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晴起了个早,夏总管说过,村落不远山谷深处有座挹梦湖,广百亩,由这端觑不着那端的底,水质清甜甘美,每逢雨势滂沱,湖面向上勾起层层水气,蕴然缭绕纠缠在翠绿森林之间,画面恍如仙境,如梦似幻是以得名。
自从夏总管同她提起这潭湖后,洛晴便已决定要亲自走一遭,好不容易今儿个才觑着了个空档。
听起来这儿会是个合适训练水上战技的地方,她循着夏威所指的方向在山间寻觅,终于找着了它。
拨开路上丛密高可过人的芦苇后,洛晴讶然望着眼前犹如一面铜镜,安静清幽的一畦水潭,因着地势及湖畔树林掩蔽,站在湖边当真望不见遥遥另一头,洛晴决定绕湖一圈,先弄清楚这儿的地势。
沿着小径,洛晴享受着清晨恬静气氛,小径干干净净,不似方才来的路上长满了会绊倒人的野草,显见平日有人整理照顾,小径旁生着具蔓性的坚硬大树,叶为羽状复叶,枝头开着小小的花,花小,蝶形花冠,色泽大部份为白色或带了点儿红色,树旁落了一地的荚状果实,洛晴好奇地蹲子扳开了荚,发现其中饱含着几棵艳红色的种子。
待端详清楚了那些种子模样后,洛晴深觉不可思议。“这种子竟然有个心型的模样,”她喃喃自问:“倒不知这树叫什么名字?”
“这是相思树,它的种子叫相思子。”
洛晴吓了一跳跃起身,手上的相思子落了一地。眼前是一个白衣女子,她清冷冷的瞳眸睇着洛晴。
那女子生得极美,洛晴却想不出个适当的言词来搭配在她身上,她的美超月兑世俗,甚至含着股淡淡魔魅之气,像个山间精灵一般。洛晴喟叹,她若是个男人,肯定会心甘情愿被这女人勾去魂魄。
那女子虽美却也冷得慑人,她冰冷的眸子让洛晴觉得有些熟悉。
“它叫‘相思子’?!”洛晴绽开善意微笑,“好有趣的名字!”
“相思并不有趣,”白衣女子蹲子帮洛晴拾起相思子放入她手掌心,缓缓开了口,“姑娘肯定未曾尝过相思,才会不知相思苦!”
洛晴着迷地望着眼前这不知名的女子轻吟着诗,“上言常相思,下言久别离!文采双鸳鸯,裁为合欢被;着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
那白衣女子冰冷的声音却含着绵绵情意,眼中幽亮着光。“长相思,谓以丝缕络绵,交互网之,使其不断,”她轻哼了声,“将来姑娘生命中若真出现了个能网住你全副心神,叫你朝夕惦记的男人时,你才会真正明白什么叫做‘相思’!”
洛晴正想答话,却听到不远处湖边传来扑通声响,洛晴一眼望去,吓了一跳,连忙赶到湖边,卸下鞋袜拟跳下水中救人,因为此刻在水中载浮载沉的是个看来才不过四、五岁的男童。
“别紧张,”白衣女子走到洛晴身旁,好整以暇地在湖边坐下,双手环抱弓起双足撑着尖巧的下颔,欣赏着男孩的泳技。
“宇儿在水中像条灵活的鱼儿似地,没问题的。”
见她如此放心,洛晴也抛弃了疑惧,欺身跌坐在女子身边观赏起水中的男孩,在见到小男孩自水中咭咭笑着冒出头,手上还捏着水底捞起的铜钱时,洛晴不得不心生佩服,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在水中当真是“如鱼得水”,同他们御海族的孩子一般灵巧。
男童用力将铜钱抛入湖中,窜身潜游再次深入湖底,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个游戏。
“这孩子真有本事!”洛晴佩叹,“很少见这么小的孩子能游得这么好。”
白衣女子轻语,“他像他爹!”
洛晴感觉得出,提到男孩的父亲时,白衣女子声音中蕴含的情意,隔得太远,洛晴看不清楚男孩模样,白衣女子所言的相像,倒不知指的是泳技还是长相。
这使得洛晴不由得心生好奇。
“你是他的娘亲吗?”虽然看年龄,白衣女子应该大不了她几岁,一点儿都不像个已经有了孩子的女人,但她盯着男孩时的神情,却像极了个骄傲的母亲。
“这不干你的事!”白衣女子冷冷起身,离去前她睇着洛晴掌中的相思子,“相思树开花不易,你今日能得着相思子也是机缘巧合,拿几颗放在你喜欢的男人枕下,将相思情意托到他梦里,他便会常常惦记你,想念你,舍不下你!”
洛晴低头望着手中一颗颗带着神秘咒语般的红色珠粒恍了神,待她抬起头时,白衣女子已杳无踪影。
待会儿回去前得再去捡几颗相思子,洛晴提醒自己,方才忘了问清楚到底要放几颗才有效,但“相思”这东西想来肯定是愈多愈好,想到自己可以手持着魔咒操纵自己喜欢的男人,洛晴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完后洛晴才发现有个不友善的小东西站在跟前打量她这个陌生的闯入者,正是那方才在湖中嬉戏的男孩。
小家伙身上还淌着水,未着上衣只搭了条长裤,洛晴叹口气,小家伙生得好俊,再加上一脸狂妄不驯的神情,长大后肯定会变成个让女人四处为他捡相思子的男人,白衣女子说他像他爹,倒不知小家伙的爹爹长得什么德行?肯定也是个万人迷。
“小家伙!你真是善泳。”她笑意嫣然,压根儿不理会这孩子友善与否,她今儿个捡到了相思子,心情好得很,不会被这孩子影响。
“我不是小家伙!”男孩脸上有着敌意,他向来不能接受这个“小”字。“好吧!大哥,算我失言!”洛晴倒是从善如流,她好奇问道:“这么一早你便来这儿玩水,不怕家人惦记?”
“我大了,有分寸!”男孩一副老气横秋。
“看来你该是住在这附近的人,嗳,大哥,敢问一句,你爹是哪位?”因着白衣女子的话,她对小家伙的爹始终有着好奇。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小家伙哼了声。
“算了,还是别说了吧!你爹可能是个官府通缉的江洋大盗,姓名见不得光,也可能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市井屠夫,你真要说了我也没听过。”
男孩涨红了脸,显见对父亲十分崇拜仰慕,受不得别人奚落。
“我爹是个大名鼎鼎的英雄,说出来肯定会吓死你!”小家伙顶顶鼻子一脸傲气。
“这样吧,大哥,咱们做个比试,一起跳到湖里,如果我能比你先游到湖中心那个小岛上,你就乖乖把我要的答案告诉我,不许赖皮哟!”洛晴的性子向来贪玩。
“你指‘月神岛’?”小家伙指着湖中心的绿色小岛,他向来对自己信心十足,听到有人挑战,清亮的眼眸一振。
“我可不想有人说我以大欺少,这样吧,我让你十下,你先游,数到十以后,我再下水!”洛晴也是孩子心性,这会儿已经摩拳擦掌,兴致勃勃备战,对于小家伙的爹的好奇还比不过挫挫这个小东西的锐气。
“不行!”男孩一脸倨傲,“要比就一起开始,我不要你让!”
“由你!”她也不坚持,“数到三咱们就开始1””一、二、三厂扑通声响,洛晴还是等男孩游了一阵后才跃下水中,她毕竟长他太多,别让这孩子输得太难看了。
待男孩攀上月神岛,他讶然望着眼前好整以暇,双目噙笑瞅着他的洛晴,要不是她一身湿,他真要怀疑她根本没下过水。
洛晴看得出男孩的挫折,她轻推了推他,“喂!我比你大,赢你是正常的事兄,别那么在意输赢嘛!就当是交个朋友吧!嘿,大哥,你到底叫什么?”
男孩垂头丧气,可恶!他怎么会输给一个女人呢?女人耶!
愿赌服输,男孩嘟着嘴一字一字朗声,“我、叫、季、宇!”他歇了一会儿,不甘心地续道:“我爹叫季寒!”
季宇发觉眼前女子突然面色败坏,原来阳光似的笑容全隐了去,傻愣愣地觑着他。
“我叫季宇,我爹叫季寒!”季宇放大音量,这女人敢情耳朵有问题?他呕着气,“我只输了一次却说了两遍,你再听不清楚,我也不说了!”他摆明不做赔本生意。
“四季的‘季’,寒意迫人的‘寒’?额上烙着枚弦月印记?”洛晴睇着季宇倒像在自语,身子有些发寒。
“你干嘛把我爹调查得那么清楚?”季宇起了防备,“你是他的仇家吗?”
洛晴心绪紊乱,没有回答,她有种受骗的感觉。
那日两人之间电流似的悸动,她明明从他眼中见着了炽烈的光芒,他差点儿就吻了她,这几天两人见着面时虽有着些许尴尬,但他的眼神会在见到她时微亮,这样的反应总会让她心底渗着蜜,可他……他竟然已经成亲生子?!
“比比看谁先游回去?”洛晴扔下话,率先跳下湖心,她不想让那孩子看见她的伤心,这时候的她只想悠然地隐身在她最熟悉的水中治疗她的心痛。
他居然连儿子都有了!湖边那个绝美的白衣女子就算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也肯定与他月兑不了干系,他的枕下早已放满了别人的相思豆,哪儿还有空间放她的相思豆?
洛晴长这么大从来没哭过,好强的她连幼时有次从树上摔下跌破头都能忍住不哭,这会儿却控制不了自己躲在水里哭了又哭,反正泪水泡在湖里面谁也瞧不见,由着她哭个尽兴。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喜欢看他,迷恋于他俊美的外貌罢了,这会儿才知道不知何时自己竟已在这冰冷冷的男人身上遗失了自己的一颗心。
她不怕他的冰冷,无惧他的冷漠,这种事情她能改变,她自信总有一天可以磨到他的心,但如果他已有妻有子,事情就不一样了,她无法接受一个薄幸的男人,就算今天他能为她而舍下别人,因果循环,难保将来他不会为了另一个女人而辜负她的深情!
洛晴心绪紊乱,猛然右脚脚筋一个抽搐,仿佛有人扯住了她的脚踝向湖底拉过去,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老天竟挑这个时候找她麻烦,摆明了不给面子,她用力蹬了蹬,双足却不予配合,远远地她仿佛听到了季宇叫唤的声音,只是声音愈来愈远,愈来愈淡。
她觉得自己好像要沉入湖底,闭上眼睑,她的神志起了恍惚,好舒服!如果能永远沉浸在这柔软如丝绒般的湖水里,什么事儿都不再想起倒也是个不错的结果。
直到灿日刺着了她的眼,她才悠悠然恢复了神志。
“爹!她没事吧?”
是季宇的声音,洛晴起了恍惚,他那该死的爹也来了吗?
这一寻思,她才发现自己的身子正倚在一堵硬如磐石的胸膛上,嗅着熟悉的味道,她知道是他,一想到他,不争气的泪水险险又要夺眶而出,她赶紧继续闭紧了眼佯装昏迷,她不会为这个男人哭泣,更不要让他看见她掉眼泪。
没料到季寒见她没有醒转,竟俯身用他的唇贴在她的唇上,朝她嘴中输入他的气息,两唇相触,洛晴全身起颤,他的唇触着她的感觉真是好极了。
见她发颤,季寒却以为她是发冷,更加用力将她搂紧,再次俯身用唇贴近。
洛晴气嘟嘟地想,初吻在昏迷中被人夺去已是够悲惨的了,这家伙居然还敢再来一次?姑且不论别的,他的稚子还在一旁呢,他当真胆大妄为!
洛晴用力一咬,龃破季寒的唇,尝到他的鲜血竟让她升起了丝报复的快意,她张开双眸瞪着他,一心想要离开他怀里,站起身来但脚筋传来的痛楚,让她哀叫了声,不争气地又摔回他怀里。
“你是用这种方法答谢救命恩人的吗?”湖边起了风,她又一身湿,季寒将她抱起踱离湖边。
洛晴毫无歉意望着他唇上深深的龃痕,心底竟冒生几丝得意。
季寒凝睇着怀中女子,她好轻,纤巧的身子伏在他壮硕的胸膛上,他像是抱着个落水的孩子似的。
可她那被湖水濡湿,紧黏着衣襟的丰润身躯可一点儿也不像个孩子,提醒着他她的存在,他得控制自己不去看她,这个有本事影响他情绪的女人,竟已能进一步影响他的身体。
他绝不会向她承认,方才他听见宇儿的声音赶来,正巧见着她的身子向下沉沦,这个烦人的丫头要消失了,想到日后再也见不着她阳光般的笑容,他的心口竟扯着疼,全然不似他熟悉的自己,他跃入水中搂紧她的身子抱回岸上,在探得她的气息正常后,他的心跳才恢复正常。
这个可怕的小女人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开始控制了他的心绪?
想到这儿,季寒眼神冰冷,他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没人稀罕你救!放开手,别碰我!”洛晴用力挣着。
季寒瞥了她一眼,双手一摊,任由她摔在地上,而且摔得很难看,洛晴揉揉摔疼的,疼死人了,这男人果然残忍,她叫他放手,可没叫他用丢的呀!
洛晴坐直身,用力揉着脚踝,感谢他的放手一扔,方才在水里抽筋的脚被他这么摔好像连脚筋都易了位,疼死人了!
季寒蹲子盯着她,却发现她自始至终回避他的视线,“要帮忙吗?你这个样子回不了庄子的。”他从不对人低声下气,唯独对她例外。
“不要!”洛晴却不领情,一口回绝,“我自己会想办法。”
靶觉得出她的不友善,季寒有些难以接受,这丫头不知在闹什么脾气,她对他从不曾如此抗拒疏离,甚至拒绝让他碰她。季寒心头扬起火气,为了她的疏离,更为了自己对她的在乎。
“随你!”季寒冷冷起身,脸上明显动了气,“你慢慢爬回去吧!”他唤向男孩,头也不回,“宇儿!走了!”男孩对着父亲的背影噢了声,走了两步;不忍心又回到洛晴身边,这姐姐会受伤总与自己月兑不了干系。
季宇找了根长长的竹杖递给洛晴当拐杖用,他用着同情的声音道:“你当真惹恼了我爹爹,他虽冰冷却从不发怒,我从没见过他发脾气的。”
季宇吐吐舌头,不敢再多言,加快脚步跟上季寒。
留着洛晴坐在挹梦湖旁,确定四下无人后,她蜷起双膝孩子似地痛哭出声,纵容自己为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放纵心绪。
洛晴哭得又凶又猛,压根没发觉原先她揣在怀中珍而重之的相思子洒了满地,一颗颗血红色泽映着日光仿佛嘲弄着她的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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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里,天赐讶然望着洛晴抢过他的斧头用力劈下柴薪,他从不知道小姐竟有如此神力,她劈了又劈,就是不肯罢手。
天赐傻笑,他知道小姐对他好,什么事情都想着要帮他。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小姐劈柴的技术着实不佳,尤其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
好几次她手一歪,四处飞掠的柴屑险险要了他的小命,幸好最后都只是在他额心、脸颊、鼻子上留了几道口子,反正他的脸早巳叫那些毛孩子们刻得乱七八糟,也不在乎多这几道伤疤,如果劈劈柴便能让小姐心情好些,天赐不在乎挨这几下。
最后,洛晴一个转头惊叫出声,捉紧了斧头的手势停下。
“天赐,你怎么受伤了?”待想清楚那些血痕是来自于自己的“杰作”时,洛晴虽有歉疚却又难掩怒气,“笨天赐,受了伤干嘛不说?干嘛不叫我住手?还有,没事干嘛长那么高,你要是矮点儿不就什么事都没了吗?”
洛晴向来不讲道理,尤其是对上了这个傻大个儿。
天赐深觉有理,自责不已,“是,是天赐的错,是天赐长得太高才会挡住了小姐劈的柴!”天赐拼命认错,反正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洛晴噘着嘴不说话,心底对自己的任性有些歉意,却又拉不下脸认错。
天赐见她不说话,却以为她还在生气,“小姐,快别生气了,当心气坏身子!要不,天赐让你练练拳,出出气吧。”
“你没做错事,干嘛打你?”洛晴抿着嘴,轻吼,“笨天赐,你这个样儿只会让我更生气,气我自己!”
是呀!她气自己控制不了脾气,气自己不讲道理,气自己还是念着那个坏男人!想着想着,眼眶儿一红,又落了泪。
见到她的泪,天赐手足无措,“小姐,您别哭,天赐不贪吃了,这顿不吃,下顿不吃,下下顿也不吃,每顿饭都不吃了,这样或许就能变矮些,下次就不会笨笨地挡住了小姐劈的柴。”
“笨天赐,呆天赐!”洛晴拉着他矮子,为他清了清伤口,“不关你的事儿,我只是爱哭而已!”
是呀!天赐点点头,小姐真的变得好爱哭,和当初他认识她时完全不一样了,自从那天他依着夏总管的指示,在湖边找到那个哭得哑了声音的小姐后,她就变了个人似地。
那天他背着她回到庄里,夏总管找了大夫帮小姐的脚里上草药,并接妥了月兑了位的胫骨,并要求她未来几天内都不准下床。
几天里都是天赐帮小姐送吃送喝的打理一切,虽然天赐是个傻子,他还是分辨得出小姐脸上的笑容变了,少了以往那种叫人惊心动魄的甜蜜。
几天后,小姐的脚终于没事下了床,她开始参与季少主的操练,认真教导着庄子里的弟兄们泅水,及在水中制伏敌人的本事,被训练的人里面还包括了他这个大块头。
他本是个惧水的旱鸭子,到了湖边除了发抖便是尖叫,小姐二话不说,一脚先将他踹入水中,在他猛喝了几口水后来到他身边,巧手一拎便将他带出水面,示范让他看着,如何在水中灵动身躯,又如何在水中自在换气潜低,到了黄昏时,小姐再一次将他踹入水里,为求活命,他拼了命向前划行,终于,他靠着了岸学会了游水。天赐感恩地想着,当初跟着小姐真是正确的抉择,现在的他不仅餐餐可以吃到半饱——要全饱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而且他还学会了不少东西,还能够有尊严地活着,还有个好听的名字,这一切全都是小姐的功劳。
如果能够,他愿意付出所有代价只求见到小姐昔日的笑容。
可他实在不懂,他的小姐究竟怎么了?