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迷 第6章(2)
作者:龚宁

走进卧房,何子平正半靠在床头上看着杂志。李嘉蕴掀起棉被躺下来,轻声地道了句“晚安”就闭上眼,也不管能不能入睡。

何子平放下手中的杂志躺下来,轻轻扳过背对着他的她。她平时入睡前肯定要他抱着她的,因为她体温较低,也比一般人怕冷。但她今晚为什么背对着他?难道不敢面对他?

“你有心事。”何子平不是在问,而是肯定地说。他把她露在棉被外面的双臂抓进被窝,初春的低气温令她的双臂冷得像冰一样,他怜惜地把她冰冷的双手贴近他的胸膛,想用体温使它温暖起来,但那刺骨的冰冷穿透了她的睡衣,几乎把他的心脏也冻伤了,使他打了个寒颤。他的心不安起来。

李嘉蕴的双臂攀上他的颈背,感受他雄健的身躯贴着自己的,醇厚的温暖气息使她迷恋不已。

“嘉蕴?”何子平拉高棉被盖严她冰冷的身体,感觉到她的愁绪。

“我在听雨”自小她就爱听雨,雨可以带走她的所有心事。可是,今天的雨声却无法把她的心事带走,也许是这个大城市的雨和故乡的雨不一样的吧?她把头埋进他的胸前,眼泪终究不肯凝住、悄然滑落,只怕他也不会理解她此时的心情的吧?

“你不开心。”何子平抬起她埋在他胸前的脸,竟发觉两行清澈的眼泪在她苍白的脸上滑落,她哭了?为什么?会是因为她觉得内疚吗?

李嘉蕴轻轻地挣开他的手,再度把脸埋进他的胸前,牙齿咬着他的衣服,抑制着不让哭声溢出口,但眼泪却狂泻,就像外面突然转大的雨,怎么也停不下来。子平,很爱很爱你,却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知道这爱有多深,这痛有多痛。她在心里哭泣。

“为什么?”今天晚上他有很多“为什么”压在心里,不说出来始终不能安心。她的眼泪渗透了他的睡衣、冻伤了他的皮肤,也冻伤了他的五脏六腑,使它们在一刹那揪痛起来。她的眼泪明明不是冰粒,却是如此的冰冷。

“我觉得在你怀里很幸福!”李嘉蕴哽咽着说出口。真的,能躺在他的怀中,她真的觉得很幸福,至少在他怀中的这一刻是幸福的,她一生中最幸福的就是可以躺在他的怀中。她以为她会失去这个幸福了,没想到在她回来的时候,这幸福还在等着她、没有离她远去,她真的很幸福啊!

何子平的手指插进她的发丝中,他的心为她的话而悸动不已。从来没有女人告诉他,在他的怀中会是很幸福的事。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幸福不幸福,又如何可以令别人幸福呢?可是,他知道她所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认为在他的怀中会是幸福的。

“你去了哪里?”李嘉蕴突然问。

“和朋友吃饭。”何子平心虚地说。

“女的?”他是和朋友去了吃饭,但吃完饭之后呢?

“男的。”

“是吗?”她的口气淡淡的,听不出她心里有什么想法。

“你呢?你去了哪里?”何子平聪明地不去回答,而是转移了话题。他也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做了什么。而她会不会像他一样说谎呢?

“我一定要说吗?”李嘉蕴轻叹一口气,问。她不想让他知道她今晚也去了那间餐厅,而且碰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在热吻,还看到他们结伴离去。

“为什么不?”她这样说,何子平就更想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而且回来后她的心情为什么会变得如此的伤感和无奈呢?

“我去了我们第一次去的那间餐厅吃饭。”既然他一定要知道,她也没有了隐瞒的理由。

“你没权质问我任何事。”何子平提高了声音,脸上的神情是狼狈的,有点像恼羞成怒。原来她都知道、也看见了,为什么还要问?而他傻傻地为她说谎,却只换来她的嘲笑吧?毕竟他与她之间没有任何的感情,看着他为她说谎,她心里会是因为终于可以把他玩弄于指掌之间而高兴吧?她凭什么这样问他,他并没有赋予她这个权力,而他该死地竟不敢实话实说,她看出了他对她的在乎,所以才会这样质问他吧?她的心里正在得意地笑着吧?接下来她会要求他的承诺吗?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会答应吗?他好像没有拒绝得了她的信心。

真是欲加之罪啊,她是在质问他吗?是他要求知道她去了哪里的!子平,如果我不再吸引你,或是你已经开始厌倦了我,这大概都是同一种意思吧?你想要结束我们之间的关系,为什么不直接地说出来呢?让我们好聚好散的。李嘉蕴从没有奢求这种关系可以永恒,为什么他要用这种借口呢?

椎心的痛楚让李嘉蕴的额上泛起了汗水,在这初春的深夜。

“子平,你厌倦了吗?”她颤着声问,要来的总会来,要面对的也逃避不了。

“我们的关系只是各取所需,你要明白。”明知残忍,但他却不得不表明自己的立场。

早就知道了啊!何必残忍地说出来刺伤一个爱你的女人呢?子平,你太残忍了。

“我知道。”她的身体更紧地贴向他,以求他的体温能温暖她开始沁着冷意的心。

雨仍在下,早春的雨夜是个难入眠的夜。

翌日,何子平醒来,身边的床铺已空、而且已经冰冷,证明睡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去许久。

窗外的雨仍在下个不停,淅淅沥沥的让人心烦。他起床步出房间,却看不到她的身影,令他心里一阵彷徨,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找不到妈妈的心情。

找遍了整间房子也没有看到她,她走了吗?可是如果真的要走,也应该是他走吧。昨天晚上他该死地对她说了那么残忍的话来,伤了她的心,也让自己的心里不好过。他认定他的话伤到她了,她昨晚伤痛的表情仍留在他的脑海。他要去找她,请她原谅他。何子平冲动地打开门,但又颓然地关上,原谅他什么?原谅他的言不由衷吗?那他干脆直接地告诉她,他爱她,这样不是更省事了吗?

天还未完全亮,她已经出去了那么久,会去哪里呢?不会是想不开吧?这个想法吓了何子平一大跳,拉开门,他要去找她。

打开门,却见李嘉蕴一手拿着雨伞,一手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

何子平如重释负地把李嘉蕴拉进自己的怀中,紧紧地抱着她冰凉的身体,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这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的。认了吧,何子平,你那种怕失去她的感觉就是爱了。可是她都不爱他,他如何说得出口啊,只怕是自取其辱罢了!

“你该死地去了哪里?”悬着的心得以归位,他的怒气随即升了上来。她这样突然消失一阵子是为了考验他吗?那么她做到了,她几乎使他发疯了。都成年了,她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何子平推开李嘉蕴怒吼。恼她的突然失踪,更恼自己的在乎。

“我……”李嘉蕴不知所措地看着盛怒的何子平,前一刻还把自己抱在怀里,活像她是世界硕果仅存的人类一样珍惜,下一秒却一把推开她、对着她怒吼,好像她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而罪不可赦似的。她到底哪里惹他不快了?李嘉蕴在心里认真地检讨了一下自己,没有啊?!

何子平看着欲言又止的她,然后转身回房去收拾他的衣物。她为什么要像一般女人那样,为什么不是特别的?他更讨厌自己对她的在乎,像着了魔的在乎,他要离开这里,让这种着魔般的在乎解除。

李嘉蕴跟着进去,倚着门框看他收拾他的衣物,却不能言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收拾。看来他们缘尽于此了,任她如何努力也挽不回他要离去的心。她真的尽力了。

“子平。”在何子平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李嘉蕴拉住他的衣下摆、低着头幽怨地问:“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告诉我,我一定改。”

“你没错。”何子平轻轻地拉开她的手,却也发现她的手像冰一样冷。他硬生生地压下想把她冰冷的手放到嘴边呵暖的动作,拿着他的东西离去,怕再多呆一秒钟他就会忍不住动摇离去的心。

“子平,别走。”李嘉蕴叫。她知道他如果真的就这样走出了这间屋子、走出了她的生命,就不会有回头的一天了,“子平,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在她眼里积压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在听到开门的声音后,有如缺堤的洪水涌出。李嘉蕴的身体滑落在地上,泪眼模糊地看着何子平已经打开门的背影,把头埋进膝里任眼泪流淌,不愿看着他走出她生命的背影,她不要这种只有背影的回忆。许久,她听到了关门声,他——走了!

何子平听到她的哭声,竟鼓不起勇气踏出关键的一步。他抓住门把,回头看坐在地板上哭泣的她,她肯定会哭很久的,但天气这么冷、她又坐在地板上,很容易感冒的。他硬不起心肠走,也舍不得走。

把门关上,何子平来到李嘉蕴的面前,蹲下来,轻叹一声说:“别哭了。”

李嘉蕴听到何子平的声音,迅速地抬起头扑向他。他没走,真的!他没走!她的动作太快了,以致把毫无防备的何子平扑倒了在地上,她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又哭又叫。

“我不喜欢看到你哭。”那会令我的心好像被撕裂般的痛。后面一句话何子平没有说出口。他只是抬起手,用衣袖拭干净她的脸。

“我不哭。”李嘉蕴努力地吞下抽泣,以至牙齿咬破了嘴唇而不自知,但眼泪却还是成串滑下来,只是不敢有任何抽泣声发出。

“别这样。”看着她渗血的唇瓣,何子平心疼地用手想去掰开她咬住下唇的牙齿,却无法让她松口,只好覆上他的唇,才成功地让她停止了自虐的行为,却也让他尝到了咸咸的血腥味,那是她的血,已经流进了他的口中了。

良久,他才放开她的唇,心痛地看着她那受伤的唇瓣。

“别走,让我们像以前一样,好不好?”李嘉蕴低着头问。但她不敢抬头,怕看到他坚决的表情,可是,如果她抬头的话,看到的会是他心疼的表情。

何子平沉默地看着她唇上的伤痕,她为什么要退让得这样彻底?没有任何保证,她却愿意为他守候,他值得她这样做吗?而她又为什么要这样委屈自己呢?

“我煮面给你吃好不好?”李嘉蕴站起来走向厨房,一边翻着冰箱,一边自言自语地说:“老记的牛肉面太出名了,我去的时候已经排了很长的队。我很倒霉的,到我的时候就卖完了,所以你今天吃我煮的面好不好?我记得下次早点去。”李嘉蕴忙着找东西。他没有说走,也没有说留,她真的怕他说出要走的话,那种等待的心情就像一个罪犯在等待法官的判决一样,“下次早点去”?还有下次吗?

原来——她一早出去就是为了排队买他喜欢吃的老记牛肉面!他几乎可以看到她一个人打着雨伞、走在还未天亮的街道上,然后加入老记早餐店的长长队伍后面;还有最后轮到她时,老板说“卖完了”时她失望的表情。她这样为他着想,而他却该死地以为她故意玩失踪的把戏来让他担心。

何子平,你居然让一个女孩一早离开被窝,在初春寒冷的早晨为你排队买牛肉面?这应该是一个男人为女人做的事啊!你却让一个女人去为你做了,而且是一个应该被男人掬在手心呵护的女人啊!她令他在这天早晨承受的自责比他二十九年来承受的还要多。

李嘉蕴翻完了整个冰箱,却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做早餐的,原来她昨晚忘了去补充已经空了的冰箱。看着还在沉默的何子平,眼泪又止不住地要流下来,真失败啊,李嘉蕴,你如何可以留住这个男人呢?你连想煮个早餐给他吃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到。虽然他不喜欢她哭,而且她也不喜欢哭,但是那种挫败感实在使她很想哭。她的贝齿又咬上唇瓣,希望能忍住哭声,由于那唇上的伤口绝对比不上心上的伤口痛,所以,她不觉得痛。

何子平把她抱进怀中,他的唇轻轻地印上她的唇,抢救那不被它主人爱惜而虐待得伤痕累累的唇瓣,她不心痛,他可心痛得要命。

他的吻轻轻的、柔柔的,那样的令人心醉,那是种有别于平日的、柔情似水的吻。李嘉蕴举起双臂,环住他的颈背,闭上眼感受这种被呵护、被疼爱的感觉。如果这种被爱的感觉是梦,那她愿意永远留在梦里,一辈子不清醒也无妨。原来再伟大无私的爱,也会期待对方能以真心回报的,毕竟她只是凡夫俗子,不是吗?

“如果你不后悔,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你愿意吗?”何子平放开她的唇,脸轻轻地磨挲着她细致的脸颊。

“我愿意。”李嘉蕴很快地回答,就像怕何子平突然反悔一样。虽然这个愿意和那个愿意差远了,但她还是为他而说了。即使没有婚姻,但他已经给了她承诺:我们就这样一直过下去。足够了,她也该满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以后不准去排队买牛肉面。”何子平深吸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激动。他用力地抱住她,像要把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合二为一。

“可是,我愿意为你去排队买早餐,那是我的幸福。”李嘉蕴的脸埋在他的胸口,声音穿透他的身体,震撼到何子平的心里去。

“傻瓜,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做。”这个女人,把每天清晨起床冒着寒冷和大雨去排队给他买早餐当成是一件幸福的事!这种情意,不禁令何子平湿了眼眶。她对他可能也是有情的啊!

“我心甘情愿地为你做我所能做到的事。”有时,爱上一个人,并不是因为他的好啊!她在不知他是好是坏之前就爱上他了。

“难道你前世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他似笑非笑的问。她的话很有影响力,竟让他心酸又心痛得想流泪,为了掩饰那种莫名其妙的情绪,何子平故意开玩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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