的人,一定也喜欢妳。”她深深地看着她,眼眸中掠过一抹失落。
伍珊珊接着她的话说:“我想是吧,要不然……”她没把话说尽,蓄意制造让童彤胡思乱想的空间。她的心跳加快,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卑劣,可是就像她自己说的--喜欢的,她绝不放弃。她这一辈子,都是这样走来的。
“你们……”童彤挣扎着,实在不知道该不该问。
伍珊珊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事务所的人都在传她和严君毅的事情,童彤口中的“你们”一定是指她和严君毅。
“我们……”伍珊珊一度欲言又止,这次不是故弄玄虚,而是童彤那种全心全意相信她的眼神,让她难以开口。
愧疚感与独占的斗争,她的心跳快得要爆炸,最后获胜。“这种事情也没什么,大人有大人交往的方式,又不是小孩扮家家酒,永远都是牵牵手。反正男人女人就是这样呀。”
她装作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对着童彤笑一笑,端好咖啡杯走了。她走得很紧张,握着咖啡杯的手还不住地轻颤。
童彤没有离开,她全身冰凉,瞬间动弹不得。
骗人!骗人!骗人!她心底狂喊,喉咙却整个被堵住了。
骗人,严君毅骗人。她昨晚和他通电话的时候,他还紧张兮兮地说他和伍珊珊没做什么,叫她不要胡思乱想。骗人,做了就做了嘛,干么还骗人,干么还来问她和陈东建的事情……
她的鼻翼冒了股酸热,死咬着发抖的嘴唇。
***独家制作***bbs.***
第二天是星期六,童彤持续昏睡着,一直到不断的电话声吵醒了她。
“喂。”她睡眼惺忪地接起电话。
“还在睡呀。”电话那头的声音蓄满笑意。
那声音她很熟,是严君毅的声音!童彤惊醒,翻身坐起。“今天要上班吗?”
“不用。”他笑了出来。“今天是星期六。”
“对嘛,我就没记错呀!”她嘟囔地抱怨两声。“那你打来做什么?”
“联络感情啊。”他说得理直气壮。
她翻了个白眼。“我们没有感情可以联络吧。”她从昨天气他气到现在。
“怎么会没有感情?”他哀怨地追问:“妳昨天为什么一整天都不理我?”这件事情,他极度介意。
童彤模了模头发,不自在地挪了挪棉被。她怎么跟他解释她心里又酸又气又无力的感觉。
她相信伍珊珊的话,以为他们已经上过床了,而这件事情难以接受的程度,超过她自己的想象。
爱情是一面照妖镜,一次又一次让身为人的脆弱无所遁形。她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大方地接受,并且祝福,事实不然,所以她只好生着闷气了。
她低叹一口气,敷衍地说:“没有呀,只是不想讲话,这样也不行吗?”她的语气不大好。
电话那头的他,忍不住说道:“女人真奇怪。”他得说她真的满情绪化的。有时候他实在是难以了解她,不懂她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做了什么、什么样的事情。
她不高兴地说:“怎样,生你的不是女人吗?”
“妳怎么这么凶?”他不是抱怨,而是想要弄明白。
她还在念他。“你要娶的不是女人吗?”其实,她心里真正在意的是伍珊珊的事情,不过她无法表达,只好让愤怒的情绪一直扩大。
他倒没受她影响,只是笑了笑。“从这一刻起,我会考虑还要不要娶女人。”
她本来是在气头上,却还是被他的话逗出轻笑。“好呀,不要娶女人呀,那等会儿的相亲,你就可以停了。”
他笑笑地说:“我本来就没有要去相亲。”
“为什么?”她的眼睛瞠圆了。
“因为我已经找到喜欢的人了。”
可惜他在电话那头这样说时,她看不到他发亮含笑的眼角。
她闷闷地说:“恭喜你。”她以为他喜欢的是伍珊珊。
“谢谢。”他的笑意飞扬。
她咬了咬唇。“你既然有喜欢的人,放着星期六不去找人家,来和我联络感情做什么?”
他愣了一晌,轻声说道:“笨蛋。”他这样说、这样做还不明显吗?他就是在告诉她,他喜欢她,她竟然还听不明白。
她微瞋。“反正我又凶又笨,你不用跟我讲话啊!”话说完,她就开始讨厌自己,干么这么不可爱嘛。
他把这样的态度,当作是她的撒娇,一点也不以为意。“我不但找妳讲话,还找妳看花。”
“看花?!”她的兴致来了,心情变好。呵呵呵,他要找她看花哩!“什么时候?”
“现在,我已经在妳家楼下了。我车子已经开来了,早餐已经买好了,就等妳人下来。”
“现在?!”她有些吓一跳。“啊你做事都这么有效率呀?是什么花呢?”
“就是谢了之后,还要再等一年才会开的花。”
ㄘㄟˊ~~他说了跟没说有什么不一样。“花都是这样呀。”
“是啊,所以更应该要去看的。”他始终饱满着笑意和好心情。
她禁不住摇了摇头。“你变了。”以前她拉着他去赏花,他还意兴阑珊,现在他竟然会感受花开花落。
他是变了,爱情会使人发现美好,也使人发现美好的容易消失。陈东建的再次出现,让他的危机意识提高,他得更积极一点才行,要不然他一定会错过她。
“我美好的人生现在才要开始。”他这么告诉她。
她扯了一抹笑。童彤不知道开启他美好人生的正是她自己,还以为那是别人。
她有些感伤,但心底仍然淌过暖暖甜甜的感觉。“谢谢你让我参与你美好的人生。”
他深深笑起。她何止是参与呀!
***独家制作***bbs.***
她坐在他的旁边,车里的音乐流泄着,他开着车子,有时候会偏过头来,对着她笑。
她突然觉得好满足、好幸福。
她现在终于对爱情又多了解了一些。爱情使人贪心,也使人卑微。
当他喜欢别人的时候,她初初以为她可以很大方地给予祝福,后来发现,并不是的,她会贪心的想要很多很多。
当她以为她必须得到很多很多才能感到幸福的时候,却发现她会卑微地只要他一个真诚的笑容。
说真的,他会和伍珊珊在一起,她并不意外,只是她有一点点不懂,他们才认识多久,怎么会这么快就上床了?
他注意到她只看着他,却不大说话,笑着问她:“怎么都不说话?还没睡醒吗?”
她笑了笑。“我问你一件事喔。”
“问啊。”他笑了出来。
她很认真地问:“上床对你而言,是很简单的事情吗?”
他皱起眉头,想了想。“如果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没那么困难,那是本能。嗯,妳问这做什么?”
“没有呀。”她闪避地躲开他的眼神,眼眸幽幽的。
他突然一笑。“妳不会是想和我……”
她的脸唰地红了,狠狠地打了他一把。“乱说!”
“啊!”他惨呼。“不想就不想,我留着跟别人。”
她白了他一眼,抿着嘴。
他把车子往旁边停下。“妳到底怎么了?出来玩不开心吗?”
她胡乱地说:“我才没不开心,是你一张嘴不正经。”
“这样啊……”他沉吟着。
他第一次被人说不正经,他得深切反省才行。
他喜欢和她开玩笑,而且是超过界线的玩笑,这是真的。他喜欢用亲昵的方式,逗得喜欢的她脸红心跳。
他决定武断地下判断,她不是不喜欢,她是害羞了。
他的眼中蓄着笑,脸上却装着一本正经,咳了两声开始念着。“正经、正经、正经……”
她哧地笑了出来。“你不要耍白痴了啦!”
难得和他在一起开心,她决定了,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闹别扭上,她要好好地把握每个和他相处的时间。
她问:“你要带我到哪里去?”
“嗯,其实我也不是很确定。”他无辜地笑了笑。
“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她睁大眼睛。
:具的,不过迷路也没什么关系。”他记得他们上次没有看到花,但是仍然快乐地度过一个晚上。
那时候他就知道,跟她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快乐了。
他下车,体贴地为她开了车门。
她的眼睛始终睁得很大。她一直以为他是个没有计划就不知道怎么活下去的男人,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既然这样……“好。”她拍了拍胸膛。“迷路就迷路吧,从哪里开始走?”
他前后观看。“我印象中好象是从那里走的。”他带着她往一旁的山路走去。
爬山的时候,她发现他的心情很好,不时地低哼着歌。她好奇地问:“你今天心情为什么这么好?”
他看着她,笑了笑。他打算带她去一个风景好的地方,然后跟她告白。他们的关系将进入崭新的开始,心情当然好了。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妳。”他语带保留,笑笑地看着她。
她咬了咬下唇,拉开一个笑。“你有女朋友,对不对?”
他皱了下眉头,笑开了。“我将有女朋友了。”他才不相信她这么聪明,猜出来他要和她告白,她的脑子里怕还在猜他口中的女朋友是伍珊珊吧。
她抓了抓头,想着伍珊珊口中大人的爱情也许就是这样,上了床还不是男女朋友。这种事情她不能明白,如果是别的男人做这种事情,她一定不能接受,而且还会瞧不起那个男人,但是如果是他的话,她就觉得没关系。
她知道这样不理智,可是没办法,她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啊。
就算不是他的女朋友,能跟他一起分享他觉得快乐的事情,这就够了。
她知道这样很傻,可是没办法。
没办法,没办法,她喜欢他,又任性又傻气,还带着自以为牺牲自我的善良去喜欢他。
她吸了一口气,吐了一个笑。“我有男朋友了。”
她知道,他觉察了她对他的喜欢,但既然他已经要有女朋友了,她不希望自己成为他心中的负担,所以她说谎。“我答应东建的追求了。”
他愣了好久,像是被雷劈到一样,说不出话来。
她有些吓到,不知道他竟会是这样的反应,还以为他会为自己高兴的,再不然也应该觉得轻松才是。
“为什么?”他过了很久才挤出这句话。
她给了个很糟的理由。“我说过,我想在春天结束之前谈恋爱。”
“那也用不着这么自暴自弃吧?”他的声音扬高,突然变得很激动。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东建?”基于朋友的义气,她生气了。
“我不改口。”他有些赌气地说,就这样站着与她对看。
她抿着嘴,瞪着他,最后气呼呼地转头离开。
他跟了上去,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的步伐越跨越大,经过他的车子也不停下来。他们两个就这样走着,一副死都不愿意交谈的样子。
突然之间,喀地一下,她的脚踝不小心扭到了。
哦喔!她以前脚踝曾受过一次大伤,就是因为扭到后还强行行走,弄到后来痛了好久,现在天气不好,脚踝还会酸酸的。经过上次惨痛的教训,她吓到了,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不知道她怎么会停下来,也跟着在她右后方停下。
她没有回头,但就是知道他在她身后,因为这样她觉得安心。
一阵风吹了过来,树上落下碎白的花,她吃惊地抬头一看,树上有一整片白雪似的小花,茸茸地开着。
她惊呼:“啊!这是油桐花。”
“嗯。”他应了她一声,要带她来看的就是这一场花期只有两到三个星期的“五月雪”。
听了他的声音,她回头看着他,发现他的表情和缓很多,只是还有些倔强,不肯说话。
“我的脚踝扭到了。”她抿了抿嘴,巴巴地看着他。
“啊。”他紧张地到她身边。“那妳不要乱动,我背妳回车上,我们赶快下山,先去便利商店买个冰块冰敷,再送妳去看医生。”
话说完,他人就在她面前蹲下来。
花瓣落在他宽阔的肩上。她突然感觉到,他对她的守护是这样美丽。
“这样就回去,不是很可惜吗?”她有些迟疑。
“不会。”他催着她。“妳赶快上来。”
“喔。”她攀上他的背,那感觉好温暖,她忍不住说:“你背着我,我们多走一段,好不好?”
“只能五分钟。”他无法拒绝她,可是又挂念着她的伤。
“五分钟也好。”她满足地笑了。
他们走着,她才注意到原来沿途有一地的碎花。油桐花三不五时地落下,是春末最后的响声,雪白的身影,是跨越季节而来的祝福。
她挨上他的颈窝,小声地说:“谢谢。”她的心跳冬冬地,双颊像桃花似的女敕红。
他笑了。她是小笨蛋、她是胆小表,而且她还有些坏脾气。可是她软软的话语、暖暖的呼息、笨笨的样子,就是让他割舍不下。
她软声求着:“我们做不吵架的好朋友,好不好?”
“我能说不好吗?”他无奈地笑着。
他能拿她怎么办?谁叫他喜欢她,现在只好她说了算,至于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