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纽约。
自从慕林与葛风蝶,将老船长与布古娃老太太,合葬于他们小屋附近之后,彼此便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
他们像是两条平行线就这么失去联络,尽避双方都有对方的电话,但没有人主动开口说何时再见面,彷佛之前的邀请是不存在的。
两人完全投入了自己先前的工作,宛如一直打转的陀螺,没日没夜的工作。
梆风蝶的妹妹曾问她,她的恋人不是已经出现了吗?为何没有下文?难道对方不是那个看上去忽冷忽热的慕林?
她总是苦笑带过,“也许是老祖先葛儿西亚,没有将她的本事全传给我,所以误判了。”
之后,妹妹们也就不再追问她。
今天,葛风蝶依然在研究室,看着从阿尔卑斯山带回来培养的伊莎贝拉的蛹。总觉得牠们也将随着老船长与布古娃的离去而死亡。
窗外的大地早已铺满皑皑白雪,她的耳边不时会传来一阵阵圣诞铃声或音乐声。
圣诞节快到了,这对美国家庭是个重要的日子,家家户户早已挂好美丽的灯饰与布置,到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忽然,电话大声作响。
吓了她一大跳,连忙抓起电话,“这里是伊莎贝拉研究室。”
“大姊,再过三天就是圣诞了,我们三姊妹要特别提醒妳,别忘了回来吃团圆饭。”排行老二的葛花仙说道。
“只剩二天啊!”她待在这里这么久了,连时间都忘了,还以为再过一星期才是圣诞夜。
“没错,如果妳愿意提早回来,我就不用一个人烤火鸡与做派了。”花仙又说。
“我希望赶得回来。”她说,双眼又移回伊莎贝拉没有动静的蛹壳上,“我好想吃佛跳墙。”
“那是中国除夕夜吃的!再说我不会做,只有妳会。”
“是吗?我记得雪灵也会呀!”她说得心不在焉。
“她会做的是田螺大餐。”
“那月儿呢?”
“她会做蛋黄酥、咖哩饺、绿豆糕之类的东西。”
“哦,原来是我记错了。”她有些意兴阑珊。
“拜托,快点离开那些蝴蝶,否则妳会连咱们姊妹的名字都忘了。”葛花仙抗议道。
“好吧,今晚我提早回家。”她说。
“那就带三盒史密斯太太西点店的法式蝴蝶香槟蛋糕,另外再去老天禄买几只风鸡腿,我好想吃。”
“风鸡腿含有亚硝酸胺,对人体不好。”她马上反对。
“但对我想吃的嘴巴有好处,因为思念有时反而可以产生转移作用。妳也该多吃一些,免得整个人恍恍惚惚的。”葛花仙半糗半调侃地说。
“哈!亏妳还是酷爱大自然花草的支持者,竟然这么不重养生。”她这才化开双眉间的抑郁。
“大姊,说真的,大雪会让人变得神经质,而躲在蛹室中,也会令人窒息。妳到底在想什么,我不知道,但我希望妳快乐。如果不是我们姊妹可以帮忙的,就找专科医生谈谈吧。”
“专科医生”这四个字,立刻让葛风蝶的神经敏感起来。
她想到一个人,不,这么说不对,是她一直在想一个人,一个男人,一个叫“慕林”的男人。
他们有多久没联络了?
半年?对,是半年,一百八十天。
但她怎么感觉好像经历了六十年这么长?她亦如伊莎贝拉,每三天就死一次,经历了六十回,她都快绝望了,忘了生命的意义。
她在等什么?
等他亲自上门,或主动拨电话给她?
是的,她在等待。
彷佛那两老的离去,也让她的生活偏离了正常值。
“姊,记得我的话,去看医生。我好像记得妳不是行朋友叫什么林的,他就是那方面的专科医生,要不要我代妳预约?”
“不要!”拒绝的声量,大到她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OK,记得晚上先回来,也许四妹可以为妳纡筋解疲一下。”她觉得大姊真的“病”了!
“好吧,如果雪不会挡住道路的话。”她说,但却看见外边的雪越下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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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雪越下越大,葛风蝶决定今晚不回去,准备打电话回家告诉妹妹们时,就听见电话铃声响起。
“喂。”她想是花仙打来的,就直接说道:“今晚雪太大,我就不回去了。我会在研究室里,还有,妳需要的那些解馋又没营养的东西,我会在雪停了之后再去买。”
奇怪的是,当她一口气说完后,对方却没有出声,接着只听见嘟嘟嘟的断线声音。
她先是感到不可思议,继而想到可能是闯空门的人,连忙拨电话回家,“花仙,一分钟前妳有没有打电话给我?”
“没有。怎么了?”葛花仙疑惑地问道。
“没事,只是一通怪电话。我本来是想说,我今晚不回去了,现在--”
“为防万一,妳最好躲到警卫室,然后再找个可信赖的强壮男人来救妳。”
“拜托,天寒地冻,有哪个强壮的纽约男人,会发疯来救我这个未曾谋面的女人?!”
“有啊!警察。”葛花仙故作镇定地说道。
“我自己想办法,倒是妳们小心门窗。”
“这时歹徒不容易涉雪而来。”
“最好。Bye-bye。”
姊妹二人同时挂上电话,却听见有人敲着她研究室的门。
她的心跳瞬间停摆。
不会真的引来恶人吧?
敲门声又持续响起。
“谁?”她终于放胆问道。
“葛小姐,妳的未婚夫来找妳。”门外传来警卫强尼的声音。
她的未婚夫?怎么可能!这强尼八成多喝了几杯。
“你问他叫什么?”她仍不开门。
饼了十秒钟后,强尼于是回答:“他说,他叫船长。”
船长一谁会用“船长”这两个字?
难道他……他……是--慕林?
她立刻开门,一张思念已久的俊容就出现在她的眼前。
天啊!她好想他!
强尼识趣地退了出去,慕林走了进来。
“我来接妳去买东西,然后送妳回家。”他说得理所当然。
“你就是偷听我电话,又挂我电话的那个怪物?”她又惊又气的质问。
“首先我得说明,我没有偷听妳的电话,是妳劈里啪啦说个不停,再来,正当我准备回答时,手机刚好没电,只好亲自来一趟。”
“天啊,你吓死我了!”她的声音还夹着颤抖。
“我很抱歉。”他说得十分真诚,“来,好友久别重逢,给我一个扎实的拥抱吧!”他已张开双臂。
她笑了,却没有走上前。
“那好。”他反客为主,像老鹰抓小鸡地将她拎到他的胸前,牢牢地扣住她,“对,这就是我思念的味道。”
她忽然轻颤了下,不敢相信他真的在她的眼前。
“嗯!这也是我常常会梦到的颤抖,是一种属于妳,也属于我的律动。”他静静感受身下的柔软与芬芳。
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这么任他拥着、感受着,同样也享受他带给自己的感动与过度思念的补偿。
忽然,他的唇覆盖她的朱唇。两道热流就像正负电,瞬间迸发出惊人的威力,狂热且激越,越吻越烈,他快速退下外套,并将大门掩上。
“我曾经告诉妳,我最喜欢伊莎贝拉的哪一个演化过程?”他的唇忽离忽近。
“我--不--知道。”她气喘不已地回道。
“装傻!”他的手忙着褪去她的白色实验袍。
“嗯。”她迷醉地哼着,双腿直打颤,任他摆布。
“就是交配。”他已成功退下她所有的外衣,目光炯炯地巡视她的房间。
看到了!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踢开房门,她的双臂则挂在他的颈上,牢牢地扣住他。
他看见一张女性的单人床,笑了。显然她是一个人睡。
他将她放下,人也压了上去,“我好想妳!”他对她又亲又吻,“妳呢?伊莎贝拉。”
“嗯?”她已化作春泥,软弱无力,连思绪也飞出既定的空间。
“说,妳也想我!”他霸道地命令,并技巧地以双膝跨入她的大腿内侧。
“不!不要,我--我怕。”她像是半醒似的,以双手阻止他的强占与入侵。
“我们分别了这么久,难道妳不需要我?”他问,认定她是一个有性经验与需要的女人。
“你在说什么?”她没懂他的意思。
“我为了妳禁欲半年,今天一下飞机就来看妳,妳难道不以热情包裹住我?”他大胆的表白与劝说。
“什么?”
“就是妳听到的。”
“但--为什么?”
“我是很想和妳玩,喝咖啡、看电影、听歌剧的情侣游戏,但是我发现自己没有耐心,我只想一步登天,取悦妳,也抚慰我。”
她推着他,“我不是做那件事的玩偶!除非你爱我,很爱很爱我,否则我不会以我的身体安慰你!”她的目光不再涣散,而是炯炯有神。
他也停下所有“求爱”的仪式,凝视着她。
两两相望,任谁都看得出他们对彼此的思念,也为对方着迷,甚至很久之前就爱上对方,只是他们没有人愿意先面对这个问题。
她见他没有立即答复,以为他只要她的身体,而非完整的她,失望之余,腼了个空档溜出他的身下,背着他,一一拾起衣裳,准备整装。
他却从她的后方扣住她。
“让我『爱』妳吧。”他凑近她的耳垂,低声说道。
“什么--样的『爱』?”她坚持再确认一次。
“妳猜。”一手在上,另一手则往下而去……
“啊!”她几乎已缴械,“这--不公平。”她还在做最后的抗争。
他说了一句希伯来文,小小声地在她的耳畔说道,然后就将她抱至床榻之上,轻柔地迭了上去,又重复先前那句希伯来文,舌便如灵蛇到处乱窜,自上而下……
火柱及生命的泉源也在最后的剎那,送进了她无人进入过的花丛间。
“啊!痛!”她惊叫,泪水倏落。
他吓了一跳,“妳是--处女?”
她偏过头,没有回答。
他则又说了一句希伯来文,以更温柔的方式对待她。
最后他翻,侧躺在她的身边。“这床虽小,却是我睡过最满意的床。”
“你刚才说的两句希伯来文,是什么意思?”她神情掩不住好奇。
“妳听错了。”他故意逗弄她。
“你--真过分!人家--人家都和你--”她泫然欲泣。
他轻轻吻着她的珠汗、粉颈……双峰……一路下滑。
“不准再碰我!”她闹别扭。
“如果我告诉妳答案呢?”他抬眼再次挑逗她。
“那得看看是什么话。”
“那就好好听清楚。”他开始以法文说道:“我爱妳,我会永远爱妳。”
“嗯……”她忽然觉得这张小床,也是她睡过最舒服的床,虽然挤,但是因为有他的爱,他的体温,还有他爱的保证。
窗外的雪,似乎缓和了。
电话也在这时响起。
她惊吓地叫道:“一定是我妹妹担心我。”
“等一会儿再回她电话,我们的好事正要开始呢。”慕林将她的身躯压住,更狂放地冲刺。
“你真是霸道。”她娇嗔道。
“我想她们会谅解的。”他的唇凑了上来,不容她分心,在床铺咿咿呀呀的声音中,他们再次登上的高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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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是葛风蝶近半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次,不安的灵魂彷佛得到了安慰。
是的!因为慕林的归来,所以才又安定下来。
乍醒的那一刻,窗外已是一片雪茫茫,本应是漆黑的天空,因为满地的白雪,散发出另一种近乎白日的光泽。
路上没有半个行人,但她的心却丝毫不感到孤寂,因为在她赤果的背后,正躺着一个她从一见面就已深深爱上的男人。
在这静寂的夜晚,她一再问着自己,她爱他吗?爱吗?
答案是肯定的,而且非常肯定。
她轻抚触着自己的小肮暗忖,子宫内是否已孕育了一个小生命?当“他”或“她”出生时,她会有什样的心情?
如果她生在“葛儿西亚”祖先那个时代,众人因无知而烧死她,她是否也会诅咒那些人?
会的!她也会这么做!
可是,若有人高举着她的婴儿并保证,他会代她扶养她的宝贝长大,她是否也会如葛儿西亚一样安心而去?
会!
她终于明白葛儿西亚当时的心情,是恨与爱,绝望与希望交织而成的情感。
她明白了。
转过身子,她看着仍然熟睡的慕林,她明确的知道她爱他,也希望拥有他的子嗣。她缓缓地裹住被单,悄悄地拨打电话……
“我想可能的话,圣诞夜当天,我会带一个朋友到家过节。”她对葛花仙说。
“朋友?”葛花仙惊问。
“是的。”
“什么朋友?妳从来不让外人到我们老家的。”葛花仙说出她的疑惑。
“到时就知道了。”她平静而且低声地说道。
“是他吗?”葛花仙突然间道。
“他?哪个他?”她故意反问。
“大姊,我的感应力也许没有妳的好,但仅次于妳!我们都是葛儿西亚的子孙。”
“那还问我?”
“妳觉得就是他吗?”她们姊妹像在打哑谜。
“是的。”她说得很肯定。
“那你们『做』了吗?”葛花仙忽然促狭地追问。
“花仙!”她低嚷。
“哈--做了!一定做了!”葛花仙以胜利的姿态说道。
“妳可不可以Stop?”她警告道。
“好,我会告诉其他两个妹妹,要她们在妳面前,绝口不提你们做了那事。”葛花仙假装保证之后,旋即挂上电话。
“花仙!”
一双强臂的手臂这时绕过她的腰间,在她的耳畔低语:“遽失温度的感觉很不好受,我们再回床上彼此取暖吧。”慕林的双手又开始在她的身上游移。
“别这样,昨晚你已经做过两次了。”她说得脸红心跳。
“不够,我还要。”他像个赖皮的孩子向母亲要糖吃。
“你好贪心。”她偏过头,看似责备却没有怒意。
“对妳,我一直是贪得无厌的。”他在她耳畔呵气。
“为什么?”她探问。
“妳很爱问为什么。”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真正做学问的人,本身就是比别人拥有更多的好奇心。”她任他慢慢拉向床边。
“很好的态度。”他将她重新压回床上,“答案就在这里。”一语双关地说着的同时,他已扯下她身上的床单,俐落地压了上去。
“你不可以作弊。”她抗议,“不可以只有生物性的发泄。”
“我没有作弊,但生物性是有一点。妳研究昆虫,我研究人脑与神经。以简化的答案告诉妳,人类、生物在选择交配的对象,也是因为对方的气味、外型……令牠们欢愉,才会展开行动。
人类虽然可以无爱而性,但可能只有一次,如果会和同一个对象一再,那是因为还有其他的因素,才会再三的『交配』。”他分析道,嘴角还勾着邪气的笑容,准备吻她。
她的手却挡在前方,不准他吻自己,“那你对我的重复『行为』,是因为什么?”虽然已知道答案,但她还是希望听见一再的保证。
他又笑了,“这是秘密。”就是不说。
“是秘密就表示不可以和我分享。我不要一个只与我分享体温、肌肤,却不和我分享心灵的『伴』,因为我是人类,而非单纯的昆虫、动物。”她很坚持。
“唉!”他叹了口气,翻过身,和她并排躺在床上。
她赶紧抓起床单,遮住自己的胴体。
他望着天花板,低沉地丢出一个问题,“想听一个故事吗?”
“故事?”她侧过脸,望着他有棱有角的侧面,惊叹他真是个俊美又刚毅的男子。
“一个真实的故事。也许平凡,也许高潮迭起,但它对我而言,却有不同的意义。”
她忽而忆及区约书曾经说过慕林父母的事,“我愿意。”
“走!”他突然坐了起来,拉起她,被单险险滑落,她忙着拉紧它。
“去哪儿?”她的双手仍忙着遮掩身体。
“喝杯咖啡,我再说给妳听。”他已起身,硕壮的身躯,完美的比例,真教人难以漠视。
她偷偷地打量他光果的躯体,“这么晚到哪里喝咖啡?”
“黑色幽灵。”他说了个怪诞的名字。
“那是哪里?”她露出不解的表情。
“去了就知道。”他已开始整装,瞧她没有动作,说道:“妳还不穿衣服?我不介意为妳穿,不过……”他调侃地笑道:“那我们势必再云雨一次。”
“讨厌!”她抓着床单去找被扯在地板上的衣服,急急忙忙地穿上。
他则在一旁大笑,加了一句:“我还是喜欢妳--”他忽然跃至她的面前,暧昧地又说:“不穿衣服的样子。”
“慕--林!”她大声抗议。
“这是实话,不可以吗?”
“你--”她气得一张脸红如番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