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亮的白色莲花跑车,疾速行驶在台北县某条狭窄、偏僻的小路上,一个利落的大转弯,显示驾驶人的开车技术十分高明。
车内的两人自从上车之后,便没有再交谈。
密闭的空间里,静谧的连两人细微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窒闷的低气压。
驾驶人始终抿着好看的唇,像是在发泄积压已久的怨恨似的,不自觉的车速越发加快,罔顾身畔的人儿因过快的速度而头皮发麻,一双手紧握成拳。
这是齐琲莎头一次心生想逃离白丞璇身边的念头。
“停这就好。”在经过一个红绿灯后的巷子日,齐琲莎开口制止车子前进。
车子在话落的瞬间,依言停下。
在她毫无预警的一句话,白丞璇紧急刹车,轮胎因而发出尖锐刺耳的磨地声。
磨地的尖锐声响遮盖了其余的碰撞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显得骇人。
在惯性定律下,齐琲莎狠狠的向前倾,所幸她系着安全带,并没有造成伤害。
她狐疑的侧首看他,映人眼帘的景象却让她倒抽一口气,忍不住惊叫出声。
“啊”
她连忙从包包里翻出皱烂的半包面纸,为他拭去额上的血。
白丞璇动也不动的任凭她处置,视线胶着在她姣美的脸庞。
“你怎么没系安全带呢?你……对不起……我……不知道……对不起……”她见到他的血缓缓的从额际流下,心乱如麻,圆滚滚的大眼里蓄满水汽,一眨眼,晶莹剔透的泪珠划过脸颊。
白丞璇突然一改先前的沉默与冷凝,凑上唇重重吻住她语无伦次的小嘴,也一并品尝到咸咸的泪水。
“呜……”她从喉间发出似又申吟又似呜咽的混杂低呜。
这是他今晚第二度吻她,吻得依旧激烈,不过,却带着惩罚意味的重吮她不点而朱的丰腴唇片。
“白先……不……嗯……”她趁着他张口包裹住她的唇之前咿唔着,听起来非但没有丝毫说服力,反倒像极了煽情的邀请。
白丞璇沉溺在她美好的蜜桃香气里,哪怕是要他付出巨大的代价,他也甘之如饴。
“呜……呜呜……”齐琲莎因极度缺氧而用力的拍打他的胸膛,盼能获得新鲜空气。
白丞璇依依不舍的松开她的柔软,和她鼻尖抵着鼻尖,很轻很温柔的唤着她的小名。“莎莎……”
齐琲莎从一片混沌中逐渐厘清思绪,纪雅梨绝艳的容貌乍然跃上脑海,将她拉回现实。
可是当目光一触及他额角上的伤口时,紧张再度占据心田。“你的伤得赶快抹药,如果你不嫌弃,到我家去,我替你上药。”
她急促的说话速度,和她的在乎与紧张成正比。
这样的认知,使得白丞璇一扫方才的阴霾,绽放的笑容有如初阳,暖融融的,让她看得痴了。
白丞璇从窗户一眼看去,并没有看到任何住家。“你家在哪?”
“在巷子里。”她秉实以告。
“你每天都独自穿过这条暗巷?!”一联想到许多劫财劫色的社会新闻,他的眉心攒得更紧。
“是啊!怎么了吗?”她答得理所当然,这条巷子她已经走了好多年了。
“没什么。”他将引擎熄灭,转头将放在后座的装袋食物提起。“下车吧!”
他绕到另一端等待她出车门,牵着她冷冰冰的柔荑。“带路吧!”
巷子又窄又长,连一盏照明的小灯火也没有,白丞璇很怀疑她究竟是靠着什么特异功能,能平平安安。毫发无伤的回到家。
他在黑暗中,挂念着她的脚伤,遂放慢步伐,将她的手握得密实。“小心点。”
齐琲莎的身子有些僵硬,心儿却猛烈撞击着,任由他牵着,走过长长的板黑窄巷。
“我家到了。”她停在一栋五层楼高的旧公寓前。
白丞璇仰头打量着建筑物——
乌黑的外墙早已分辨不出原先的颜色,俨然是年久失修的老旧建筑,似乎风一吹或者整栋楼就会摇摇欲坠。
他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强烈的不舍侵袭心头。
“等我一下。”齐琲莎掏出钥匙插进红漆已剥落泰半的大门。“请进。”
她候在门边,让他先进入。
一进到里头,一股湿气和微微的霉味窜进鼻腔,让白丞璇不适应的打了个大喷嚏。
随着齐琲莎走上五楼,白丞璇已经打了不下十个喷嚏,害他有点头晕。
“请进。”齐琲莎诚心的邀他人内。“请坐,我去拿医药箱。”
白丞璇暗自打量着房子的摆设。
不到十坪的客厅,只放置了矮脚置物柜,一台电视、一组木制桌椅,除此再没有多余的装饰品。
齐琲莎从置物柜里拿出医药箱,坐在他身边。
“我先帮你消毒,可能会有点刺痛。”她先给他一点心理准备。
睇着她战战兢兢的专注神态,和她刻意放柔的力道,白丞璇在心底偷偷的刻画着她的轮廓,更让她驻进他久未入住的空荡心房。
两人认识的时间很短暂,真正相处的时间总和还不满一天,他竟然无法克制自己不去在乎她,不去关心她。
甚至,想给她更多、更多……
这些失常的反应意谓着什么,他再清楚不过。
或许是看妹妹们都有了好归宿,甜甜蜜蜜的模样影响了他,导致他也渴望起爱情,甚至是婚姻!
他不若上头三位哥哥视婚姻如洪水猛兽,也不像五弟游戏人间,他从不排斥爱情、亦不逃避婚姻,可是,却从没有一个女人让他真正动心,愿意不顾一切的对她掏心掏肺。
眼前的小女人似乎重新勾起了他的那分悸动……
他愿意放手一搏,愿意放纵自己相信这一次的直觉。
“莎莎,谢谢你。”他捉住她的皓腕,在她手背落下充满柔情的吻。
齐琲莎呆呆的,不知该不该将手缩回。“白先生……”
“叫我璇,好吗?”白丞璇决定缩短两人的距离。
齐琲莎咬了咬下唇,难以启齿。
“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他黝黑的瞳仁顿时黯然失色。
他满是失望的口气迫使她鼓足勇气依他所愿的喊他。“璇……”
她细如蚊蚋的音量并不能满足他,于是他再次要求。“我听不到。”
她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璇。”这次,分贝大到把房里的家人统统“叫”出房。
“莎莎,三更半夜的,在吵什么?!”齐爸爸推了推老花眼镜,没好气的斥责。
“伯父,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未待齐琲莎开口,白丞璇已起身抢白。
这下,齐家老老少少全被这位气宇非凡的帅男吸引了注意力。
“你是哪位啊?”齐爸爸眯着老花眼,努力的想看清楚来者何人。
“敝姓白,是莎莎的……朋友。”白丞璇深怕自己的唐突会吓着了她,还是做了最保守的介绍。
朋友!丙然,他仅当她是朋友。
呵!那是当然,他已经有纪小姐那么美丽迷人的女朋友了,岂可能会喜欢她。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吻她呢。
她疑惑了……
她的心好酸好涩,好慌好乱。
“我要去睡了,晚安。”她就快要憋不住眼眶中满盈的泪了。
殊不知,白丞璇和她的父母、弟妹居然聊了开来,甚至还相谈甚欢……
棒天,各大报章杂志都以白家企业四少的恋人曝光为标题,大书特书了一番,而且每家报纸、杂志、周刊也都有图为证,甚至还拼命猜测“女主角”的身份、背景。
即便如此,当齐琲莎从那些正在看报纸的人面前走过,还是没有人将照片中的窈窕佳人和她重叠。
所以,她并未一夕成名,依然过着平静又平凡的生活。
就像是童话故事中的灰姑娘,在和王子一夜共舞之后,魔法消失后她又恢复平日普通的生活。
再者,自从那晚之后,白丞璇就再也没出现在她周围,更让齐琲莎深深觉得昨夜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虚幻。
人们总是健忘的,一段时间之后,人们的注意力便会被其他的八卦、新闻所吸引,而忘了先前甚嚣尘上的新闻。
每天,她都暗自期待着能够再见他一面,却总是一再落空。
她终于明白,他和那些有钱的公子没什么两样,对她只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
这些日子里,齐琲莎每晚总是辗转难眠,于是乎造就了一对红通通的兔子眼和熊猫眼,把疼爱她的大肚腩大厨吓了一大跳。
“我的天哪!莎莎,你怎么啦?”大厨大惊小敝的冲到她面前,量视她。
齐琲莎无精打采的抹着盘子,一张嘴翘得可以挂五斤猪肉。
“莎莎,再擦盘子都要擦破了。”大厨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试图唤起她的注意。
齐琲莎这才从自我的思绪中回过魂来。“啊!老大,什么事?”她勉强挤出一抹笑。
“你从一开始就一直擦着这个盘子,在想些什么?想得那么入神。”大厨接过被她擦得晶亮无比的瓷盘,关切的问道。
她的一颗小头颅摇得似波浪鼓,却反倒更彰显出她的口是心非。
她既然不肯说,他也不想再强迫她。“如果真的有什么困难,尽避跟老大说,老大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谢老大,我没事啦!”齐琲莎轻展笑颜,故作轻快的拍拍大厨。“我去洗手间。”她深怕若再探索下去,她武装的坚强就要崩坍瓦解了。
仓皇逃出厨房,齐琲莎跑到洗手间,坐在马桶盖上,嘴一瘪,泪水便簌簌籁淌下。
“呜……”她抽抽噎噎的,不敢哭出声,忍得双肩频频颤抖。
直到她哭累了,她才孩子气的以手背揩去小脸上交错纵横的泪痕,抽了几张卫生纸用力的擤鼻涕,似要将所有积压在心底的闷气全数排出。
“白丞璇,你这臭乌龟、臭鸡蛋、花心大萝卜,大骗子!”她再也顾不得门外究竟有没有人,把积压了好些日子的郁抑大吼出来。
等到她觉得发泄够了,才用清水掬脸,步出洗手间。
即使心情不佳,但齐琲莎仍然很尽职的扮演好服务生的角色,只是长时间强颜欢笑的结果,她的脸部变得僵硬,内心更不好过。
罢送走一对浓情蜜意的情侣,齐琲莎再也挤不出一丝笑,原就酸楚的心,益发惆怅。
她抱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员工休息室,无精打采的趴在桌上,脑海中充塞着那一夜他的温柔、他温暖的唇、他手掌传来的温度、他灿比夏阳的笑容……
那么短暂却刻骨的记忆,氤氲了她酸痛无比的眼。
“莎莎,快把衣服换一换。”吴经理匆促的跑来,大嗓门的叫唤着。
齐琲莎用力吸吸鼻子,背过身。
“还呆坐在那干什么!快点。”吴经理气呼呼的吼道。
齐琲莎眉头皱得死紧,就这样背对着他。“经理,我还在休息……”
“少啰嗦,五分钟后你要是没换好衣服出来,我一定会扣你薪水。”吴经理抓住她的弱点威吓她。
吴经理的话果然奏效,一听到会被扣薪水,纵使齐琲莎红着眼眶,还是乖乖的换回便服,不到五分钟便大功告成。
“我换好了。”她打开门,对尚守在门外的吴经理说道。
“白先生在外面等你,快去。”吴经理显然比她还着急。
白先生?!
“哪个白先生?”齐琲莎的心海掀起狂风巨浪,情绪错综复杂。
“与其在这问,你不如赶快出去见他。”吴经理没好气的咆哮。
齐琲莎嘟起唇,口中喃喃抱怨着,但还是认命的跟在吴经理背后。
当一见到吴经理所说的白先生时,她的心脏失序狂跳,宛如要蹦出胸口似的,不敢相信亲眼所见。
要不是周围忽然增大的交谈声、以及餐具碰撞的铿锵声响,齐琲莎就要以为这是一场梦……
“白先生,让您久等了。”面对贵宾,吴经理立即换了一副嘴脸,笑容满面。
吴经理拔高的声音难掩兴奋之情,将齐琲莎拉回现实,她低着头,逼迫自己不去看他那俊逸的容貌。
可是,眼睛像是有思想般,不停的朝他所驻足的方向瞄去。
白丞璇打从她出现,视线便在她身上逗留,无法收回,因此,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逃不过他的法眼。
哪怕是她细微的眼部动作,他亦没有错过。
他为了能缩短这次出国巡察的时间,几乎把一天当三天使用,为的就是能尽快见到她,一解相思之苦。
在国外的这段期间,他深刻体验到她对他造成的影响有多巨大,是以前完全没有过的经验。
“吴经理,谢谢你,人我带走了。”白丞璇丢下话,迫不及待的牵起齐琲莎的手,径自离开。
“白先生,请你放开我,我还要工作。”齐琲莎倔强的刹住脚步,奋力想抽回被他牢牢紧握的手,却徒劳无功。
白丞璇置若罔闻,继续朝他的白色莲花跑车前进。
齐琲莎仍不放弃挣扎,她加大音量重申一次。“白先生,请你放开我!”
“上车。”白丞璇打开车门,语气中有不容忽视的坚定。
齐琲莎气嘟了嘴,不断地做着深呼吸,和他大眼瞪小眼,不肯妥协。
“上车。”他也不退让的重复。
“我没时间陪你这……”她本想吼出“公子”四个字,却哽在喉头说不出话来。
“嗯?”白丞璇挑挑眉,静待她的下文。
齐琲莎触及他炯炯有神的阗黑眸子后,心很没骨气的耽溺在他盛满柔情的眼神中,无法自拔。
“上车。”不再管她愿意与否,他曲身拦腰抱起她,小心翼翼将她放置在柔软的牛皮座椅上,替她扣上安全带。
然后,他再绕回驾驶座,在她还来不及反应前,已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呃……”齐琲莎回过魂未,一张小嘴又开始喋喋不休。“我还要工作耶!”他怎能如此霸道!难不成之前表现出来的温柔体贴都是假装的?!
白丞璇看了她一眼,云淡风轻的回道:“你的时间我买下了。”
齐琲莎不敢置信的瞅着他好看的侧面,明明应该对这样的话嗤之以鼻的,但她却不由自主的心跳狂乱。
她找不到半句话反驳,索性闭嘴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物。
白丞璇的心情像是很好似的,跟着CD里的音乐轻唱,那低沉豪迈的嗓音,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齐琲莎倾耳聆听,忘了之前自己还跟他怄气。
饼了约莫五分钟的车程,车子停在一幢占地广阔的建筑物前。
“下车吧!”白丞璇依然维持绅士风度为她开门。
齐琲莎原本赌气的闻风不动,最后却还是屈服在他锐利的注视下,乖乖就范。
唉跨进大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式各样琳琅满目的家具,上头所标的价格简直把齐琲莎吓坏了。
一组最便宜的沙发,定价就已高达十万块,根本不是她能涉足的地方。
“你带我来这做什么?”齐琲莎环顾四周,眉心似要沁出哭汁来。
“请你帮我选家具。”白丞璇握着她的手,一边穿梭在家具之间。
“你喜欢什么颜色?”来到窗帘部,他偏头询问。
虽然齐琲莎满脑子问号,但仍是照实回答。“粉红色。”
“喜欢蕾丝还是其他图案?”他再问。
“都不喜欢。”
“这个你觉得怎样?”他指着其中一项展示品,征询她的意见。
“很漂亮……”她不禁开始想象若是房里有这么美丽的窗帘,心情一定也会跟着好起来吧!
“那就这个了。”他对部门小姐吩咐。
接着,白丞璇又带她挑了床和沙发、地毯、美术灯,就连墙上的装饰品也没错过。
一切底定后,白丞璇又偕同她驱车前往下一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